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西方主流經濟理論無法有效應對危機
○（邢文增，下同）沃爾夫教授您好！非常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抽出寶貴的時間接受采訪。您與斯蒂芬·雷斯尼克（Stephen AResnick）教授合著的《相互競爭的經濟理論：新古典主義、凱恩斯主義和馬克思主義》一書，曾對新古典主義、凱恩斯主義與馬克思主義三種經濟理論進行了比較。在20世紀，凱恩斯主義和新古典主義理論交替成為西方主流經濟學，然而兩種理論的交替并未能使資本主義克服經濟周期的困擾。您能否簡要介紹一下凱恩斯主義和新古典主義的理論主張及政策效果？二者對資本主義及資本主義經濟周期的認識有何區(qū)別？
●（理查德·沃爾夫，下同）對新古典主義與凱恩斯主義這兩種理論來說，資本主義就像一架真正神奇的機器：它盡管有許多的缺點，并且無法穩(wěn)定運行，但仍然是具有可比性的所有機器中最好的一種。當然，在稱贊資本主義的神奇之外，這兩種理論也都承認資本主義存在著某些缺陷。這個仿佛具有魔力的機器有時運轉過快，有時又太慢，也就是會呈現(xiàn)周期性變化。
在如何克服資本主義周期性危機這一問題上，新古典主義和凱恩斯主義的理念并不相同。對新古典主義來說，解決資本主義不穩(wěn)定性的方案非常簡單，那就是：讓這個機器自行運轉，它就能并且將會自我糾正。對于新古典主義理論的信奉者而言，這一理論的指向非常明顯：克服資本主義經濟周期只需要非常少的（甚至不需要）“外部”干預。
與此相反，凱恩斯主義者相信，如果沒有政府干預，市場不完善、不平衡的問題以及隨之而來的經濟周期可能會持續(xù)很長時間，并將對社會造成極大的影響。對他們來說，新古典主義者所說的那種市場自我糾正機制，要么根本不會按其所宣稱的那樣起作用，要么起作用的進度太慢，因而不會有什么實際用處。
因此，主要受凱恩斯主義經濟學影響的政府，傾向于采取重要的經濟干預舉措，如加強對私人部門的監(jiān)管，實施更多的管制、更多的經濟刺激性支出和稅收政策，等等。更多受新古典主義經濟學影響的政府則傾向于放松管制、減少政府對私人經濟的監(jiān)管、降低政府支出和稅率，等等。而在現(xiàn)實中，實際的政治狀況很少允許任何政府完全按照其中一種理論來運行；更常見的是混合使用兩種理論。在某種情形下主要依靠某一種理論和政策，而在另一種情形下則相反。
然而，始于2007年、全面爆發(fā)于2008年的全球經濟危機使人們認識到，無論是新古典主義還是凱恩斯主義，其方法都無法有效應對資本主義危機，更不要說阻止危機的發(fā)生了。
○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后美國出現(xiàn)了加強國家干預的跡象，這是否會動搖新古典主義的地位？
●新古典主義依然是美國資本主義的基本理論依據(jù)。它宣稱私營企業(yè)、市場和利潤是經濟運行實現(xiàn)“最好”結果的保證，這正是美國資本主義意識形態(tài)所需要的。而在實際操作中，無論是在企業(yè)層面還是在政府層面，新古典主義和凱恩斯主義的理論都在發(fā)揮作用。共和黨和民主黨以及美國民眾基本上都認為，在資本主義再生產過程中，政府的功能和干預作用不僅十分必要而且是非常重要的。兩黨只是在政府干預的重點上有分歧：共和黨人希望政府干預少一些，而民主黨人則希望政府干預多一些；共和黨人希望政府干預要優(yōu)先保障企業(yè)利潤和私人財富積累，而民主黨人則希望政府干預不僅要保障這些目標，還應該減少收入不平等，并提供廣泛的公共服務。然而，自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fā)以來，政府干預在美國政策取向中的重要性有所變化。不論是特朗普執(zhí)政期間還是現(xiàn)拜登執(zhí)政時期，都在朝著實施更多政府干預的方向發(fā)展。這一變化表明，美國資本主義面臨的壓力越來越大，因而被迫越來越多地依賴政府、越來越少地依賴私人部門。同時，中國的發(fā)展及其多年來遠比美國高得多的GDP增長率，也吸引著美國逐漸朝著加強政府干預的方向傾斜——盡管美國政府從來不承認這一點。現(xiàn)在，新古典經濟學已經成為純粹的意識形態(tài)工具，在向更多的政府干預轉變的過程中為私營企業(yè)最大限度的自由化提供理論依據(jù)。
○您曾多次批判美國政府的經濟政策，認為其并沒有真正惠及工薪階層。拜登上臺后曾指出，“涓滴經濟學”從來沒有奏效，現(xiàn)在是自下而上、自內而外發(fā)展經濟的時候了。他簽署了《兩黨基礎設施建設法案》，美國眾議院也通過了《重建更好未來法案》，準備加大福利支出，創(chuàng)建一個更公平的稅收制度，通過向千萬富翁和億萬富翁征收新的附加稅來縮小收入差距。您認為這會使美國政府的政策發(fā)生有利于工人階級的變化嗎？會有效緩解資本主義危機嗎？在未來一段時間內，新自由主義會受到削弱嗎？
●拜登和大多數(shù)民主黨人的言論，與其實際施政效果之間存在著巨大差距?；趦牲h的歷史傳統(tǒng)以及吸引傳統(tǒng)選民群體的需要，民主黨在競選時會批評共和黨的政策，并主張進行“進步性”改革。然而，一旦執(zhí)政后，他們基本不會進行任何改革，其政策主張同共和黨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差別，也主要是為保護大企業(yè)和少數(shù)人的利益提供服務。這些大企業(yè)和壟斷資產階級不僅為民主黨提供捐款，也是共和黨的資助者。這也就最終決定了，民主黨所做的一切都無法改變美國資本主義的基本狀況，包括財富和收入不平等加劇、“經濟周期”的持續(xù)波動、金錢政治、全球性帝國、缺乏足夠資金來改善國內基礎設施和提升人民生活水平等問題。因為新自由主義是當下美國資本主義和經濟全球化的意識形態(tài)框架，在這一框架下，政府（不論是哪個黨執(zhí)政）不可能改變這些條件。新自由主義現(xiàn)在已經過時了，它需要被另一種意識形態(tài)光譜所取代。
二、美國資本主義體系的危機正日益加深
○近年來，美國的經濟雖然有所恢復，但出現(xiàn)了嚴重的通貨膨脹，通脹率創(chuàng)幾十年來的新高。同時，美國家庭債務在2021年的增幅也達到了2007年以來的最高水平，出現(xiàn)這種狀況的原因是什么？
●2020年和2021年是美國歷史上最困難的時期。在這一階段，美國同時遭受了兩場重大的災難。其一，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巨大失敗，使美國出現(xiàn)了歷史上最嚴重的公共衛(wèi)生危機。其二，疫情重創(chuàng)了美國經濟，致使一半以上的勞動力在這兩年中處于某種程度的失業(yè)狀態(tài)，其積蓄被耗盡，家庭生活陷入困境。疫情發(fā)生后，數(shù)百萬工人失業(yè)，還有數(shù)百萬工人被迫從事工資更低、福利更差以及更加缺乏安全保障的工作。這不僅導致美國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憤怒辭職潮”，也使得美國的工會運動和罷工中出現(xiàn)了勞工激進主義復興的跡象。此外，高通貨膨脹率使美國工人的生活狀況進一步惡化。2022年美國官方公布的通貨膨脹率已達到8%，而貨幣工資的平均增幅僅為5%，這致使工人階級在遭受失業(yè)和低工資的同時又受到另一重打擊。新冠肺炎疫情、經濟崩潰與通貨膨脹的疊加，使得工人階級必須借更多的債才能維持生活，這也是消費債務在不斷增加的原因。
至于為何會出現(xiàn)如此高的通貨膨脹，主要原因在于大多數(shù)企業(yè)迫切需要彌補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和經濟崩潰所造成的損失，加之它們也知道美聯(lián)儲近年來在大規(guī)模增發(fā)貨幣。因此，它們一次又一次地提高價格，最終導致通貨膨脹。
○面對高通脹的局面，美聯(lián)儲的應對舉措是加息，這對工人就業(yè)和生活會產生什么影響？是否會進一步加劇收入和財富的不平等？
●美聯(lián)儲為降低通脹而采取的提高利率的舉措，照例可能會帶來滯脹的危險，亦即失業(yè)率的上升與價格上漲同時并存。高通貨膨脹率不僅會導致美國商品在世界市場上因定價過高而缺乏競爭力，國際收支逆差進一步擴大，使美元面臨貶值壓力，雇主與工人之間的關系也會愈發(fā)緊張。因此，采取措施降低通脹極為必要。但為降低通貨膨脹而提高利率的舉措，卻會使深陷債務危機的工人階級利益受損，其實際工資在利率提高的情況下會進一步下降。二者之間的矛盾也使美國面臨兩難困境：通貨膨脹持續(xù)下去很危險，而提高利率又會帶來新的問題。這就不免會讓人好奇，拜登是否會重現(xiàn)尼克松在1971年所做的事情：在美國國內凍結工資、物價來抑制通貨膨脹。
○新冠肺炎疫情發(fā)生后，美國的不平等進一步加劇，政府、企業(yè)和家庭的債務水平都達到或接近歷史最高紀錄且仍在上升，通貨膨脹率創(chuàng)新高，這些是否表明美國的危機仍在加深？危機深化的原因是什么？
●是的，這些都是美國資本主義危機深化的表現(xiàn)。
美國資本主義危機之所以繼續(xù)深化，其部分原因是美國政客不敢承認存在危機，因此也就沒有急切地尋求解決危機的方案。對于不斷深化的危機，共和黨和民主黨不僅互相指責和攻訐，而且還將矛頭對準其他國家：共和黨將矛頭指向中國，民主黨則指向俄羅斯。攻訐和責難隨處可見，但兩黨卻都沒有找到解決方案。其結果是引發(fā)了愈發(fā)嚴重的社會撕裂，普羅大眾陷入困苦境地，對精英階層的敵意日益加深。政治分歧和爭論變得更加激烈，但其焦點卻并不是如何解決美國資本主義危機這一實際問題。在兩黨輪流執(zhí)政下，批評資本主義或提出制度變革方案依然是不可能的。既然對危機形成的原因都達不成一致意見，那就更不可能就危機的解決方案進行討論。
○如您所說，在共和黨和民主黨輪流執(zhí)政下，二者都不可能對資本主義進行批判或提出變革方案，這是不是體現(xiàn)了您在《美國資本主義與世界經濟現(xiàn)實之間的日益脫節(jié)正危及著其未來發(fā)展》一文中所指出的美國資本主義制度與經濟現(xiàn)實間的脫節(jié)？這種脫節(jié)的后果是什么？
●是的，美國資本主義制度與困擾美國的經濟現(xiàn)實之間目前已基本完全脫節(jié)。從現(xiàn)實來看，美國資本主義的問題不斷積累，不僅削弱了帝國的基礎，而且使其未來面臨巨大的挑戰(zhàn)。財富和收入不平等日益加劇。21世紀的三次經濟崩潰（2000年、2008年和2020年）極大地動搖了資本主義制度；美國對中東地區(qū)兩個非常貧窮的國家——阿富汗和伊拉克——發(fā)動的兩次戰(zhàn)爭也是如此。而在新冠肺炎大流行期間，面對一個世紀以來最嚴重的公共衛(wèi)生危機，美國資本主義在過去和現(xiàn)在都沒有做好準備和應對。此外，服務于資本主義的美國政府發(fā)行了數(shù)萬億美元的債務，以支撐長期的、以失敗告終的戰(zhàn)爭以及對經濟的刺激。而已經持續(xù)兩年多的新冠肺炎疫情與經濟的崩潰、失業(yè)率的激增（2022年的工作崗位比疫情沖擊前減少了300萬個），必然會引發(fā)嚴重的通貨膨脹。
面對這些現(xiàn)實困境的是美國兩個早已存在的政黨，即共和黨和民主黨。它們形成于所有這些問題累積成危機之前的舊政治經濟狀況之上，而且目前其對美國資本主義的認識仍停留于以前。兩黨的領導人都無法或不愿意對美國資本主義作出批判性的評判，他們都沒能注意到資本主義弊病日益積累的跡象，這導致資本主義日漸惡化，現(xiàn)在已經到了無法承受的程度。正由于他們不能或不敢批評現(xiàn)實問題，因此美國資本主義面臨的日益嚴重的困難和由此產生的群眾不滿情緒，是他們用過去的舊政策工具和理論無法解決的。
對于民眾來說，他們越來越需要保護自己免受陷入困境的資本主義制度的影響，免受其內在的不穩(wěn)定性、內在的財富和收入不平等、毀滅性的生態(tài)破壞以及利潤拜物教的影響。但美國共和黨和民主黨早已失去了認識或抗衡這些問題的能力。它們仍在不斷重復新自由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也因此被禁錮在這一體系中，無法實現(xiàn)突破。因而，在資本主義制度與經濟現(xiàn)實之間出現(xiàn)了奇特的脫節(jié)。共和黨和民主黨的領導人無法看到我們大多數(shù)人所能夠看到的東西。他們認為當前出現(xiàn)的“嚴峻困境”與資本主義無關，對資本主義的內爆及其對美國民眾造成的傷害視而不見。在這一點上，他們與俄國（1917年前）、德國（1933年前）和意大利（1922年前）的上層階級十分相似。因此，目前最重要的問題是，一個以實現(xiàn)替代資本主義制度為目標且能夠制定有效的替代方案的新左翼能否出現(xiàn)，以及何時出現(xiàn)。
三、危機呼喚馬克思主義的替代方案
○與凱恩斯主義和新古典主義不同，馬克思所提出的解決方案并不是加強或減少國家干預，而是徹底變革這種制度，從根本上改變生產中的階級結構。您能否談談馬克思主義的替代性方案？
●關于對資本主義的替代方案，馬克思主義研究者之間并未達成一致意見。在我看來，資本主義的獨特性在于其“生產關系”，這也是將這一社會形態(tài)定義為資本主義的原因所在。在這里，我指的是在工作場所內人們之間的關系。在資本主義社會中，極少數(shù)人（即資本家）與大多數(shù)人（即工人）分別作為勞動力市場的買方和賣方，二者的關系是一種市場關系。資本家購買工人出售的勞動力，工人生產的產品屬于資本家所有，資本家出售產品所獲得的資金將用于再生產。資本主義社會的這種關系與奴隸社會中奴隸主與奴隸的關系或封建社會中領主與農奴的關系截然不同。
因此，對于美國資本主義日益深化的危機，馬克思主義的解決方案是徹底變革資本主義制度，改變工作場所內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在馬克思主義看來，替代資本主義制度的新社會將不存在雇主對雇員的統(tǒng)治，人們在工作場所內的地位是完全平等的；工人合作社將取代資本主義企業(yè)；在工人合作社中，工人們絕不會投票讓極少數(shù)人占有財富而讓絕大多數(shù)人處于貧困狀態(tài)。正是在這些方面，馬克思主義對美國危機的解決方案與共和黨或民主黨提出的任何方案都有著深刻的區(qū)別。
○隨著資本主義危機的加劇，馬克思主義重新受到人們的重視，越來越多的人尤其是年輕人開始關注馬克思主義。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發(fā)生后，資本主義國家的應對及其效果是否會進一步提高人們對馬克思主義的關注度和認可度？
●新冠肺炎疫情、經濟衰退以及通貨膨脹的同時并存，導致了幾個明顯的、相互關聯(lián)的變化。數(shù)百萬工人憤怒離職，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歷史現(xiàn)象。工人們正在組建工會，開展罷工運動，其規(guī)模超過了美國幾十年來的水平。自稱為“社會主義者”的候選人通過各種方式參加競選并在選舉中獲得一定的支持（如桑德斯），這是美國近一個世紀以來從未出現(xiàn)過的現(xiàn)象。重大的意識形態(tài)轉變正在發(fā)生，這種轉變包括重新發(fā)現(xiàn)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對包含這些思想與行動傳統(tǒng)的各種理論進行學習與了解。
○您曾談到，一種面向21世紀的新社會主義正在形成之中。這種新社會主義的“新”表現(xiàn)在哪些方面？
●在過去的150年間，即1871年巴黎公社革命以后的150年間，社會主義一直比較關注國家的作用。最初，對國家作用的關注是因為它是工人階級可以奪取政權并借以實現(xiàn)從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過渡的工具。在之后的發(fā)展中，國家及其在經濟中的作用本身被視為社會主義的特征。社會主義國家將限制資本因素或取代資本主義國家，為廣大民眾提供福祉，等等。社會主義關注的重點在于宏觀經濟，從社會總體角度來考慮經濟運行，而對于工作場所內部的組織則較少關注。在這種狀況下，企業(yè)的內部組織并沒有改變，企業(yè)內部的“生產關系”也沒有進行變革和調整。
從19世紀后期到20世紀，社會主義取得了很多成就，但也犯了一些錯誤，社會主義的發(fā)展出現(xiàn)了挫折。了解社會主義取得的成就與失敗的教訓，有助于我們明確，為了使21世紀的社會主義能夠取得更大的成功，我們應該為其增加新的內容：我們需要一場工作場所的革命，讓人民民主地掌管工作場所。
理查德·沃爾夫，美國馬薩諸塞大學阿默斯特分校榮譽退休教授，紐約市新學院大學客座教授。他曾在馬薩諸塞大學阿默斯特分校、耶魯大學和紐約城市大學等高校教授經濟學課程。1988年參與創(chuàng)辦學術季刊《重新思考馬克思主義》，現(xiàn)為該刊顧問委員會成員。沃爾夫教授長期致力于馬克思主義經濟理論研究，并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分析全球經濟危機的原因及替代方案、蘇聯(lián)興衰等問題，出版了多部具有廣泛影響的著作，包括《病根在于制度：當資本主義無法從疫情中拯救我們或其自身》（2020）、《理解社會主義》（2019）、《理解馬克思主義》（2018）、《資本主義危機加深：關于全球經濟崩潰的評論集》（2016）、《工作中的民主》（2012）、《相互競爭的經濟理論：新古典主義、凱恩斯主義和馬克思主義》（2012）、《陷入危機的資本主義：全球經濟崩潰及其應對》（2009）、《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新起點》（2006）、《經濟學：馬克思主義與新古典主義》（1987）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