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屠呦呦入選“共和國勛章”建議人選想到的……
湘 君
近日，看到“共和國勛章”和國家榮譽稱號建議人選公示，89歲高齡的女科學家屠呦呦赫然在列。
這是一份沉甸甸的名單，每一個名字都記載著一段不平凡的歷史。屠呦呦的上榜，讓人感慨、欽佩、振奮。
在亂象叢生、生存發(fā)展壓力倍增、內(nèi)憂外患的當代，或許很多青年朋友都困惑于“人的一生應(yīng)當怎樣度過”這一主題。奮斗還是享樂？名利還是責任？生存之后，余下的該怎么辦？學歷拿到了，職場、官場中怎么找定位？保爾柯察金的名言曾經(jīng)激勵了上一輩人。那么，對于當代的我們呢？或許，屠呦呦的人生，能帶來一點參考。
不得不說，屠呦呦是當今中國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
首先，是其履歷上的“平庸”。2015年，當她獲得諾貝爾生理學或醫(yī)學獎時，人們驟然發(fā)現(xiàn)，這是一位“三無”科學家，沒有博士學位，沒有留洋背景，沒有兩院院士頭銜。背景樸素得要命，頭銜少得可憐，可以想象，如果沒有諾貝爾獎這檔子事，當她參加社會活動時（如果有的話），她受到的追捧會比光鮮亮麗的“三有”科學家少多少。
其次，2015年之后，雖然今年6月17日她帶領(lǐng)團隊再次爆出突破性成果，也被《人民日報》為首的官媒報道，但從整體的媒體熱度來看，幾年來，屠呦呦竟然長期處于“火而不爆”、“名而不揚”的尷尬位置。中小學生聽說過她，但對她具體的事跡知之甚少。宣傳口的筆桿子提到過她，但似乎總是欠缺些感情，也欠缺真正的理解。媒體似乎并不偏愛于她，比起明星緋聞、熱點輿情的“小事可以炒成大事”，屠呦呦的事跡及其蘊含的精神力量，竟然可以很快消解在一帶而過的文字之中。6月17日的最新成果曝光之后，流傳最廣的一篇網(wǎng)文，名為《89歲屠呦呦：人生最壞的結(jié)局，不過是大器晚成》，將屠呦呦的故事與褚時健、摩西奶奶、倪大紅并列，講述人生不怕起步晚，雖然道理也不錯，但總歸是牽強附會，所列舉人物也是南轅北轍、內(nèi)核相差甚遠。
再次，屠呦呦顯然是一位杰出的中國女性，她成就斐然、家庭和睦，是婦女奮斗、婦女解放的典范，可是，熱衷于“女人心經(jīng)”、“女性成功學”的各類推送中，竟然鮮有她的名字。女人的榜樣，“女神”的代表，可以是林徽因、楊絳，可以是張愛玲、宋美齡，可以是趙小蘭、陳香梅，可以是楊瀾、王菲，可以是鞏俐、劉曉慶，甚至可以是季莫申科、希拉里，但就不必是屠呦呦。似乎，因為她是科學家，因為她沒有花邊新聞，因為她沒有海外關(guān)系，因為她的形象過于嚴謹傲然，缺乏女人味，因為她沒有傳統(tǒng)江浙女性的好家世、嬌柔氣質(zhì)，所以，她似乎不是一個媒體眼中的典型意義上的女人。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沒有煊赫背景，沒有眾人追捧，從不招搖的女人，用大半輩子，扛起了民族科技精神的大旗。
仔細回看2015年諾獎頒獎畫面，一身紫色禮服的屠呦呦，神情莊重之中透著淡定，從容之中甚至還透著些許自信與傲骨，沒有絲毫的逢迎。這種不卑不亢中，挺起的是中國人應(yīng)有的脊梁，彰顯的是中國學者應(yīng)有的氣派。這一定格的姿態(tài)，讓人想到了廣為流傳的她年輕時在實驗室的照片。雖然也是青春年華，但照片中透著無比的樸素、嚴謹、專注，謙遜之中帶著端莊。這種神情與幾十年后獲獎的神情遙相呼應(yīng)，構(gòu)成了一個人一以貫之的精神氣脈。
屠呦呦其人如其名，有霸氣，有文氣，唯獨缺少些媚俗之氣。這樣的格調(diào)，讓她屢屢做出與他人不同的選擇。1955年，25歲的她北大畢業(yè)后在中國中醫(yī)研究院工作。到1977年，47歲，已擔任抗瘧疾科技組組長8年的她，突破性的研究成果以論文《一種新型的倍半萜內(nèi)酯——青蒿素》發(fā)表于《科學通報》上，她最美好的年華，就奉獻在了實驗室。這一項成果，讓多少非洲同胞免于因瘧疾而死亡！研究過程中，經(jīng)過整理歷代醫(yī)籍、本草、民間方藥入手，在收集2000余方藥基礎(chǔ)上，對其中的200多種中藥開展實驗研究，僅失敗就經(jīng)歷了380多次。中間，因為工作的需要，她甚至狠心拋下孩子投身科學研究。要知道，在那個年代，科研成果并不冠以個人的名字，也不作為個人的成就。1977年那篇論文的落款也是單位?？伤褪沁@樣執(zhí)著，甚至是這樣的“傻”。完完全全把自己奉獻給了時代。
改革開放以后，在機會眾多、個人意識覺醒的年代，只要她稍微有些活動的能力和意識，爭取出國，對履歷加以包裝，憑借早先的貢獻，似乎也不難于獲取更多的名聲和社會地位。不知是不會，還是不受待見，總之，多年后，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依然是一位“三無”人員。在很多人為了履歷筋疲力盡，為了頭銜爭得頭破血流時，她顯得過于低調(diào)和淡定。此時，我們已看不懂，她是“傻”到弄不來這些頭銜，還是聰明、徹悟到明白其實頭銜與成果也未必掛鉤，所以何必為事業(yè)之外的名頭耿耿于懷，耗費生命？
2015年，她終于獲得了諾貝爾獎。這是西方人的恩賜了吧？還是遲到的獎賞？她用中文做了演講，言簡意賅地介紹了研究的過程，感謝了523抗瘧研究的全體成員的努力，再次強調(diào)了中醫(yī)是一種寶藏，并且感謝國家當年賦予自己的重托。這種實事求是與淡定嚴謹，再一次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屠呦呦并沒有喜悅到瘋狂，她保持的是一種本色。
揚天下之大名后，最難的是放下功名而靜心。尤其是，屠呦呦已然步入人生暮年，在這個年齡，安享一份榮譽也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模眢w也往往成為局限。然而，她偏偏閑不住，竟然能在89歲高齡，再次帶領(lǐng)團隊獲得重大突破。這是與名利的較量，更是與生命的較量！她就是這樣的淡定，這樣的硬氣，這樣的勇敢。然而，就是如是的突破，在眾聲喧嘩之中，似乎也沒有某個明星生子、某個80后成為正廳級干部、某個女人嫁給富豪火爆，它的價值湮沒在喧囂中。
但是，明眼人依舊可以拂去塵埃，看到事情本身的光亮。“不要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些詩句用來形容屠呦呦，似乎并不為過。她傲雪迎霜，卓爾不群，她大仁大義，普度眾生，她淡泊名利，奮斗終生，但她卻始終不成為主流，也不會成為媒體的寵兒，她用一生拒絕庸俗。我們可以從其一次次的拼搏中，感悟到她對黨、對國家、對祖國和世界人民的強烈責任感，感悟到那個火紅的年代的一腔情懷——“革命戰(zhàn)士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吃苦在前，享受在后”……
不禁想到《為人民服務(wù)》中的一段話：“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我們還要和全國大多數(shù)人民走這一條路……我們的同志在困難的時候，要看到成績，要看到光明，要看到希望，要提高我們的勇氣。”
這是屠呦呦的情懷。對于當代的我們，雖然環(huán)境、形勢有了很大改變，我們有優(yōu)越的一面，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問題，然而，事物的本質(zhì)并沒有變化，精神永存。屠呦呦像一座活的豐碑，給我們以激勵。激勵我們的，不僅是她的成就，更有她至今作為“三無”人員卻奮戰(zhàn)在科研一線的勇氣和淡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