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的才是世界的——維也納金色大廳響徹樣板戲旋律
云淡水暖
晚間回家,隨手打開電視,頻道原先被定在央視《音樂頻道》,沒在意是播放的什么節(jié)目,在干其它事兒的當口,忽聽到一段似曾相識燕歸來的,西洋交響樂演奏的音樂,一瞬間反應過來,原來是現(xiàn)代京劇《智取威虎山》的最為著名的唱段《迎來春色換人間》,此段是《打虎上山》一幕楊子榮的核心唱段,當年也是有被演繹為交響樂形式的。
于是看了看屏幕,愈發(fā)有些意思了,演奏者清一色是金發(fā)碧眼的老外,再看背景,居然是金碧輝煌的維也納金色音樂廳??戳丝磮D標,聽了介紹,原來是叫做中國詠嘆—東方電氣-2008維也納-中國新春音樂會,演奏的樂團是奧地利著名的維也納音樂藝術家交響樂團。
草民聽來,樂團的演奏水平確實世界一流,對中國特色旋律的把握,非常準確,“音樂無國界”,而在一些細節(jié)方面與中國交響樂團的演奏相比,有小小差異,比如《迎來春色換人間》有一段非常著名的前奏,在用圓號演繹“咪——唻咪嗦——嗦咪嗦西啦——西啦~~嗦啦~啦嗦~咪嗦——”的時候,中間的那個顫音,不怎么地道。
前奏完畢,一位高個的演唱家,以標準的西洋唱法的男高音高歌“穿林??缪┰瓪鉀_霄漢!”,草民覺得頗為有趣,與京劇的原唱者著名京劇演員童祥苓的唱法、效果完全相異,后來知道這位是中國歌劇舞劇院的王豐先生,唱法不一,但氣勢相若,樂隊的急促的弦樂、雄壯的管樂表達的策馬前行,高亢的唱腔表達的心境,與京劇互相輝映。
在這臺音樂會上,屬于當年的類似的作品的還有的著名根據(jù)京劇《杜鵑山》中的同名選段改編的《亂云飛》,由著名歌劇表演藝術家金曼演唱,還有芭蕾舞劇《白毛女》中的著名唱段《北風吹-扎紅頭繩》,由金曼和張海慶合作演唱??瓷先シ错懞軣崃?,王豐的《迎來春色換人間》、金曼的《亂云飛》唱完后,不得不多次上臺謝幕。
但草民又有點擔心了,這么大的動靜,還唱到維也納金色大廳里去了,有人大概又要不滿了,“有人”是誰呢,都是當今的名流賢達,比如著名“傷痕文學家”張賢亮、比如“著名作家”馮驥才、比如“著名法學家”賀衛(wèi)方,其們不滿所為何事,因為“樣板戲”,而在維也納金色大廳上演的節(jié)目芭蕾舞劇《白毛女》——《北風吹-扎紅頭繩》;《智取威虎山》——《迎來春色換人間》;《杜鵑山》——《亂云飛》,這些就是所謂“樣板戲”。
名流賢達們忽然痛斥起樣板戲,蓋因為教育部作出的一個決定,在中小學音樂教育中加入京劇的內(nèi)容,其中有比較多的樣板戲唱段。賀衛(wèi)方教授大為光火“這些產(chǎn)生于十年浩劫時代的特殊藝術作品可謂典型的‘惡之花’,其中充斥著對暴力的歌頌、極端化的思維,甚至對歷史事實的公然歪曲。…正如現(xiàn)代小說史不能回避浩然、德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不能不寫納粹文學一樣?!畼影鍛颉漠a(chǎn)生分明是京劇史上的一場所謂‘天翻地覆的革命’,它本身是反傳統(tǒng)的,也絕非‘優(yōu)秀文化’… 讓中小學生浸淫在這樣的音樂和唱詞里,實在是一種危險的選擇。”
草民知道的樣板戲中有兩出《紅燈記》、《沙家浜》是寫抗日戰(zhàn)爭的,《智取威虎山》是寫解放軍剿匪的,《奇襲白虎團》是寫抗美援朝的,《杜鵑山》是寫土地革命的,《白毛女》是寫窮人翻身的,在賀衛(wèi)方教授看來,是不是這些都成了“對暴力的歌頌、極端化的思維”,那么,以最血腥的場景展現(xiàn)盟軍諾曼底登陸的斯皮爾伯格的《拯救大兵雷恩》算不算“對暴力的歌頌”,中國革命本來就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蔣介石四一二屠殺開端,殺了幾十萬工農(nóng),總不能表現(xiàn)成“一段風花雪月的故事”罷。反抗日本侵略者的內(nèi)容,怎么能夠與“納粹文學”扯上關系呢,歌頌鐵路工人李玉和抗日,鞭笞日本侵略軍鳩山,怎么個“納粹”法,剿滅土匪座山雕,為民除害,怎么個“對暴力的歌頌”法?
說到“反傳統(tǒng)”,京劇大師梅蘭芳先生的兒子梅葆玖對推薦的唱段有些異議,提出不如教《穆桂英掛帥》、《將相和》、《抗金兵》、《生死恨》、《空城計》、《秦香蓮》、《霸王別姬》等,梅先生的提議值得探討,因為要維護“傳統(tǒng)”。有文章介紹過“國家京劇院首任院長梅蘭芳是現(xiàn)代京劇史上改革創(chuàng)新的先鋒,他一生不斷探索,在劇本、表演、唱腔、舞蹈等方面勇于革新,以適應時代發(fā)展的要求”。樣板戲的提出,就是在京劇現(xiàn)代化改革中的一種探索。草民猜想,向中小學生推薦京劇現(xiàn)代戲的一個原因,就是其唱腔、念白比較容易為現(xiàn)代青少年所接受吧。
草民以為,樣板戲是當年全國的藝術界共同創(chuàng)造的成果,是眾多藝術家努力的結(jié)晶,不能因為一個時期、一個人就全盤否定。賀衛(wèi)方先生也承認““樣板戲”的音樂又那么富于創(chuàng)新氣息,加入管弦樂隊的伴奏較之傳統(tǒng)戲的“三大件”,表現(xiàn)力自然是豐富了許多,特別是那些需要以更富立體感的音樂語言表現(xiàn)的內(nèi)容,諸如楊子榮打虎上山的那一段,柯湘的唱段“亂云飛”等等,假如沒有管弦樂的伴奏,真難以獲得那樣舒展挺拔、酣暢淋漓的效果呢!”
維也納的藝術家們絕不會在這些美妙、高雅的音樂中體味到賀衛(wèi)方先生的“納粹”元素,而正是藝術界、藝術家們認為樣板戲的藝術水平能夠代表中國的民族藝術高度,才推向世界的,“有人”何必如此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