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解體是 20 世紀最重大的歷史事件之一。它不僅對世界歷史產生了重大影響，也使原蘇聯社會各階層的社會地位發(fā)生了極大變化。蘇聯法定的國家領導階級——工人階級在蘇聯解體后不僅失去了領導階級的政治地位，而且經濟處境艱難，經常面臨著被拖欠工資、失業(yè)等各種現實的威脅。為了能夠生存并維護自身利益，他們積極進行爭取和捍衛(wèi)自己權益的各種形式的抗爭。俄羅斯工人第一次大規(guī)?？棺h運動發(fā)生在 1989 年，至今已有二十多年的時間。根據抗議運動發(fā)生的社會背景不同，可以將工人運動劃分為三個階段。
一、1989—1997 年: 經濟衰退時期的工人運動
俄羅斯工人抗議運動的開端是由煤礦企業(yè)工人發(fā)起的。工人抗議首先發(fā)生在煤礦業(yè)有其歷史必然性。當時礦工的處境最為艱難，各項權利都無法得到保障: 工作條件極其艱苦，承受著生理極限的挑戰(zhàn)，經常被拖欠工資，導致物質生活極為艱難等。煤礦工人試圖通過談判擺脫這種糟糕的狀況、消除矛盾、擺脫困境，但卻得不到政府和煤礦企業(yè)管理層的理解，他們甚至完全不理睬礦工寄給他們的信函、電報和集體控訴書。于是礦工采取果斷方式，即利用罷工的斗爭手段表達自己的訴求。當時大型煤礦企業(yè)的絕大多數礦工都參與到爆炸性的罷工浪潮中。1989 年在庫茲涅茨克煤田采煤企業(yè)、沃爾庫塔礦場、羅斯托夫煤炭聯合公司及莫斯科近郊的煤礦相繼爆發(fā)了罷工。蘇聯煤炭工業(yè)工人工會中心委員會資料顯示，1989 年罷工總人數達到 45. 5萬，涉及企業(yè) 670 家，其中煤炭企業(yè)達到 388 家。很快，其他工業(yè)部門的工人開始效法他們的做法。機器制造、冶金、化工、木材加工、郵電、動力等工業(yè)部門的工人都相繼加入罷工運動中。隨著抗議運動的發(fā)展，核電站、飛機制造廠、海軍艦船制造企業(yè)、其他國防企業(yè)的工人也加入罷工隊伍。罷工運動具有行業(yè)全覆蓋的特征。
俄羅斯國家統(tǒng)計局資料顯示，在 1989—1997年間共出現兩次工人運動高潮。第一次出現在1991—1992 年。在通貨膨脹條件下工人實際工資的下降，導致 1991 年罷工次數大約是 1990 年的 7 倍。而在 1992 年，由于商品價格迅速放開，使人民的生活水平急劇下降，工人罷工次數達到1990 年的 20 多倍。此階段罷工主體主要是財政預算領域工作人員，而在其他領域罷工次數的增加比較緩慢，大約是 1.5 倍。第二次工人罷工運動高潮出現在 1995—1997 年。這個時期工人被拖欠工資額達到峰值，為了捍衛(wèi)自身權益，礦工進行了著名的“軌道戰(zhàn)爭”，同時財政預算內工作人員也積極開展了抗議活動。俄羅斯國家統(tǒng)計局資料表明，在 1990 年共有 260 個企業(yè)罷工，罷工人數為 9. 95 萬。到 1995 年，罷工企業(yè)數量幾乎上升至 9 000個，罷工人數達到 48. 9 萬，即罷工企業(yè)數量為原來的 34 倍，而罷工人數幾乎是原來的5 倍。罷工次數的增長，在上個世紀 90 年代下半期依然繼續(xù)，在 1997 年達到高潮: 超過 1. 7 萬次罷工，幾乎是 1991 年罷工次數的 10 倍。
工人通過參加罷工來表達對自己權利被破壞和生活水平降低的極度不滿。在俄羅斯各個地區(qū)還舉行了大量的抗議集會，派工人代表到政府大樓前表示抗議，舉行多日的抗議游行等。對此，克麥羅沃州切爾尼戈夫采礦場工人抗議運動的發(fā)起人之一米哈伊洛維奇作了如下描述: “1991 年，我們的礦場被私有化，所有資產被勞動集體收購。隨后制定的章程規(guī)定，如果工人被解雇，那么他必須在 20 天內將其所有的股份賣出。如果不這樣做的話，他就會被除名并且失去其在企業(yè)法定資本中的份額……通過這種方式，礦場經理積累的股份占企業(yè)法定資本的 43% 左右。到 1995 年，拖欠工資達到五個月，煤炭開采量開始下降，開始讓礦工無薪休假……罷工條件成熟了。我們首先決定走法律途徑: 在股東全體會議上，參加全體會議的 88%股東中有 92%投了對經理的不信任票，經理辭職，由工人選出了新經理。1997 年 12 月通過了新章程，1998 年2 月選舉產生了監(jiān)察委員會，其成員一半以上是工人。監(jiān)察委員會事實上完全控制了管理機關的工作……前經理在辭職前將其所有的 43% 的股份賣給了不同的公司。一部分股份被我們收回來，但 1. 9 萬股留在了企業(yè)外部，他們開始瘋狂地從工人手中收買股票……1998 年，企業(yè)外部股票所有者召開股東大會，取消了我們選舉出的經理的權力。我們在法庭上撤銷了這個決定。一年后他們又試圖開除我們的經理。當時執(zhí)行權力機構傾向于他們，最終使用詭計將我們選出的經理撤職……”
二、1998—2007 年: 經濟穩(wěn)定增長時期的工人運動
經歷了 1997 年工人罷工運動高潮后，1998年工人運動規(guī)模開始迅速縮小: 罷工企業(yè)數量為1997 年的 2 /3( 從 17 007個下降到11 162個) ，參加罷工人數減少了 2/5( 從 88. 73 萬減少為 53. 08萬人) 。1999 年同 1998 年相比，工人罷工次數減少了 1/3，罷工人數也相應減少。進入新世紀，俄羅斯經濟一改轉軌以來連續(xù)下滑的頹勢，出現觸底反彈并持續(xù)增長的積極跡象。
隨著經濟形勢的好轉、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失業(yè)率的下降，俄羅斯工人抗議活動開始減少。盡管形勢有所好轉，但并不意味著不再有工人運動的存在。因為很快全社會就感受到俄羅斯的“穩(wěn)定”根本是不可持續(xù)的。有些社會福利被取消，通貨膨脹明顯加劇，糧食與工業(yè)品價格上漲，教育和醫(yī)療領域的免費服務數量減少，優(yōu)惠被代之以貨幣支付。高油價、試圖同外國建立伙伴關系以及吸引外資，這一切都只帶來短期效益。俄羅斯 10%富人的平均收入是 10% 窮人的 15 倍，而同期西歐為 6 ～7 倍。所有這一切反映在俄羅斯人的情緒中，人們的社會樂觀主義情緒下降，抗議運動逐漸復蘇。
此階段的工人運動在 2004—2005 年還曾一度掀起小高潮，2004 年罷工人數與 2003 年相比增加了 30 多倍。這次罷工高漲起因是國家通過了關于福利貨幣化法律及與貨幣化聯系在一起的金融領域改革。退休人員、殘疾人、老戰(zhàn)士及其他享受優(yōu)待者因“取消”優(yōu)惠 而抗議，財政預算內工作人員因在服務尤其是住宅和公用事業(yè)服務費用提高的情況下物質生活水平急劇惡化而抗議。
三、2008 年至今: 全球性金融危機時期的工人運動
2008 年以美國次貸危機為導火索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不僅對美國等發(fā)達國家金融市場造成數以億計的損失，而且也殃及新興市場經濟體。日益融入世界經濟的俄羅斯自然未能幸免。俄羅斯國家統(tǒng)計局數據顯示，2008 年 11 月工業(yè)生產出現了前所未有的下降: 同比下降了 8. 7%，環(huán)比下降了 10. 8%。下降發(fā)生在一切部門: 加工制造部門生產下降了 10. 3%，水電氣部門下降了9. 3% ，采礦業(yè)下降了 0. 6% 。俄羅斯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石油出口、建筑以及零售商業(yè)——都陷入困境。
經濟危機帶來的另一個與工人息息相關的問題就是裁員與拖欠工資。俄羅斯國家統(tǒng)計局2008 年 12 月 16 日公布的數據顯示，2008 年 11月拖欠工資額達到 77. 65 億盧布，比 10 月增加了37. 41 億盧布，增長幅度達到 93% 。涉及人數達到60 萬( 占實際經濟部門從業(yè)人員的 2%) 。而這個數字并不具說服力，正如“集體行動”研究所撰寫的一篇文章中所說: “官方統(tǒng)計表明 2008 年11 月拖欠工資明顯增多，但涉及的工人總量卻不是很多，只有從業(yè)人員的 2%。但統(tǒng)計數字還顯示 2007年國內只發(fā)生了 7 次罷工，而 2008 年只有 3 次……因此可以大膽地說，實際拖欠工資數量要比公布數字高許多。首先，國家統(tǒng)計局是從企業(yè)的人事部門獲得信息，哪個企業(yè)老板會主動提供真實數字? 勞動法是禁止拖欠工資的……”在危機或者預見危機的條件下，多數企業(yè)資本家的目標是削減勞動力開支，保證獲得利潤或者保住原有資本額。另外，還要建立對抗議活動的全面監(jiān)督。在這種情況下，正如許多專家指出，所有企業(yè)的領導者都把自己工作中的疏漏及低效管理的責任推給“危機”。一些企業(yè)多年來利潤增長遠不快于工資的提高，股東和管理者從企業(yè)利潤中獲得巨額財富，然而在危機開始后他們卻離開了申請破產的企業(yè)，留下大量拖欠工資以及大規(guī)模解雇的威脅。這方面的典型企業(yè)是克拉斯航空公司。它曾是俄羅斯最大的航空運營商之一，是俄羅斯航空聯盟( 由五個航空公司組成) 的主要公司。2008 年 12 月交通檢察院核定該公司拖欠員工工資事實成立，欠款數額至 2008 年 12月1 日達到3. 02 億盧布。2011 年3 月18 日法院宣布該公司破產。這使其員工感到無比憤怒，抗議活動不斷高漲。有資料顯示，2008 年 1—2 月專家記錄的抗議活動為 11 次，2009 年同期為 27次，2010 年同期為 22次，2011 年同期為 53 次，而在 2012 年頭三個月達到 61 次。
通過研究當代俄羅斯工人運動的發(fā)展歷程，可以看出當代俄羅斯工人運動主要是圍繞經濟問題而展開，官方統(tǒng)計數量遠遠小于實際罷工數量。盡管罷工覆蓋范圍逐漸擴大，但缺乏核心組織力量導致內部缺少團結，因而在當前的歷史條件下俄羅斯工人還無法承擔改造社會的重任。(注釋略)
(作者單位：沈陽工業(yè)大學基礎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