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關(guān)于調(diào)查研究（七則）
1．學個孔夫子的“每事問”
1930年5月，毛澤東在《反對本本主義》中說：“邁開你的兩腳，到你的工作范圍的各部分各地方去走走，學個孔夫子的‘每事問’，任憑什么才力小也能解決問題，因為你未出門時腦子是空的，歸來時腦子已經(jīng)不是空的了，已經(jīng)載來了解決問題的各種必要材料，問題就是這樣子解決了。”
“每事問”，見《論語·八佾》。原文是：“子入太廟，每事問?；蛟唬菏胫^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太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這段話意思是說：孔子到周公廟去，看到什么事都要問個明白。有人嘲笑他：誰說鄹的兒子（孔子的父親叔梁紇曾經(jīng)當過魯國一個叫鄹（zōu）的地方的大夫，故當?shù)厝朔Q孔子為鄹人之子——編者注）懂得禮節(jié)呀，他在周公廟什么都不懂，遇到事情總是問。孔子聽后說：我“每事問”是為了謹守禮節(jié)?？鬃尤胩珡R而“每事問”，既表明他對周公、周禮的尊敬和謹慎態(tài)度，也體現(xiàn)孔子重視多見多聞、虛心請教的思想。毛澤東這里闡發(fā)的主要是后面這層意思，并認為“每事問”是調(diào)查研究的一種重要方式，強調(diào)“凡事盡量搞明白”之后才能解決問題。
2．裴度注重調(diào)查研究，而且“出以親身”
毛澤東在讀《新唐書》卷173《裴度傳》時，寫下這樣的批語：“調(diào)查研究，出以親身。”
裴度（公元765—839），唐朝憲宗時期有名的大臣，河?xùn)|聞喜（今山西聞喜）人，曾任御史中丞?！缎绿茣?middot;裴度傳》記載，裴度受憲宗之命巡視諸軍，此番巡視，使裴度掌握了敵我雙方大量的信息。毛澤東寫的批語，贊賞裴度深入前線了解情況，由此提倡搞調(diào)查研究要“出以親身”。
3．徐霞客通過調(diào)查，找出了“金沙江是長江的發(fā)源”
1958年1月28日，毛澤東在最高國務(wù)會議上的講話中說：“明朝那個江蘇人，寫《徐霞客游記》的，那個人沒有官氣，他跑了那么多路，找出了金沙江是長江的發(fā)源。‘岷山導(dǎo)江’，這是經(jīng)書上講的，他說這是錯誤的，他說是‘金沙江導(dǎo)江’。”
徐霞客（公元1587—1641），明代地理學家，南直隸江陰（今江蘇江陰）人。從22歲到56歲病逝前，他幾乎年年外出游歷，足跡遍及當時中國16個省區(qū)。晚年有計劃地考察地理形貌，將其觀察所得，及時記錄。后人將其記錄整理成富有極高地理學價值和文學價值的《徐霞客游記》。徐霞客之前的地理書上都說岷山是長江的源流。徐霞客親自到長江上游考察后，否定了“岷山導(dǎo)江”，推倒了陳陳相因的舊說，得出“金沙江導(dǎo)江”的正確結(jié)論。毛澤東推崇徐霞客“沒有官氣”，親自“跑路”的調(diào)查方式，認為這是徐霞客能夠創(chuàng)立新見的重要原因。
4．酈道元的《水經(jīng)注》，是通過調(diào)查研究寫出來的“科學作品”
1958年1月28日，毛澤東在最高國務(wù)會議上的講話中說：“我看《水經(jīng)注》作者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他不到處跑怎么能寫得那么好？這不僅是科學作品，也是文學作品。”
酈道元（約公元470—527），南北朝時期北魏地理學家、散文家，范陽涿縣（今河北涿州）人?！端?jīng)注》是酈道元為前人記述河道水系的地理專著《水經(jīng)》所作的注釋。由于他在各地“訪瀆搜渠”，留心考索水道變遷和城邑興廢等地理現(xiàn)象，積累了大量現(xiàn)實素材，使其注文的文字超過原書20倍?！端?jīng)注》以水道為綱，詳細記述和考求所經(jīng)地域的地理情況、建置沿革、名勝古跡、歷史事件、民間傳說、風土景物，成為我國六世紀前最全面的綜合性地理著作。酈道元的《水經(jīng)注》之所以能增補這么多材料，并成為“科學作品”，在毛澤東看來，主要也是因為他能“到處跑”，和徐霞客一樣親身游歷和實地考察。
5．宋江三打祝家莊，第三次正是由于“從調(diào)查情形入手”才“打了勝仗”
1937年8月，毛澤東在他著名的哲學著作《矛盾論》中說：“《水滸傳》上宋江三打祝家莊，兩次都因情況不明，方法不對，打了敗仗。后來改變方法，從調(diào)查情形入手，于是熟悉了盤陀路，拆散了李家莊、扈家莊和祝家莊的聯(lián)盟，并且布置了藏在敵人營盤里的伏兵，用了和外國故事中所說木馬計相像的方法，第三次就打了勝仗。”
1959年2月2日，毛澤東在鄭州中央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說：“問題就是矛盾，要發(fā)現(xiàn)、認識、解決矛盾。從前講過《水滸傳》的‘三打祝家莊’。這個戲現(xiàn)在又不唱了，我倒很喜歡。……這個戲就是解決幾個矛盾。頭兩次失敗了，第三次，先解決第一個矛盾，由石秀化裝去探莊，弄清了盤陀路，解決道路問題。解決第二個矛盾，就是分化三莊聯(lián)盟，孤立祝家莊，祝家莊、扈家莊、李家莊，結(jié)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扈三娘、李應(yīng)都是很厲害的。結(jié)果是各個擊破，先把李應(yīng)拉過來，扈家莊是用武力解決的。解決第三個矛盾，就是對祝家莊這個內(nèi)部堡壘情況不了解，這才有孫立的假投降，里應(yīng)外合，最后打進去了。”
“三打祝家莊”是《水滸傳》里很有名的故事。毛澤東的這些評論，是從哲學角度說明要解決矛盾，克服難題，首先要“從調(diào)查情形入手”去認識矛盾的特殊性，才能找到和運用正確的辦法去解決它。前兩次打祝家莊失敗，就是因為“情況不明，方法不對”。
6．蒲松齡“很注意調(diào)查研究”，“坐在集市上”請人講流行的鬼、狐故事
1939年5月5日，毛澤東在延安同蕭三談話時說：“蒲松齡很注意調(diào)查研究。他泡一大壺茶，坐在集市上人群中間，請人們給他講自己知道的流行的鬼、狐故事，然后回去加工……不然，他哪能寫出四百幾十個鬼與狐貍精來呢？”
蒲松齡（公元1640—1715），清代小說家，山東淄川（今淄博）人。長期設(shè)帳教學，一生清寒，對社會世態(tài)和百姓疾苦感觸很深。他花費數(shù)十年時間和精力，寫成膾炙人口的《聊齋志異》，共收491個短篇故事。關(guān)于《聊齋志異》的故事來源，蒲松齡在該書《自序》中說得很清楚：“四方同人，又以郵筒相寄，因而物以好聚，所積益夥。”鄒弢《三借廬筆談》載，蒲松齡在寫此書時，常設(shè)茶煙于道旁，“見行者過，必強與語，搜奇說異，隨人所知”。無論是請同人郵寄見聞，還是請人搜奇說異，都說明蒲松齡的創(chuàng)作來源于社會生活。用毛澤東的話來說，就是“很注意調(diào)查研究”。這是《聊齋志異》借寫鬼狐妖魅，能深刻揭示人情世態(tài)的原因。
7．法捷耶夫在《毀滅》中描寫調(diào)馬之術(shù)很內(nèi)行，說明“大作家不是坐在屋子里憑想象寫作的”
1938年4月28日，毛澤東在延安魯迅藝術(shù)學院的講話中說：“魯迅先生在《毀滅》的后記中說到，《毀滅》的作者法捷耶夫是身經(jīng)游擊戰(zhàn)爭的，他描寫調(diào)馬之術(shù)寫得很內(nèi)行。像上馬鞍子這類細微的動作，《毀滅》的作者都注意到了，魯迅先生也注意到了。這告訴我們，大作家不是坐在屋子里憑想象寫作的，那樣寫出來的東西是不行的?！都t樓夢》這部書……描寫柳湘蓮?fù)创蜓匆院蟊?lsquo;牽馬認鐙去了’，沒有實際經(jīng)驗是寫不出‘認鐙’二字的。事非經(jīng)過不知難，每每一件小事卻有豐富的內(nèi)容，要從實際生活經(jīng)驗中才會知道。”
法捷耶夫（公元1901—1956），蘇聯(lián)著名作家。1918年加入俄共（布），1939年當選為蘇共中央委員。在蘇聯(lián)國內(nèi)戰(zhàn)爭時期，他曾在遠東地區(qū)參加游擊戰(zhàn)爭。《毀滅》是他1927年出版的描寫國內(nèi)戰(zhàn)爭時期遠東一支游擊隊戰(zhàn)斗和成長經(jīng)歷的一部長篇小說，其中對游擊隊傳令兵莫羅茲卡“調(diào)馬之術(shù)”的描寫特別細膩生動。魯迅曾據(jù)日譯本譯成中文，后又據(jù)英譯本和德譯本參校了一遍，于1931年10月由上海三閑書屋出版單行本。在該書《后記》里，魯迅寫道：書中“泰茄的景色，夜襲的情形，非身歷者不能描寫，即開槍和調(diào)馬之術(shù)，也都是得益于實際的經(jīng)驗，決非幻想的文人所能著筆的”。
毛澤東在上述講話中，舉了“像上馬鞍子這類細微的動作”等例子，說明“要從實際生活經(jīng)驗中才會知道”，強調(diào)親身經(jīng)歷和深入生活的重要性。講話中提到的《紅樓夢》中的“認鐙”一例，也是為了說明沒有豐富的實際生活經(jīng)驗，就不可能寫出形象逼真的細節(jié)。
在這次講話中，毛澤東還談到：高爾基的“生活經(jīng)驗豐富極了，他熟悉俄國下層群眾的生活和語言，也熟悉俄國其他階層的實際情形，所以才能寫出那樣多的偉大作品”。
二、關(guān)于聽取不同意見（三則）
1．蘇秦和張儀的故事說明，聽取不同的、批評的意見“對人是有好處的”
1960年12月25日，毛澤東在同身邊工作人員談話時說：批評就是幫助，對人是有好處的。從前張儀和蘇秦兩個人，都是鬼谷先生的學生。后來蘇秦在趙國當了宰相，地方就在邯鄲。張儀跑到邯鄲找蘇秦，一去就住進“招待所”，大概是現(xiàn)在北京飯店之類的住所，好幾天沒有見到蘇秦的面。后來，蘇秦請他吃飯，排場大得很，蘇秦坐在當中高處，把張儀安排坐在下面角上，盛了點仆人吃的飯食給他吃。這下子張儀的氣可就大了?；氐?ldquo;北京飯店”，“北京飯店”的“經(jīng)理”看他這個樣子，就問他：張先生臉色不痛快，有什么生氣的事吧？他把蘇秦如此這般對待他說了一番。這位“經(jīng)理”說：這樣看來，你在趙國呆不住了，只有到秦國去。張儀一想也對，就此動身。“經(jīng)理”陪他走到秦國，一路花費大概相當現(xiàn)在的三四十萬人民幣吧！到了秦國，他們?yōu)榱艘娗赝?，就走走門路，行些賄賂和送些衣服，一共又花了四五十萬人民幣。以后，張儀當上了秦國的宰相，“北京飯店”的“經(jīng)理”就向他告辭回國，并問他今后怎么打算。張儀一提起蘇秦還是咬牙切齒，并說過了兩年一定要出兵攻打趙國。“經(jīng)理”見他這樣說，就告訴他，趙國宰相蘇秦是個好人，當時蘇秦所以要氣他，是故意的，怕他在趙國安居下來，不想上進，做不了大事。蘇秦知道張儀是個人才，能做大事，如果在趙國依靠蘇秦，他也只是當個“科長”什么的就算到頂了。策劃張儀到秦國來，和給他一切花銷，都是蘇秦主使的。張儀一聽，這才恍然大悟。你們看，蘇秦對張儀是好意還是惡意？我們之間，進行批評幫助都是好意。就是明明知道某些批評是惡意也要聽下去，不要緊嘛！人就是要壓的，像榨油一樣，你不壓，是出不了油的。人沒有壓力是不會進步的。
蘇秦（？—公元前284）和張儀（？—公元前310），都是戰(zhàn)國時期著名縱橫家，他們年輕時均求學于鬼谷子。蘇秦，東周洛陽（今河南洛陽）人，曾佩六國相印，合縱攻秦，被趙國封為武安君。張儀，戰(zhàn)國時期魏人，先游說于楚，后入秦任秦相。他采用連橫策略，游說各國服從秦國。蘇秦刺激張儀、使之有所作為的故事，見于《史記·張儀列傳第十》。毛澤東用它來說明，人沒有壓力是不會進步的，別人講的不同的、批評的意見，無論正確與否，都要認真去聽，都是一種幫助，也是一種壓力，壓力可以轉(zhuǎn)化為進步的動力。
2．不要像項羽那樣“不愛聽別人的不同意見”，凡是大事“就得集體討論”
1962年1月30日，毛澤東在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說：“只要是大事，就得集體討論，認真地聽取不同的意見，認真地對于復(fù)雜的情況和不同的意見加以分析。要想到事情的幾種可能性，估計情況的幾個方面，好的和壞的，順利的和困難的，可能辦到的和不可能辦到的。盡可能地慎重一些，周到一些。如果不是這樣，就是一人稱霸。這樣的第一書記，應(yīng)當叫做霸王，不是民主集中制的‘班長’。從前有個項羽，叫做西楚霸王，他就不愛聽別人的不同意見。他那里有個范增，給他出過些主意，可是項羽不聽范增的話。”
公元前207年，項羽在巨鹿之戰(zhàn)中率楚軍摧毀秦軍主力，自立為西楚霸王，與漢王劉邦爭天下。楚漢相爭初期和中期，項羽處于優(yōu)勢，其謀士范增勸項羽盡早除掉劉邦。鴻門宴上，范增多次遞眼色、舉玉佩，并安排項莊舞劍刺殺劉邦，但項羽不聽，放走了劉邦。公元前204年初，項羽兵圍滎陽，截斷漢軍糧道，劉邦的形勢非常危急，于是派使臣向項羽議和，提出以鴻溝為界，以東歸楚，以西歸漢，就此罷兵，分而治之。項羽心動，想罷兵東撤。范增進言道：“劉邦即將兵敗，今日不取，日后必悔。”這時，生性多疑的項羽又中了反間計，懷疑范增私通劉邦，范增憤而離去。項羽失去了一位得力的助手，最終兵敗，自刎于烏江。
毛澤東十分重視項羽由于“不愛聽別人的不同意見”而失敗的教訓(xùn)。1963年1月3日，他批示將《史記》中的《項羽本紀》“送各同志一閱”；過了4天，又在一次講話中說，項羽犯的錯誤有：鴻門宴不聽范增建議放跑了劉邦；對楚漢訂立鴻溝協(xié)定很當真，劉邦卻不以為然。
3．劉邦“比較能夠采納各種不同的意見”，他最終打敗項羽“不是偶然的”
1962年1月30日，毛澤東在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說：“劉邦，就是漢高祖，他比較能夠采納各種不同的意見。有個知識分子名叫酈食其，去見劉邦。……（劉邦）立即采納了酈食其奪取陳留縣的意見。此事見《史記》酈生陸賈列傳。劉邦是在封建時代被歷史家稱為‘豁達大度，從諫如流’的英雄人物。劉邦同項羽打了好幾年仗，結(jié)果劉邦勝了，項羽敗了，不是偶然的。”
毛澤東讀《史記》很注意劉邦從諫如流的一些事例。除了上述所談采納酈食其奪取陳留的意見外，1964年1月7日在一次談話中，毛澤東還舉了其他幾件事情：一是聽張良勸說，封韓信為齊王，此事載《留侯世家》；二是楚漢劃界鴻溝后，聽張良、陳平之勸，趁機追擊引兵東向的項羽，此事載《項羽本紀》；三是劉邦稱帝后，欲建都洛陽，聽齊人劉敬建議，入都關(guān)中長安，此事載《劉敬列傳》。劉邦能夠作出一些正確的決策，與他善于采納不同人的意見密切相關(guān)。
三、關(guān)于掌握分析方法（五則）
1．石勒通過其謀士張賓對王浚、劉琨和鮮卑、烏桓情況的分析而下決心攻取了幽州，說明“分析方法是極重要的”
毛澤東在讀《通鑒紀事本末·石勒寇河朔》敘述張賓出謀劃策幫助石勒攻取幽州一事時，批道：“分析方法是極重要的。”
張賓（？—公元322），十六國時后趙的大臣，趙郡中丘（今河北內(nèi)丘）人。石勒建立后趙前，張賓即為其謀士。公元315年，石勒想攻取西晉將軍王浚鎮(zhèn)守的幽州，但遲遲難下決心。張賓說：“你下不了出兵的決心，是不是怕劉琨、鮮卑和烏桓在后面襲擊你呢？”石勒回答說：“是啊，我該怎么辦呢？”張賓分析說：“他們的智謀與勇敢，都比不上將軍。他們不會料到你會千里遠征攻取幽州。你率輕軍奇襲，來回也不過20天。等到劉琨他們想出兵攻打我們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回來了。再者，王浚和劉琨雖然都是晉臣，但相互間卻是仇敵。我們可假裝和劉琨修好，他肯定也希望王?？禳c滅亡。所以他終究不會為了救王浚而來進攻我們。”石勒采納了他的建議。后來事態(tài)的發(fā)展同張賓的分析完全一樣。
2．趙充國在給漢宣帝關(guān)于建議實行屯田的奏折中由于分析深透，取得了對公卿們的“說服力強之效”
毛澤東在讀《漢書》卷69《趙充國傳》中關(guān)于漢宣帝采納趙充國實行屯田的建議時批道：“說服力強之效。”
趙充國（公元前137—前52），西漢時的將領(lǐng)，隴西上邽（今甘肅天水）人。熟悉匈奴和羌族的情況。漢宣帝時趙充國率軍與羌族作戰(zhàn)，并在西北屯田，對當?shù)剞r(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發(fā)展起了推動作用。趙充國上奏漢宣帝，提出駐邊疆軍隊實行屯田的建議，并具體分析了屯田的12條好處，不屯田的12條壞處。漢宣帝把他的建議交給公卿們討論。開始時，贊成的人十之有三，然后是十之有五，最后十分之八的人都贊成了。先前反對的人，也大都心服口服。毛澤東的批語認為，這是由于趙充國的奏折對屯田的好處、不屯田的弊端分析深透，因而產(chǎn)生了很強的說服力。
3．李克用經(jīng)過冷靜分析敵情而解朱全忠合圍晉陽城之危，說明危急之中往往包含著轉(zhuǎn)守為攻的機遇而“不可不察”
毛澤東在讀《舊五代史》卷26《唐書·武皇本紀》中關(guān)于李克用解朱全忠合圍晉陽城之危的情節(jié)時批道：“沙陀（少數(shù)民族的沙陀部，代指唐朝晉王李克用——編者注）最危急之秋，亦即轉(zhuǎn)守為攻之會，世態(tài)每每如此，不可不察也。”
李克用（公元856—908），唐末沙陀部人。黃巢起義時，他率沙陀兵攻破黃巢占據(jù)的長安，被任命為河?xùn)|節(jié)度使，后封晉王。其子李存勖建立后唐，他被尊為太祖武皇帝。公元901年，梁王朱全忠率六路大軍，分進合擊晉陽。面對強大攻勢，李克用的一些部下不戰(zhàn)自降，朱全忠大軍順利合圍晉陽城下。李克用在危急形勢下，冷靜分析敵情，派精兵每夜出城襲營掩殺，造成敵兵的極大恐慌。朱全忠終因糧草供應(yīng)不濟，士兵多患疾病，不得不下令全部撤軍。李克用又派兵追殺，大獲全勝。毛澤東認為，危急之中往往包含著“轉(zhuǎn)守為攻”的機遇，關(guān)鍵是要善于觀察和分析形勢，作出正確的判斷與選擇。
4．老子說的“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是告誡人們分析問題“不但要看到事物的正面，也要看到它的反面”
1957年2月27日，毛澤東在最高國務(wù)會議第11次（擴大）會議上作的《關(guān)于正確處理人民內(nèi)部矛盾的問題》的講話中說：“我們必須學會全面地看問題，不但要看到事物的正面，也要看到它的反面。在一定的條件下，壞的東西可以引出好的結(jié)果，好的東西也可以引出壞的結(jié)果。老子在二千多年以前就說過：‘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日本打到中國，日本人叫勝利。中國大片土地被侵占，中國人叫失敗。但是在中國的失敗里面包含著勝利，在日本的勝利里面包含著失敗。歷史難道不是這樣證明了嗎？”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一語出自《老子》第58章。此句上下的原文意思是：政治手段寬松，民風就淳樸；政治手段過嚴，民風就乖戾浮滑。災(zāi)禍往往預(yù)示著福祥，而福祥卻可能潛伏著危機。誰能知道其間的底蘊呢？事物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常態(tài)的東西可以變成異態(tài)的。毛澤東在上述講話中，以老子禍福相依相伏的辯證方法來分析當年抗日戰(zhàn)爭的前途，強調(diào)了事物的主要矛盾方面和次要矛盾方面在一定條件下實現(xiàn)轉(zhuǎn)化的可能性和必然性。
1936年12月，毛澤東在《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中總結(jié)土地革命戰(zhàn)爭的經(jīng)驗教訓(xùn)時，還引用《老子》第36章中“將欲奪之，必固與之”這句話，強調(diào)要改變敵我強弱力量的對比，使之發(fā)生于我有利的變化；要實行必要的戰(zhàn)略退卻，暫時放棄一些土地和城池，以獲得戰(zhàn)略上的主動。
5．《宋定伯捉鬼》中對“新鬼大，舊鬼小”的描述，說明對具體事物“要具體分析”
1961年1月4日，毛澤東在中南海同文學家何其芳談話時說：除了戰(zhàn)略上藐視，還要講戰(zhàn)術(shù)上重視。對具體的鬼，對一個一個的鬼，要具體分析，要講究戰(zhàn)術(shù)，要重視。不然，就打不敗它。你們編的書（指《不怕鬼的故事》——編者注）上，就有這樣的例子。《宋定伯捉鬼》，鬼背他過河，發(fā)現(xiàn)他身體重。他就欺騙它，說他是新鬼。“新鬼大，舊鬼小”，所以他重嘛。他后來又從鬼那里知道鬼怕什么東西，就用那個東西治它，就把鬼治住了。
“宋定伯捉鬼”的故事，見于東晉干寶（？—公元336）的《搜神記》，何其芳編輯《不怕鬼的故事》一書時將其收入。故事說，南陽宋定伯夜行路遇一鬼，與之同行。鬼建議輪流背著對方走路。路上，鬼發(fā)現(xiàn)他身體重，他就欺騙鬼說自己是新鬼，新鬼重，舊鬼輕，以此打消了鬼的懷疑。他后來又從鬼那里知道鬼最怕人的唾液，就在到達宛縣時把鬼揪住，并在已變成一只羊的鬼身上吐了唾沫，把它賣掉了。毛澤東用“宋定伯捉鬼”這個故事，說明要戰(zhàn)勝對手、克服困難，就必須知己知彼，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了解對象的特殊性，有針對性地去解決矛盾，從而度過難關(guān)。
四、關(guān)于識別風向（二則）
1．宋玉的《風賦》中寫了小風、中風和大風，“領(lǐng)導(dǎo)干部要特別注意”識別“起于青蘋之末”的小風
1958年5月23日，毛澤東在中共八大二次會議上的講話中說：“大風好辨別，小風就難辨別，領(lǐng)導(dǎo)干部要特別注意這種小風。宋玉寫了一篇《風賦》，……‘夫風生于地，起于青蘋之末，侵淫谿谷，盛怒于土囊之口。’這里寫了一個辯證法。風有小風、中風、大風。‘起于青蘋之末’，他說風就是從那個淺水中小草的尖端起的。‘侵淫’，就是慢慢地，逐步逐步地。‘谿’就是河川；‘谷’就是河谷。‘谿谷’就是在那兩個高山中間的山谷。‘盛怒’就是生了大氣了。‘土囊之口’，大概是三峽那個地方。從四川刮起一股風，通過三峽，叫‘土囊之口’。有書為證，你們?nèi)シ莻€《昭明文選》第四十五卷，我昨天還翻了一下。問題是這個風‘起于青蘋之末’的時候最不容易辨別，我們這些人在一個時候也很難免。”
宋玉的《風賦》被收入《昭明文選》，是一篇以風為描寫、議論對象的小賦。全篇用一問一答的對話方式，著意鋪敘風的一般的發(fā)生過程，以及“大王雄風”和“庶人雌風”的區(qū)別。毛澤東強調(diào)“風‘起于青蘋之末’的時候最不容易辨別”，意思是提醒人們尤其是領(lǐng)導(dǎo)干部，要特別注意那些處于初始狀態(tài)還不太明顯的事情，提高識別社會風向的能力，進而把問題解決在萌芽狀態(tài)。
2．劉知幾認為寫歷史的人要具備才、學、識三個條件，識就是“有識別風向的能力”
1958年5月20日，毛澤東在中共八大二次會議上的講話中說：唐朝有個劉知幾，是個歷史學家。他主張寫歷史的人要有三個條件：才、學、識。他說的識，就是辨別風向的問題。我現(xiàn)在特別提醒同志們注意的是，我們應(yīng)該有識別風向的能力，這一點有極端的重要性。一個人盡管有才有學，如果不善于識別風向，那還是很遲鈍的。
劉知幾（公元661—721），唐朝史學家，彭城（今江蘇徐州）人。武則天當政時歷任著作佐郎、左史等職，兼修國史，著有中國第一部史學評論專書《史通》。他認為史家須兼“史才”、“史學”、“史識”三長，而尤重史識。毛澤東很欣賞劉知幾的史識之說，將其引申為“識別”社會上各種政治風向的能力，意在強調(diào)領(lǐng)導(dǎo)干部必須有高度的政治敏感性。1964年10月，毛澤東在陳伯達的一個講話稿上加寫了這樣一段話：“凡辦事，首先要看得到。如果連那件事看都沒有看到，當然談不到抓的問題。有許多人，對于當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苗頭，甚至大量出現(xiàn)了的事實，缺乏看到的能力（感覺和理解），當然談不到抓起來做的問題。”“看得到”的能力，其中就包括識別風向的能力。
五、關(guān)于多謀善斷（三則）
1．要學曹操的多謀善斷，“反對多端寡要、言不及義”
1959年6月，毛澤東在同人民日報社負責人吳冷西談話時說：“有些人是書生，最大的缺點是多謀寡斷。劉備、孫權(quán)、袁紹都有這個缺點，曹操就多謀善斷。”“要反對多端寡要，沒有要點，言不及義。要一下子看到問題所在。曹操批評袁紹，‘志大而智小，色厲而膽薄’，沒有頭腦。還批評袁紹有其他缺點，兵多而分工不明，將驕而政令不一，地雖廣，糧雖多，完全可為我所用。”
毛澤東稱贊曹操“多謀善斷”，批評袁紹的“多端寡要”是有依據(jù)的。公元200年春，曹操將東征劉備，手下將領(lǐng)都說：“與曹公爭奪天下的人只有袁紹。袁紹正要逼近，他乘人之危襲擊我們，怎么辦？”曹操說：“劉備是豪杰之士，現(xiàn)在不攻打，將來一定是大患。袁紹雖有大志，但他見事遲，他不會動兵的。”郭嘉也勸曹操東征，于是曹操大破劉備。袁紹的缺點則在于多端寡要，瞻前顧后。曹操東征劉備的時候，袁紹的謀士田豐建議他從背后攻打曹操，袁紹卻以兒子生病為由推辭。田豐用手杖擊打地面說：“你遇到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卻以小孩生病為由白白喪失，太可惜了！”袁紹進軍黎陽，派顏良到白馬攻打曹軍。謀士沮授提出：“顏良氣量狹窄，性情暴躁，雖然勇猛但不能獨當此任。”袁紹不聽，結(jié)果顏良兵敗被殺。袁紹“沒有頭腦”，“志大而智小”，于此可見一斑。
2．“希望大家看看《三國志》中的《郭嘉傳》”，遇事“要與各方面去商量”而反對少謀武斷、優(yōu)柔寡斷
1959年3月2日，毛澤東在鄭州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講話中說：“希望大家看看《三國志》中的《郭嘉傳》。郭嘉是三國時期的一位著名人物，最初在袁紹部下，但他認為袁紹‘多端寡要，好謀無決，欲與共濟天下大難’。后經(jīng)荀彧推薦，成為曹操的重要謀臣。……郭嘉中年夭折，曹操非常惋惜，稱道他：‘每有大議，臨敵制變。臣策未決，嘉輒成之。平定天下，謀功為高。’郭嘉足智多謀，而曹操能夠問計于郭嘉等謀臣，聽取他們的意見，果斷作出決策，這說明他是一個知人善用、多謀善斷的人物。……多謀善斷這句話，重點在‘謀’字上。要多謀，少謀是不行的。要與各方面去商量，反對少謀武斷。商量又少，又武斷，那事情就辦不好。謀是基礎(chǔ)，只有多謀，才能善斷。謀的目的就是為了斷。要當機立斷，不要優(yōu)柔寡斷。應(yīng)當根據(jù)形勢的變化來改變計劃。……一個時候有一個時候的要點。這是個方法問題。這個方法不解決，每天在混混沌沌之中，什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什么當驢狗子，什么辛辛苦苦的官僚主義。特別是對外斗爭，得計遲是很危險的。”
郭嘉（公元170—207），潁川陽翟（今河南禹州）人?！度龂?middot;郭嘉傳》說他“深通算略，達于事情”。郭嘉開始在袁紹那里做謀士，建議總不被采納，后歸附曹操，出了很多好的計策。曹操大破袁紹后，又出兵到黎陽攻打袁紹的兩個兒子袁譚和袁尚，接連幾次戰(zhàn)役都贏得勝利，正準備乘勝追擊，郭嘉阻止說：“袁紹很喜歡這兩個兒子，但沒有一個適合繼承他當統(tǒng)帥。其手下郭圖、逢紀兩個謀臣之間一定會挑起內(nèi)斗，現(xiàn)在可以延緩進攻，等待他們有了變數(shù)之后，可一舉定乾坤。”不久，袁譚和袁尚果真為爭奪冀州相互而戰(zhàn)。曹操迅即出兵平定袁譚、袁尚。征伐呂布時，曹操連續(xù)幾次打敗呂布，呂布便退守不再應(yīng)戰(zhàn)，曹操也準備罷兵。郭嘉說：“當年項羽打了70多次戰(zhàn)役，都沒有失敗過，最后僅僅因為一次失敗便身死國亡，就是因為他有勇無謀。呂布的威力遠遠比不上項羽，而如今他的危險處境卻遠遠超出了當年的項羽。如果我們能夠乘勝攻擊，一定能夠生擒呂布。”曹操果斷聽從郭嘉的意見，一舉擊敗呂布。從上面這兩個事例可以看出，郭嘉的“足智多謀”是建立在了解敵情、洞悉形勢變化趨勢的基礎(chǔ)上的。他的多謀，還在于明察要點，幫助曹操拿出決斷。這就是毛澤東說的，“謀的目的就是為了斷”，如果是多端寡要，好謀無決，優(yōu)柔寡斷，或少謀武斷，則往往壞事。
在這次講話中，毛澤東還批評袁紹優(yōu)柔寡斷，“見事遲，得計遲”。例如，郭圖勸袁紹迎接天子到鄴縣建都，袁紹不同意，認為把天子放在身邊，行動多有不便。這時，曹操抓住機會，迎天子在許昌建都，由此“挾天子以令諸侯”。袁紹這才看出把天子放在身邊的好處，就去信曹操要他把天子送到自己的地盤上來，曹操哪里肯干呢？毛澤東認為，看不到形勢的變化，“每天在混混沌沌之中”，“得計遲是很危險的”。
3．康延孝之謀、李存勖之斷、郭崇韜之助，此三人“可謂識時務(wù)之俊杰”
毛澤東在讀《通鑒紀事本末》卷227《后唐滅梁》敘述后唐君主李存勖向部將康延孝、郭崇韜咨詢滅梁朝之事時，做了三處批語：
“康延孝之謀，李存勖之斷，郭崇韜之助，此三人者，可謂識時務(wù)之俊杰。”
“已成摧枯之勢，猶獻退兵之謀，世局往往有如此者。此時審機獨斷，往往成功。”
“仍康延孝之意。”
李存勖（公元885—926），即后唐莊宗，公元923年稱帝，國號唐，史稱后唐。同年攻滅后梁，定都洛陽。康延孝，代北（今山西代縣）人，后梁將領(lǐng)，后投奔李存勖。郭崇韜，代州雁門（今山西代縣）人，李存勖稱帝后任其為樞密使。梁末，李存勖將康延孝叫到家里，咨詢滅梁之事，康延孝說：梁兵“聚則不少，分則不多”，目前他們聚集在一起，我們不能硬打，只能“養(yǎng)勇蓄力”，待他們分兵合擊我們時，每處兵力就減少了，那時可“率精騎五千，自鄆州直抵大梁，擒其偽主，旬月之間，天下定矣”。李存勖依此計奪取了鄆州。后來李存勖屯兵朝城，猶作垂死搏斗的后梁幾路大軍壓境，而當時軍中糧草匱乏，部將多想退兵求和。李存勖單獨召見樞密使郭崇韜問計。郭崇韜建議李存勖部署兵將留守城池，并親率精兵，聯(lián)合鄆州，然后“長驅(qū)入汴，彼城中既空虛，必望風自潰”。并說，我曾經(jīng)和康延孝仔細商量過，看來“成敗之機，決在今歲”。李存勖十分贊同，由此審機獨斷，依計而行，果然取勝。
（本文由《黨的文獻》編輯部摘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