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沖基金的“加勒比海式”生存圖譜
---第二章 熱錢魔力之源(5)
我到“世紀”去參加了三角投資俱樂部的晚餐會,與會者大約25人,一半來自對沖基金,另一半則是些非常激進的單向多頭基金的經(jīng)理。年齡組合也平分秋色,既有滿頭銀發(fā)、語氣沉穩(wěn)的耆宿,也有步伐快捷、油頭粉面、說話飛快的青年。無論老少,這里每個人都是投資界的風云人物,正管理著這樣或那樣非常具有競爭性的公共財富。
三角是一家投資俱樂部,會員差不多每月聚會一次,共進晚餐。吃飯時大家交換一下心得,互相探探底細。去那兒要有合適的心情,得一直掛著作秀的臉。因為每個人看起來都那么親切愉快,但實際上他們是全美國明爭暗斗最激烈的一群人。大家的交流和談話都帶著戒心。反正,這絕不是那種可以放松一下的老友會。
在巴頓·比格斯娓娓道來的筆下,一個神秘的野狼世界向世人展開,那就是對沖基金的世界?!秾_基金風云錄》一書以無數(shù)生動有趣、有血有肉的對沖基金經(jīng)理的故事展示了這個神秘狼族的生態(tài)系。
比格斯是那種銜著“銀湯匙”(類似我們含著“金鑰匙”或“寶玉”)降生的那種人。他父親是一位非常成功的職業(yè)投資家,曾任紐約銀行的首席投資官和多家企業(yè)的董事。在家庭的3個男孩子年滿18歲時,各自從父母那兒得到了一個價值約15萬美元、包含有15只股票的投資組合。他們鼓勵兒子們了解自己擁有的投資并提出問題。當孩子們歲數(shù)更大一些時,在晚餐桌上開始充滿關于市場和經(jīng)濟的話題,可比格斯對此并不感興趣。他考上了耶魯大學(美國總統(tǒng)的搖籃,近幾屆的美國總統(tǒng)都是耶魯大學骷髏會的成員,令中國投資公司損失15億美元的黑石投資的CEO施瓦茨曼也是耶魯畢業(yè),屬于這一神秘組織,只是不知比格斯是否是其成員),參加了橄欖球隊,一門心思夢想著寫出偉大的文學作品。即使當時的美聯(lián)儲主席威廉·馬丁到他家吃晚飯,主席先生與他父親關于經(jīng)濟形勢的討論——那對投資者來說都是最為寶貴的信息財富他都懶得聽。
在文學夢碰壁后,他不得不進入華爾街,在父親密友的公司做了三年分析師后,然后與朋友一起開辦了一家小型投資公司,他的基因開始發(fā)揮作用。1973年是美國證券市場慘淡的一年,那時的摩根士丹利還是一家高品質(zhì)的小型投資銀行,它也正飽受痛苦的煎熬,他被摩根士丹利邀請做合伙人,組建研究部和投資管理部,擔任其主席達30年,并使之成為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投行研究部門。他還一手創(chuàng)辦公司的投資管理業(yè)務部,到20世紀90年代中期,摩根士丹利投資管理部每年贏得的新客戶都超過任何競爭對手(正是在他主持摩根士丹利投資管理部期間,他的雇員在1990年以前向日本保險公司等機構投資者賣出了大量的股票認沽期權,成為完成對日本金融危機打擊的重要力量)。比格斯多次被《機構投資者》雜志評選為“美國第一投資策略師”;1996年到2003年,他一直在全球投資策略師評比中名列前茅。
作為金融市場皇冠上最富挑戰(zhàn)性的明珠——對沖基金極大地誘惑著他,對沖基金為資本的擁有者代理投資理財,如果獲得超過市場平均收益的利潤,他們可以獲得總投資收益20%或以上的收益,可如果投資收益不理想,甚至虧損,那么就沒有分紅,而投資者可以根據(jù)雙方約定的條款要求收回投資,并讓對沖基金解散。
盡管他知道,新刺猬(新創(chuàng)辦的對沖基金)可能戰(zhàn)績輝煌,但最終照樣會一敗涂地,每一個麻雀變鳳凰的故事,同時也伴隨著至少兩三個“麻雀變麻雀”或“麻雀變鳳凰再變麻雀”的故事,但他還是沒能抗拒對沖基金挑戰(zhàn)性的誘惑——2003年他與兩位同事共同發(fā)起了Traxis合伙基金,那一年他已經(jīng)是年近七旬的老人……
在2005年10月撰寫《對沖基金風云錄》的時候,比格斯的對沖基金已經(jīng)初步站穩(wěn)了腳跟。當回顧發(fā)起組建對沖基金的經(jīng)歷時,仍認為那是一次鋌而走險的瘋狂之旅。“我們這些發(fā)起人天天掛著職業(yè)的微笑,內(nèi)心卻充滿了煎熬?!倍ㄟ^路演,向投資者募集資金所有的折磨開始了,路演是募集資金旅途中的必經(jīng)站,就像它的字面意思一樣:帶好準備表演的東西,上路。馬不停蹄地演講,在不同的國家、不同風格和文化的投資者面前,他們不斷像孔雀開屏一樣展示漂亮的羽毛,在與其他對沖基金走馬燈式的PK后,等待投資者用錢給他們投贊成票。從興奮到乏味到懷疑到與投資者產(chǎn)生敵對的情緒,讓他感到羞辱和記憶深刻的是,一位億萬富翁拍著他的后背說他“比春天還年輕”。正當他們開始感到沮喪和絕望的時候,“資本”魅影終于對他們展開笑顏,他們獲得了夢寐以求的大筆投資。
手握3.9億美元,新的焦慮又開始了,比格斯在2003年5月26日的日記中寫道:
6月2日臨近,市場在繼續(xù)攀升,我們感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今天,我凌晨3點鐘醒來,滿屋灑著銀色的月光,我心頭煩亂,思忖著錢到手后該如何投出去。法國人說:在做狗與做狼的時間之間,萬物都在沉睡。聽起來挺浪漫,但實際上,兩者中間應該是失眠才對。讓我最感到不安的是,每個人都告訴我們:頭幾個月不虧錢十分關鍵。這是一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態(tài)。拿到投資的資金,然后立刻虧損10%,這種事被看做天大的災難。然而另一方面,如果我們沒能趁著股市反彈大賺一筆,人們還是會對我們不滿,不管他們現(xiàn)在嘴上怎么說。
“在做狗和做狼之間”,比格斯選擇了做“狼”,他不得不承認——
出色的投資經(jīng)理都是緊張苛刻的狂躁癥患者,管理一只大型對沖基金就像擔任國家足球隊的教練,只有那些擁有最出色的球員和最冷血的教練,戰(zhàn)術最聰明,組織最得當,踢球最玩命的隊伍才能奪冠。好心腸、好脾氣、容許下屬錯誤的管理者最后都會被淘汰。
這是一匹對沖基金“頭狼”的肺腑之言。或許“精英合伙,高效分工,默契配合,迅速出擊,利益分享”的狼式合作對很多中國人并不熟悉,這也可能是中國足球每況愈下的原因之一。但你不能不承認,在對沖基金的狼世界中,他們擁有最聰明的人、最先進的制度、最敏捷而兇猛的行動。在外部世界的眼中這里一切都是神秘的,然而在內(nèi)部人士的眼中一切都是透明和公平的。在這里,重要的是你能不能贏過市場,裙帶關系、豪華履歷和學位證書沒有任何意義——這或許是最吸引比格斯的地方,通過對沖基金的成功,他終于可以擺脫父親的光環(huán),成為一匹真正獨立的頭狼。
在第一遍讀這本“全世界最棒最真實”的描繪對沖基金真實生態(tài)書的時候,對于它的結尾我卻有點迷惑,在“紐約,這個連陽光都冰冷堅硬的丑陋城市;華爾街,這個沒有愛和仁慈,只有數(shù)字與美元符號的地方,有時候,現(xiàn)實比幻想更離奇”的題記后,他最后講的卻是一個華爾街的小人物——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但他有一個令投資者毛骨悚然的“鬼故事”。
賈德是華爾街一個極為普通的分析師,他的夢想就是讓人真誠地注目和稱贊一次。為此他向上帝賭咒——如果能夠看到明天的《華爾街日報》,也就是看到明天的股票走勢的話,他愿意為之付出一切,并保證嚴守秘密。奇跡發(fā)生了,他真的看到了第二天的報紙,因而做出100%正確的投資,這讓他周圍的所有人非常驚訝,他因而成為大明星。然而一次酒后吐真言,他告訴別人自己能夠提前看到第二天的報紙。結果他的神奇能力就消失了,他只能像正常人一樣只能看到當天的報紙,從明星的云端又跌回了原形,并受到了更多的嘲笑。于是,他對上帝發(fā)誓,如果能夠看到明天的報紙,那怕一天也行,即使死了也愿意。第二天,他真的看到了明天的《華爾街日報》,他看到了夢寐以求的明日行情后,也看到了他自己的死亡訃告,他真的在這個訃告帶來的巨大恐懼中被嚇死了。由于比格斯是賈德的朋友,曾經(jīng)向他親口講過他的超級能力,這讓比格斯也難辨真假,竟然似乎相信它是真的。
在這本書越寫越散亂的結尾中,你能夠深刻地感受到比格斯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對華爾街難分難舍的留戀和深深的詛咒,沒有人能永遠贏過市場,因為只有市場永遠是正確的,人只要失誤一次,就有可能全盤皆輸。就像這些精英中的精英面對死亡一樣,華爾街從沒有人能夠真正贏過死神,即使他能夠贏得了市場上每一分該贏的錢,但當死亡到來的時候,所有的金錢即使堆積如山也失去了任何意義。
或許正是這種來自“市場的死亡氣息”讓狼們一直恐懼,而他們擺脫恐懼的方法是——為了不讓自己恐懼,那就讓別人更加恐懼,在別人的恐懼和慌亂中感受短暫的“主宰”快感(未完待續(x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