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塑造英雄形象的審美高峰
——陳力作品印象小記
仲呈祥
▲《守島人》劇照
“大家都要向陳力導演學習！”這是年屆九旬的原中央文獻研究室主任、著名黨史專家逄先知老師在觀看完陳力導演的電影《血戰(zhàn)湘江》《古田軍號》《守島人》和電視劇《海棠依舊》之后，在一次研討會上滿懷深情的肺腑之言。他還拉著我的手囑咐道：“呈祥呀，你們搞文藝評論的，要好好評價推薦一下這樣的好導演、好作品呀！”
我認識陳力，已有30年了。那時，我在廣播電影電視部受命負責組織全國電視劇“飛天獎”評選，她是河北影視中心的年輕導演，初出茅廬，帶著《少年毛澤東》參評，出手不凡，一下子吸引住了評委們的眼球。以她的年齡，執(zhí)導如此重大的題材，令評委們既驚異又感佩。這部劇榜上有名，陳力在屏壇也“小荷才露尖尖角”。之后，她一發(fā)而不可止，竟成了“飛天獎”獲獎的“專業(yè)戶”之一。于是，時任八一電影制片廠廠長的明振江少將慧眼識珠，經(jīng)多方努力，終于把她調(diào)到八一電影制片廠任導演。這位由燕趙大地培養(yǎng)的導演人才，投身軍隊熔爐，百煉成鋼，勇挑重擔，知難而進，近年來連續(xù)奉獻出上述受到廣大觀眾交口稱贊的精品力作。
記得電視劇《海棠依舊》開拍時，她還在河北任職；拍完時，她已成為一名使命光榮、重任在肩的軍旅導演。她是懷著對周總理的無限深情，并學習研讀了大量關于周恩來的文獻和黨史國史資料后，如履薄冰、兢兢業(yè)業(yè)進入創(chuàng)作的。之前，她曾執(zhí)導過電影《周恩來的四個晝夜》，廣受好評，但也有看法說銀幕上孫維民扮演的周恩來形象不真實。正是賀敬之、逄先知這些在周恩來身邊工作過的前輩在觀看影片后真情地稱贊孫維民“演得投入、表演準確、形象真實感人”，給了陳力極大的自信。她與孫維民堅持習近平總書記倡導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與浪漫主義情懷相結合，終于把《海棠依舊》里的周恩來形象精心塑造得栩栩如生，孫維民還以此贏得了“飛天獎”的最佳男演員獎。
調(diào)入八一電影制片廠，陳力受命執(zhí)導《血戰(zhàn)湘江》。她遵照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提高作品的精神高度、文化內(nèi)涵、藝術價值”的指示，在影片的精神高度上深下功夫，虛心向逄先知、金沖及等黨史專家和重大革命和歷史題材影視創(chuàng)作領導小組的李準等專家請教，學習黨史，感悟黨史，一遍又一遍修改打磨劇本，精準地打通了歷史與現(xiàn)實的通道，揭示出維護黨的領導核心對于革命勝利的關鍵作用這一題旨：當年，從極其慘烈的湘江之戰(zhàn)的血的教訓中，逐步形成了以毛澤東為核心的黨的第一代領導集體，從而確保了長征的勝利和革命的發(fā)展。在影片的文化內(nèi)涵上，陳力把毛澤東和周恩來的文化人格，以及兩者間的交融整合、互補生輝形成的黨的第一代領導集體的所思、所言、所作、所為，審美化、藝術化地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在影片的藝術價值上，陳力身為女性導演，卻以“拼命三郎”的氣概，指揮若定，號令三軍。為了追求戰(zhàn)爭場面真實、慘烈的藝術效果，她身先士卒，腰間捆上上百個炸點的遙控，不顧安危，現(xiàn)場指揮。大家說：陳導一上拍攝現(xiàn)場，像瘋了一樣，完全處于忘我狀態(tài)！
《血戰(zhàn)湘江》榮獲“華表獎”后，陳力馬不停蹄，又在銀幕上為古田會議樹碑立傳。這次，她并未正面全景式再現(xiàn)在黨史軍史上具有重大意義的古田會議，卻另辟蹊徑，以小見大，從獨特的“軍號”視角，藝術地深刻揭示“黨指揮槍”“支部建在連上”的深遠歷史意義。
執(zhí)導過戰(zhàn)爭年代的重大革命歷史題材電影《血戰(zhàn)湘江》《古田會議》之后，陳力又接受了為在和平建設時期守島32年、平凡而偉大的王繼才傳神寫貌的任務。眾所周知，王繼才守島32年，一座孤島，環(huán)境單一，故事平凡，戲劇沖突不強。要拍攝出一部人物鮮活、故事精彩、吸引力感染力強的藝術片，殊為不易。而陳力深信那句名言——“什么叫審美創(chuàng)造？真正的審美創(chuàng)造，就是藝術家勇于為自己設置審美創(chuàng)造的難點，然后善于以藝術思維翻越這些難點，最終讓難點轉化為作品的亮點。”她遵照習近平總書記諄諄教導的“文藝創(chuàng)作方法有一百條、一千條，但最根本、最關鍵、最牢靠的辦法是扎根人民、扎根生活”，深入到王繼才生活的地方，與王繼才的妻子王仕花、兒女小寶和志強交朋友，最終融入了王家，連小寶和志強也親切地喊她“阿姨”。她以人帶事，事中覓詩，參透了王繼才的口頭禪“人這輩子，能干好一件事就不虧心”的靈魂秘訣，理清了王繼才從“被動上島”到“我與這個島有緣，只要組織信任我一天，我就一天不離島，信任我一輩子，我就一輩子不離島”的精神嬗變軌跡；也以一位女導演特有的女性心理，理解了王繼才之妻王仕花為何要棄教上島，向王繼才表白“你守島，我守你”“你守島一輩子，我守你一輩子”。陳力與飾演王繼才的劉燁、飾演王仕花的宮哲交友交心，共同琢磨人物的精神境界和人格魅力，以英雄精神演好英雄，攀登塑造英雄形象的審美高峰。陳力注重傳承和弘揚中華審美精神，彰顯中華審美風范，在審美創(chuàng)造的運作思維上，注重托物言志，寓理于情。影片中，那189本工作日志，蘊含著王繼才守島的敬業(yè)精神；那368面冉冉升起、迎風飄揚的國旗，深藏著王繼才夫婦濃烈的愛國情懷；那條貝殼項鏈，飽含著王繼才“憐子如何不丈夫”的父女深情；就連那條大黃狗及其后代，也寓意著人與動物和諧相處、共度歲月的境況……在審美創(chuàng)造的結構上，且看影片從真實生活中提煉出來的過目難忘的生活細節(jié)：“兩次洗澡”“雨夜產(chǎn)子”“春節(jié)聯(lián)歡”“小寶打工”等，道白言簡意賅，鏡頭凝練節(jié)制，引人入勝，決不拖泥帶水。在審美宗旨上，她追求形神兼?zhèn)?、意境深遠，那波濤洶涌的大海，那孤獨的開山小島，那王繼才夫婦日復一日的守島生活，那日新月異、和平發(fā)展的祖國大地，共同營造出家國情懷高遠的精神意境?！妒貚u人》榮獲電影“金雞獎”最佳故事片大獎，實至名歸。
作為藝術生涯中的電影導演，陳力堪稱是一位有審美追求的執(zhí)拗的女強人。但作為生活中的普通女人，陳力是一位重孝道的女兒和重友情的摯友。工作再忙，總要擠時間回家為老母端茶送水、捶背按摩；拍片在外，總要精心安排好老母生活，并對保姆叮囑再三。于朋友，她總是克己為人，慷慨解囊，知恩必報。
這，便是我所認識的有理想、有情懷、有擔當、有修養(yǎng)的好導演陳力。
（作者系十一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