那一年,我在伊犁遇雪
辛 旗

2015年11月23日農(nóng)歷小雪節(jié)氣,我因公出差到伊寧霍爾果斯邊境口岸。那天,從烏魯木齊飛到伊寧機場,航程中透過舷窗可見,天穹中云翻風急,大地上山巒連綿,飛機一落地,鵝毛大雪滿天飛舞。我們換上暖和的防雪外套之后,立刻驅(qū)車趕往伊犁將軍府去拜謁為收復和戍守新疆的清朝十余位伊犁將軍。肅穆威嚴的將軍府正院,排列著當年收復新疆記功碑及后來沙俄強迫晚清政府簽定不平等條約割讓八十萬平方公里后,忍辱的伊犁滿、蒙、錫伯族駐防軍將士搬回的遙遠故土上的數(shù)十塊大小界碑。大雪中,那些聳立的石身在無聲地哭泣!
在伊犁將軍府歷史展覽中,我不僅看到歷任伊犁將軍及滿漢蒙錫伯守軍征戰(zhàn)復土的勛業(yè),也重溫了他們血火交織的沙場悲欣。在雍正朝征討噶爾丹蒙古叛亂的和通泊戰(zhàn)役介紹展板前,止不住的淚水從我眼眶中奔涌而出。1731年7月20日清大將軍傅爾丹、副將軍巴賽率北路軍二萬四千人,為平定噶爾丹叛亂,一路突進至外蒙古科布多,在博克托嶺遇暴雨冰雹,被準噶爾蒙古叛軍埋伏包圍,經(jīng)四天血戰(zhàn),傅爾丹主將突圍,斷后副將巴賽等四位將軍及萬余官兵戰(zhàn)死疆場。此役雖敗,但為更大規(guī)模圍殲叛軍,直至清軍大部隊在蒙古杭愛山與噶爾丹決戰(zhàn)一舉獲勝創(chuàng)造了機會。
那些捐軀的將士們在天之靈可曾想到,284年后,他們的副將巴賽的后人帶著新中國將軍的軍街來到伊犁古戰(zhàn)場祭奠他們的英魂!這是時代的祭祀,軍人的致敬,更是家族的祭典!是穿越時代的家國情懷!
大雪一直下個不停,伊犁河谷山川皆白。我們又驅(qū)車前往哈薩克斯坦前幾年歸還中國的格登峰,積雪漸厚,盤山公路蜿蜒,濛濛霧氣中,一通巨石巍巍站立,似鎮(zhèn)山之巨塔,又如翹首的士兵,那正是乾隆皇帝平定準噶爾叛亂全勝后所勒刻的銘碑。陪同我的邊境線上黃旗馬隊駐地邊防連連長興奮地對我說,當年毛主席就知道這條邊境線上的歷史,也知道我們的連隊,知道我們守衛(wèi)著西漢以來就屯墾戍邊的土地。
毛主席,西漢屯墾,乾隆碑,昔日黃旗馬隊駐地,今日解放軍邊防連,我腦海中的中國古代、近代和現(xiàn)代的歷史,猶如電影鏡頭般閃回迭映。一切的歷史故事和千載過往的鮮活英雄,都化成鐵骨錚錚的信念:忠誠!軍人的天職。戍守!千載的擔當。這跨越時空而不朽的,不就是我們中華民族的精神嗎!
首長看看我們的連隊吧!充滿青春陽剛之氣的邊防連長在我要登車返回伊犁時,肯切地大聲報告。
又是雪中一小時的顛簸,在邊境河谷深處一處小山岰里,簡樸的營房映入眼簾。一入營區(qū)大門迎面的邊防連榮譽室門楣上阿拉馬力邊防站的牌匾格外醒目。
阿拉馬力邊防站?
我驚呆了。是在你們這里誕生了那首影響兩代人的著名歌曲?《毛主席的戰(zhàn)士最聽黨的話》!我和連長幾乎同時喊出了歌名。此刻,熟悉的歌聲立刻響起:
毛主席的戰(zhàn)士最聽黨的話,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艱苦哪安家,祖國要我守邊卡,石頭縫里把根扎。
歌聲嘹亮而雄壯,在大雪中,在小小的營盤里,邊防連全體官兵列隊引吭高歌,那聲音與飄飄雪花融為一體,迴蕩在伊犁山川河谷中,山聽到了,水聽到了,上溯百年千百戍邊將士們的魂魄也聽到了。
那天晚上,雪依然在下,我住在了伊犁將軍府招待所,映雪的窗前,我寫下沉淀在心靈深處的文字。
《沁園春.雪》
乙未冬小雪時節(jié)前日于邊城伊犁將軍府遇大雪填詞雙闕以抒情懷
邊塞風景,萬柳蕭疏,億兆安祥。正銀色世界,喜鵲點染,羌笛瑟瑟,大漠蒼茫。山巒舞龍,河川躍鳳,便是笙歌也鏗鏘。極望眼,看中華大地,故土新疆。
漢帝千古爭強,遣張騫出使封博望。后班超智勇,西域和順,中原戰(zhàn)亂,飛地敦煌。安西都護,李唐盛景,縱有突厥亦歸降。清乾隆,酹格登峰頂,勒銘頌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