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列強的誠實和嚴謹:大英博物館的寶貝不都是搶的
后沙月光
10月12日英國《衛(wèi)報》報道,大英博物館啟動“收集歷史”月度講座,講述一些藏品流入該館的具體歷史語境。
順便回應藝術史學者普羅克特對英國收藏世界文化珍寶過程中背后殖民主義的批評,其中,就包括大英博物館。
于是講座組織者、大英博物館亞洲展區(qū)負責人香薩利解釋:“我們很多藏品不是殖民得來的;歐洲人拿回來的這些東西,不是每件都是搶來的。”
很無恥,真令人生氣,打錯,是令人服氣。你能說他的話有什么不對嗎?
“不是每件都是搶來的!”有力地反駁了那些對大英博物館黑歷史指指點點的人,充分證明了老列強,文明人,文物愛好者的誠實和嚴謹。
誠實:的確不是每件都是搶來的,很坦然。
嚴謹:還有坑蒙拐騙得來的,撬門別鎖偷來的,你們不要亂說話好不好?
大英博物館是全球頂尖的文物收藏單位,從歷史角度看,它有兩種象征:
一,工業(yè)革命之后,英國全球霸權建立的縮影。
二,積弱無力的舊中國(以及其它弱國),被人打,被人搶的苦痛記憶。
在此兩者之外,大英博物館還承擔著引導,教育受害國后代們,建立對西方的崇拜感,讓你在潛意識認為列強們是人類文明的建立者和維護者的教化職責。
歷史是什么?歷史如何傳承?歷史通過什么教育世人?這些深刻的問題,都能在大英博物館發(fā)展歷程中找到答案。
簡單說,以大英博物館為代表的西方文化機構,是西方建立文化霸權重要基地。
這些博物館讓歐洲人擺脫了野蠻,未開化的歷史印記,讓自己在短短幾十年時間內,樹立起文明而理性的形象,使他們擁有了經濟,政治,道德,法律,宗教上的優(yōu)越感。
網上關于大英博物館的文章,大多徘徊在中國文物流失方面,為之痛心,為之憤慨!
然而,真正讓中國人痛心的并不是流失的文物,而是一些知識精英對自己國家歷史的嘲弄和踐踏,這遠比文物被搶的損害大得多。
反過來想,如果張衡叫詹姆斯.張,如果地動儀是英國古籍記載,否定他的人,會馬上跪下贊美西方人的科學探索精神。
理性,決不是通過否定,作賤自己來體現(xiàn)的。接下來,我可以很理性的分析一下大英博物館,不生氣,因為我們需要了解建立大英博物館的動機和邏輯。
搶占文明金字塔的頂端
1759年1月15日,英國第一家國有博物館,也是全球第一家國有博物館建立,并向公眾開放。擺脫了私人收藏館的神秘面紗,讓文物走近了普通人視野。
請注意,它是國有化性質,英國在以舉國之力打造一個對國民自信心,自豪感極具影響的機構。
當時卻算不上大事,公眾也沒什么反響,根據《大英帝國年鑒登記》記載,1759年1月15日只有兩件事值得紀錄,一,英法兩國交換囚犯,二,皇軍海軍抓了六名蘇塞克斯海盜。
隨著英國勢力在海外的急速擴張,一個超級帝國正在形成,它必須讓民眾相信自己是拯救者,是文明對野蠻的征服者。
帝國來自于殖民統(tǒng)治,在文化上找到帝國存在的意義,這一點,對被殖民者來尤其重要。

英國一直向全球輸出一種觀念:通過帝國(殖民主)來獲得自由,而不是通過反抗帝國來獲得自由。
這種觀念,直到今天仍然存在,只是表達方式發(fā)展為五花八門。
沒有漢斯·斯隆爵士,沒有1753年《議會法案》,就不會有大英博物館的出現(xiàn),前者是捐贈者代表,后者讓政府獲得了收集文物資金。
早期大英博物館以收藏名人手稿和古籍古書為主,提供者是一些私人收藏者。1801年,英國海軍在海上擊敗拿破侖的海軍,并改變了陸戰(zhàn)的力量對比。
法國敗退,埃及落到了英國手中,這樣,大英博物館成立第一個與英國文物無關的部門---埃及古物部。
作為一個國家博物館,英國認為要與帝國的實力相襯,文物需要數(shù)量,更需要質量。
但是,奇珍異寶不是工廠能制造的,如何獲得?只能搶劫掠奪或坑蒙拐騙。
如何讓這種野蠻手段讓世界接受?通過輿論制造只有英國才能更好保護文物的觀念。
就是說,我搶你,都要讓你被搶得心服口服,還得說聲“謝謝噢!”
1800年到1850年這五十年間,是大英博物館飛速發(fā)展階段,并帶動了其它博物館的建立。
殖民地讓帝國財源滾滾而來,議會也有錢去購買歐洲的奇珍異寶,特別是希臘羊皮手抄稿,英國要讓自己的歷史與希臘文明結合,以傳承自居,為自己找到歷史歸屬。
古希臘文明的輝煌是在這一時期由英國一手推動的,繼而,整個西歐都相信自己是古希臘文明傳承人,因此,古希臘文明必須輝煌加上輝煌,偉大加上偉大。
民主,自由,人權,博愛,平等的源頭都可以古希臘歷史中找到。你愛信不信。
18世紀中葉,英國人開始對古玩興趣大增,不再僅僅把收集重點放在古書和手稿上,隨著全球文物向大英匯集,英國從都鐸王朝開始建立的民族自豪感到達了巔峰。
文物的光芒,就是帝國皇冠耀眼的光芒。公眾花兩個先令,就可以得到參觀許可,后來實行免費制度,大英博物館承載著建立國家自信心,傳播民族自豪感的任務。
沒有國家之力,沒有政治權力,羅素街的蒙塔古宮怎么可能被允許成為館址?
沒有愛國之心,沒有忠誠信念,斯隆爵士,柯登圖書館,哈雷家族又怎么可能以低價捐贈書稿?
捐贈,購買是初期文物來源的主要形式,但是掠奪和搶劫才是大英博物館變成龐然大物的主要手段。
埃及部之后,希臘部,羅馬部,近東部,還有兩河流域。埃及部的鎮(zhèn)館之寶--羅塞塔石碑出現(xiàn)在大英博物館,真正的涵意是英國擊敗了法國。

法國人不得不放石碑時,曾破壞了其外部包裝,幸運的是,石碑還是安全運到了樸斯茅斯。
希臘文物具有特殊地位,1821年,雪萊在詩劇《希臘》寫道:“我們都是希臘人,我們的法律,我們的宗教,我們的藝術,根源都在希臘。沒有希臘,羅馬的引導和武力傳播文化,我們至今還是野蠻人。”
很明顯,無論是英國的知識精英,還是王室貴族,內心都有野蠻人的自卑感,它必須依附希臘文明,讓自己擺脫這種境地。用包裝古希臘來包裝自己以及歐洲。
單單工業(yè)革命和海外殖民,無法建立這種精神家園,因此,一個想象的希臘,一個理想的希臘,一個唯美的希臘出現(xiàn)了。
到了20世紀,連中國都有人“言必稱希臘”,可見英國人站上人類文明金字塔頂端的計劃是何等成功?
有人老是要中國人“理性”對待古代史,想扔掉一切去擁抱西方,但英國人會“理性”地與虛幻的古希臘脫鉤嗎?千年往事,如何“理性”?
為什么要搶劫?
19世紀初,搶劫和詐騙成了大英博物館文物來源主要手段,滿世界搶劫。
一,占據別人的歷史文物,可以讓自己變成人類文明的保護者。
二,國家對贓物的收購,會有帶來巨額經濟利益,這是一種暗示和鼓勵。
所以,歐洲的考古家,冒險家特別多,1813年,瑞士人布克哈特在埃及南部神廟發(fā)現(xiàn)了法老拉美西斯二世的部份石像(小門農),這對他來說是筆巨款。但一個人又無法運走,于是找了同樣渴望金錢的水利工程負責人貝爾佐尼。
埃及蘇丹不同意石像被運出,于是他們又找到英國領事索爾特,索爾特身上又肩負著為英國尋找古文物的使命,這是大英博物館館長班克斯對駐外使節(jié)囑咐。
在政治施壓和軍事威脅下,埃及蘇丹同意讓英國人得石像,1818年“小門農”運入了大英博物館,瑞士人和他的合伙人都發(fā)了財,但對外宣稱是“捐贈”。
貝爾佐尼嘗到甜頭后,水利工程也不干了,用坑蒙拐騙,連哄帶嚇手段得到了無數(shù)埃及文物,再轉賣給大英博物館。
我們總是相信這些人是文物搶救者和保護者,如果我到別人家搶一輛車,理由是我開起來更神氣,我還會把它擦得一塵不染,你覺得警察會接受這種解釋嗎?不要把搶劫說得那么清鮮脫俗。
隨著殖民地擴張,歐洲人的黑手伸得越長,圓明園不但搶了,而且燒了,死無對證,但還是有人在網上為強盜尋找合理性,不是嗎?
由于戰(zhàn)亂,中國僧人將五萬多卷佛經寫本,繪畫,佛像,雜書藏于敦煌莫高窟,1907年英國人斯坦因是如何得到它們中的精品的?
一個基督徒扮成佛教追隨者,騙得了中國道士(發(fā)現(xiàn)者)的信任,以觀賞研究為名,花了七天時間一件一件地挑,然后偷運到英國,成了大英博物館里的稀世珍品,分藏于東方部和印度部。
斯坦因發(fā)財了,但他開創(chuàng)了盜取敦煌古物的先河,緊接著西方“考古家”就向敦煌涌來了。
歐洲人在全世界的文物掠奪中,破壞了多少文物?無法統(tǒng)計。但他們自稱為保護者,讓你相信沒有“文明”的西方的精心保護,就不會有這些寶貝存在。
其實,這種傷害跟戰(zhàn)爭給人類帶來的傷害同樣深刻,同樣無法彌補。
“文物不是每件都是搶來的”,嗯,無法反駁。奇怪的是,怎么到了今天,他們還有臉說出這種話?
靠搶劫和偷盜,構筑了西方的歷史文化空間,建立了文化霸權,大英博物館真的能代表英國的輝煌和文明嗎?
殖民有理的思維仍然在西方人心中根深蒂固,只是現(xiàn)在不敢明火執(zhí)仗罷了。

中國不偷不搶,怎么反而讓有的人不順眼了?如果中國的歷史一無是處,人家又何必挖空心思來坑蒙拐騙?
但是,為殖民者辯護的言論,卻在網上時而出現(xiàn),值得警惕,必須鏟除。
打著所謂正視歷史,理性客觀旗號的人,你們應當把這話跟英國人說,跟法國人說,跟美國人說,跟日本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