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與象征:毛澤東形象的傳播與影響(1937-1949)
胡國勝
摘要:民主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借助各類政治符號建構自己的革命象征體系,以此傳播革命理念,贏得民眾支持。毛澤東是民主革命時期中共重要的領袖,是中共革命的象征。因而,毛澤東形象也就是一個重要的革命象征。毛澤東形象傳播主要是指毛澤東的名字、肖像、學說、手跡等象征符號的傳播。旗幟、服裝、繪畫、雕刻、建筑等標志象征,可以成為樹立革命理想、保持團結、忠誠、區(qū)別于他人、喚起革命意識、形成革命觀念的極其有效的手段??谷諔?zhàn)爭時期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中共通過對一些具有重要革命意義的圖像、雕刻、物品、建筑、學校等載體傳播毛澤東的形象,使之具有革命象征意義,成為推進中共政治社會化的重要媒介。例如印有毛澤東肖像的貨幣、郵票、證章、年畫、紀念品,以毛澤東名字命名的學校、理論、著作,歌頌毛澤東的歌曲、民謠、春聯、詩歌,毛澤東的雕塑、事跡、手跡、題詞等,都是傳播毛澤東形象的載體。毛澤東形象借助生活用品、空間建筑、報刊雜志、會議儀式等傳播載體,傳播中共的革命理念,促進了民眾的革命認同。
一、毛澤東形象的文字傳播
毛澤東形象的文字傳播主要是指運用毛澤東的名字、題詞、名言、著述等文字載體傳播毛澤東形象的行為。毛澤東名字形象,主要以“毛澤東”這一名字進行命名或衍生出來的一些革命符號。如“毛委員”、“毛主席”就是毛澤東名字的演化。井岡山斗爭時期,人們習慣稱毛澤東為“毛委員”,一時間,“毛委員”就成了井岡山的人們最為熟知的名字。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成立后,毛澤東任臨時中央政府主席,“毛主席”便被叫開,也一直延續(xù)到現在??谷諔?zhàn)爭時期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毛主席”是根據地人們最習以為常的叫法。一個群體在一個共同的政治名字下集合起來后,那個名字就可能既有理智上可以剖析的意義,又有感情上的聯想。人們并不在乎這一“主席”到底是個什么樣的職位,“毛主席”成為人們愛戴擁護毛澤東的象征。
抗戰(zhàn)時期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中共借助教育機構、歌曲、春聯、民謠、戲曲、詩歌等傳播載體建構毛澤東的名字符號。1940年5月3日,延安成立了“澤東青年干部學校”。王明參加了開學典禮,并作了《學習毛澤東》的講演,指出:“對于青干學生學習問題,我只貢獻5個字:‘學習毛澤東’”??梢?,借助毛澤東名字符號的空間建構,可以營造學習毛澤東的場域,傳播毛澤東的政治象征。歌曲如《東方紅》、《咱們的領袖毛澤東》、《毛澤東歌》、《毛澤東之歌》、《翻身不忘毛主席》、《擁護毛主席歌》等都是傳播毛澤東形象的重要介質。由魏風作詞,孟貴彬編曲的《歌唱毛主席》的歌詞中有這樣一段:“中國的領袖就是那毛澤東領導咱們大翻身,咱們的大救星,哎嗨! 哎嗨喲!咱們的大救星。”《擁護毛主席歌》的歌詞中“毛主席”出現20次,反映毛主席給人們生活帶來的巨大變化。春聯如“毛澤東救人民流芳百代,蔣介石賣祖國遺臭萬年”、“蔣介石破壞和平,毛澤東堅持團結”、“共產黨光芒普照全世界,毛主席聲名遠播五大洲”、“常思救星毛主席,難忘恩人解放軍”等。民謠如《翻身歌謠》:“你恭喜我恭喜,咱們窮人是一體,你鞠躬我鞠躬,咱們的救星毛澤東”,《華中民謠》:“毛澤東,毛澤東,好像一盞紅燈籠,照到東方東方亮,照到東方東方紅,窮人要得不受窮,只有跟著毛澤東。”詩歌如1941年艾青的《毛澤東》、1945年徐遲的《毛澤東頌》以及1946年田間的《毛澤東》等。符號的刻意表現被當成了客觀再現時,這種表現所敘述的意義就會得到不知不覺的認可。毛澤東形象借助歌曲、春聯、民謠、詩歌等的傳播,可以“不知不覺”地進入普通百姓的生活。
毛澤東的題詞是毛澤東形象的重要組成部分。如毛澤東為南泥灣和三五九旅題詞“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不僅鼓舞了當時人們發(fā)展大生產運動的斗志,而且還成為人們勵志奮斗的格言。毛澤東1943年為中央黨校新建禮堂題詞的“實事求是”,成為中共思想路線的重要政治符號。1944年10月,召開了陜甘寧邊區(qū)文教工作者會議,會上給每個代表發(fā)了一個延安解放合作社制的硬紙殼封面的本子,封面上有毛澤東親筆題的 4個大字“抗日救國”。1945年冬天,白求恩國際和平醫(yī)院準備給護士發(fā)胸章,請毛澤東題字,毛澤東寫了“治病救人”4個字。佩戴了毛澤東題字的胸章,護士同志們受到極大的鼓舞。
此外,毛澤東的一些著述、觀點、名言等也是毛澤東形象的重要組成部分??谷諔?zhàn)爭時期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雖然中共中央沒有正式出版毛澤東選集,但在各個根據地根據自己情況出版發(fā)行了許多版本的《毛澤東選集》,如晉察冀日報社版、晉冀魯豫中央局版、大連大眾書店版、東北書店版、蘇中出版社版、山東新華書店版、香港新民主出版社版等,成為傳播毛澤東形象的重要載體。
二、毛澤東形象的圖像傳播
毛澤東形象的圖像傳播主要指在諸如貨幣、郵票、年畫、報紙、證章、會場等傳播載體上印制和懸掛毛澤東肖像的行為。毛澤東肖像在根據地老百姓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影響力。作家馬烽曾描述在1944年7月,一個村莊的老百姓第一次看到毛主席相片的情景:“一個白胡子老漢,眼不轉睛的盯著毛主席的相片,眼眶里充滿了興奮的淚水,亂擺動著手勢說:‘哦,哦! 這就是毛主席呀!要不是你,我們這些窮人八輩子也翻不了身!’一個老婆婆說:‘唉!毛主席真是咱莊戶人家的活財神。’”這種描述顯示,毛澤東形象的圖像傳播,對于不識字的老百姓來說,是極具直觀性和感染力的。
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建立后,在設計貳角和壹圓面額的紙幣時,原想在紙幣上繪制毛澤東頭像。但在設計貨幣圖案過程中,毛澤東對設計者說,設計蘇維埃政府貨幣,一定要體現工農政權的特征。被毛澤東勸阻后,改為繪制列寧頭像。到了抗日戰(zhàn)爭后期,各抗日革命根據地開始發(fā)行印有毛澤東頭像的貨幣,比如1944年華中銀行發(fā)行了面額為50元、1945年的10元、100元的貨幣上面印有毛澤東圖像;1944年新四軍江南指揮部下的江北銀行發(fā)行的毛澤東肖像的紙幣;淮北地方銀行發(fā)行的5 元紙幣、江淮銀行發(fā)行的5元紙幣上都印有毛澤東肖像。解放戰(zhàn)爭時期,各解放區(qū)發(fā)行的貨幣中開始繪有毛澤東頭像,如冀熱遼解放區(qū)長城銀行發(fā)行的500元流通券、東北解放區(qū)東北銀行發(fā)行的500元流通券等。此外,像滇黔桂邊區(qū)革命根據地的滇黔桂邊區(qū)貿易局還發(fā)行了印有毛澤東頭像的革命公債券等。這些印有毛澤東肖像的有價證券是中共建立具有自己革命特征貨幣的開始,后來由于毛澤東的制止而沒有普遍推行。1947年4月,中國人民銀行在人民幣的設計和印刷工作上,一致認定將毛澤東的頭像印在人民幣票面上并將此設計方案遞交中央審核。毛澤東見后,不同意在票子上印他的像,并指出,“票子是政府發(fā)行的,不是黨發(fā)行的。我現在是黨的主席,不是政府的主席,因此不能在票子上印我的像。”后來,由于毛澤東的反對只好作罷,用工人、農民等群眾形象替代了革命領袖圖像。貨幣在人們日常生活中是必不可少的,每天都會進行傳播,其上面的革命象征符號也隨之傳播。因此,借助貨幣進行毛澤東形象傳播,使得中共革命理念在貨幣傳遞中無形無影地進入大眾生活。
民主革命時期中共充分利用郵票的流通性特點,通過日常人們普遍使用的郵票來傳播中共革命理念,推動馬克思主義大眾化。在各抗日根據地和廣大解放區(qū)的交通郵政機構發(fā)行的郵票中,最具特色之處就是許多郵票印有毛澤東頭像。如1946年 11月,東北郵電管理總局發(fā)行了印有毛澤東肖像的2元、5元、10元的特印新式郵票。最早將毛澤東像印在郵票上的是山東戰(zhàn)時郵政總局,1944年山東《大眾日報》社印制的毛澤東像郵票有3枚,面值分別為北海幣5分、1角、5角。1945年7月,山東戰(zhàn)時郵政總局又發(fā)行了紀念中共七大的郵票,正中是毛澤東像,綠色木刻圖案,面值5分,是解放區(qū)最早印有毛澤東像的紀念郵票;1946年2月26日,蘇皖邊區(qū)郵政管理局發(fā)行了第一版毛澤東像郵票;1946年2月,晉綏邊區(qū)的晉綏郵政管理局發(fā)行了第一版全套9枚的毛澤東像郵票;1946年8月15日,遼寧郵政管理局發(fā)行了全套3枚的毛澤東像郵票,俗稱“通化版”;西北解放區(qū)發(fā)行了17枚印有毛澤東像的郵票;1949年4月,中原解放區(qū)的豫西交通管理局發(fā)行了一套石印毛澤東像郵票,俗稱“魯山版”等。此外,其它解放區(qū)也發(fā)行了毛澤東像的紀念郵票,如1947年3 月1日,晉冀魯豫邊區(qū)郵務管理總局發(fā)行了紀念抗戰(zhàn)勝利一周年的面值為10元的冀南幣郵票,票面中間有毛澤東和朱德的側面像;1947年,東北解放區(qū)的遼東郵政管理局也發(fā)行了印有毛澤東像的郵票。1949年7月1日,中共成立28周年之際,發(fā)行了印有毛澤東頭像的紀念郵票。過去不同地區(qū)人們的交流通訊主要依靠郵遞通信,郵票票面?zhèn)涫荜P注。因而,借助郵票傳播毛澤東形象,成了一種傳遞中共革命象征的手段。
木刻畫、獎章、證書、雕塑等也是毛澤東形象圖像傳播的重要載體。毛澤東的木刻畫是延安時期毛澤東形象傳播較多的一種,印制發(fā)行較為方便,有的就是通過木刻章來進行印制。毛澤東木刻章,就是把毛澤東的木刻畫刻制成印章,便于出版印刷,如陜甘寧邊區(qū)群眾報社用的毛澤東木刻章。1940年,陜甘寧邊區(qū)第二屆農工業(yè)展覽會上,印制在棉布上的毛澤東像的木刻版畫成為展覽會上的贈品。紀念獎章也是建構毛澤東形象圖像傳播的有效載體,如東北民主聯軍發(fā)行的印有毛澤東頭像的“毛澤東獎章”。1949年7月2日至19日,中華全國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在北平召開,發(fā)行了有毛澤東和魯迅頭像的贈送代表們的紀念章。此像章正面上方有“1949”,下方是“中華全國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中間是毛澤東和魯迅的雙人像,上方是一面飄卷的紅旗,毛澤東肖像靠前魯迅在后。1943年,第三五九旅頒發(fā)的“南泥灣勞動英雄”獎章上面印有毛澤東頭像。1944年10月3日,模范學習者代表會議頒發(fā)的“模范學習工作者”獎章中間印有毛澤東頭像。1944年抗大七分校校級“勞動英雄”獎章、“模范工作者”獎章上面也印有毛澤東像。解放戰(zhàn)爭時期解放區(qū)還頒發(fā)了許多印有毛澤東頭像的證書,如淮海戰(zhàn)役中頒發(fā)的“支前立功獎狀、獎令”,“新中國狀元” 獎狀,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九兵團政治部授予下屬衛(wèi)生部的四等功功勞證,華東軍區(qū)頒發(fā)的某三等功獎狀等。1949年,太原戰(zhàn)役勝利后,為表彰作戰(zhàn)功臣,制作頒發(fā)的“太原戰(zhàn)役功臣紀念章”中間是毛澤東頭像,下面還有“為人民服務”字樣。1949年,人民解放軍還制發(fā)了許多“將革命進行到底”的證章,上有毛澤東頭像和“將革命進行到底”字樣。1943年延安中央黨校的毛澤東浮雕,也成為毛澤東形象空間傳播的重要途徑。
報刊雜志是毛澤東形象圖像傳播的重要媒介。1947年5月 15日,《人民日報畫刊》創(chuàng)刊,創(chuàng)刊號為《人民日報》周年紀念特刊,載有毛澤東主席等領袖畫像。報刊雜志是最易將毛澤東符號傳遞到民眾的傳播媒體,尤其是中共領導和影響下創(chuàng)辦的報刊雜志,如 1939年2月22日的《新中華報》頭版刊登了毛澤東頭像的木刻畫、1946年第1期的《新華文摘》刊登了毛澤東的畫像、1949年第8期的《文藝報》刊登了毛澤東側面像、1949 年第14期的《中國青年》刊登毛澤東上半身動作表情像等等,成為傳播毛澤東圖像的重要載體。
會場設計與布置毛澤東圖像,是空間傳播毛澤東形象的重要形式。七大會場的主席臺中央高懸毛澤東、朱德的巨幅側面頭像,兩邊各插三面鮮艷的黨旗,兩邊墻上掛著馬克思、恩格斯、列寧和斯大林的畫像。為了慶祝七大的召開,一些機關和部隊專門設計了一些贈送給七大代表的紀念品。如中央黨校贈送的是印著毛澤東側面頭像的小本子;中央出版發(fā)行部和新華書店制作了扉頁上方印著毛澤東半身像、下方是毛澤東手書“實事求是,力戒空談”的題詞的筆記本;延安魯藝文供社贈送的是刻有毛澤東像的紀念章;還有的單位直接把毛澤東的照片作為禮物送給七大代表。甚至,七大期間代表們配發(fā)使用的火柴盒上面都印有毛澤東的頭像。
此外,在抗戰(zhàn)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許多大會、集會、座談會等儀式上都懸掛著毛澤東的畫像。如晉冀魯豫邊區(qū)鐵業(yè)職工代表大會會場就懸掛著巨幅的毛澤東、朱德兩位領導人的畫像。1942年在鹽阜區(qū)召開的新四軍第三師八旅“二七全旅戰(zhàn)斗生產工作模范大會”主席臺中間懸掛著馬克思、恩格斯、毛澤東、列寧、斯大林的畫像,毛澤東畫像放在中間位置。1944年2 月,晉察冀邊區(qū)黨政軍民聯合召開的第一屆群英大會期間,與會人員合影時舉出巨幅毛澤東畫像。1944年,晉冀魯豫邊區(qū)召開的文化工作座談會的會場正中央高懸著毛澤東畫像。贛南游擊隊在贛粵交界的梅嶺關與解放軍會師時,高舉出巨幅毛澤東像。1946年3月13日秀水河子戰(zhàn)役后,參戰(zhàn)部隊祝捷大會會場主席臺中央懸掛著毛澤東畫像。1948年8月1日至22日,第六次全國勞動代表大會在哈爾濱召開,在會場中央高懸著毛澤東和朱德兩位領導人的巨幅畫像。沈陽人民慶祝東北解放時就高舉毛澤東、朱德等領導人的巨幅畫像。1949年3月5日至12日召開的中共七屆二中全會會場、1949年4月11日至18日召開的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一大會場、1949年7月2日至29日召開的中華全國文藝工作者代表大會會場以及 1949年3月24日至4月3日召開的中國婦女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會場中央都高懸著毛澤東和朱德的畫像。解放戰(zhàn)爭時期,一般重要集會在會場中央都會高懸毛澤東、朱德兩位領導人的畫像,還有一些重要場合也懸掛毛澤東像,如宣誓、軍內民主會議等。這些會場的布置方式成為空間建構傳播毛澤東形象的重要載體。
三、毛澤東形象傳播的影響
毛澤東形象的傳播,促進了民眾革命認同。如果沒有象征形式的運用,就沒有“革命”的出現,因為沒有這些象征形式,革命的意義就很難與廣大群眾結合在一起,也不能把“秩序”予以制度化,其結果必然是陷于一片混亂。在政治領袖人物中就有許多這方面的天才藝術家,借著各種演說、文告、標語和策略,運用各種既有的符號,或是另創(chuàng)新的符號,促進了革命理念的傳播。抗戰(zhàn)時期,毛澤東的領導才能逐漸得到全黨的普遍認同,毛澤東形象也逐漸發(fā)展成為全黨形象的集中表現,很多時候人們將毛澤東形象代替了整個中國共產黨的形象,毛澤東成為了中共的一個重要的政治符號。“毛澤東”作為一個政治符號,它本質上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理論原則的代名詞。”毛澤東,從一個人的名字演變?yōu)楝F代中國社會的超級政治符號,早已不是今天的事情了。自從20世紀30年代中后期斯諾的《紅星照耀中國》問世以后,到中共‘七大’,‘毛澤東’在人們的心目中實際上成為一個時代或一種社會政治體系的象征。”這種情況可以從根據地民眾對毛澤東圖像的情感反應中得到證實:“晉東南長治縣,二十多萬農民,都得到了土地,都翻了身。二十多萬張口,一齊喊著:‘全靠毛主席! ’團山副村長王子新,四十多歲,長年敬神求佛,求好日子,求了幾十年,日子越過越窮,最后連住的房屋,也被惡霸敲詐去了。今年實行了減租減息,才翻了身,他懂得了一個道理: 只有毛主席,共產黨才能叫窮人翻身。從此他家墻上掛起一幅毛主席像,上面還寫著‘毛主席萬歲’五個大字。每逢過節(jié),王子新就向毛主席致敬,他說: ‘敬神敬了幾十年,現在才算敬對了。’韓店一帶群眾娶媳婦時,一定要掛毛主席像,一張像常常有幾家爭著借,這一村送像的人還走在路上,另一村來的又忙接走了。人民為啥這樣熱愛毛主席呢? 韓店農民李喜成很正經的說: ‘我?guī)资畾q了,沒有老婆,毛主席領導我們翻了身,我才有地種,有房屋住,今天能娶到媳婦! ’小河村的老百姓翻了身,沒見過毛主席像,大家都覺得好像有些美中不足。七一那天,村干部從城里買來了一張毛主席的相片,在村公所掛起來,一下就傳開了,全村男女老少都擠來看,有的立正敬禮,有的拍手歡呼,有的跪在地上磕起頭來。”現代民族主義運動把許多局部地區(qū)居民的忠誠聚集到更大范圍社會的象征周圍。人們對于毛澤東圖像的崇敬是其他符號操控和政治宣傳難以達到的,即便是入黨參軍也跟“毛澤東”這個象征形象直接相關。韓丁曾指出,張莊的新黨員入黨動機主要是“受到了全黨的領袖毛澤東( 他們把毛澤東看成是中國人民的大救星) 更加崇拜的威望的影響。他們想入黨是因為敬仰毛澤東,信任他的領導。如果他們取得了勝利,他們就歸功于毛主席。雖然是他們自己建立了農會,組織了民兵,剝奪了地主,可他們還是說: 毛主席給了我們土地。他們在遇到挫折或不公正的對待時,也要提到毛主席”,“無論如何,誰都信任毛主席——他的名字就是革命的同義語——負責著政府的大大小小的各種事務。這乃是一種崇高的榮譽,也是一種巨大的責任。”毛澤東的政治象征的形成,固然與毛澤東個人的成就、人格魅力 、全能政治等有關,但也與其宣傳形式的多樣化、民間化密切相關。這也一定程度上說明了符號建構遠比行動更有效。用符號操縱大眾以達成重大目標,不失為一條捷徑。
毛澤東形象的傳播,加快了民眾革命社會化進程。“在政治的世界里,符號不僅是必要的,而且是有用的。因為,符號具有將人們集合起來、朝共同目標前進的巨大潛力。”同時,“各種象征符號主要是用來發(fā)展和維系社會秩序,為了要使各種象征符號有效地運作,它們的社會功能必須要盡可能的停留在人們的潛意識中,人在不知不覺中運用這些符號。”抗戰(zhàn)時期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毛澤東的形象符號不僅具有巨大的號召力,也產生了強烈的感染力和吸引力。如高平赤祥村的老百姓翻身以后,認定毛主席是他們的大恩人。有一天,他們開了一個會,討論怎樣來報答這番恩情:“有的說給他焚香,有的說給他上供,有的說要去看看他,有的說送些東西給他。村長說: ‘毛主席他不要老百姓的東西。共產黨都是大公無私的人。我們只要擁護他就行。’大家就嚷嚷道:‘怎樣擁護他呀?’村長一時答不上來,大家正爭吵不下,剛好上來了鄉(xiāng)干部,問嚷嚷什么。眾人說: ‘我們在毛主席的領導下大家翻了身,日子過好了?,F在我們討論要報報他的恩情,不知道怎樣報法?’區(qū)干部想了說: ‘毛主席給咱們的好處說不完,他的恩情也報不完。咱們好好組織農會搞斗爭,響應他的號召,就是擁護了他,也就是報了他的恩情。’眾人說: ‘對! 毛主席是為了大家翻身,咱們全都鬧富了,就是報了他的恩情。’討論完了,大家成群結隊抬著毛主席的畫像,到街上游行,叫大家好好認認他。隊伍中間,還配著鑼鼓,惹得全村人都出來看,有個老太太指著毛主席的畫像說:‘真是呀! 他的大恩大德,報也報不完呀! ’”這不能不說是毛澤東圖像所具有的強烈感召力的結果。
毛澤東形象的傳播,架起了與民眾溝通的橋梁??箲?zhàn)時期,“毛澤東形象”是一個很大的系統,它包括建黨以來的經驗教訓和未來發(fā)展的方向,也正是所說的是“全黨集體智慧的結晶”。之所以能形成毛澤東這一政治符號,更主要的是在抗日戰(zhàn)爭這一艱苦環(huán)境下中共自身生存發(fā)展的需要。“在極其艱苦的環(huán)境中,毛澤東成功地把‘困苦’裝進了一個包含‘道德’與‘制度’雙重特質的‘幻象’體系之中。這一體系既建構理想、強化道德,又衍生制度、形成控制。人們在這一話語體系中享有歸屬感、依賴感和安全感,獲得了生命的使命意義和革命的道德價值。這樣的‘革命理想’話語體系——延安時期一系列革命傳統,就在‘極其艱苦的現實’與‘極其崇高的理念’之間架起了溝通的橋梁。毛澤東思想和毛澤東本人變成這一‘溝通橋梁’在精神上的人格象征,發(fā)揮著政治價值凝聚中心的作用,它通過革命的語言、徽章、標記、故事和文件等形式被具體化為某種神話——‘宇宙創(chuàng)始代理人’的角色,對追求真理的青年人產生了特殊的感召力。”抗戰(zhàn)時期中共所建構的這一完整的毛澤東形象,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中共與民眾進行革命溝通的介質,成為解放戰(zhàn)爭教育引導人民大眾的重要政治符號,引領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前進方向。
因此,運用革命領袖形象傳播革命象征,就是借助領袖形象的時間化、空間化、生活化的物質載體,使之成為具體化、形象化和理論化的政治象征,行使領袖形象的教育引導和政治動員功能,從而正確發(fā)揮出領袖形象的政治感召力,成為引領政治生活健康發(fā)展的重要標識。
(作者簡介:胡國勝——華南師范大學政治與行政學院博士,馬克思主義理論博士后,副教授,碩士生導師,全國毛澤東哲學思想研究會理事。主要研究方向為黨史黨建研究、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