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公民斯諾登避難中國香港,下一步怎么走?
2013-06-14
6月11日,神舟十號再度飛向太空,展示一國綜合實力的太空計劃繼續(xù)一柱沖天高歌猛進。而幾乎在同一時刻,一名美國公民、美國中央情報局(CIA)NSA網(wǎng)絡專家斯諾登避難于中國香港。
由于中美是當今世界最為重要的兩個國家——CNN的評論是:這是全球最重要的雙邊關系。所以發(fā)生在兩國的任何事件都會被高度關注。如果事件和中美有關的話,則更是關注備至。
斯諾登是因為揭發(fā)奧巴馬政府暗中從網(wǎng)絡及電話紀錄截取民眾信息而被美國政府通緝的,從而成為美國全球搜捕的異見人士。根據(jù)他披露的信息,美國國安局和英國監(jiān)聽機構(gòu)GCHQ利用名為“棱鏡”(Prism)的間諜程式,進入臉書、谷歌、微軟、雅虎等9大網(wǎng)絡通訊巨頭的伺服器,秘密監(jiān)控和收集數(shù)量龐大的海內(nèi)外大眾電話記錄和網(wǎng)絡活動記錄等資訊。
只是和中國的所謂異見人士不同的,斯諾登生活優(yōu)裕,是美國年薪二十萬美元的標準中產(chǎn)(他的公司聲稱是十二萬)。而且他也深知,和中國異見人士根本不同的是,國際社會不會向他伸出援手:不會道義聲援、經(jīng)濟支持、政治名利。
更為重要的是,他直接挑戰(zhàn)的是全球最為龐大的情報機關,正如他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所擔憂的:“如果他們想要找到你,他們一定能夠找到你”。他避難于香港時,想盡一切辦法避免被監(jiān)聽,甚至他所使用的電腦也全都套起來,以免自己的密碼被泄露——比如被隱藏的攝像頭窺視。就是所住賓館發(fā)出火災報警,他也寧愿冒被燒死的風險堅守不出——因為他這個公民擔心這是美國民選政府設計的圈套。
除了自己失去一切——他所任職的布茲艾倫咨詢公司已經(jīng)以違反公司的紀律和政策為由將他開除,他與女友即將成婚的美夢也成為泡影。他還成為美國政府的公敵——美國聯(lián)邦眾議院議長貝納表示,斯諾登是叛國者。此外承受代價的還有他的親人。他含淚對記者說道,對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感到憂心:“我唯一害怕的就是會傷害到我的家人,我沒辦法再幫助他們,這讓我晚上睡不著”??磥恚绻绹畯牟桓氵B坐的話,斯諾登絕不會如此的杞人憂天。
還非常值的一提的是號稱司法獨立、被稱為社會最后防線的美國司法的表現(xiàn)。應該說,事件發(fā)生后,美國司法部門反應靈敏而迅捷,只不過它不是要調(diào)查美國政府是否違反人類基本人權(quán),而是要調(diào)查斯諾登揭發(fā)本身:他取得最高機密的管道和是否有他人涉案。
然而,斯諾登并不后悔。強調(diào)他不愿坐視政府剝奪民眾的“隱私和基本自由”,他對《衛(wèi)報》說:“我愿意犧牲這一切,因為我無法昧著良心允許美國政府侵犯全球人民的隱私、網(wǎng)絡自由和基本自由。”
只是耐人尋味的是,一向以價值觀自豪的美國官方顯然并不是從這個角度來理解斯諾登的。前國安局官員表示,有管道取得高度機密文件,例如國安高層為數(shù)不多,也許只有30、40人。29歲的史諾登為低層雇員,如何能在國安局海外辦事處取得 絕大多數(shù)雇員無法見到的最高機密,這些機密對史諾登來說用途也不大,所以,他的動機及是否有其他人涉案,都是調(diào)查重點。
這真是荒唐而奇怪了,何以中國的異見人士都是目的單純、道德高尚的人權(quán)捍衛(wèi)者,到了美國人身上做了同樣的事就要懷疑其動機?
奧巴馬對斯諾登事件及“棱鏡”計劃如此回應:這些是保護美國人民安全、對抗恐怖分子威脅的重要國家安全計劃,完全符合憲法,并得到國會充分批準和限制。美國畢竟是一個民主國家,所以愿意大家就此事進行討論,討論是不是應該進行類似的檢測,是不是違反了人民的隱私權(quán)。但是不應該用這樣的方式來進行曝光,象美國這樣的民主國家也是有法制的,政府要按照法制來運作。斯諾登違反了他保密的責任。
難道奧巴馬不知道,美國政府并沒有就此事事先和民眾進行討論就已經(jīng)大規(guī)模的實施了?現(xiàn)在再來討論是不是應該進行檢測,是不是違反人民的隱私權(quán),豈不是欲蓋彌彰?難道奧巴馬不知道,如果不采用這種方式曝光,美國人民何來知情權(quán)?而奧巴馬不久之前才剛剛和習近平探討過“人權(quán)”問題。不過奧巴馬倒也是一語道破天機,美國也是有法制的,而這個法制就是政府可以堂而皇之的監(jiān)聽、竊聽,而知情者必須保密、配合。
這起事件還令美國尷尬的是,剛剛和中國就網(wǎng)絡襲擊一事進行了交涉,卻被曝光原來美國政府正在對本國人民進行無孔不露、水銀泄地般的監(jiān)控。試想,對本國人民尚且如此,對其他國家的網(wǎng)絡戰(zhàn)恐怕就更不用說了吧。更何況掌握如此之多機密的斯諾登卻宣布中國并不是美國的敵人??磥?,中美沖突的責任美國是再也逃脫不掉。世人現(xiàn)在總算明白,究竟誰才是網(wǎng)絡戰(zhàn)的始作傭者、加害者。也難怪日本《外交學者》雜志稱:“現(xiàn)在斯諾登的爆料說明,美國也并不清白。曾經(jīng)在國家安全局工作的斯諾登說,類似的間諜活動正在開展——卻是美國政府監(jiān)視自己的人民”。
奧巴馬的聲明還暴露了一個不可思議之處:這并非美國政府獨自妄為。實際上不僅民意機構(gòu)國會長期知情,甚至是國會授權(quán)、支持和掌控:有相關立法,而且要不斷向美國國會報告,接受國會的監(jiān)督,然后有問題真正需要監(jiān)測的時候還要經(jīng)過法院的許可。
此事件還有一個矛盾之處在于,眾議長博納辯護說,美國人民的隱私絕對得到保障,他每次聽取這些計劃的簡報時,房間里10個人中有9個人是律師,他們在場就是為了保護美國人民的隱私。既然如此,諾斯登此舉還有泄密之嫌嗎?既然是為了保護美國人民,為何不能堂堂正正的去保護呢?如果同樣的事情發(fā)生在其他國家,比如中國,美國行政和立法領導人還會持同樣的立場嗎?
不過,關于自由和安全,奧巴馬還是講了實話:“我認為有必要理解的是,你不可能在保持百分之百隱私、保持零不便的情況下,獲得百分之百的安全。作為一個社會,我們將不得不作出一些選擇。”這應該是說,為了更多的安全,而不得不犧牲一下自由。筆者實在看不出來這和中國強調(diào)“發(fā)展與穩(wěn)定”之間有多大的區(qū)別。
不過,總統(tǒng)和國會的表態(tài),已經(jīng)令所有的人明白,美國絕不會改弦更張。只是,今后美國還能站在道德高地繼續(xù)對其他國家指手畫腳嗎?其實不光美國,筆者所在的法國也一樣。根據(jù)法國第一大報《費加羅》報6月12公布的調(diào)查結(jié)果,高達93.6%的民眾認為他們在上網(wǎng)時,法國政府進行竊聽、監(jiān)控。西方國家對民眾的監(jiān)控,實際就如同皇帝的新裝,人人皆知,并非什么機密。只不過斯諾登成為第一個說出真話的孩子而不被西方社會所容罷了。
斯諾登避難于中國香港,非常令中國的自由派人士感到難堪。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于中國的高官、民間人士上演“西游記”,卻不料瞬間就發(fā)生美國公民“東游行”。
其實,西方民眾在受到當局打壓、迫害而向中國求助的,早就不是新聞。2012年2月7日加拿大總理哈珀訪問中國時,卑詩省的5名酋長代表7000民眾聯(lián)名寫信給中國領導人胡錦濤以及致信中國媒體,要求過問加拿大的原住民人權(quán)問題。信上列舉了一長串問題:許多原住民婦女失蹤和被謀殺、遭警察不公正對待、監(jiān)獄中有過多的原住民、能源開發(fā)項目沒有得到原住民同意等。更不可思議的是女酋長史賓賽因為2012年向聯(lián)邦政府報告了其社區(qū)面臨的住房和生活危機,結(jié)果卻引來了聯(lián)邦政府對其管理的社區(qū)進行財務審計!
中國成了加拿大的上訪辦、美國公民的避難地,這同前一段時間白宮變成中國的信訪辦和中國公民的避難地,請問,兩者究竟有何區(qū)別?是否就可以得出西方制度優(yōu)于中國的結(jié)論來?
現(xiàn)在,筆者倒很是期待中國的自由派人士——那些每年都要組織在香港維園開紀念大會的民主人士們也一起走到街頭聲援斯諾登,以證明自己是真正的自由派、民主派,以證明自己真的是信仰普世價值,也是堅持普世立場的,更是采用同樣的普世手段的。
在哈珀訪華前的一天,前重慶副市長王立軍進入美國設在成都的領館。只是非常不同的是,王立軍事件震動中國和世界,而加拿大原住民的舉動無人知曉。
斯諾登避難中國香港,也意外地令世人知曉香港和美國曾在1996年簽訂的引渡協(xié)議。比較奇特的是,這個引渡協(xié)議特別聲明政治罪行不包括在內(nèi)。難道在香港和美國也有政治罪行?至少從法律條文上看,美國也是承認雙方存在政治犯的可能性。
美國給斯諾登安的罪名中國人非常熟悉:泄露國家機密。不僅美國聯(lián)邦眾議院議長貝納說他是是叛國者,美國眾議院情報委員會委員共和黨的比德?金(Pete King)也公開在CNN說把斯諾登看成是叛逃者(民主黨籍的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黛安娜?范斯坦Dianne Feinstein也是同樣的立場)。泄露國家機密、叛國者、叛逃者,這不都是典型的政治犯罪名嗎?
斯諾登事件在美國并非孤案。2007年中情局特工John Kiriakou披露關塔納摩監(jiān)獄酷刑虐待囚犯,令美國在全球聲名狼藉。2008年奧巴馬競選時承諾將之關閉,但現(xiàn)在仍然沒有兌現(xiàn)。而透露真相的特工則于2013年被以泄密罪判刑30個月。2009年美軍士兵布拉德利?曼寧由于向維基解密“泄露”美軍屠殺平民真相,而被關押,目前正在美國受審。一旦定罪,則將終身監(jiān)禁。
應該說,這些所謂的泄密者完全是良心使然,并沒有任何牟利、牟名之舉,而且風險和代價極其高昂,最終也是身陷囹圄。斯諾登之所以選擇避難香港,顯然是接受了他們的教訓。
斯諾登事件如何收場,考驗著中、美兩國的智慧。雖然他希望能夠在冰島尋求政治庇護,但冰島的回答是他必須親自到冰島申請。只是,當他離開香港之際,是就是落入美國虎口之時,形同拒絕。
現(xiàn)在可能的結(jié)果不過三種:
一是香港在美國的壓力下將斯諾登交出——當然如果在中國中央政府的壓力下為之庇護,西方就會說中國是干預香港司法,破壞一國兩制。
二是斯諾登向聯(lián)合國難民專員公署申請難民身份,這樣根據(jù)香港和美國簽署的引渡條約,將可名正言順拒絕美國的引渡要求。不過考慮到美國在聯(lián)合國的影響力,難度極高。而且斯諾登只能在香港合法停留九十天,恐怕等不到聯(lián)合國難民專員公署的決定。
三是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的發(fā)言人培斯科夫表示,如果斯諾登要求政治庇護,俄國會給予考慮。
顯然第三條道路更符合中國利益。因為不管是否把斯諾登交給美國,世界都會認為是中國中央政府施加了影響。交出去,是中國屈服于美國的壓力,不交,則是中國要挑戰(zhàn)美國。如果長期僵持,則不符合剛剛緩和的中美關系大局。而如果俄羅斯為之進行政治庇護,則和中國無關。
當然,俄羅斯要庇護斯諾登,并不僅僅是給美國的價值觀外交、動轍以此干預他國內(nèi)政的做法還以顏色,更重要的恐怕還是斯諾登的情報價值。中國或者以交給俄羅斯做為交換,令斯諾登和中國合作,或者以此和俄羅斯交換,共享斯諾登的情報。如此,俄羅斯借機道義上回擊美國,還有可能獲得重要的情報,而中國也避開干涉香港的嫌疑,也維持了中美關系穩(wěn)定,實是一舉數(sh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