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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中宇:吳敬璉的蹊蹺藥方--宏觀調控觀察(2-7章)

作者:王中宇   來源:作者博客  

  第二編 宏觀調控觀察 第二章 “脹”“縮”之爭的背后

  第二章 “脹”“縮”之爭的背后

  多年來學者們對中國經濟將會通脹還是通縮一直爭論不休。正如前面提到的,時任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助理易綱的表述:“通脹通縮一線天”。

  通脹派、通縮派都在權威機構工作,都是業(yè)內專家,都有言之成理的論據。通縮派主要從產能過剩的角度來分析;而通脹派則從貨幣供應量進行分析。

  那公眾該相信誰的判斷?

  2.1“高達18%的貨幣供應量”

  通脹、通縮顯然是一種貨幣現象,央行面對“高達18%的貨幣供應量”(同上),自然要擔心通脹。

  我國曾長期被視為一個“金融抑制”的國家,《中國統(tǒng)計年鑒》的數據表明,1985年我國廣義貨幣M2僅占當年GDP的54.17%。當時,理論界的主流意見是“加強金融深化”。進入90年代,我國的“金融深化”發(fā)展得相當快,用GDP來度量M2,表現了這一進程(圖2.3)。面對巨大且(相對于GDP)高速增長的貨幣發(fā)行量,央行的憂慮不無道理。

  

  圖2.3、廣義貨幣供應量與GDP的比值

  然而供應的貨幣去了哪里?央行的統(tǒng)計口徑中,廣義貨幣M2被分解為流通中的現金M0、活期存款、準貨幣三部分,用GDP衡量,廣義貨幣M2的構成演化如圖2.4。

  

  圖2.4、細分的貨幣供應量與GDP的比值

  數據顯示:主要用于交易媒介的M0與GDP大體同步增長,而構成儲蓄并轉化為投資需求的準貨幣則高速擴張。這表明銀行系統(tǒng)供應的貨幣大多數被存儲起來,追求以錢生錢。可見,貨幣供應并不直接轉化為購買力。

  基于此,社科院金融研究所所長李揚認為:

  “M2的增長主要由于儲蓄和企業(yè)定期存款增加所致,由于被迫性儲蓄持續(xù)大于投資,國內的資金過剩成為長期現象,國內物價總水平不可能長期上升,通貨膨脹不是中國的主要危險,反而應當高度警惕通貨緊縮問題。”(杜亦 «央行報告反復斟酌通縮貨幣政策遭遇兩難境地» 經濟觀察報 2005年12月18日)

  李揚其實已經看到了問題的癥結,但他的分析止于“被迫性儲蓄持續(xù)大于投資”。沒有進一步分析儲蓄為何無法轉化為投資,更沒有分析過剩的資金不進入消費市場的原因,卻得出了“應當高度警惕通貨緊縮”結論,于是邏輯上成了“資金過剩”→“通貨緊縮”的悖論。由此得出的政策建議,邏輯上只能是“積極的財政、貨幣政策”。

  2.2“產能過剩的憂慮被夸大”?

  在自由市場上,決定價格的是供需雙方的平衡。盡管國家發(fā)改委在2005年 12月的一份報告中指出,有個11行業(yè)產能過?;驖撛谶^剩(«發(fā)改委:11個行業(yè)產能過剩狀況一覽» 中國設備網 http://www.cnsb.cn/html/news/64/show_64796.html)。但仍有不少學者或當事人堅稱,產能過剩是“假象”,“產能過剩的憂慮被夸大”。(«媒體稱中國不會重演日本悲劇 產能過剩被夸大» 中國日報網 2010年01月15日)

  前已反復證明,相對于高速擴張的產能,我國的國內需求一直在相對萎縮,造成了我們對海外市場的依賴。這些年,彌補內需不足的重要渠道是出口。出口/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演變(見圖2.5)說明了這一點。

  

  圖2.5、出口/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

  數據表明,進入本世紀后,國內產能對海外市場的依賴高速增長,2006、2007兩年甚至超過了對國內消費市場的依賴!如果是日、韓之類的國家,這條路或許還能走下去。而我們擁有世界最多的人口,這條路怎么可能走下去?這些年國際貿易爭端愈演愈烈,那些以“貿易自由主義”誘使我們洞開國門的發(fā)達國家,已經向我們揮舞貿易保護主義的盾牌。出口/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自2007年達到峰值104.76%后,即快速下行??梢娨蕾嚦隹诘穆芬呀涀叩奖M頭。

  可見,有效需求不足將是我們不得不長期面對的基本現實。筆者一位在企業(yè)界工作的朋友,歷數一連串行業(yè),告訴我,其中少數幾家企業(yè)的生產能力就夠滿足全中國的需求。統(tǒng)計數據證實了一線工作人員的感受。

  2.3通脹、通縮?艱難的選擇

  由此我們看到,過去20年中演進的兩個相關的過程:

  其一,用GDP作尺度衡量,貨幣供應量顯著上升,而勞動者收入下降,邏輯結論只有一個,大量的貨幣被當作資本儲藏起來了。這導致了國內社會有效需求相對于資本的萎縮。

  其二,大量資本的積聚推動了高強度的投資,形成了巨大的產能。國際市場成了彌補內需不足的緩沖池。直至引起各國強烈的反彈,內需不足的矛盾才清晰地暴露在國人眼前。

  這兩個過程導致了今天中國經濟結構的基本特征:

  銀行系統(tǒng)發(fā)行的貨幣,其主體已經演變?yōu)橘Y本;資本的第一屬性是贏利;而贏利要求降低成本、增加產出;降低成本必然降低勞動者所得,從而導致國內社會有效需求萎縮;增加產出則導致擴大供應。于是有效需求不足成為社會不得不長期面對的基本現實。

  我們已經看到,導致有效需求不足的并不是貨幣政策,而是目前社會要素配置的基本準則----資本利潤極大化。正是這個準則將越來越多的貨幣變成渴求利潤的“老虎”----資本;同時卻使社會消費的有效需求日漸相對萎縮,而這又正是利潤的來源。

  正是這只“老虎”將貨幣政策逼到了進退維谷的境地。無論央行采用“松”或“緊”的貨幣政策都無法解決有效需求不足的問題。

  如果央行提高利率,回籠貨幣,肯定會加劇已經大面積存在的存差(因為銀行放貸更加困難)。央行數據顯示, 1991年后,(存款-貸款)/GDP(當年價)高速上升,到2009年已達60.06%(見圖2.6)。為如此巨大的沉淀資金支付利息,迫使金融機構在實體經濟之外尋找新的利潤來源,其結果是“虛擬經濟”的膨脹。

  

  圖2.6:(貸款-存款)/GDP(當年價)

  如果央行降低利率,放出貨幣,肯定會刺激新一輪投資狂潮,狂潮過后則是“尸橫遍野”,過去20年,社會的供需矛盾正是在這一輪輪狂潮中惡化的。別忘了,“老虎”還呆在銀行里是因為有國家信用這個“籠子”,一旦供需矛盾惡化到不可收拾,“籠子”將被打破,占廣義貨幣六成以上的準貨幣將力圖沖出“籠子”,搶購一切它認為能夠保值的東西。這將意味著一個時代的結束。

  無論那種情況,都是社會無法承受的。由此,我們才能理解易綱所說的“一線天”。

  發(fā)改委宏觀院的報告認為:“低通脹已成為一種內在性長期趨勢。”從我們的經濟結構看,這個判斷無疑是正確的。但在分析其“主要原因”時,報告卻列舉為:

  一是高科技革命(信息技術革命)及其不斷擴散,提高了要素生產率,使企業(yè)生產成本大幅下降,效益提高,物價走低;

  二是全球化過程使市場機制在全球范圍內進行調節(jié),使市場資源配置的效率明顯提高,拉低物價水平;

  三是中國改革開放后經濟的持續(xù)高速發(fā)展,明顯增加了全球的供給量,使物價總水平增長放慢。(發(fā)改委宏觀院 «下半年可能出現輕度通縮» 國家信息中心 中經要報 第4期(總第398期) 2006年1月23日)

  將經濟陷入困境的根源歸咎于技術進步和經濟運轉的合理化,其隱含的理論假設是什么?如果此論成立,我們還搞什么“創(chuàng)新型國家”,還搞什么“要素配置合理化”?

  2.4誰來平衡“利潤極大化”機制

  面對可能的通縮,因該采取何種措施?

  過去20年,常見的反應是放松銀根、放寬投資限制。其隱含的理念是“投資制造需求”,國民經濟的波動基本上是由投資波動來驅動。這種政策短期內會造成“繁華盛世”的幻象,其長期后果則是日益尖銳的社會經濟矛盾。其實,許多這種政策的鼓吹者,心里完全明白其后果,但他們自認為有能力成為“繁華盛世”的受益者,而將成本推給社會。如此之多的明星官員和企業(yè)家卷款外逃,就是明證。

  既然通縮的根源不在貨幣政策,靠貨幣政策來反通縮注定無效。決定貨幣政策的,應該是其他政策目標。

  發(fā)改委宏觀院的報告除了建議“適度放松貨幣政策,防止通貨緊縮”外,值得注意的是提出了:

  “擴大內需的重點放在擴大消費需求上,對投資需求不是刺激,而是適度抑制,防止出現越來越嚴重的生產過剩問題,但要重視改善投資結構、增加有效供給。”

  “合理控制中長期貸款增長,繼續(xù)嚴格控制過熱行業(yè)、形象工程的信貸投放,適度收縮城市基建和高速公路的信貸規(guī)模。”(同上)

  這些政策建議并非針對其報告中羅列的三項“主要原因”,而是針對供需失衡,說明了報告作者心目中的癥結所在。

  2005年11月8日,中國證券報發(fā)表李軍杰的文章《目前應促進增長模式向消費主導型經濟轉變》,主張:擴大消費者特別是農民和低收入者的收入來源;建立惠及大眾的社會保障制度,穩(wěn)定消費預期;降低中低收入階層的稅負,減小收入分配差距。作者將這一切寄希望于財政政策而非貨幣政策。

  這些政策建議讓人想起凱恩斯。仔細想來,凱恩斯的藥方無一不是針對“利潤極大化”這一準則。既然“利潤極大化”機制是造成困境的根源,而在資本主義體制下,又不可能廢除這一機制,為了社會的整體生存,就必須有另一機制與之抗衡。控制論先驅坎農在《軀體的智慧》中提出了“拮抗機制”的概念,凱恩斯主義正好與“利潤極大化”機制構成一對“拮抗機制”。這就是凱恩斯主義得以立足的深層根源,也是西方人喜歡將自己的社會稱為“混合經濟”的原因。

  看來,要理清中國經濟的脈絡,還需要研究一下凱恩斯。然而了解一點經濟思想史的人都知道,凱恩斯主義的源頭其實在馬克思那里。所不同的是,在馬克思那里清晰的邏輯思路,到凱恩斯那里變成了費解的數學公式。馬克思開的藥方是廢除資本主義,而凱恩斯開的藥方是飲鴆止渴。

  而我們某些研究通縮/通脹的學者,只埋頭于CPI(消費者價格)、PPI(生產者價格),其視野與股市炒家相距幾何?

  第三章 “刺激內需”—可行的方略?

  第四章就業(yè)困境觀察

  2002年11月,黨的十六大報告明確提出:“就業(yè)是民生之本”,可見此時就業(yè)壓力此時已經使“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的當局不得不思考轉變政策方向了。

  由全國青聯(lián)及勞動和社會保障部勞動科學研究所聯(lián)合完成的《中國首次青年就業(yè)狀況調查報告》,于2005年6月首次由共青團中央公布。

  報告顯示:我國青年的失業(yè)率明顯高于社會平均水平。在登記求職的人群中,青年占到70%。大部分青年就業(yè)無保障,工作不穩(wěn)定,工作時間長,工資低,依靠“青春討飯吃”。低齡青年和農村青年尤為如此。

  就業(yè)青年中將近30%的人的平均月收入在600元以下,月平均收入在600-1500元之間者占60%,月平均收超過1500元以上者僅10%多一點。

  38%的就業(yè)青年沒有任何勞動合同,還有20%的簽訂了1年以內的臨時合同,36%的簽訂有1至3年固定期限合同。就業(yè)青年平均周工作時間為48小時,按每周工作5天計算,平均每天的工作時間是9.6小時。有三分之一以上的人員每周工作時間在50小時以上。而15至19歲青年以及農村青年的平均周工作時間均為53個小時平均每天工作10.6小時。

  青年勞動力中,大學畢業(yè)生長期被視為“精英”群體,然而每年兩百余萬的高校畢業(yè)生,初次就業(yè)率僅50%左右。在武漢勞動力市場舉辦的外來務工人員招聘會上,進場求職人員中,應屆大學畢業(yè)生居然占了三分之一左右,與農民工和下崗失業(yè)人員爭奪就業(yè)機會。(見中新社記者艾啟平 «中國求職市場三分天下大學生與農民工爭搶飯碗» 中新社武漢2005年2月27日 中國新聞網)我國大專以上文化程度者,僅占人口的3.8%,每年兩百余萬的高校畢業(yè)生,對提高國民整體文化素質不過杯水車薪。連這一點高教育程度的勞力都嘗到了“畢業(yè)即失業(yè)”的味道。

  南京市2004年第四季度就業(yè)情況分析顯示,學歷越高可選擇的崗位越少:平均每個需求崗位的求職者,大專學歷為2.53個,本科學歷為2.56個,而碩士以上學歷為3.51個。

  實事上,失業(yè)已經波及到研究生,中新江蘇網南京2005年2月27日電:根據勞動部門統(tǒng)計的資料顯示,截至去年四季度南京市有158名碩士以上高學歷人員到勞動力市場登記失業(yè),享受失業(yè)保險待遇。

  曾幾何時,“海歸”就是“金領”的同義詞.2005年《中國青年報》社會調查中心關于“海歸搜索行動”的一項調查表明,有71%的“海歸”是在歸國6個月內才找到工作,一年以后還沒有找到工作的占10.2%。(«海歸陡增就業(yè)壓力加大» 2005年07月11日 搜狐新聞 http://news.sohu.com/s2007/haigui/)。

  同年,世界HR實驗室對1500個海歸樣本的統(tǒng)計結果,35%以上的海歸存在就業(yè)困難,不得不暫時待業(yè)而成為海待,受訪者中已有3個月未找到工作的占30%,另有15%在5個月內都沒有找到工作(見《廣州日報》,2005年11月3日)。

  而到了2006年,歐美同學會組織的關于自費留學人員回國就業(yè)調查顯示,21%的被調查者花了3~6個月時間才找到工作,甚至有6%的被調查者花了一年以上的時間找工作(見王輝耀«中國海歸回國待業(yè)現象全解析» 2008-02-18)。以至于許多人無奈地自嘲:“海歸”變“海待”了。

  所謂“高端”勞動者都這樣,“低端”勞動者就可想而知了。當我們的青年無法被社會吸收,當高教育程度者陷入失業(yè),當低教育程度者根本看不到希望,將有什么在前面等待我們的社會?

  人們對中國失業(yè)統(tǒng)計數據爭論不休,官方與學者的數據相差甚大,筆者不想糾纏于此。就業(yè)顯然已經成為困擾社會的嚴重問題,讓我們來探尋就業(yè)問題的癥結所在。

  

4.1 人口:翻一番的GDP與增長10%的勞力

  當前關于我國失業(yè)問題的主流觀點是人口太多,勞動力供大于求。

  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所副所長李培林說:“無論采取哪一種可能的生育率假設來測算,在未來相當長的一個時期內,中國勞動力供給持續(xù)增長的局面都是無法改變的”。他測算,“1995年的勞動力資源是8.2億,2000年為8.6億,2005年將超過9億,2025年將超過10億,其后一直到2050年都會保持在10億以上”。具體到我國城鎮(zhèn),李培林認為,城鎮(zhèn)勞動力供給過剩狀況較前幾年更加嚴重,2000年我國城鎮(zhèn)能提供就業(yè)機會為700—900萬個,而實際的勞動力供給在2000萬人左右,勞動力的實際供給過剩高達1100—1300萬人。(轉引自宋豐景 «國內失業(yè)問題研究最新進展» 城市問題總第 123 期 2005 年第 1 期)

  然而,根據歷年《中國統(tǒng)計年鑒》,以不變價格計,2005我國的GDP比1995年增加了1.3839倍。按李培林提供的數字,從1995年到2005年,勞動力資源增長也就10%左右。撇開經濟學家們高深的術語,經濟無非是人民勞動以獲取自己的生存與發(fā)展,我們看到的現實是,經濟增長了十三成以上,卻無法為僅增長一成的勞力提供就業(yè)機會。

  1962年,美國經濟學家阿瑟•奧肯提出了著名的“奧肯定律”。該定律論證:失業(yè)率的變化方向與國民生產總值增長率相反。即高增長率使失業(yè)率降低,低增長率則會提高失業(yè)率。奧肯定律得到了國際上普遍的認同。

  而我們令世人瞠目的經濟增長率,卻不能為嚴格計劃生育下的勞動力提供就業(yè)機會。由此,人口數量絕非就業(yè)問題的癥結,我們必須另尋答案。

  

4.2 結構:荒唐的求知路

  于是,許多人將問題歸咎于“結構性失業(yè)”。用經濟學家的術語說就是:“結構性失業(yè)是指就業(yè)結構變化與產業(yè)結構變化不一致所導致的失業(yè)”說白了,就是“有人沒事干和有事沒人干”。

  為什么?先來看一下我們的產業(yè)結構變化(圖2.17)。產業(yè)結構最明顯的變化是GDP中第一產業(yè)的比重持續(xù)下降,而二、三產業(yè)的比重明顯上升。這提示我們,第一產業(yè)的就業(yè)比重應下降,而二、三產業(yè)所提供的就業(yè)比重應上升。

  

  圖2.17:三次產業(yè)在GDP中的比重

  但與此同時,1996年到2003年,第一產業(yè)的就業(yè)比重并沒有下降,第二產業(yè)的就業(yè)比重反而下降了,下降的部分由第三產業(yè)吸收(見圖2.18)。這就是所謂“就業(yè)結構變化與產業(yè)結構變化不一致”。

  

  圖2.18:三次產業(yè)在就業(yè)中的比重

  觀察三次產業(yè)的“就業(yè)比重-GDP比重”,能更清晰地看出癥結(見圖2.19)。如果各產業(yè)均衡地承擔就業(yè)壓力,各自的“就業(yè)比重-GDP比重”都應是零。大于零意味著承擔了過分的就業(yè)壓力,而小于零意味著提供的就業(yè)機會偏少。

  

  圖2.19:三次產業(yè)的就業(yè)比重-GDP比重

  數據顯示,我國農業(yè)一直承擔著過大的就業(yè)壓力,建國60多年了,農業(yè)在GDP中的比重已經從1952年的50.50%降到2009年的10.35%,而它超載的就業(yè)壓力卻依然維持在高位,單位農業(yè)產值承擔的就業(yè)壓力反而日益加重。與之對應,二、三產業(yè)始終未能有效地提供就業(yè)機會。這勢必導致農村出現大量的隱形失業(yè),并通過人口流動強化對全社會的就業(yè)壓力。

  我國是一個農民大國。開始改革開放時,60%的勞力以農為業(yè)。國家的工業(yè)化要求將農民轉換為二、三產業(yè)就業(yè)者。60%的勞力面對的這種轉變,本質上是國民素質的根本改造:從單一的農夫變?yōu)槌汕先f種行業(yè)的專業(yè)人員。.

  實現這種改造最基本措施的是義務教育。日本早就明白這一點,1886年,就規(guī)定普及四年義務教育,1905年又把義務教育年限延長為六年。而我們直到1986年4月,才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義務教育法》,而立法后的整個90年代,教育經費集中于大城市,集中于“與國際接軌”的貴族學校。而廣大國民所在的農村,“義務教育”成了農民自己的義務,農民被孩子的學費壓得喘不過氣來,失學、輟學之事不斷見諸媒體。傳媒只能將廣大國民受教育的希望寄托“希望工程”上,而這“希望”靠的是募捐。國民整體素質的現代化事關民族存亡,而我們的教育系統(tǒng)對此麻木不仁,其基本目標事實上定位于培養(yǎng)“精英”。

  前述《中國首次青年就業(yè)狀況調查報告》顯示:在求職時,超過60%的失業(yè)青年認為最大的困難是文化水平低,農村青年的這一比例高達75%。

  2005年5月2日,新華社濟南報道的一個案例,尖銳地顯示出因缺乏教育給青年們造成的荒唐悲?。?/p>

  翟瑞平,29歲,初中文化,到濟南打工已有五六年,靠打零工勉強生活。由于沒有一技之長,只能干一些粗重體力活,掙錢很少,而且經常完工后討不到工錢或被工頭任意克扣。吃了這么多沒文化的苦頭,翟瑞平想通過培訓機構學習一門技術,但大多學費昂貴,價錢便宜的又往往不正規(guī)。一次,翟偶爾看報紙,看到對監(jiān)獄的正面宣傳,再加上平時接觸過有前科的民工,聽說過在監(jiān)獄里不愁吃不愁穿,還教給技術,于是,他搶劫了一名女被害人之后馬上到公安機關自首,指望借此到監(jiān)獄里學習技術,賴以謀生。(見«一在濟南打工青年搶劫之后忙自首 只為入獄學技術» 2005-05-02 新華網山東頻道)

  翟瑞平學技術的想法源現實生活中的苦楚,他也想過正規(guī)的培訓,但無力負擔,相比之下,到監(jiān)獄里學技術免費而可行,遂產生了被稱為“荒唐”的想法。其實,他不過做了一個極為務實的選擇,難度僅在克服“監(jiān)獄”這個心理障礙。歷史反復告訴我們,對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們,這絕非不可逾越。

  理性的選擇導致“荒唐的想法”,這表明選擇者處境之“荒唐”:正路不通、監(jiān)獄可行。而這“荒唐”處境的根源何在?或許,我們可以取消監(jiān)獄對囚犯的技術培訓,這樣監(jiān)獄之路也不通了。然而,監(jiān)獄對囚犯進行技術培訓,目的在于給予一技之長,以便出獄后能維持生計,減少再次犯罪的可能性。斷掉此路,避免了小的“荒唐”,必將造成更大的“荒唐”。

  其實,真正“荒唐”的是我們的教育體系。在號稱實施九年義務教育的國度,一個29歲的農村青年只有小學文化程度,此“荒唐”一也;該青年想學技術,卻無正路可走,此“荒唐”二也;監(jiān)獄不歸教育行政部門管理,卻不得不擔負技術教育的功能,此“荒唐”三也;由此引出第四個,也是最大的“荒唐”:罪犯的受教育權高于守法公民。

  其實,監(jiān)獄進行技術培訓的費用還是來自財政,這讓人想起不知哪位哲人的名言:“不辦學校,就得辦監(jiān)獄”。翟瑞平不過通過犯罪來“考取”監(jiān)獄這所學校罷了。由此可見,教育系統(tǒng)荒唐的戰(zhàn)略性定位,是所謂“結構性失業(yè)”的癥結之一。

  然而,仔細分析所謂的“有人沒事干和有事沒人干”,會發(fā)現,這兩者不是對等的。根據《中國勞動統(tǒng)計年鑒(2004年)》,2003年,城鎮(zhèn)勞動力供應總數為2896.3萬人,而城鎮(zhèn)勞動力配置總數為1595.5萬人。供應超出需求81.5%。

  2005年,湖北省人事廳主辦春季首場大型人才招聘會,四百家用人單位提供了約七千八百個崗位。開幕當天即涌入超過一萬名求職者,沈陽人才市場一次招聘會提供了2000多個工作崗位,而求職者多達數萬。

  這絕不是“結構性失業(yè)”能完全解釋的,我們還要另找原因。

  

4.3 投資:為何拉不動就業(yè)?

  投資,是經濟學家們研究就業(yè)的重要視角。2005年,筆者在百度上敲入“投資 就業(yè)”,搜出了“相關網頁約489,000篇”。諸如:“美國風險投資創(chuàng)造大量就業(yè)機會”、“國家投資拉動旅游就業(yè)”、“啟動民間投資解決就業(yè)難題”、“外國投資拉升法國就業(yè)”、“外商直接投資的就業(yè)效應分析”、“未來投資應以充分就業(yè)為目標”、“國債投資創(chuàng)造就業(yè)崗位500萬”、“115億投資創(chuàng)造大量就業(yè)機會”……等等。

  誰都知道,就業(yè)崗位需要資本,投資會創(chuàng)造就業(yè)崗位。那我們的投資如何?從1991年到2003年,按不變價格計,全社會年度固定資產投資增加了433%。而同期所謂“經濟活動人口”僅增長15.1%。可見就業(yè)困境的根子不在總體投資不足。

  我們再進一步分析投資增長與就業(yè)增長的相關性。圖2.20對比了全社會固定資產與就業(yè)人員的增長率,由于兩者相差太大,為在同一圖中顯示,將就業(yè)人員增長率乘了10。圖中1990年的就業(yè)增長率付闕,原因是這一年的就業(yè)數據顯著高于前一年,算出的增長率遠超出前后各年之值,在統(tǒng)計年鑒上又找不到解釋。只能猜測,從1990年起,就業(yè)數據的統(tǒng)計口徑發(fā)生了變化,前后數據不可比。

  

  圖2.20:就業(yè)增長率與投資增長率

  圖2.20中,我們看到一個明顯的現象:1990年以前,就業(yè)增長率的變動與投資增長率的變動大致同步,用經濟學家的術語說,兩者明顯正相關,相關性達0.758,這與一般經濟理論相符。而1990年以后,兩條曲線各走各的,相關系數為-0.393,甚至表現出一定程度的負相關:投資增長率上升帶來就業(yè)增長率下降。整個這段時期,就業(yè)增長率遠低于前期,最高為1.3%,而前期最低為1.83%。

  數據提示我們:關注1990年以后的經濟運行。

  在《中國統(tǒng)計年鑒》中,1979年前,在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中只有國有企業(yè)的數據,此后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的經濟類型分劃幾經調整。據此,整理出前后口徑一致的分劃,其在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中所占的份額如圖2.21:

  

  圖2.21:各類經濟占固定資產投資的份額

  其中,集體經濟和個體經濟服務于底層國民就業(yè),兩者在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中的比重演化見圖2.22:

  

  圖2.22:集體經濟和個體經濟在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中的比重

  數據顯示,自1980年到1988年,兩者所占比重從30.54%上升到36.47%,在哪個時期,社會就業(yè)壓力明顯緩解。然而此后,兩者的比例開始下降,到2004年竟出現了急跌,到2009年兩者之和僅7.74%。

  與此同時,國有企業(yè)占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的分額也明顯下降,到2008年竟降至28.18%。同時如第一編第一章1.3節(jié)圖1.7所示,國有企業(yè)就業(yè)強度/資產存量強度明顯下滑。這一過程伴隨著3500萬國企職工下崗和國企高管的MBO浪潮,利潤極大化成了國企要素配置的核心原則。

  由此空出的份額主要由“其他”經濟體占有,它們包括:股份合作、聯(lián)營、有限責任公司、股份有限公司、私營、其他等主體,這些經濟體無疑均以資本利潤極大化為首要目標。

  對照投資構成的演化,我們來觀察就業(yè)構成的演化。同樣,就業(yè)構成的經濟類型分劃亦經過調整。據此,整理出前后口徑一致的分劃,其在全社會就業(yè)占的份額如圖2.23:

  

  圖2.23:就業(yè)構成演化

  (說明:«中國統(tǒng)計年鑒»中,就業(yè)人員的所有制統(tǒng)計分為城鄉(xiāng)兩大類,其中城鎮(zhèn)就業(yè)細分為:國有、集體、股份合作、聯(lián)營經濟單位、有限責任公司、股份有限公司、私營企業(yè)、外商投資、港澳臺商、個體、股份制經濟單位、城鎮(zhèn)其他經濟單位;鄉(xiāng)村細分為: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私營企業(yè)、個體,但這三項之和小于鄉(xiāng)村就業(yè)合計,筆者將其差額稱為“鄉(xiāng)村非企業(yè)”,繪圖時單列出國有、集體、“鄉(xiāng)村非企業(yè)”;將城、鄉(xiāng)個體統(tǒng)歸為“個體”,另將外商投資、港澳臺商歸為“外資及港澳臺資”,其余統(tǒng)歸并為“其他”)

  中國就業(yè)最大的份額是鄉(xiāng)村非企業(yè)就業(yè),1985年占到60.33%,到2009年雖然顯著下降,仍有33.19%,為第二大就業(yè)類型。

  另一個份額下降的類型是國有企業(yè)和集體企業(yè),到2009年分別降至8.23%和0.79%,幾乎是微不足道。

  而外資及港澳臺資企業(yè)、個體企業(yè)和“其他”企業(yè)則份額擴張,尤其是其他企業(yè),包含股份合作、聯(lián)營經濟單位、有限責任公司、股份有限公司、股份制經濟單位、城鄉(xiāng)私營企業(yè)、城鎮(zhèn)其他經濟單位等,這些企業(yè)均以利潤極大化為首要目標,視勞動者為生產“要素”,力圖以最低的代價獲得,以最高的效率使用。這些企業(yè)在就業(yè)份額中擴張最快,2009年“其他”企業(yè)占就業(yè)分額的47.17%,位居第一。

  對比圖2.21和圖2.23,發(fā)現國有企業(yè)占固定資產存量的分額即使經大幅萎縮后,在2009年仍占到32.65%,而它提供的就業(yè)機會僅為8.23%。

  1992年,根據《中國統(tǒng)計年鑒1991》、《工業(yè)統(tǒng)計年報1988》的數據,筆者曾用Cob-Douglas生產函數比較過全國工業(yè)與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要素配置效率,結果如下:

  全國工業(yè) 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

  凈產值增長率% 11.29 16.95

  資本增加的貢獻% 12.80 1.05

  勞力增加的貢獻% 3.79 14.09

  生產率增加的貢獻% -5.30 1.81

  資本貢獻的比重% 113.34 6.20

  勞力貢獻的比重% 33.59 83.14

  生產率貢獻的比重% -46.92 10.65

  凈產值/固定資產原值 0.406 1.383

  職工人數/萬元固定資產 1.366 7.457

  當時,“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在“全國工業(yè)”中的比重微乎其微,“全國工業(yè)”基本上就是國有企業(yè)(那時叫“全民所有”企業(yè))

  分析表明國有工業(yè)的增長主要靠增加投資,而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增長主要靠吸收農村剩余勞力。國有工業(yè)的生產率呈下降趨勢,對增長的貢獻是負的,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資本增加的作用。反之,在人們像印象中技術水平低、管理落后的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其生產率卻有所提高。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資本產出率遠高于國有工業(yè)。

  值得注意的是,萬元固定資產裝備的職工人數,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為7.5個,而國有企業(yè)為1.4個,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是國有企業(yè)的5.5倍。

  顯然,當時國有企業(yè)的根本問題,既不是投資不足,也不是負擔過重,而是管理不善。然而,90年代前期,從管理下手的改革遇到工業(yè)官僚和既得利益集團的頑強抵制,于是轉向“承包”、“優(yōu)化組合”、“減員增效”、“MBO”,讓工業(yè)官僚放手拿廣大職工開刀,把大批勞動者推向社會。

  圖2.21和圖2.23告訴我們,隨著國有企業(yè)份額的萎縮,以利潤極大化為其首要目標的“其它”企業(yè)大幅度膨脹。德隆、科林格爾等許多案例告訴人們,這個隨“國退民進”而爆發(fā)的集團是怎樣聚斂社會財富的,在這個過程中,地方黨委和政府的重頭工作之一是:幫助他們剝離、安撫“下崗職工”。

  由此,我們找到了就業(yè)問題的癥結之二:少數人對資本的壟斷,使其他多數社會成員缺乏創(chuàng)造就業(yè)機會的資本。

  

4.4 需求:支付能力在那里?

  創(chuàng)造就業(yè)機會需要資本,還需要“有效需求”,即你生產的東西要有人買。那“有效需求”來自何方?來自社會成員的收入。在第一編第一章1.1節(jié),我們詳細觀察了社會購買力。從多個角度的指出:不遲于90年代初,購買最終消費品的貨幣即開始了相對萎縮,同時在1.4節(jié)進一步指出:此間逐利資金高速膨脹,造成產能遠超過內需的迅速擴張(見圖1.9、圖1.10)。供需雙方一增一減,平衡被打破,社會生產能力遠超出有效需求。這就是“有效需求”不足。本編在前一章,更深入分析了“刺激內需”的政策為何無效。

  由此我們看到,過去二十多年的經濟發(fā)展是以降低勞動者的收益份額為代價的。必須注意的是,在此同時,以前不花錢或花錢較少的住房、教育、醫(yī)療領域,在這二十多年內先后“改革”,都變成需要勞動者大筆支付的事項。更為嚴峻的是,這三個領域的供應都控制在行政壟斷與大資本結合的集團手中,這個集團有極為強烈的聚斂沖動,普通百姓對他們毫無討價還價的余地。

  在這樣的背景下,普通百姓只能捏緊錢包,“有效需求”也就成了稀缺資源。

  當然,“有效需求”還有另外的來源:資本利得或公款消費。我們看到,這二十多年的改革,最大的受益者是資本家和官僚。由此,我們不難理解,為何在一片“內需不足”聲中,昂貴的高檔奢侈品出人意料的暢銷,為何公款消費如火如荼。

  來自高盛的一份研究報告顯示:2004年,中國奢侈品消費額約占全球銷售額的12%,已成為世界第三大奢侈品消費國。《新財富》通過對9家奢侈品品牌及品牌代理商的采訪與調研發(fā)現,這些奢侈品品牌近兩三年在中國市場的增長率都保持在80%以上,遠遠高于他們在全球其他國家和地區(qū)10%左右的增長率。因此預計,中國將在2010年超過日本,成為全球奢侈品市場的最大買家。(《全球奢侈品齊赴“中國盛宴”》新財富總第46 期 2005年2月)

  世紀之交有本書轟動一時:《誰動了我的奶酪?》老板們熱衷于把它送給即將失去職位的員工。然而,這本書并沒有回答到底是誰動了奶酪?而是教導員工不停地奔忙,去尋找新的奶酪,還暗示人們只要去找,就能找到更大更香的奶酪。

  然而統(tǒng)計數據告訴我們,奶酪正是被送書的先生們偷走了。在這場奶酪爭奪戰(zhàn)中,第一獲益者是資本,第二獲益者是財政,而勞動者是徹底的輸家。在這樣的游戲格局下,勞動者無論如何奔忙,其結果都是注定的。

  不過,這場游戲中的贏家也無法真正高興。歷史反復告訴我們沒有不散的“盛宴”。奢侈性消費昌盛歷來是王朝末期的信號,因為奢侈性消費品畢竟只涉及很小的一個生產領域,富豪們畢竟不能靠賺自己的錢實現“可持續(xù)發(fā)展”。況且,當多數社會成員被置于看不到希望的境地時,會發(fā)生些什么,史有明鑒。

  

4.5 反思:直面癥結

  就業(yè)需要三個基本要素:對產品的有效需求、資本和能力。我們看到,造成目前就業(yè)危機的癥結恰恰在這三個基本方面:

  首先,國民生產的分配失衡,作為社會成員多數的勞動者,所占份額下降到難以想象的地步,以致社會有效需求相對于供給能力明顯萎縮;

  其次,資本的高度集中,少數社會成員集中了多數社會資本,在那里“提高勞動生產率”,而多數社會成員缺乏創(chuàng)業(yè)所必須的資本;

  第三,在中國社會從農耕文明向工商文明過渡的歷史階段,社會教育系統(tǒng)最重要的任務是將數億農夫培養(yǎng)成現代社會的公民,而我們的教育系統(tǒng)一直忽視這個事關民族存亡的根本任務,以致眾多國民在工商文明中缺乏起碼的生存能力。

  將就業(yè)困境解釋為勞力市場信息不暢,顯然尚未觸及皮毛。將就業(yè)困境解釋為人口過多,顯然是在掩蓋問題。將就業(yè)困境解釋為資源不足,同樣難于自圓其說,資源不足首先制約生產,然后連帶制約就業(yè),而我們GDP的增長速度比勞動力增長速度高一個數量級。至于理論家們深奧的“機器替代勞力”學說,不過是為資本擁有者辯護的理論,機器是人生產的,讓人被機器逼進死胡同,這樣的理論家不是思想懶漢,就是別有用心。

  現在我們看到,正是利潤極大化造成了內需不足,而內需不足導致了雇傭需求下降,這才是就業(yè)困境的根本原因。而我們的主流經濟學界,回避客觀的邏輯、不顧明顯的事實,玩弄生僻無聊的術語,意在為某個強勢集團辯護,心中哪有國民的絕大多數?

  第五章 理論•現實•信心----救市觀察

  席卷全球的經濟危機已經嚴重影響到高度依賴海外市場的中國經濟。2009年一季度,一些經濟數據出現向好的苗頭,有人據此認為,中國經濟最艱難的時段已過,將率先復蘇。

  2011年7月后,出口連續(xù)三個月下滑。其態(tài)勢類似于2008年7月之后,而此后出口大幅下滑,到2009年2月降至2008年7月的47.48%(見圖2.24)。這讓一些分析人士再度緊張。這些年來,各種經濟形勢分析如同股評,權威專家們各說各話,令人莫辨南北。

  

  圖2.24:進出口月度數據 數據來源:

  海關總署網站月度進、出口報表

  認識經濟形勢,關鍵在于把握造成經濟困難的根源,看這些根源是否有所變化。評估“救市”的效果,不僅要看其短期作用,更需看其是否能針對經濟體的癥結,對癥下藥。

  在第一編第一章中,我們詳細觀察了經濟系統(tǒng)的癥結,即利潤極大化原則及其必然導致的四大失衡:社會產能與有效需求失衡、財產性收入與工資性收入失衡、追逐利潤的資金與追逐商品并祭獻利潤的資金失衡、貨幣供應量與社會可交易財富失衡。“救市”之策對這四大失衡作用如何?是緩解了還是強化了?

  

5.1 “救市”之策

  “救市”之策的核心是大手筆注入資金。2008年11月5日,中央政府推出4萬億投資的兩年經濟振興計劃。4萬億相當于2007年GDP的16.2%,2006年財政收入的103.2%,力度之大舉世震驚。

  現就職于世界銀行的林毅夫表示:

  “中國4萬億人民幣的財政刺激計劃有助于將中國的經濟增長率保持到8%~9%的水平,這就是中國為全球經濟能做出的最大的貢獻。”

  從媒體報道看,這四萬億指向三個方面:

  其一:增加居民收入,減輕居民負擔,包括:

  1、提高城鄉(xiāng)居民收入。提高明年糧食最低收購價格,提高農資綜合直補、良種補貼、農機具補貼等標準,增加農民收入。提高低收入群體等社保對象待遇水平,增加城市和農村低保補助,繼續(xù)提高企業(yè)退休人員基本養(yǎng)老金水平和優(yōu)撫對象生活補助標準。

  2、加快醫(yī)療衛(wèi)生、文化教育事業(yè)發(fā)展。加強基層醫(yī)療衛(wèi)生服務體系建設,加快中西部農村初中校舍改造,推進中西部地區(qū)特殊教育學校和鄉(xiāng)鎮(zhèn)綜合文化站建設。

  3、加快建設保障性安居工程。加大對廉租住房建設支持力度,加快棚戶區(qū)改造,實施游牧民定居工程,擴大農村危房改造試點。

  其二:公共工程,包括:

  1、加快鐵路、公路和機場等重大基礎設施建設。重點建設一批客運專線、煤運通道項目和西部干線鐵路,完善高速公路網,安排中西部干線機場和支線機場建設,加快城市電網改造。

  2、加強生態(tài)環(huán)境建設。加快城鎮(zhèn)污水、垃圾處理設施建設和重點流域水污染防治,加強重點防護林和天然林資源保護工程建設,支持重點節(jié)能減排工程建設。

  3、加快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加大農村沼氣、飲水安全工程和農村公路建設力度,完善農村電網,加快南水北調等重大水利工程建設和病險水庫除險加固,加強大型灌區(qū)節(jié)水改造。加大扶貧開發(fā)力度。

  4、加快地震災區(qū)災后重建各項工作。

  其三:支持企業(yè),促進轉型,包括:

  1、在全國所有地區(qū)、所有行業(yè)全面實施增值稅轉型改革,鼓勵企業(yè)技術改造,減輕企業(yè)負擔1200億元。

  2、加快自主創(chuàng)新和結構調整。支持高技術產業(yè)化建設和產業(yè)技術進步,支持服務業(yè)發(fā)展。

  為此,要求加大金融對經濟增長的支持力度。取消對商業(yè)銀行的信貸規(guī)模限制,合理擴大信貸規(guī)模,加大對重點工程、“三農”、中小企業(yè)和技術改造、兼并重組的信貸支持,有針對性地培育和鞏固消費信貸增長點。

  第一個方向針對不足的有效需求,無疑是正確的。此次金融海嘯中,不少國家和地區(qū)由政府直接向居民發(fā)放“消費券”,直指要害。然而這種“補貼”性的支出能否解決經濟體系根本機制造成的問題,值得懷疑。最有可能的是,它能救急于一時,將矛盾推到以后。更重要的問題在于,危機源于實體經濟的利潤遠不足以喂飽巨量逐利資金的胃口,而逐利資金擁有者的利潤率決定了整個社會的資源配置。從“效率”角度看,給居民補充的消費資金,最終只有一部分能轉化的資本渴求的利潤,遠不如直接給逐利資金擁有者注資效率高。這就是美國向華爾街“撒錢”的原因。

  另外需要指出:對其中的“游牧民定居工程”當地部分民眾和生態(tài)學者、文化學者持有強烈的異議,宜謹慎行事。

  第二個方向從長遠看為國家發(fā)展所需,但它能否解決有效需求不足,值得懷疑。投入工程的資金中,行政體系勢必吸收一部分,工程最后由企業(yè)實施,企業(yè)必定要首先確保自己的利潤,最后才可能是工資。只要經濟系統(tǒng)運行機制依舊,這三部分的分配格局就不可能改變,而正是這種分配格局導致了今天的困境。大型工程中,單位投入創(chuàng)造的就業(yè)機會是很有限的,而它卻有超強的能力創(chuàng)造富豪。事實上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后,就采取過由政府舉國債大搞工程的對策。正是這期間,中國的兩極分化急劇拉大,產能與購買力嚴重失衡,造成了今天這種難以處置的局面。

  第三個方向本質上是政府與企業(yè)間的利益調整。學術界對這個問題相當熱衷。既有站在私人資本立場上希望壓縮政府在經濟領域活動空間的,也有站在政府立場上要求控制經濟命脈的。這種爭論的背后往往摻雜著“主義”之爭。然而從整個社會的視角觀察,這不過是精英集團內部官、商之間的勢力范圍之爭而已,根本不涉及問題的癥結--社會公眾疲弱的購買力。

  理論界還有相當多的聲音將希望寄托于技術升級和創(chuàng)新。事實上,導致今天困局的不是技術問題,而是經濟運行機制問題。在市場不景氣的環(huán)境下,企業(yè)最理性的行為是窖藏現金(無論來自那個渠道)以備過冬,而非投入前景莫測、風險極大的技術改造。從全世界看,今天的技術水平遠超過的1929年,卻發(fā)生了與之類似的危機。可見指望技術發(fā)展能解決經濟運行機制造成的問題,無異于緣木求魚。

  從問題癥結的角度看,只有第一個方向對癥,可能生短期救急之效;第二個方向利弊參半、弊大于利;第三個方向基本不對癥。注意:當年羅斯福從遏制資本積累的速度和增進社會公眾的有效需求兩個角度下手。而今我們完全沒有遏制資本積累的速度的舉措,相反卻為加速資本積累打開新的渠道。由此可感受到,在社會公共事務決策上,特殊利益集團影響力之巨大。這種揚湯止沸的藥方,療效可想而知。

  由此可見,“救市”之策,是“中國特色”的凱恩斯政策,它不可能緩解前述四大失衡。

  

5.2 凱恩斯VS哈耶克

  上述四大失衡明明白白地放在那里,其實各派經濟學家都清楚。只是有的人不愿正視,有的人不愿明講罷了。

  面對這輪經濟危機,主流經濟學家明顯分化為兩派。一派以凱恩斯為旗幟,一派以哈耶克為旗幟。目前各國政府的“救市”舉措帶有明顯的凱恩斯主義色彩,遭到了哈耶克主義者的嚴詞批判。

  凱恩斯主義認為,經濟危機源于需求不足,市場失靈,解決的辦法就是政府介入市場,增加需求,從而使經濟從蕭條中走出來。對此,哈耶克主義者批判道:

  “現在的經濟就像一個吸毒病人,醫(yī)生給吸毒病人開的藥方卻是嗎啡,最后的結果可能會使問題更嚴重。這叫‘飲鴆止渴’。過度的投資,可能用不了多久,經濟又會掉下來,而且,可能會掉得更慘。”(張維迎《徹底埋葬凱恩斯主義》2009年2月8日在亞布力中國企業(yè)家論壇上的演講)

  不管你是否喜歡張維迎,前述統(tǒng)計數據的證據都令人不得不重視他的警告。

  其實,哈耶克曾坦率承認自己受過馬克思的影響。當初哈耶克在倫敦經濟學院講授過《馬克思的危機理論》,他贊賞《資本論》第二卷:資本的流通過程。(見高歌:《從經濟思想視角解讀哈耶克》,經濟科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59—160頁)

  但哈耶克的理論回避了利潤極大化的關鍵作用,而將責任放到政府的貨幣政策上。他認為:由人為的維持低利率造成的信貸擴張會誤導商人,使他們熱衷于冒險,而不管是否能夠贏利。信貸擴張給出錯誤的信號,使經濟活動參與者的生產和消費計劃的失調。這種失調首先會表現為某種“繁榮”,緊接著由于生產的節(jié)奏(time pattern)要適應經濟中儲蓄和消費實際的節(jié)奏而發(fā)生“泡沫破裂”。

  由此得出的邏輯結論就是:應該讓自由市場來調節(jié)利率,而一旦出現了產能過剩,政府不應試圖拯救瀕危的企業(yè),而應聽任其破產,這是資本主義經濟體系的自我調節(jié)機制。如果不能忍受一系列小規(guī)模的調節(jié),失衡勢必積累起來,釀成重大的經濟危機。

  

5.3 理論與現實

  哈耶克提供了一個邏輯上自洽的理論,并在主流經濟學中占有顯赫的地位。但為什么美國人不遵循哈耶克的教誨?不但民主黨總統(tǒng)奧巴馬如此,共和黨總統(tǒng)布什同樣如此。為了7000億美元救市計劃,布什政府在美國國會作了艱苦的斗爭。當時美國有122位經濟學家聯(lián)名致信國會,反對7000億美元的救援計劃,經濟學家們的理論根據正是哈耶克主義。

  “美國的富有活力和創(chuàng)新精神的私人資本市場畢竟為這個國家創(chuàng)造了前所未有的繁榮。為了平息短期干擾而從根本上削弱那些市場是極其短視的做法。”(《美國百位經濟學家致國會參眾兩院的一封信》2008-9-25第一財經日報)

  但10月3日,美國國會竟通過了總金額8500億美元的救市方案,如此蔑視上百位經濟學家,美國國會難道瘋了?

  令人不解的還有格林斯潘。張維迎告訴我們,在格林斯潘1966年寫的《黃金與經濟自由》一書中,這樣解釋1930年代的經濟危機:

  當商業(yè)活動發(fā)生輕度震蕩時,美聯(lián)儲印制更多的票據儲備,以防任何可能出現的銀行儲備短缺問題。美聯(lián)儲雖然獲得了勝利,但在此過程中,它幾乎摧毀了整個世界經濟,美聯(lián)儲在經濟體制中所創(chuàng)造的過量信用被股票市場吸收,從而刺激了投資行為,并產生了一場荒謬的繁榮。美聯(lián)儲曾試圖吸收那些多余的儲備,希望最終成功地壓制投資所帶來的繁榮,但太遲了,投機所帶來的不平衡極大地抑制了美聯(lián)儲的緊縮嘗試,并最終導致商業(yè)信心的喪失。結果,美國經濟崩潰了。(見張維迎《徹底埋葬凱恩斯主義》2009年2月8日在亞布力中國企業(yè)家論壇上的演講)

  這完全就是哈耶克主義的解釋!然而當上美聯(lián)儲主席的格林斯潘,為了應對網絡泡沫的破滅,卻長期實施低利率政策,助長了美國房價泡沫。如果不注明上述引文的作者和時間,人們很可能以為,是在描述格林斯潘主持的美聯(lián)儲。

  無獨有偶,伯南克也是以研究大蕭條起家。當年大蕭條最顯著的事實是資產價格的大幅度動蕩,從瘋狂飆升到一瀉千里。對此,貨幣政策應當如何應對?伯南克得出的基本結論是:貨幣政策本身不足以遏制資產價格泡沫,也不足以遏制泡沫破滅可能對整體經濟造成的傷害。由此,貨幣政策不應該直接針對資產價格。

  換而言之,不管你華爾街怎么折騰,伯南克更關心實體經濟,在他看來,通貨膨脹率才是貨幣政策應首要關注的目標。伯南克說:

  “貨幣政策不應該直接針對資產價格變動,除非資產價格波動顯示出預期通漲的變化。試圖穩(wěn)定資產價格的貨幣政策不可取”

  “我們幾乎不可能知道資產價格變動是源于經濟的基本面,還是非基本面,還是兼而有之。”(伯南克《貨幣政策和資產價格波動》)

  2000年在《外交政策》雜志上的一篇文章中,他用外行語言表達了自己的傾向:“如果華爾街垮掉了,面向大眾的金融業(yè)是不是也得跟著垮掉呢?不一定。”(«伯南克的“救市”秘笈»英國金融時報FT中文網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13569/ce)表明了他反對挽救瀕危企業(yè)的立場,與哈耶克的主張一致。

  2007年2月,次貸危機浮出水面,已經身為美聯(lián)儲主席的伯南克則一如既往地關注通脹壓力,多次強調,絕不為投資者的失誤埋單。直到2007年8月7日,美聯(lián)儲的聲明仍強調,“關注的重點仍是通脹壓力能否像預期那樣得到緩解”。但到了2007年8月11日,美聯(lián)儲開始向金融系統(tǒng)注資。實施了著名的“量化寬松”政策:

  利率:從2007年8月開始,美聯(lián)儲連續(xù)10次降息,隔夜拆借利率由5.25%降至0%到0.25%之間。

  補充流動性:2007年金融危機爆發(fā)至2008年雷曼兄弟破產期間,美聯(lián)儲以“最后的貸款人”的身份救市。收購一些公司的部分不良資產、推出一系列信貸工具,防止國內外的金融市場、金融機構出現過分嚴重的流動性短缺。美聯(lián)儲在這一階段,將補充流動性(其實就是注入貨幣)的對象,從傳統(tǒng)的商業(yè)銀行擴展到非銀行的金融機構。

  主動釋放流動性:2008年到2009年,美聯(lián)儲決定購買3000億的美元長期國債、收購房利美與房地美發(fā)行的大量的抵押貸款支持證券。在這一階段,美聯(lián)儲開始直接干預市場,直接出資支持陷入困境的公司;直接充當中介,面向市場直接釋放流動性。

  引導市場長期利率下降:2009年,美國的金融機構漸漸穩(wěn)定,美聯(lián)儲漸漸通過公開的市場操作購買美國長期國債。試圖通過這種操作,引導市場降低長期的利率,減輕負債人的利息負擔。到這一階段,美聯(lián)儲漸漸從臺前回到幕后,通過量化寬松為社會的經濟提供資金。

  事實表明,坐在美聯(lián)儲主席的位置上,伯南克從哈耶克主義者轉變成了凱恩斯主義者。

  格林斯潘和伯南克絕非泛泛之輩,他們對主流經濟理論的理解至少不下于國內的主流經濟學家,卻為何前后迥異,在學理上自摑其面?

  

5.4 學理與信心

  細思量,對資本主義經濟體系的癥結,凱恩斯和哈耶克都看得很清楚,只是不愿如馬克思那樣明白說出來。他們政策主張的差異,其實源于信心。誠如張維迎指出的:

  “西方經濟學界一般把對市場的信仰劃分為四個層次。

  第一個層次就是對市場經濟沒有任何信仰,不相信市場經濟,這是傳統(tǒng)的馬克思主義經濟學;

  第二個層次是懷疑主義,搖擺不定,有時候信,有時候不信,這是凱恩斯主義經濟學,也就是主張政府干預主義的經濟學;

  第三個層次是對市場經濟非常信仰,但是也認為,必要的時候,政府應該介入市場,這是芝加哥學派。弗里德曼就認為,經濟蕭條時期政府應采取積極的貨幣政策讓經濟走出低谷;

  第四個層次是對市場堅定不移,完全信仰,這是以米塞斯和哈耶克為代表的奧地利學派,但這一學派當今的代表人物主要在美國。”(張維迎《徹底埋葬凱恩斯主義》2009年2月8日在亞布力中國企業(yè)家論壇上的演講)

  哈耶克是個樂觀主義者,相信只要聽任失敗的資本家破產,讓經濟體系毀滅過剩的產能,就能夠實現自我調節(jié),經濟系統(tǒng)將持續(xù)運行下去。

  而凱恩斯沒有哈耶克的信心,哈耶克視為正常調節(jié)的過程,讓凱恩斯看得膽戰(zhàn)心驚。經濟系統(tǒng)畢竟不是象牙塔里的“孤立體”,它是社會系統(tǒng)的一個子系統(tǒng)。經濟子系統(tǒng)的動蕩與衰退,直接威脅到社會底層大量居民的生存,威脅到政治體系的合法性。一旦弄到“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反待如何”的地步,連這個社會結構都無法維持,遑論其經濟子系統(tǒng)的自我調節(jié)?

  由是觀之,不難理解美國一百多位經濟學家與國會的差異,經濟學家只需在“孤立體”里構建邏輯體系,而國會卻不得不面對來自整個社會的信息與壓力。經濟學家眼中的數據、比例,在國會面前表現為自殺的老板、失去生計而不得不犯罪的窮人和示威乃至暴動的人群。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奧巴馬上臺后,提出了超過了9000億的經濟復蘇計劃,比布什的胃口還大。遭到參議院狙擊后,他真的急了:

  “如果什么都沒做,這次衰退會持續(xù)數年。我們的經濟將失去500多萬個工作崗位,失業(yè)率逼近兩位數,整個國家將滑向危機深處,難以挽回。”

  這個救市方案的后果奧巴馬當然清楚,在1月初他曾警告說,美國將面臨“萬億美元赤字時代”。但“在目前情況下,拯救經濟比控制財政赤字更重要。”

  看來奧巴馬對美國社會結構的信心也不足以讓他遵循哈耶克主義,他不敢聽憑經濟系統(tǒng)的自我調節(jié),而寧愿飲鴆止渴。

  政客奧巴馬如此,正牌的主流經濟學家格林斯潘和伯南克同樣如此,看來只有張維迎信心滿滿,期待著“徹底埋葬凱恩斯主義”。毫無疑問,“飲鴆止渴”是張維迎對凱恩斯主義的準確評價,而格林斯潘、伯南克、奧巴馬和美國國會寧愿飲鴆止渴,反映了美國一流精英群體對自己社會結構的信心程度。

  其實美國精英群體的信心是美國人的事,我們中國人需要思考的是自己的信心。統(tǒng)計數據告訴我們,利潤極大化導致四大失衡愈演愈烈,導致國內市場無法滿足逐利資金的胃口,使之不得不轉向海外市場。國內救市措施不但沒有遏制四大失衡,反而有使其強化的傾向。

  于是我們的信心只能寄望于海外市場的迅速恢復,使四大失衡造成的困境可以緩解,中國可以在以復興經濟的道路上再走一程,直至指數膨脹的資本欲望頂到海外市場的“天花板”。

  來料加工模式的對外依賴,掙的是加工費,表現在外貿統(tǒng)計上,就是外貿順差(如果成了逆差,意味著產成品價格低于原材料和元器件價格,這樣的來料加工是沒法持續(xù)的)。圖2.25展示了外貿順逆差的演化。

  

  圖2.25:外貿順逆差演化

  數據顯示,2008年11月,外貿順差達到峰值,此后其平衡位置一路下行。這提示我們,來料加工模式的對外依賴,已難于為國內過剩的資本提供所需的利潤。只要美國不再維持靠發(fā)票子輸入商品的政策,追逐美鈔利潤的出口商就不可能重溫往昔的好日子;而如果美國靠濫發(fā)鈔票維持其內需,我們的依附型經濟就可以回到原來的軌道。只是掙來的是明知要貶值的美鈔,面對這樣的前景,不知該如何建立“信心”?

  或許信心來自“全民放貸”?

  

5.5 信心之旅--“全民放貸”

  “全民放貸”之風愈演愈烈。僅就媒體公開報道的案例,就有上海、江蘇的蘇州、常熟、徐州,泗洪,浙江的杭州、溫州、寧波、麗水,遼寧的沈陽,福建的廈門、石獅,廣東的廣州,云南的昆明,內蒙的包頭、鄂爾多斯……,中央財經大學中國銀行業(yè)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對此憂慮地描述道:“民間借貸正在從兩年前的江浙等沿海地區(qū)擴展到山西、內蒙等內陸地區(qū),從制造業(yè)領域擴展至商貿流通甚至普通家庭。”(«民間借貸月息5分還得靠關系“全民放貸”愈演愈烈» 新華網 2011年07月17日)

  對此人民日報發(fā)文稱:

  “目前民間利率高企,全民放貸之風有愈演愈烈之勢,泡沫在逐步形成,正越吹越大,極易陷入借新還舊、越滾越大的惡性循環(huán),一旦資金鏈斷裂,就會發(fā)生巨額資金無法收回的局面,容易引發(fā)嚴重的社會問題。”(«全民放貸愈演愈烈 民間高利貸醞釀大風險» 人民日報 2011年08月05日)

  信貸是儲蓄與投資間的橋梁,國家信息中心副研究員張茉楠正確地指出:“防止資金外溢、避免經濟泡沫化,是未來中國經濟工作的重中之重。今后中國經濟無論怎樣轉型都要以‘實業(yè)立國’為根本。”而如何達到這一目標,他主張:需要加大改革力度,讓電信、金融、能源、鐵路等高利潤行業(yè)真正向民間資本開放,消除民營投資的“彈簧門”和“玻璃門”,為民間投資提供更加廣闊的空間。(見(«民間借貸月息5分還得靠關系 “全民放貸”愈演愈烈» 新華網 2011年07月17日))

  這個建議背后的邏輯是:私人資本因利潤源枯竭而走向泡沫化,只要對其開放電信、金融、能源、鐵路等高利潤行業(yè),就可以使其回歸實業(yè)。

  央行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李稻葵則建議:“要讓民間資金告別暗流涌動狀態(tài),使其浮上水面。”認為,目前應放松金融機構準入管制,進一步通過金融業(yè)改革,對民間金融予以引導和規(guī)范,以使其更好地為實體經濟服務。(同上)

  總而言之,出路在于讓金融業(yè)走向私有化,并帶動電信、能源、鐵路等行業(yè)的私有化。然而,這條道路會將中國引向何方?

  短期看,私有資本在新開放的利潤領域中會如魚得水,中國實業(yè)的最后一點地盤會迅速地被私人資本牢牢控制?;仡欉^去30年的利潤極大化導向歷程,尤其是1998—2003年間在住房、教育、醫(yī)療和國企領域,為利潤極大化搬掉最主要障礙后,逐利資金迅速積累,導致消費資金相對萎縮,兩者失衡高速擴大。2003年之后,實體經濟已經無力吸收當年新增的儲蓄,導致投向虛擬經濟的逐利資金日漸膨脹,這是當今經濟困境的總根源。與過去30年獲得的總空間相比,李稻葵們如今寄望的金融、電信、能源、鐵路等行業(yè)不過是小菜一碟。放給私人資本后,從全局看,逐利資金與消費資金的失衡的困局只會更加嚴重,絕無緩解的機制。

  正是這種困局,導致基于社會購買力的真實利潤率下降,迫使逐利資金擁有者們相互吞噬,以求自保。于是以房地產泡沫為典型特征的,名為“虛擬經濟”,實為“擊鼓傳花”的投機對賭愈演愈烈。這游戲將風險高度集中于金融系統(tǒng),迫使當局不得不打壓房地產。打壓房地產最有效的手段是切斷投機性購買力的資金來源,于是銀行存款準備金率不斷上調、以控制貸款規(guī)模。結果房地產企業(yè)資金鏈全面緊張。相關企業(yè)為自保,不得不依靠傳銷式的高利貸網絡向社會大肆吸金,催生了全民放貸。

  其實,這個游戲的參與者深知這是個不可持續(xù)的過程,不過幻想自己能在泡沫波滅前提前抽身。在江蘇泗洪的案例中,一位家具廠老板(報道中化名張然),稱“人們都瘋了。”,然而他依然縱身投入,放貸200多萬。他上線的上線,利息3毛,上線利息2毛多,他1毛5,他給親友則是5分至8分。報道稱在泗洪,張然這樣的四五線人員,有數百至上千人,他們靠近金字塔底層,借貸額在上百萬到四五百萬間。

  張然說,他知道這么高的利息不可能維持長久,甚至用數學公式就能算出高利貸崩盤時間表。他把抽身時間表定在秋季。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到5月底出現了停止付息的情況。6月29日,泗洪國土局在官網上公示解除兩塊地的土地出讓合同,理由是“無力開發(fā)”,而這兩塊土地是這個吸金網絡的命根子。7月16日,所有人都在相同時間要債,出現“擠兌”,上線四處躲避,泡沫就此破滅。

  破滅后的局面暴烈而無法收拾,絕望的下線“找到上線后,將人半埋進土里灌辣椒水,逼對方把錢吐出來。”人民銀行泗洪支行一內部人士說,存款減少,從銀行貸出去的款收不回來,“搞亂了金融秩序。”這只能由公安機關處理。但參與放貸的有一批公職人員,甚至有公務員從銀行貸款后拿去放貸,“公安機關怎么查呢?”

  最可笑的莫過于泗洪紀委,7月19日,泗洪召開“全縣黨政機關企事業(yè)單位干部職工抵制非法集資工作會議”,紀委副書記姚海波在會上說,對于已參加或涉及非法集資活動的黨政干部職工,要迅速糾正到位,同時還要嚴格管好家人、親友、身邊人,督促他們不參加非法集資。但7月16日,泡沫已經爆裂。(有關報道見«江蘇泗洪全民放貸風潮 資金鏈斷裂殘局難了2011年08月01日 新京報»)

  在這樣的現實面前,我們的御前謀士李稻葵們,依然寄望于私有資本的利潤極大化機制,不知他們想將國家?guī)У胶畏N境地。

  第六章 效率VS公平:一個偽問題

  “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是經濟管理當局長期的指導思想。1986年,當時中央黨校的年輕學者韓康,在完成國務院民政機構委托的課題《中國市場經濟與建立社會保障制度的政策設計》時,首次提出了“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20年后,韓康認為,在新的社會條件下“‘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作為改革發(fā)展的指導思想,就值得重新研究了。”主張“兩者并重、相互兼容、統(tǒng)籌發(fā)展。”

  社會上對此存在尖銳對立的意見,一部分人主張“在效率優(yōu)先兼顧公平前提下構建和諧社會”,“效率優(yōu)先沒過時”,另一部分人卻主張“旗幟鮮明地反對效率優(yōu)先”。讀著兩派你來我往、洋洋灑灑的大文,卻越讀越糊涂。甚至連專家權威們所說的“效率”到底為何物,都成了一頭霧水。

  在下自知愚鈍,只好先從到底什么是效率,是什么效率、誰的效率琢磨起。

  

6.1 資本使用效率

  眾所周知,我國是一個從農耕文明向工商文明轉型的人口大國,在勞力和資本兩大要素中,資本是嚴重稀缺的。因此,“效率優(yōu)先”理應首先包含提高資本使用效率,我們不妨以“產出/固定資產”表示資本使用效率。第一編第一章1.4節(jié)中我們估算了歷年的固定資產存量(1952年價),再用GDP(1952年價)表示產出,就可以觀察資本使用效率的演化了(圖2.26)

  

  圖2.26:資本使用效率的演化

  數據表明,從1970年起,我國的資本使用效率總體上是在下降,1994年后更是連年下降,而這二十來年,正是“效率優(yōu)先”成為基本國策的時期。

  “效率優(yōu)先”的國策未能提高整個社會的資本使用效率,那它總提高了別的什么效率吧。

  

6.2生產函數與全要素生產率

  主流經濟學里有一個“全要素生產率”(TFP:Total Factor Production),用來表現整個經濟系統(tǒng)使用各種投入要素的綜合效率。它的計算很復雜,其基本思路是:首先用勞力、資本等要素投入量的變化來解釋產出的變化,不能用要素投入量變化解釋的部分,就解釋為“全要素生產率”的變化,即經濟系統(tǒng)在技術、組織、活力方面的變化。

  國內外許多學者測算過我國的“全要素生產率”,由于測算對象、時間范圍、所用方法的差異,結果各不相同。而主流的認識是:我國經濟增長主要依賴要素的投入,尤其依賴資本的投入,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長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很小,有時甚至是負的。在大講“效率優(yōu)先”的這20多年,我們經濟體系的“全要素生產率”居然提升很慢。

  更奇怪的是,一個社會的生產效率變化源于技術、組織、社會制度等各方面演變的積累,本應是個平緩的演變過程。但在許多論文中,計算出的“全要素生產率”在年度間上竄下跳,不可理喻。

  為此,有必要觀察主流經濟學中“全要素生產率”的來歷。

  “全要素生產率”來自生產函數理論。這個理論研究生產力,其中心任務是研究要素投入與產出間的關系。主流學界通常從一些先驗的假設出發(fā),選擇某種生產函數(如著名的Cobb-Doglass 生產函數)來描述其間的關系,再用統(tǒng)計數據擬合出函數的待定參數,并進而對生產力進行定量評估。

  這一思路有個隱含的假設:產出由所選擇的要素投入完全決定。但這卻不符合事實。

  一方面,不同的學者往往選擇不同的要素組合,這表明倒底是那種要素組合決定了產出,即使在學者中也難有共識;而且要素與產出的邏輯關系由選擇的生產函數決定,如在Cobb-Doglass 生產函數中,隱含地假定:產出對數為各要素對數的線性組合,這未必經得起數據的檢驗。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用要素組合來解釋產出,這是生產力研究的思路。而現實中的產出不僅受制于要素投入,還受制于因生產關系乃至政治關系導致的經濟波動。將這些不同層面的問題都一鍋煮,只能導致混亂的結論。

  以下以中國1952-2009年的統(tǒng)計數據為例,對生產函數問題進行進一步的討論。

  數據

  產出選擇歷年«中國統(tǒng)計年鑒»公布的國內生產總值,為在時間上可比較,均按1952年價換算。

  要素投入按通常的方法選兩項:固定資產存量和就業(yè)人數。

  歷年固定資產存量按“永續(xù)存盤”法估算。起始年1952年的固定資產存量按張軍、章元的測算,取800億元(復旦大學經濟學院 張軍 章元《對中國資本存量K的再估計》《經濟研究》2003年第07期),歷年的固定資產投資取自«中國統(tǒng)計年鑒»。價格換算1952—1978年用國民收入平減指數,1979—1991年用國內生產總值平減指數,1991年后用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折舊率仿照宋海巖等的方法,取法定折舊率3.8%加上當年經濟增長率。

  就業(yè)人數取自歷年«中國統(tǒng)計年鑒»提供的就業(yè)人數數據,它在1990年有一個非正常的階躍(見圖2.27),這一年就業(yè)人數增加了17.03%,不可理解。筆者尋找相關論文,僅岳希明的«我國現行勞動統(tǒng)計的問題»一文有所涉及,但岳文主要分析兩個不同統(tǒng)計來源(人口普查和“三合一”勞動統(tǒng)計)間的出入,并未正面討論1990年的數據異常。

  

  圖2.27:就業(yè)人數的數據異常

  事實上,由于1989年的政治風波,1990年的經濟相當低迷,不可能大規(guī)模擴展就業(yè)量。最可能的解釋是,1990年后,就業(yè)人數的統(tǒng)計口徑發(fā)生了變化。所以一年間就業(yè)人數居然增加了9,420萬人。為保證數據的連續(xù)性,筆者將此前每年的增長率都增加某個比例,將這9,420萬人的增量分散地配賦到各年中。這樣得到的數據當然不精確,但至少不比«中國統(tǒng)計年鑒»的數據離現實更遠。

  單個要素限定的生產可能性邊界

  由某個要素與對應的國內生產總值繪出散點圖。觀察圖中諸點的分布可大致了解該要素與國內生產總值間可能的函數關系。進而可確定其相應的生產可能性邊界。這樣做沒有引入時間變量,相當于假設決定單個要素生產可能性邊界的僅為要素的規(guī)模。由此可根據數據判定:規(guī)模報酬究竟是遞增、不變還是遞減。而不是由先驗選擇的公式決定。

  固定資產存量:

  圖2.28為固定資產存量-國內生產總值散點圖。在雙對數坐標系中,數據大體按直線排列,這提示我們,固定資產存量與國內生產總值的關系極可能是冪函數關系。由于固定資產存量不能唯一決定產出,因而它能決定的只是“生產可能性邊界”,即固定資產存量這單一要素限定的產出上限。故可擬合出一個不低于統(tǒng)計數據,但均方差最小的冪函數,作為固定資產存量限定的產出邊界。各年份統(tǒng)計數據與產出邊界值差距,即用于評估該年固定資產的利用效率。

  

  圖2.28:固定資產存量-國內生產總值散點圖

  計算出的冪函數,其冪為0.741275573>1,故固定資產存量運用的規(guī)模效應遞減。這意味著隨著固定資產的積累,固定資產增量導致的產能增量在下降。

  就業(yè)人數:

  圖3是就業(yè)人數-國內生產總值散點圖,在對數坐標系中,數據大體排列為兩條折線。這提示我們,就業(yè)人數與國內生產總值的關系極可能是指數函數關系,但1989-1990年前后,經濟體的運行機制發(fā)生了突變。因此應分別計算相應的“就業(yè)人數生產可能性邊界”。

  

  圖2.29:就業(yè)人數-國內生產總值散點圖

  圖2.29的折線顯示:1990年后,人均勞動生產率明顯高于此前。與之并行的,是固定資產存量的規(guī)模效應下降,兩者共同反應了“機器替代勞力”的過程。

  要素運用效率觀察

  固定資產存量:

  “固定資產存量產能邊界/固定資產存量”表征生產系統(tǒng)利用固定資產存量這一要素的理論效率,而“國內生產總值/固定資產存量”表征生產系統(tǒng)利用固定資產存量這一要素的實際效率。圖4顯示了兩者自1952年至2009年的演化過程。數據顯示,理論效率呈直線下降的趨勢。觀察實際效率與理論效率的差距,不難看出時政事件的明顯影響。

  

  圖2.30:固定資產存量的運用效率

  就業(yè)人數:

  “就業(yè)人數產能邊界/就業(yè)人數”表征生產系統(tǒng)利用勞力這一要素的理論效率,而“國內生產總值/就業(yè)人數”表征生產系統(tǒng)利用勞力這一要素的實際效率。圖5顯示了兩者自1952年至2009年的演化過程。數據顯示,整個1952-2009年間,理論效率一直在提高,而1990年后效率提升加速。觀察實際效率與理論效率的差距,同樣不難看出時政事件的明顯影響。

  

  圖2.31:勞力運用效率

  兩要素運用效率演化:“機器替代人”

  圖2.30和圖2.31分別顯示了固定資產存量和就業(yè)人數兩個要素的理論效率和實際效率。比較兩者,一個明顯的動態(tài)是:固定資產存量的運用效率持續(xù)下降,而勞力運用效率持續(xù)且加速上升。這演化的背后是人均固定資產存量的上升(見圖2.32)。數據顯示1970年前,人均固定資產存量在波動中大體維持在原水平上,此后人均固定資產存量大體呈指數函數增長。換而言之,1970年前,固定資產積累速度與就業(yè)人數增速大體一致。此后人均固定資產存量大體呈指數函數增長,固定資產存量積累速度遠超過就業(yè)人數的增速。到2009年人均固定資產存量為1970年的60.85倍。正是資本的高速積累,導致了固定資產存量和就業(yè)人數兩個要素運用效率的反向演化,這在社會上就表現為“機器替代人”。

  

  圖2.32:人均固定資產存量的演化。

  綜合的生產可能性邊界

  固定資產存量和就業(yè)人數給出了兩個生產可能性邊界,實際的產出則位于這兩個邊界之下,因而,兩邊界的下沿即兩要素綜合的生產可能性邊界。圖2.33顯示了國內生產總值的時間序列,在對數坐標系上它大體分呈直線分布,可見國內生產總值按時間的指數函數增長。

  

  圖2.33:生產可能性邊界與國內生產總值

  圖2.33從生產力的角度顯示,1952—2009年間,大體可分解為2個階段:

  第一階段,1952-1990:

  這個階段中國本質上是一個農業(yè)國,而工業(yè)主要是中央計劃經濟體制(雖然改革開始于十一屆三中全會,但直到1990年學界還在討論“計劃經濟與市場調節(jié)相結合”,工業(yè)大規(guī)模轉向市場化是在1990年之后,基本完成市場化是在1994-1998年間)。這樣的基本國情帶來了兩個特征:

  其一,勞力是生產的制約性因素,所以實際國內生產總值更接近就業(yè)人數限定的生產可能性邊界。這階段的初期中國剛走出近百年的戰(zhàn)亂,面臨的任務是恢復、重建社會秩序,形成生產體系。戰(zhàn)亂不僅造成人口的死傷,還因局勢動蕩,嚴重限制了人口的繁衍。因而勞動力不足,從而成為生產的制約性因素。建國初批判馬寅初、鼓勵生育、解放婦女、直到大躍進時代的“公共食堂”,都是這個時代背景的反應。數據顯示,1990年前,總體上實施的是“充分就業(yè)”政策,對此,毛澤東稱之為“三個人的飯五個人勻著吃”。從生產函數的視角看,就業(yè)者的生產效率低下。

  其二,在一個農業(yè)國的背景下,用計劃經濟體制發(fā)展工業(yè),其各層決策者多來自農業(yè)社會,計劃體系本身必然要經歷學習、探索階段。尤其在1970年前,這種學習、探索過程導致的效率波動十分明顯。1970年后,這波動逐漸收斂,表明了學習、探索過程的成效。從整體上看,80年代固定資產存量和就業(yè)人數兩者分別限定的生產可能性邊界相當接近,實際國內生產總值與生產可能性邊界也相當接近。

  第二階段,1990-2009年:

  這一階段與前一階段最顯著的差別是:固定資產存量替代就業(yè)人數成了制約性因素,用固定資產存量更能解釋國內生產總值。這期間學界討論的熱點是內需、出口、投資“三駕馬車”如何拉動增長。數據顯示,固定資產存量限定的生產可能性邊界制約著產出,從一個側面反映了這階段經濟增長的特征。

  圖2.34為兩要素的實際效率/理論效率。注意,“實際效率/理論效率”的峰、谷點均對應著重大的時事事件。時事事件反映的是經濟關系甚至社會系統(tǒng)的波動,可見單靠要素投入量不足以解釋實際產出。

  

  圖2.34:兩要素的實際效率/理論效率

  “技術進步”之惑

  主流經濟學熱衷的所謂“全要素生產率”(TFP:Total Factor Production),其基本思路是:首先用勞力、資本等要素投入量的變化來解釋產出的變化,不能用要素投入量變化解釋的部分,就解釋為“全要素生產率”的變化,即經濟系統(tǒng)在技術、組織、活力方面的變化。

  李京文在《中、美、日生產率與經濟增長研究》中指出:1953——1978年間,我國全要素生產率是負增長,1979——1990年TFP大約以2.53%的速度增長,在平均8.35%的經濟增長率中,僅占30.3%。而資本投入的貢獻占到了50.97%。

  Chow發(fā)現1952-1978年,TFP保持不變,即全要素生產率沒有提高。1978年以后TFP大約以2.7%的速度增長,在平均9.5%的經濟增長率中,僅占28%。而資本投入的貢獻占到了62%。

  胡鞍鋼、鄭京海則發(fā)現:1978-1984年TFP增長率最高,為7.65%,1996-2001年期間最低。1995-2001年時期中國經濟增長主要來源于資本投入,勞動投入低下,無論是資本生產率還是全要素生產率都明顯下降,在1996-2001年期間技術進步減緩,技術效率下降。

  對“全要素生產率”的熱情,來自對“技術進步”的厚望。視技術進步為歷史發(fā)展的重要動力,用技術水平的差距解釋經濟發(fā)展的差距,這種傾向來自馬克思和韋伯,并被學界普遍接受。羅斯托就認為:現代經濟完全是借助于科學革命而從現代歐洲起步的。研究西方技術史的林思•小懷特則論斷:“歐洲之所以在1500年前后能夠躍居全球支配地位,是因為向亞洲挑戰(zhàn)的歐洲擁有任何亞洲文明都望塵莫及的工業(yè)能力和技術。”(轉引自貢德•弗蘭克 «白銀資本——重視經濟全球化中的東方»)。

  然而,貢德•弗蘭克引證大量事實證明:1500年前,中國、印度、伊斯蘭世界的工業(yè)能力和技術水平都高于歐洲;歐洲超過東方是在18世紀之后的事??梢娪眉夹g水平的差異,不足以解釋東西方強弱地位的轉換。

  尷尬的“全要素生產率”

  王英偉、成邦文的測算發(fā)現:1992年后,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長率持續(xù)下滑。

  “效率優(yōu)先”長期是我們的基本國策,而計量經濟學家們卻做出了“全要素生產率”在經濟增長中貢獻甚小,甚至下降的判斷,原因何在?

  由于固定資產存量和就業(yè)人數兩個要素的效率反向演化,使“全要素生產率”處境尷尬。所謂“全要素生產率”在邏輯上是個說不清道不白的概念,具體計算上它只能是單個要素生產率的某種組合,且組合中偏向誰,它就更可能顯示誰的演化特征。所以不同的研究者無法達成共識,也沒有客觀的準則判斷結果可信與否。質而言之,“全要素生產率”將生產過程中兩類有本質區(qū)別的“要素”一鍋煮,“全”則全矣,卻掩蓋了生產力演化過程中最根本的特征――資本與勞動間關系的演化。

  再者,用投入解釋產出,是生產力研究的思路。生產力發(fā)展是一個逐漸積累的演化過程,故生產率變化亦應是一個相對平緩的演化過程。但實際上眾多論文中算出的“全要素生產率”在年度間上竄下跳,不可理喻。圖2.33、圖2.34顯示,實際產出中不能用兩要素投入解釋的部分,與經濟波動乃至政治波動高度吻合。主流學界卻將它們歸之于“全要素生產率”的變化,這是“全要素生產率”的上竄下跳的根源。

  由此我們看到了生產函數研究領域的另一個誤區(qū):將生產關系領域的現象與生產力領域的現象一鍋煮。由此不可能對生產力得出任何客觀的認識,但許多論文卻據此提出所謂的政策建議,豈非庸醫(yī)誤國?

  由生產力研究能看出,我們走的道路一個鮮明的特征是:高強度積累資本,而資本使用效率長期、持續(xù)、高速下降。這條道路是生產關系作用于生產力的結果:資本利潤極大化要求在初次分配中加大資本利潤的分額,而這資本利潤源源不斷地補充逐利資金,使固定資產投資充裕,固定資產存量加速增長,而受到抑制的工資總額,限制了社會有效需求,從而限制了產出。

  走上這條道路的根源在于,握有政、經權勢的集團,在張揚自身訴求時,幾無邊界;而因此受損的集團,無力制衡之。一個長期在企業(yè)內部培訓中流傳的口號,形象地詮釋了這一點:“不是工作需要你,是你需要工作!”

  將圖2.30的時間軸延長,通過趨勢線觀察“固定資產存量邊界/固定資產存量”的走向(圖2.35),發(fā)現若照既有趨勢運行,到2027年資本產出率將降為0。由此唯一能作的判斷是:或者在此之前扭轉現行趨勢,穩(wěn)定資本產出率,或者整個系統(tǒng)崩潰。

  

  圖2.35:固定資產存量運用效率的慣性趨勢

  

6.3 分配效率

  效率問題,既然從整體上找不到答案,不防轉向個體;從生產上找不到答案,不防轉向分配。歷年«中國統(tǒng)計年鑒»提供了支出法國內生產總值數據,告訴我們國內生產總值在政府、城市居民、農村居民和資本擁有者間的分配(見圖2.36)

  

  圖2.36:支出法國內生產總值結構

  數據告訴我們,農村居民的分額從1978年的30.20%降至2009年的8.74%;而資本所得分額從197年的38.10%升至2009年的49.84%??梢姀姆峙涞囊暯?,資本擁有者獲得了最大的“效率”。城市居民“效率”次之,為之付出代價的,則是農村居民。

  資產存量的擁有者分為不同的類型,其中優(yōu)先了誰的“效率”?第一編第一章1.3節(jié)圖1.6展示出全國固定資產存量主體構成的演化,顯示出30多年來分額增長最大的是“其他”經濟體,包括:股份合作、聯(lián)營、有限責任公司、股份有限公司、私營、其他等主體。2009年已占到全國固定資產存量的43.12%,位居第一。

  從1993年開始,“其他經濟”開始大發(fā)展,德隆系、柯林格爾系之類的上市公司的案例展示,這類主體主要靠侵蝕“國有經濟”的份額而發(fā)展。在這一階段獲得最高“效率”的是些什么人,舉世皆知。

  看看脫韁的野馬般的公款消費,看看遠高于全球各地的奢侈品消費增長速度,到底誰的“效率”優(yōu)先還不清楚嗎?

  一定會有智者站出來,指著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說:“這樣明顯的事實還不能證明效率的優(yōu)先嗎?”

  請記住,如果資本利用效率在下降,一個地方的繁榮一定以更多地方的蕭條為代價;財務指標的增長一定是以生態(tài)、人文指標的衰落為代價;一個群體的志得意滿一定以更大群體的潦倒困頓為代價;歌舞升平的盛世一定以危機四伏的社會矛盾為代價。

  我們還需要爭論“效率”與“公平”孰應優(yōu)先嗎?

  第七章 蹊蹺的藥方

  媒體報道:中國發(fā)展高層論壇2011年會的主題為“經濟發(fā)展方式轉變中的中國”。2011年3月19日,吳敬璉先生在會上警告:用舊體制去執(zhí)行經濟發(fā)展方式的轉型,中國會面臨“類似58年大躍進的嚴重經濟問題”(見董琳«吳敬璉擔憂中國出現1958年大躍進式嚴重問題»中國經濟網http://finance.ifeng.com/news/20110321/3707636.shtml)。這讓筆者大惑不解,今天的中國,無論經濟體制還是社會結構都與1958年大相徑庭,怎么能與之扯上關系?

  為準確理解吳敬璉先生的原意,筆者查找了不同記者的相關報道,發(fā)現報道的基本觀點一致,都源于他2010年8月23日在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雙月學術報告會”上所作的一次報告«對如何走出宏觀經濟兩難困境的思考»,原刊于《中國發(fā)展觀察》。(注:下文中未注明出處的吳敬璉先生原話,均引自此報告,報告全文見附錄)

  7.1 宏觀經濟政策選擇:兩難的困境

  報告以“宏觀經濟政策選擇兩難困境及其由來”開篇。宏觀經濟政策選擇的兩難困境盡人皆知:2009年為應對金融危機,當局采取了極為寬松的貨幣政策和激進的財政策,以“擴需求、保增長”。吳敬璉先生在報告中指出,這種高強度的刺激政策導致“一方面,資源和環(huán)境超支的惡果進一步顯現;另一方面,貨幣超發(fā),資產負債表的再杠桿化問題非常突出,導致資產泡沫和通貨膨脹風險加大。”

  為此,到了2010年第二季度,“開始采取緊縮措施,隨之而來的是經濟明顯下滑,房地產市場搖搖欲墜,加上地方財政問題,一旦嚴重化,銀行的不良資產就可能增加。也就是說,宏觀經濟政策既不能緊又不能松。松了,則資產泡沫和通貨膨脹問題加劇;但一緊,增長速度就會下來,而且‘半拉子工程’會大量出現,銀行不良資產會增加。房地產業(yè)在我們經濟增長中不正常地起了太大的作用,而它的一動一靜又影響了整個宏觀經濟。既不能松又不能緊,這就是兩難困境。”

  報告對兩難困境的描述符合事實,當局的財政、金融政策走在刀刃上,“左右不是人”。作為經濟學家,最基本的學術職能是深入分析陷入這一困境的根源,據此方可提出應對之策。那吳敬璉先生是怎么分析的呢?

  7.2 貨幣循環(huán):“飲鴆止渴”還是“抱薪救火”?

  吳敬璉先生的分析是:

  “為什么會出現這一困境?癥結就在于過分倚重短期政策。”

  “我們驅動經濟的辦法就是擴大需求,只要能夠把需求擴大了,它就能夠把增長的速度拉起來。”

  “這是一個短期分析的框架,采用政府的貨幣政策、財政政策等短期調節(jié)手段擴大需求,維持短期的經濟增長”

  “但是,他(注:指凱恩斯)從來沒有說這種框架可以做經濟的長期分析。從長期來看,經濟發(fā)展還是要靠市場的綜合調節(jié)。”

  可見吳敬璉先生認為,問題的癥結在于將凱恩斯主義這種短期手段當作了長期政策。導致凱恩斯主義政策的是“有效需求不足”,這是一個貨幣現象,并非社會上真的缺乏需求,只是買不起罷了。問題的癥結在貨幣循環(huán),財政金融政策調控的對象亦是貨幣循環(huán)。因此理解經濟困境,進行政策分析,其基礎在于貨幣循環(huán)分析。

  第一編第一章已經深入分析過,在我們現實的經濟系統(tǒng)中,貨幣至少扮演兩類角色:一類是追逐最終消費品;一類追逐利潤,企望“以錢生錢”。過去三十年來,經濟系統(tǒng)中要素配置的核心原則是“利潤極大化”,即經濟決策的主要基礎是評估資本盈利的可能性與風險。除了最終消費者的購買行為外,推動每一個交易環(huán)節(jié)的都是利潤動機,都通過利潤將一部分貨幣轉化為逐利資金。各環(huán)節(jié)參與者所得的利潤,歸根結底來自最終消費者支付的貨幣。于是,這兩類貨幣間的平衡關系,決定了貨幣循環(huán)系統(tǒng)的動態(tài)特征,進而決定了整個經濟系統(tǒng)的運行。

  統(tǒng)計數據和邏輯分析均證實,利潤極大化機制的長期后果必然是三大失衡:

  1.財產性收入與工資性收入失衡;

  2.產能與內需失衡;

  3.追逐利潤的貨幣與祭獻利潤的貨幣失衡。

  這三大失衡必然導致經濟危機。凱恩斯主義的政策以超額發(fā)行貨幣作為危機爆發(fā)時的應急之策,但利潤極大化機制使這三大失衡成為經濟的體制性特征,這迫使各國經濟管理當局將這一短期政策當作長期政策,結果導致第四大失衡:貨幣發(fā)行量與可交易財富失衡。這就是“兩難困境”的根源。

  既然凱恩斯主義只是“短期分析框架”,吳敬璉先生自然不贊成依賴凱恩斯主義。他提出的長期政策選擇是“要靠市場的綜合調節(jié)”。他沒有論述所謂“市場的綜合調節(jié)”到底是什么,但利潤極大化無疑是市場調節(jié)的核心機制,也是亞當•斯密“看不見的手”的原動力。利潤極大化在每一次交易中都力圖將一部分追逐最終消費品的貨幣轉化為利潤,成為逐利資金的積累源。全社會數十年的積累過程,造就了上述三大失衡----這正是導致凱恩斯主義的根源。

  張維迎恰當地稱凱恩斯主義為“飲鴆止渴”(張維迎《徹底埋葬凱恩斯主義》2009年2月8日在亞布力中國企業(yè)家論壇上的演講)。然而,不飲鴆止渴有何出路?如果不向經濟系統(tǒng)注入超量發(fā)行的貨幣,有效需求不足導致的利潤萎縮勢將導致大范圍的企業(yè)破產和民眾失業(yè),危及現行的社會經濟體制。正是利潤極大化機制導致的客觀壓力,迫使財政、金融管理當局不得不長期實行凱恩斯主義。吳敬璉先生指望靠“市場的綜合調節(jié)”來解決問題,簡直就是抱薪救火。飲鴆止渴尚有一時之效,抱薪救火無異于直接跳崖。

  哪吳敬璉先生關注的“從長期來看”希望何在?凱恩斯先生答道:“The long run is a misleading guide to current affairs. In the longrun we are all dead.”(John Maynard Keynes, A Tract on Monetary Reform, 1923, Ch. 3)(別管長遠,只看眼前。從長期看我們都死了。)嗚呼!

  7.3 混亂的“經濟增長模式”分析

  為了給抱薪救火找出理由,吳敬璉先生提出“出路在于轉變經濟增長模式”。作為經濟學家,要顯得言之成理,只能回避貨幣循環(huán)問題,另找由頭。吳敬璉先生是這樣分析的:

  “經濟增長就是生產的增長,它是主要生產要素在起作用,主要生產要素有四個:一是自然資源,二是技術,三是資本,四是勞動。”

  這是主流經濟學中生產函數理論的思路,對這一思路的荒謬,前一章已進行了詳細的分析。吳敬璉先生是贊成“以人為本”的(見吳敬璉 周瑞金«關于拆遷問題的三點意見» 南方周末 第1348期2009年12月),然而,將“勞動”(也就是全國絕大多數人口)與資本之類并列,可見吳敬璉先生的心目中,“以人為本”意味著人與資本一樣,都是資本家賺錢的手段--“要素”而已,因而可用同樣的尺度來度量、交換,也需按同樣的原則加以利用,

  在他看來現有經濟增長模式的癥結在于:

  “原來我們所依靠的是自然資源(土地)和資本的投入。如果這兩個要素占主要地位,要想增加消費就不太可能。”

  “當生產主要靠資本的時候,資本所有者在整個收入分配中就會占很高的比重;當生產主要靠自然資源投入的時候,自然資源的所有者在整個收入中所占的比重就比較大。”

  這個邏輯很高明:我們現在的經濟增長模式主要依賴資本,資本家自然“在整個收入分配中就會占很高的比重”。吳敬璉先生忽略了當局“招商引資”時強調的主要優(yōu)勢:大量廉價而高素質的勞工。作為優(yōu)雅的經濟學家,媒體對血汗工廠的廣泛報道也自然不入他的法眼。只需將勞動與資本列入同一范疇,就可以作出“生產主要靠資本”的判斷,連證據都無需提供。

  三十年前,中國被稱為“絕對平均主義”。正是對利潤極大化機制保駕護航的政策取向,使當時的準資本家們得以運用“杠桿效應”,“空手套白狼”實現其資本的原始積累。從歷史的視角看,是政策取向導致了私人資本的迅速積累,導致了資本家在經濟系統(tǒng)中的強勢地位。至于“資本在生產中的作用”,按照市場經濟的正統(tǒng)理論,社會平均利潤率引導著資本的走向,高于平均利潤率的領域,會吸引資本進入,反之則促使資本退出。所謂“生產主要靠資本”是一個邏輯上無法求證的偽命題。

  至于自然資源,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規(guī)定:

  “礦藏、水流、森林、山嶺、草原、荒地、灘涂等自然資源,都屬于國家所有,即全民所有;由法律規(guī)定屬于集體所有的森林和山嶺、草原、荒地、灘涂除外。”“農村和城市郊區(qū)的土地,除由法律規(guī)定屬于國家所有的以外,屬于集體所有;宅基地和自留地、自留山,也屬于集體所有。”

  注意,憲法里將“國家所有”等同于“全民所有”,那“自然資源的所有者”從何而來?又憑什么在整個收入占有較大比重?然而現實中,確實有人靠握有自然資源而獲得巨額收入。作為經濟學家,吳敬璉先生邏輯上有兩個選擇:或者捍衛(wèi)憲法原則,分析違憲現象的根源,提出治理對策;或者主張修改憲法以適應現實,并論證其理由。有趣的是,吳敬璉先生計不出此,卻給出了“生產主要靠自然資源投入”的判斷,并以此論證“自然資源所有者”理應在整個收入占有較大比重。

  想不到吳敬璉先生對現有增長模式的分析竟如此混亂。邏輯上更混亂的是:當今困境的癥結在于貨幣循環(huán)阻滯。而吳敬璉先生的分析卻陷在生產函數理論的思路里,這個思路根本不涉及貨幣循環(huán),豈非隔靴撓癢?作為曾經的“馬克思主義者”,吳敬璉先生當然知道馬克思的分析思路,然而他在文中寫道: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分析為什么資本主義要滅亡,因為在他生活的年代,資本主義的經濟增長主要靠的是資本投入,結果就使得最終需求不斷萎縮,最終導致經濟危機。”

  “就在1883年馬克思去世前后發(fā)生了第二次產業(yè)革命,此后西方國家的增長模式轉入到現在的經濟增長模式,其最大特點就是不再依靠資本投入來驅動,而主要是靠技術進步和效率提高來推動。”

  眾所周知,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分析歸結為“平均利潤率遞減規(guī)律”。我們的經驗證明,資本積累導致單位資本對應的利潤基礎萎縮,平均利潤率必然下降,事實上,越來越多的老板感到掙錢越來越難。這是貨幣循環(huán)領域的問題,與生產力無關。其實,經濟學家們早就意識到從長期看資本投入必然會導致報酬遞減,靠資本投入推動經濟增長遲早會碰到天花板。

  在這樣的經濟機制下,該如何維持經濟體的持續(xù)增長?熊彼得與索洛冀望于“創(chuàng)新”與“技術進步”,冀望于它能提高要素利用效率,從而推動經濟增長。“創(chuàng)新”與“技術進步”能否提高經濟學意義上的“要素利用效率”,至今沒有共識。20世紀80年代末,美國學者查斯曼(Strassman)調查了292個企業(yè),結果發(fā)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這些企業(yè)的IT投資和投資回報率(ROI)之間沒有明顯的關聯(lián)。索洛將這種現象稱為“生產率悖論”(productivityparadox):“計算機無所不在,除了在生產率統(tǒng)計方面(Computers everywhereexcept in the productivity statistics)”。(Solow.Robert M.(1987)"We`d Better Watch Out",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v,July 12)索洛悖論其實是指“IT產業(yè)無處不在,而它對生產率的推動作用卻微乎其微”。

  二戰(zhàn)后到70年代和90年代后半期是美國20世紀經濟增長的黃金時期。據主流經濟學界評估,在整個世紀的頭60年里,技術進步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約為50%。從60年代以來,美國領導了全球的信息技術革命,技術進步對經濟的影響應該非常明顯。但自7O年代開始,技術進步對增長的貢獻明顯下降。尤其是在1970—1980年,技術進步對增長的貢獻下降到不足10%,在1985—1995年也相當低。(見許晶華《新古典增長理論50年:起源、發(fā)展和問題》華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08年第6期 No.6,2008)

  主流經濟學界用生產函數理論分析產出的變化。前一章的分析表明,影響產出的除了生產力外,還有貨幣循環(huán)領域與生產關系領域的因素。生產函數理論無視所有這些因素,只用要素投入來解釋產出,其結論高度可疑。

  熊彼得與索洛的研究正是基于“生產函數”。如果說貨幣循環(huán)涉及的是“生產關系”,那生產函數涉及的只是“生產力”。靠對生產力領域的研究去解決生產關系領域的問題,往輕了說也是邏輯混亂。然而就是這樣的思路成了“新古典主義”的基石,成了當今世界經濟學的主流,也統(tǒng)治著我國的經濟學界,不背熟其中的教義,經濟學科的學生就無法畢業(yè)。

  面對萎縮的國內利潤源,在不根本改變經濟運行機制的前提下,邏輯上有三條備選出路:或者靠增發(fā)貨幣為逐利資金提供利潤,或者制造一個虛幻的籠子將這些逐利資金裝起來,或者向海外謀求新的利潤空間。

  事實上,這三條路都有人走過。

  巨額投資,其實主要來自銀行貸款。這些貸款中許多成了呆壞賬,一度造成各大商業(yè)銀行的“技術性破產”,靠政府注資、將呆壞賬轉移到“資產管理公司”,才走出困境。作為借款者的各公司,其實是逐利資金擁有者。從整個經濟體的層面看,呆壞賬的主要根源是利潤源萎縮。政府救銀行的過程歸根結底是印鈔票撒給逐利資金擁有者,以形成他們的利潤。

  注意到以GDP為尺度衡量,工資總額的下降幅度遠小于投資總額的上升幅度(見第一編第一章1.4節(jié)圖1.9),這暗示我們,逐利資金的高速積累主要不是依靠壓低工資,而是依靠銀行的超額貨幣發(fā)行--銀行對逐利資金的直接補充。

  這次席卷全球的金融海嘯,明明是因為消費者的支付能力不足引爆了危機,而所有國家的救市措施都是向逐利資金的擁有者撒錢。其根源就在于龐大的逐利資金根本將不可能從實體經濟中獲得足以推動其投資的利潤。一萬元錢灑給消費者,其中只有一定的比例(比如20%),會轉化為逐利資金擁有者的利潤,而撒給逐利資金擁有者,則全部轉化為其利潤。正是這種效率的差異決定了各國政府的決策。

  從局部看,這種補充改善了逐利資金擁有者的資產負債表,掩蓋了本已存在的呆壞賬,可以刺激新的投資,帶來一時的繁榮。但從長期看,它進一步加劇了整個經濟體中逐利資金與利潤源的失衡,無異于飲鴆止渴。

  持續(xù)地注入超出可交易財富的貨幣,經濟體中的貨幣向逐利資金高度集中,勢必使逐利資金的擁有者成為焦躁的“老虎”,哪里能聞到利潤的氣息,資金必然蜂擁而至;哪里顯出風險的信號,資金必然望風而逃。這就是“貨幣需求函數不穩(wěn)定”的根源。

  金融系統(tǒng)“創(chuàng)新”造就的股市和衍生品市場,其實就是用來裝這“老虎”的“籠子”,將整個經濟系統(tǒng)制造的、遠超過可交易財富的逐利資金裝起來,防止它跑出來造成經濟危機。

  逐利資金擁有者的要求有兩個層次:最好能賺得利潤,起碼不要賠本。然而在貨幣存量與可交易財富迅速失衡的大背景下,從宏觀上看,這根本做不到。這導致了微觀層面激烈的競爭:看誰聚斂貨幣的速度能超過貨幣貶值的速度。“老虎”們在這里追逐的主要不是實體經濟創(chuàng)造的利潤(對其龐大的胃口而言,這根本不值一舔),而是相互撕咬。用經濟學的文雅術語,叫“對已有財富的再分配”。

  伺候逐利資金這焦躁的“老虎”絕非易事,問題的關鍵不在于為其找到真實的財富----這是不可能的;而是使它相信:有可能掙得利潤,而且是高額利潤,至少從宏觀上能保障資金的安全,一旦發(fā)生損失,要能使它相信是自己操作失誤或運氣欠佳,決不能使其懷疑,這“籠子”其實是皇帝的新衣。

  做到這一點的前提是:“籠子”維護者的智商比“老虎”高出一個數量級。而在現實的經濟體中,利益驅動使逐利資金能吸引一流人才,維護“籠子”的工作只能吸引二流人才。于是我們看到,次貸危機之前,能嗅出風險的是高盛,而非美聯(lián)儲。

  同樣,在中國的資本市場上,最受尊敬的不是雄踞于奧林匹克山顛的經濟學大師,而是高善文。他靠多次準確預見股市的走勢而在資本市場贏得了聲譽,而他依憑的理論基礎根本不是主流經濟學。在2006 年4月7 日的主題報告《貨幣過剩與資產重估》中,他從逐利資金與實際資產的失衡開始自己的分析。而且對資產的定義,從盈利能力轉向“稀缺性”,換而言之,他認識到資本市場的拼搏,其目標并非真實的利潤,而是與貨幣貶值速度賽跑。“籠子”與“老虎”間這樣的智力水平對比,使“老虎”根本就不相信“籠子”的真實性,“老虎”們“玩的就是心跳”。

  在現有的運行機制下,要避免“籠子”被擊碎,唯有從經濟體外部獲得利潤,這才能有效地應對內部的失衡,這是西方經濟史清楚表明的。所有的先發(fā)工業(yè)化國家都曾面對嚴重的內部經濟失衡,并導致社會動蕩,都竭力向外擴張以獲取外來利潤,無論是早年的殖民主義還是后來的“全球化”,都服務于這個目標。其差異僅在于手段的直接還是間接;粗野還是文雅。即使文雅如今天的美國,其最終倚恃的也是全球最龐大的戰(zhàn)爭機器。

  這里我們看到,做為前“馬克思主義者”,吳敬璉先生告別馬克思的地方:不是因為馬克思的分析與事實相悖,而是他歪曲了馬克思的分析思路,用生產函數理論替代了對貨幣循環(huán)的分析,似乎資本主義經濟體系不依賴于貨幣循環(huán),資本家不掙利潤。似乎生產力的提高可以自動解決貨幣循環(huán)的癥結。

  在歪曲馬克思分析邏輯的基礎上,吳敬璉將資本主義的未來寄托于“技術進步”與“中產階級”:

  “資本主義之所以能夠到現在,‘垂而不死’,原因就是在19世紀末期,西方國家的經濟增長模式發(fā)生根本性改變,主要是依靠技術進步來提高的。由此就產生了一個新的社會現象——“中產階級”的出現和壯大。”

  因此,我們需要觀察“技術進步”和“中產階級”這兩個時髦的領域。

  7.4 “技術進步”?

  主流經濟學家對“技術進步”寄以厚望,它甚至成了經濟管理當局政策選擇的基石之一。邏輯上可以討論,技術進步能否夠提高生產率。但它卻與貨幣循環(huán)的癥結無關,它不涉及貨幣向資本積累的經濟機制。又怎能克服貨幣循環(huán)系統(tǒng)的問題?

  哪資本主義“垂而不死”的根源何在?吳敬璉敏銳地點出了“19世紀末期”。在這個時代,對馬克思理論最大的質疑在于:理論上最具備無產階級革命條件的國家—西歐、北美,均未爆發(fā)這樣的革命。相反這里成為第二國際的溫床,面對帝國主義戰(zhàn)爭,那里的工人階級在“民族主義”的旗幟下,加入本國軍隊,充當各國資產階級的炮灰而相互廝殺。

  其實恩格斯早就注意到西方國家工人階級的資產階級化傾向。1858年,恩格斯在10月7日給馬克思的信中說:

  “英國無產階級實際上日益資產階級化了,因而這一所有民族中最資產階級化的民族,看來想把事情最終導致這樣的地步,即除了資產階級,還要有資產階級化的貴族和資產階級化的無產階級。自然,對一個剝削全世界的民族來說,這在某種程度上是有道理的。”(轉引自列寧«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

  1882年,當考茨基向恩格斯詢問英國工人的政治態(tài)度時,得到了這樣的答復:

  “您問我:英國工人對殖民政策的想法如何?這和他們對一般政策的想法一樣。這里沒有工人政黨,有的只是保守黨和自由激進黨,而工人十分安然地同他們共享英國的殖民地壟斷權和英國在世界市場上的壟斷權。”(恩格斯«1882年9月12日給考茨基的信» 轉引自列寧«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

  恩格斯是個嚴謹的學者,當他稱英國是“剝削全世界的民族”時,決非“憤青”的情緒化之言。事實上英國經濟學家威廉.斯坦利.杰文斯這樣描述1865年的英國:

  “北美和俄國的平原是我們的玉米地;芝加哥和奧得薩是我們的糧倉;加拿大和波羅的海是我們的林區(qū);澳大利亞有我們的牧羊場,阿根廷和北美西部大草原有我們的牛群;秘魯送來白銀,南非和澳大利亞的黃金流向倫敦;印度人和中國人為我們種植茶葉,我們的咖啡、甘蔗和香料種植園遍布東印度群島。西班牙和法國是我們的葡萄園,地中海是我們的果園;我們的棉花長期以來栽培在美國南部,現已擴展到地球每個溫暖地區(qū)。”(«The Coal Question - An Inquiry Concerning the Progress of the Nation,and the Probable Exhaustion of Our Coal-Mines »出版社:London: Macmillan and Co.,第一次出版時間 1866年)

  正是外部資源的流入,使英國資產階級有條件減輕對本國工人的剝削,正是大范圍的殖民地貿易,使英鎊成為國際貨幣,使英國可以超量發(fā)行貨幣而不至于造成通貨膨脹。杰文斯的描述揭示了英國“紳士風度”的另一面:它建立在對廣大殖民地半殖民地殘酷壓榨的基礎上。

  于是對馬克思理論的質疑也出現了另一面:在理論上基本不具備“無產階級革命”條件的俄國和中國,大學者普列漢諾夫和陳獨秀基于正統(tǒng)的馬克思理論,都懷疑本國能否實現“無產階級革命”。而現實是,正是在俄國和中國爆發(fā)了二十世紀最為暴烈,也最具歷史影響力的革命。

  吳敬璉先生主張靠技術進步來解決經濟困境,從歷史經驗看,這無異于指望依靠技術優(yōu)勢來獲取國際貿易的壟斷地位,在國際化的產業(yè)鏈中占據最豐厚的“利潤池”,借以汲取外部資源;使國內貨幣的覆蓋范圍超越國界,以維持超發(fā)的貨幣與可交易財富間的平衡。當年的英國不過1000萬人,使其國民資產階級化的代價是:包擴4-5億中國人在內的廣大地區(qū)人民淪為“苦力”。

  而今中國有13億人。使13億人資產階級化,需要多少外部“苦力”?他們在那里?當今已經資產階級化的民族就有7-8億人,他們早已武裝到牙齒,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我們?yōu)樗麄兩a價廉物美的產品,以低得可憐的價格掙來一堆外匯,還要換成他們的國債,讓使他們可以濫發(fā)鈔票而不至于通貨膨脹,讓他們可以維持11.8倍于我的軍費,可以在我們的家門口舞槍弄棒。

  把我們引導到這般的境地的著名學者,如果做起了當年的英國夢,就應該分析論證其可行性與實際的道路。順便提醒一下,分析時別忘了,歷史事實是,列強們壟斷國際貿易的第一步不是靠技術,而是靠“無敵艦隊”,靠炮艦政策。在資本主義工商文明標準下的“落后國家”,追趕“先進國家”,唯一成功的經驗是國家資本主義,而非自由資本主義。比較一下德國、日本與印度、拉美就明白了。

  如果沒有這樣的夢想,就應該用完整清晰的邏輯和確鑿的證據,論證技術進步如何能解決貨幣循環(huán)的死結。

  7.5 從傳統(tǒng)視角看“中產階級”

  面對社會對兩極分化的憂慮,主流經濟學家曾大談所謂“中產階級”,稱社會中貧困和富裕者皆應是少數,大多數人口是“中產階級”,這樣的“棗核型”結構能導致社會的穩(wěn)定。直到2011年4月4日,許小年還在媒體上發(fā)文«我們需要棗核型社會結構»,稱:“穩(wěn)定的結構是兩頭小、中間大的棗核型,即以中產階級為主體的社會。”。

  中國是否存在兩級分化,至今沒有共識。對廣大公眾而言,這是個一目了然,不言自明的事實;而主流學者們要么回避這個話題,要么根本否認存在兩極分化。如中國社會科學院前副院長劉吉就直言:

  “社會差距是好事,中國根本不存在兩極分化”(朱紅軍《劉吉:社會差距是好事中國根本不存在兩極分化》2007-2-8 南方周末)。

  觀察社會分層是研究社會結構的基礎。傳統(tǒng)的社會學、政治經濟學都從生產資料占有的角度觀察社會分層,“階級”的概念即由此而來:“階級是在生產關系中處于不同的地位的人們的集團,其中一個集團由于占有生產資料因而占有另一個集團的勞動。”

  這一視角有悠久的歷史,正如馬克思指出的:

  “至于講到我,無論是發(fā)現現代社會中階級的存在還是發(fā)現這些階級間的斗爭,都不是我的功勞。在我以前很久,資產階級的歷史學家就敘述過這種階級斗爭的歷史發(fā)展,資產階級的經濟學家也對這些階級作過經濟的剖析。”(馬克思《給魏德邁的一封信》1852年3月5日)

  1926年,毛澤東在«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中,就是從這個視角分析中國的,他把中國當時的民族資產階級稱為“中產階級”,與地主階級、買辦階級、小資產階級、無產階級等并列分析。在中國的土地改革時期,就根據土地占有量劃分了地主、富農、中農等階級,而其間的界限是在調查的基礎上人為確定的。

  從這個視角觀察問題,需要了解生產資料所有權在國民中的分布狀態(tài)。然而《中國統(tǒng)計年鑒》中沒有相關的數據。在經濟現實中,私人資產已經大幅度提升,導致了為富人理財的“私人銀行業(yè)”迅速膨脹。為了找到自己的市場所在,這個行業(yè)必須摸清資產在國民中的分布。到2009年,兩份相關的分析報告出現在網上。其一是《2009中國私人財富報告—中國私人銀行業(yè):坐看風起云涌》(招行與貝恩公司2009年3月30日);其二是《中國財富管理市場—為中國高端客戶度身打造最佳價值定位》(美國波士頓咨詢公司(BCG)2009年11月)。

  招行報告關注的是“個人總體持有的可投資資產”,所謂“可投資資產”是個人投資性財富的總量,它包括個人的金融資產和投資性房產。其中金融資產包括:現金、存款、股票(指上市公司流通股和非流通股,下同)、債券、基金、保險、銀行理財產品、離岸資金和其他投資(商品期貨、黃金等)等;不包括自住房產、非上市公司股權及耐用消費品等資產。

  這里的“可投資資產”大體覆蓋了對“生產資料”的私人所有權,欠缺的是“非上市公司股權”。這是筆者到目前為止找到的、最接近“生產資料”私人所有權分布的數據。

  而波士頓報告關注的是“包括所有家庭而不只是富有家庭的管理資產額”。所謂“管理資產”包括:現金存款、貨幣市場基金、直接或間接持有通過管理投資的股票、以及在岸和離岸資產。不包括投資者的自營企業(yè)、住宅和奢侈品投資。不知其是否包括招行報告中提及的“保險、銀行理財產品”和“其他投資(商品期貨、黃金等)”。

  總體上,兩個報告關注的對象高度一致,大體覆蓋了對“生產資料”的私人所有權。兩者的數據有差異,但走勢一致。在找不到更嚴謹的數據條件下,這兩個報告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基礎,讓我們可以從前述視角對社會的分層做一個粗略的觀察。本書第三編第二章將正面分析這兩個報告及其數據,這里先引述分析結論:

  表2.1:社會各階層特征

  人口(萬人)累計人口(萬人)人口比重資產比重累計人口比重累計資產比重資產比重/人口比重人均資產占有量相對于下層的倍數

  上層 19.8 19.80.015%12.86%0.01%12.86%857.29 5,662.78

  中上層 46.2 66.10.035%23.40%0.05%36.26%668.65 4,416.70

  中層 72.7 138.70.055%23.83%0.10%60.09%433.31 2,862.19

  中下層 165.2 303.90.125%24.80%0.23%84.90%198.42 1,310.62

  下層131,825.1132,129.099.770%15.10%100%100% 0.15 1.00

  合計132,129.0 100%100%   1.00

  計算表明:從資產分布的角度看,社會兩極分化極為顯著:“上層”、“中上層”、“中層”、“中下層”總共占人口的0.23%,卻占有了84.9%的生產資料。從生產資料占有的角度看,社會被掌握在0.23%的人手中,這個群體共有303.9萬人。不妨將這個群體統(tǒng)稱為“有產者”。即使其中的“中下層”,其人均資產占有量也是“下層”人均值的1,310.62倍。于是這個群體的主要收入來源是“財產性收入”。

  與之相對應的是“無產者”群體,他們占國民的99.77%,卻僅占生產資料的15.1%。人均占有生產資料微乎其微,只能靠“工資性收入”為生。

  “有產者”群體的行為受“利潤極大化”原則的指導。結果占國民的99.77%的“無產者”群體的就業(yè)空間,受制于“有產者”群體的盈利空間。而“利潤極大化”導致資本相對于“工資性收入”高速膨脹,導致社會購買力越來越難于滿足實業(yè)資本的胃口。受制于實業(yè)領域日益有限的盈利空間,資本越來越轉向“虛擬經濟”,導致“無產者”群體就業(yè)空間的進一步萎縮—結果就是經濟學中的悖論:資本與勞力的雙過剩。

  計算、分析顯示,盡管兩個報告的數據不同,但得出了一個共同的結論:不到1%的人口占有了幾乎全部“可投資資產”,亦即控制了幾乎全部生產資料。在這樣的局面下,所謂“中產階級”占人口的比重微乎其微,占資產的比重亦微乎其微。從資本的視角看,相對于大資本家,他們那點資本還不夠一舔;相對于全體國民,他們不過是一小撮。在利潤極大化機制下,社會兩極分化過程只會持續(xù),“中產階級”的大多數必然降到小資產階級乃至無產階級中,只有極少數人有機會升入大資產階級之列。指望這個意義上的“中產階級”,何異于指望鏡花水月?

  7.6 從時髦視角看“中產階級”

  而今毛澤東的視角不時興了,對“中產階級”出現了各種時髦的定義。“中產階級”已經不再是一個嚴謹的學術概念了。

  其中最搞笑的可能是王朔,他說:“中產階級不見得要從經濟收入上劃分,安于現狀的,尊重既有社會等級和道德規(guī)范的都可在觀念上列入中產階級。”(見 «中國中產階級真相» 科學投資2003年第6期)按照這個標準,只要安分守己就是中產階級。當年,大多數農民都安分守己,也都可以據此劃入“中產階級”,然而紅軍、解放軍一來,他們卻成群結隊地加入了這支無餉可發(fā)的軍隊,成了讓蔣介石頭痛的“人海戰(zhàn)術”中的一員。

  王朔是個小說家,不能用學者的標準要求之。學者吳敬璉是這樣定義“中產階級”的:

  “各國現代化過程中社會結構的一個重大變化,是以各類專業(yè)人員為主體的新中等階層(新中產階級)的崛起和取代傳統(tǒng)社會中的權貴階層,成為社會的中堅力量。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隨著改革開放和現代化的進展,這種趨勢在中國社會中也開始表現出來。包括技術人員、經理人員、教學科研人員以及公共機構工作人員在內的專業(yè)人員的隊伍不斷壯大……”。(吳敬璉«中國該如何面對中產階級?»鳳凰網2007年09月04日 http://news.ifeng.com/opinion/detail_2007_09/04/1368831_0.shtml)

  吳敬璉使用了一個殘缺不全的定義,只定義了“中產階級”的“主體”—“各類專業(yè)人員”,并具體舉例為:“技術人員、經理人員、教學科研人員以及公共機構工作人員”。這個定義跟本沒有涉及國民的生產資料占有狀態(tài)?,F實中,這些人員的多數靠工薪為生,而非靠財產性收入為生。吳敬璉的定義還不如網民們的定義更接近事實--“小資”。

  吳敬璉對“技術進步”的期望與“中產階級”緊密相關:

  “那么增加消費有什么辦法?一個是增加就業(yè),另一個很重要的手段就是促進技術進步。知識、技術的所有者是專業(yè)人士,如果他們的比重增加就會增加專業(yè)人員、所謂“白領”的收入,而白領邊際消費傾向比資本所有者高得多。”

  這個論證的隱含假設是:擁有知識和技術就能成為“專業(yè)人士”。而現實是,大學畢業(yè)后就業(yè)都困難,成為“專業(yè)人士”難度更大。在利潤極大化機制下,就業(yè)機會取決于資本盈利的機會,無利可圖,那個老板會雇人?不排除一個新技術造就一個新企業(yè),帶起一批新富人的可能性。但對整個社會而言,總就業(yè)量受制于總需求量,總需求量受制于社會購買力,這是個貨幣循環(huán)問題。除非改變貨幣循環(huán)機制,否則,一個企業(yè)因技術進步而興起,必然導致其他企業(yè)因技術相對落后而衰敗,不會提高整個社會的就業(yè)容量。

  事實上,在資本主導下的技術進步,一定不會違背控制總成本這個原則,其結果是“機器替代人”,于是,新增一個“專業(yè)人員”崗位,往往減少許多簡單勞動崗位。一個專業(yè)人員的工資可能遠高于簡單勞動崗位的工資,但資本家算總賬一定要使總收入的增量高于總成本的增量,結果相對于產能,全社會工資總額更可能是下降而非增加。

  這里我們看到吳敬璉先生的一個重要技巧:用微觀分析的思路代替宏觀分析。在主流經濟學家們的言論里,這個技巧被反復運用。在利潤極大化的大背景下,微觀合理性有助于改善個體在競爭中的地位,卻無助于改善宏觀上的貨幣循環(huán)。用微觀視角替代宏觀視角,甚至用商業(yè)營銷語言替代學術分析語言,到底是出于視野卑下,還是故意為之?

  至于被吳敬璉隱藏在“中產階級”中的“經理人員”,上市公司多年只圈錢,不分紅者所在多有,以至于被稱為“鐵公雞”(見朱寶琛«鐵腕治理“鐵公雞” 監(jiān)管層力促多項分紅新政出臺» 證券日報 2011年03月24日),這樣的“經理人員”與吸血鬼何異?一度甚囂塵上的MBO說白了是“經理人員”瓜分國有資產的盛宴。稱這些人為“中產階級”,以為他們不同于“權貴階層”,簡直就是笑話。在他們的勢力范圍內,其專制獨裁不亞于歷史上任何權貴者。所謂“民主”不過是他們向社會要求權勢的口實。他們治下的員工,有幾個敢跟他們講“民主”的?你還要不要端我的飯碗了?將“經理人員”與“技術人員”、“教學科研人員”混為一談,也不怕低了他們的名頭!

  其實,他們的專制傾向有制度性的根源,無論在哪個行當,有可能扮演資本家和“經理人員”角色的絕對是國民中的極少數。只有這極少數人有能力追求利潤極大化,有能力扮演“理性經濟人”的角色,而這一角色能否成功,端視其能否剝奪勞動者的理性選擇的空間。于是在高端行業(yè),勞動者感受到的是饑餓紀律,是“女生當作男生用,男生當做畜牲用”;而在低端行業(yè),勞動者就只能服從棍棒紀律了。黑窯事件、13連跳事件,將利潤極大化機制血淋淋的這一面暴露在了全社會面前。

  吳敬璉引證道:“正如科斯所說:最能激勵創(chuàng)新、激勵創(chuàng)造性發(fā)揮的訣竅就是,他對社會的貢獻和他本人所取得的報酬差別越小作用越大。”導致全球金融危機的,正是經理人員的“創(chuàng)新”,“經理人員”的貢獻就是利潤極大化,他的“貢獻”越大越能推動整個社會的貨幣循環(huán)失衡。吳敬璉先生心目中理想的“經濟增長模式”,就指望擴張這樣一個說不清、道不白的“中產階級”,這樣的模式能將中國引向何方?

  7.7 藥方:政府、企業(yè)與市場

  前“馬克思主義者”吳敬璉用一大堆似是而非的時髦理論來掩蓋當前經濟系統(tǒng)的癥結--貨幣循環(huán)阻滯。在此基礎上提出了他的改革思考:“十三大提出,政府調節(jié)市場,市場引導企業(yè)。第一句話還有爭議。政府怎么調節(jié)市場,含義是什么?第二句話沒有爭議,企業(yè)由市場引導的,不是由政府引導的。”

  企業(yè)一詞在英語中為“enterprise”,它由兩個部分構成,“enter-”和“-prise”,前者具有“獲得、開始享有”的含義,可引申為“盈利、收益”;后者則有“撬起、撐起”的意思,引申為“杠桿、工具”。兩個部分結合在一起,表示“獲取盈利的工具”。

  “利潤極大化是企業(yè)經營的基本目標”,多年來,這既是主流的理論,也是基本的現實。“企業(yè)由市場引導的,不是由政府引導的”這是典型的自由資本主義。統(tǒng)計數據告訴我們,正是這個理論指導下的基本現實,導致了我們今天面對的貨幣循環(huán)困境:資本的高速積累和社會有效需求的相對低下。

  然而吳敬璉認為問題的癥結在于企業(yè)還不夠自由,政府管得太多。他以“大家”的名義提出四條意見:

  “第一,政府保持了太多對土地、信貸等重要資源的配置權力。

  第二,以GDP增長速度為主的政績考核標準。

  第三,財政體制缺陷(以生產型增值稅為主的收入結構,重要公共服務的支出責任過度下移等),促使各級官員不能不追求物質生產部門的高速增長。根據英國經濟學家的研究,在中國最重要的支出責任一個是社會保障,一個是義務教育,這兩個支出責任70%在縣。

  第四,市場沒有發(fā)揮作用,要素價格扭曲,特別是生產資料的價格扭曲鼓勵資源浪費。”

  政府確實有重大的缺陷,以GDP增長速度為主的政績考核標準和社會保障、義務教育的長期滯后是其明顯的表現之一。作為經濟學家,吳敬璉先生本應分析這現象的原因,只有事實判斷清楚,才可能提出合理的對策。然而,他到此為止,轉而講起了“破”、“立”問題:

  “我們感到前面講的是‘破’的不夠,而這五年在執(zhí)行‘十一五’規(guī)劃的時候,真正感到‘立’的不夠。”“這兩年,有個非常不好的現象是向舊體制回歸。對此,我們需要打破阻力,一定要擋住,不開倒車,切實往前推進改革”

  回避對事實判斷的探究,急于推出自己的國策建議,難免讓人疑惑。如果吳敬璉先生引證的“英國經濟學家的研究”符合事實,那社會保障和義務教育欠賬源于地方財力不足。原因何在?在私有化導向的三十幾年中,地方國企紛紛陷入困境,然后在“陳賣光”和MBO卷起的大潮中,基本上都“產權明晰”成了資本家的私產,為數不多的國企,大多是央企???ldquo;陳賣光”們和MBO誕生的新生資本家,與官僚系統(tǒng)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其中一些人就是前官僚,恰如吳敬璉先生是前“馬克思主義者”一樣。指望這樣的體系能保障地方財力,豈非白日做夢?

  聰明的吳敬璉先生將矛頭一轉,指向了中央財政:“重要公共服務的支出責任過度下移”。中央財政當然有值得檢討之處,然而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囂張的富豪、闊綽的官僚和破敗的學校與貧困的大眾。社會公共資產的私有化,才是造成地方財政窘迫,靠賣地維持的主要根源。

  中央財力是遏制分裂勢力,抵御外部入侵的基礎。先讓地方財力陷于被富豪綁架的困境,迫使地方政府追逐GDP增長速度,靠賣地度日;再向中央財力發(fā)難,吳敬璉先生意欲何為?2010年,借助日本核事故而炒起的鹽荒再次證實,資本爆炒商品是自由資本主義的常態(tài),資本邏輯是“有錢不賺王八蛋”。幸好鹽業(yè)控制在政府手中,中央政府靠行政手段迅速平息了恐慌。如果鹽業(yè)掌握在私人企業(yè)手中,如果政府行為受制于私人資本的逐利動機,他們又豈能放棄這聚斂貨幣的大好時機?而這對國民意味著什么?網友們生動地答道:“鹽荒子孫”。這與“大核民族”成一佳對。

  在吳敬璉看來:“實現經濟發(fā)展方式轉型有體制性的障礙,這個“體制性的障礙”主要的問題在于政府保持了過大的資源控制的能力、資源配置的權利”。(見董琳«吳敬璉擔憂中國出現1958年大躍進式嚴重問題»中國經濟網http://finance.ifeng.com/news/20110321/3707636.shtml)

  作用最大的“資源配置”莫過于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第一篇第一章1.1節(jié)圖1.5顯示,在投資主體中,國有經濟的比重一直在下降,1992年后,服務于社區(qū)就業(yè)的集體經濟和社會底層的個體經濟也在下降。惟獨以利潤極大化為宗旨的“其他經濟”(包括股份合作、聯(lián)營、有限責任公司、股份有限公司)迅猛擴張。饒是如此,吳敬璉先生仍然抱怨:“政府保持了過大的資源控制的能力、資源配置的權利”,莫非讓資本家控制整個經濟,才能令吳敬璉先生滿意?在這樣的狀況下,貨幣循環(huán)只會迅速鎖死,“保持宏觀經濟的穩(wěn)定”根本無從談起,而這卻是吳先生留給政府的職責。到時我們的著名經濟學家會不會以“無能”為由,要求更換執(zhí)政者?

  由此看來,主流經濟學界關于“市場作用”和“政府作用”的教義深可懷疑。

  7.8 學者的“普世價值”

  為了讓市場自由到理想的境界,吳敬璉先生給政府開的藥方中,設置了諸多限制。這些看起來頭頭是道的戒律,綜合起來就是一句話“財富控制權力”(哈耶克語)。據說這是對社會最有益的狀態(tài),這個判斷能成立,以下兩個前提至少需要滿足其一:或者,私人資本均以天下安危為己任;或者所謂“看不見的手”能有效遏制私人資本的逐利動機??贾T現實,若相信前者,非迂即偽;若相信后者,如何解釋資本的指數增長與社會消費能力的相對萎縮?事實上,連亞當•斯密對此也不托底,在出版《國富論》(1776年)之前,他先出版了《道德情操論》(1759年)。

  然而中國的主流經濟學家卻宣稱“經濟學不講道德”,這句話犯了眾怒。曾有主流經濟學家回應,經濟學本身的性質決定了經濟學家是“道德中性的”。此言意味著經濟學家們將自己的專業(yè)定位于“科學”—回答事實判斷問題。

  致力于事實判斷的科學,其學術規(guī)范是“真實”。這要求科學家不被價值傾向左右,不陷于“主義”之爭,徹底地直面現實,用完整清晰的邏輯、確鑿的證據,揭開復雜現象間的因果關系。而今的圣之時者們愛講“普世價值”,對科學家而言,直面現實,一切論證只基于事實與邏輯,就是科學家的“普世價值”。與之相悖者,可以是政客、官僚、商人、策士、喉舌、訟棍……,唯獨不能稱為“學者”。有趣的是,這些角色那個都比學者掙錢多、勢力大,卻都有動機將自己打扮成“學者”。政客、官僚要打扮成“學者型官員”,商人要打扮成“儒商”,為此不惜購買甚至偽造學歷,似乎一紙證書就能讓他們變成學者。或許,這就是他們的“普世價值”?

  學者作為具體的個人,難免有價值偏好,比如馬克思就公開宣稱,他站在無產階級的立場上。前“馬克思主義者”吳敬璉先生而今偏好何種價值,站在那個立場,鐘情什么主義,是他的自由,別人無由置喙。但以學者的面貌出現,就必須遵循科學家的“普世價值”。馬克思對無產階級的關切與推崇,從未成為他的論據。他的論據只來自事實與邏輯。在他的理論中,無產階級的歷史地位是論證的結果而非起點。恩格斯則不避諱指出英國工人階級資產階級化的事實,沒有一絲“為尊者諱”的意識。所以,包括資產階級學者在內的學術界,都不能不承認他們是本來意義上的學者。

  然而吳敬璉先生的論證,回避完整清晰的邏輯,攪亂不同領域的問題,混淆微觀與宏觀,回避基本的事實與證據。由此作出的“事實判斷”與科學的學術規(guī)范不相干;據此提出的國策建議,背后明顯是資本家集團的私利,卻要包裝成社會公共利益。這樣的工作與其說是事實判斷,不如說是價值辯護。其成效如何?不妨上網看看公眾的評論,這很難不讓人想魯迅對梁實秋先生的評價:“乏”,和古人的詞:

  “莫聽先生,引入深山百丈坑。”(宋·朱敦儒«減字木蘭花»)

  附錄:吳敬璉:對如何走出宏觀經濟兩難困境的思考

  本文來源于《財經網》  2010年10月07日 01:00

  當前的宏觀經濟形勢,從短期來看相當不錯,2009年我們采取“擴需求、保增長”的政策取得了成效,成為危機后回升最早的國家,超額實現了保增長的任務。

  與此同時,這樣高強度的刺激政策,消極影響也不可小視。一方面,資源和環(huán)境超支的惡果進一步顯現;另一方面,貨幣超發(fā),資產負債表的再杠桿化問題非常突出,導致資產泡沫和通貨膨脹風險加大。由此,產生了宏觀經濟政策選擇上的兩難困境。

  現在我們就面臨一個問題,刺激政策要不要退出?不退出,資產泡沫問題和通貨膨脹問題就變得越來越嚴重,泡沫一破裂,國家經濟就會出現困難。中國明顯存在這方面的危險。2009年年底,中國率先走出了困境,大家很樂觀地認為沒有二次探底的可能性。但是今年頭10個工作日銀行貸款就放了1萬億,政府也覺得這樣有問題;到了第二季度,開始采取緊縮措施,隨之而來的是經濟明顯下滑,房地產市場搖搖欲墜,加上地方財政問題,一旦嚴重化,銀行的不良資產就可能增加。也就是說,宏觀經濟政策既不能緊又不能松。松了,則資產泡沫和通貨膨脹問題加劇;但一緊,增長速度就會下來,而且“半拉子工程”會大量出現,銀行不良資產會增加。房地產業(yè)在我們經濟增長中不正常地起了太大的作用,而它的一動一靜又影響了整個宏觀經濟。既不能松又不能緊,這就是兩難困境。

  為什么會出現這一困境?癥結就在于過分倚重短期政策。通常,人們用“三駕馬車”的說法去分析我們經濟的問題。所謂三駕馬車,就是投資、消費和出口,這三駕馬車中,消費本來就不足,出口狀況也不理想,所以總需求就不足。我們驅動經濟的辦法就是擴大需求,只要能夠把需求擴大了,它就能夠把增長的速度拉起來。

  三駕馬車的思路來自凱恩斯主義理論,這一理論認為經濟發(fā)生不平衡的原因是總需求不足,因此,就用擴需求的辦法來解決。對凱恩斯來說,這是一個短期分析的框架,采用政府的貨幣政策、財政政策等短期調節(jié)手段擴大需求,維持短期的經濟增長。但是,他從來沒有說這種框架可以做經濟的長期分析。從長期來看,經濟發(fā)展還是要靠市場的綜合調節(jié)。所以,依靠單純的短期政策來解決中長期經濟問題,如果依據是凱恩斯主義的分析框架,那就是對凱恩斯主義的一種誤讀。

  短期問題其實是受制于長期問題。我們不僅要解決短期問題,而且更重要的是要用短期的政策來贏得時間,從而解決長期發(fā)展與增長問題,這樣才能保證長治久安。

  出路在于轉變經濟增長模式

  其實,解決長期問題關鍵在于選擇一個有效的經濟增長模式。所謂有效經濟增長模式,就是在各種生產要素中,技術和知識在經濟增長中發(fā)揮更為重要的作用。

  經濟增長就是生產的增長,它是主要生產要素在起作用,主要生產要素有四個:一是自然資源,二是技術,三是資本,四是勞動。

  原來我們所依靠的是自然資源(土地)和資本的投入。如果這兩個要素占主要地位,要想增加消費就不太可能。我們常常說,現在需要改變消費和儲蓄結構,提高消費在GDP中的比重。但是怎么才能提高?往往就是希望依靠政策支持,因為消費結構取決于生產要素的結構。

  當生產主要靠資本的時候,資本所有者在整個收入分配中就會占很高的比重;當生產主要靠自然資源投入的時候,自然資源的所有者在整個收入中所占的比重就比較大。自然資源和資本主要是由誰來占有的?

  目前農用地轉為建設用地的過程中,存在一定的差價,差價主要由各級政府支配。根據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農村部的計算結果,這個差價在20-30萬億,還有人說是40萬億。

  另外,資本的所有者主要是國家,然后是私企。在收入結構上,一定是資本所有者和土地所有者收入占的比重越來越大,而這些要素擁有者的消費傾向都是比較低的。

  所以,依靠自然資源和資本投入驅動的經濟增長模式不改變,或者經濟發(fā)展方式不改變,要提高消費的比重是相當困難的。當然有一種辦法就是增加國家收稅然后補貼給老百姓。但這又會出現稅收負擔增加的問題,此漲彼消,并不能從根本上起到拉動消費的作用。

  那么增加消費有什么辦法?一個是增加就業(yè),另一個很重要的手段就是促進技術進步。知識、技術的所有者是專業(yè)人士,如果他們的比重增加就會增加專業(yè)人員、所謂“白領”的收入,而白領邊際消費傾向比資本所有者高得多。所以,只有這樣才能夠保證充分就業(yè),提高技術、知識、信息在生產中的作用,才能夠增加普通勞動者和專業(yè)勞動者的收入,最終提高整個消費在經濟中的比重。

  其實,最早對此做出分析的是150年前的馬克思。我們很多搞政治經濟學的人有一個很悲哀的事情,就是自稱為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權威,但是完全忘了馬克思是怎么分析的,只是記住了一個結論,并不斷地重復結論。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分析為什么資本主義要滅亡,因為在他生活的年代,資本主義的經濟增長主要靠的是資本投入,結果就使得最終需求不斷萎縮,最終導致經濟危機。另外,勞動者收入相對地甚至絕對地下降,同時造成了階級斗爭的尖銳化。上述兩個基本規(guī)律導致馬克思得出了“資本主義的喪鐘就要敲響了”的結論。

  資本主義之所以能夠到現在,“垂而不死”,原因就是在19世紀末期,西方國家的經濟增長模式發(fā)生根本性改變,主要是依靠技術進步來提高的。由此就產生了一個新的社會現象——“中產階級”的出現和壯大。所謂的中產階級就是白領,其人數、地位、收入水平都大幅提高,使得西方國家到了20世紀中期以后社會雖然有很多動蕩,但是不像19世紀那樣風雨飄搖了。

  我們要解決長期經濟問題,根本問題在于想辦法轉變經濟發(fā)展方式。經濟發(fā)展方式轉變的要點就在于提高技術、知識、信息這些生產要素在整個經濟增長中的地位。關于轉變經濟增長模式,我在“十一五”的時候,寫過一本書叫《中國增長模式抉擇》,這里面總結了一下。比照西方國家的增長模式轉換的歷程做了一個表:

  

  我們現在所謂的經濟發(fā)展方式或者是經濟增長方式,或者是經濟增長模式的轉型是在這個表的第二和第三、四之間完成。西方國家早期的增長模式就是主要靠資本積累,發(fā)展資本密集型的重化工業(yè)。但是在19世紀的60、70年代,造成了嚴重的經濟問題和社會問題,以至于使得資本主義面臨危機。

  然而,就在1883年馬克思去世前后發(fā)生了第二次產業(yè)革命,此后西方國家的增長模式轉入到現在的經濟增長模式,其最大特點就是不再依靠資本投入來驅動,而主要是靠技術進步和效率提高來推動。到了50年代以后,技術進步和效率的提高主要又是靠信息技術。作為一個后起的國家,我們可以迎頭而上,但面臨的任務是從早期靠投資來拉動的增長模式轉向靠技術進步、信息化帶動的增長模式轉變。

  現在看來,特別是今年以來應該達成了一個共識。2月3日中央黨校舉辦的省部級領導干部研討班上,胡總書記做了一個很重要的講話,提到轉變經濟發(fā)展方式刻不容緩。特別引人注目的是,在這個講話里他50次提出了要加快經濟發(fā)展方式的轉變??梢?,黨中央已經看到了問題不但非常重要而且刻不容緩。在十七大以后,把轉變增長方式的口號改為轉變經濟發(fā)展方式,形成了黨代會的決議,而不是像“九五”計劃、“十一五”規(guī)劃是作為政府來抓、來實施的事情。但是,當轉變發(fā)展方式成為全國人民的奮斗目標以后,很多地方列出10條以上的轉變目標,但在實際工作中往往不太清楚到底要轉變什么、到底要抓什么。我認為,核心還是轉變經濟增長模式,也就是在各個生產要素中降低對資金、自然資源投入的依賴性,要靠技術進步、知識、信息帶動經濟發(fā)展。

  這里順帶說一下出口問題。出口是由投資派生出來的。出口導向是東亞國家的發(fā)明。東亞國家都要提早實現工業(yè)化,所以在高速增長時期都是靠投資推動的,但是很快就會發(fā)現問題,投資驅動的結果是或遲或早會出現金融危機。東亞國家很巧妙地利用了美國等發(fā)達國家儲蓄不足的情況,用出口導向的政策來彌補國內需求的不足,這就維持了東亞國家?guī)资甑母咚僭鲩L。我國在改革開放以后也是這樣,特別是在1994年外匯改革以后,出口導向政策用得很成功。但是正如日本后來發(fā)生的問題一樣,其他采用出口導向的國家如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等也出現了同樣的問題。要避免東亞國家出現的問題,就要轉變增長模式,要轉向依靠技術進步,提高效率和增加產品的附加值,這是需要把握住的核心點。

  那么,轉變發(fā)展方式要從哪入手?

  第一,對于主要靠加工工業(yè)的發(fā)展來支撐高速增長的大部分沿海地區(qū),要轉變增長模式和經濟發(fā)展方式,就要依托現有制造業(yè)的產業(yè)鏈盡量向“微笑曲線”兩端延伸,發(fā)展服務業(yè),即產業(yè)服務化。但不是說所有企業(yè)一下子就延伸到頭了,甚至還需要有做代工的企業(yè)。比較典型的有兩個:一個是富士康,它轉型以后還是做代工;另一個是臺積電,它不做設計,只做芯片加工。但是,前后兩種代工并不一樣。最近很多報刊發(fā)表文章說中國還是需要簡單加工業(yè),這是對富士康的誤解。富士康和臺積電都是臺灣掌握專利授權和專有技術最多的企業(yè)。

  第二,培育戰(zhàn)略性新興產業(yè)。這和前面一條不是絕然分開的。在傳統(tǒng)產業(yè)里面,只要在一個技術上突破就很快會從舊的加工業(yè)中脫穎而出。我本來對于我們掌握新技術的能力也沒有強烈的意向和信心,但是從上世紀90年代初期開始到各個地方去調研,發(fā)現我們接近世界前沿的技術很多。做了一些研究后發(fā)現,這不是一個偶然現象,因為外國人早就發(fā)現,雖然我們教育質量還是有問題,但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專業(yè)人員數量最多;根據歐盟的報告,從2004年開始我們的研發(fā)費用也超過日本,列世界第二位,加上改革使得我們的體制機制得到進步,把生產力解放出來了以后,這種新技術使我們不斷地進步。

  但是讓我們感覺很失望的是,這種新技術往往在產業(yè)化過程中比較艱難,大部分企業(yè)都沒有很好地利用。但技術突破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特別是2008年出現金融危機以后。根據經驗,每一次金融危機過后市場經濟都會有很大的調整,大調整的一個結果就是一定會或大或少地出現技術革命。在這種情況下,中國既然有一定的技術條件,又融入世界經濟體系,并且有很好的制造業(yè)基礎,在一些產業(yè)面臨著革命性發(fā)展的時候就出現一些機會,就是能夠構建起我們自己的、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新興產業(yè)。我們最近調研發(fā)現,有幾個產業(yè)是有希望的,一個是信息通信產業(yè),再就是新能源汽車中的動力電池。

  現在轉變發(fā)展方式的情況怎么樣呢?中央號召以后,各省、市、縣都做了部署,采取了新的措施,但是效果差別很大。我接觸到的一些地方,蘇州、無錫、常州“十一五”早期就開始行動了。但是他們首先就遇到一個問題:當地大多是外資企業(yè),而且研發(fā)機構都在境外。當然,技術的溢出效應是不可阻擋的,可是它首先遇到的困難就是沒有承接的項目。而本土企業(yè)利用三年時間的發(fā)展,逐步進入了研發(fā)創(chuàng)新過程,使得產品變得有技術含量、有知識含量。所以,這三個地方在這一次金融危機情況下與別的地方比更具有生機。

  還有廣東。珠江三角洲地區(qū)是“九五”計劃以后做的,已經出現了初步成效。廣東定了幾個發(fā)展重點,一個是先進的信息通信產業(yè),一個是電動汽車,一個是LED照明(半導體照明)。就先進的信息通信產業(yè)而言,他們覺得自己有兩個短板,一個短板是核心芯片沒有,另外一個就是液晶屏問題。為此,它就采取措施把短板補起來,最近取得突破性進展。

  但是,也有一些地方還停留在一般號召上,有些地方出現一哄而起、趕浪頭、同構化等值得注意的苗頭。不少的省級規(guī)劃、地級市的規(guī)劃、縣級市的規(guī)劃基本上是將發(fā)改委或者中央領導同志的報告換成了自己的,都發(fā)展什么戰(zhàn)略新興產業(yè),如新能源等,但這個地方的優(yōu)勢是什么、怎么能夠揚長避短想的少。本來是很好的設想,因為一哄而上,最后產業(yè)出問題了,光伏產業(yè),風電就是這樣。我們的領導機關提出有保有壓,剛剛是保的產業(yè),過兩天就變成壓的了。反復出現這樣一些問題,我們就要總結,其中有一個關鍵性問題就是,要明確實現產業(yè)轉型是靠市場的力量來推動的,還是沿襲過去政府主導的老路?

  關鍵是切實推進改革

  過去走的老路對現在的影響很深。如果繼續(xù)走老路,它就免不了像過去那樣,由政府去審核攻關的項目,政府組織力量,政府指定研發(fā)單位,政府指定產業(yè)化責任機構。

  轉變經濟發(fā)展方式不是一個新問題。上世紀80年代初,中央提出由“速度型”向“效益型”轉變。“九五”計劃提出要實現“兩個根本性轉變”,一個是增長方式的轉變,一個是體制的轉變。到了“十一五”再次提出“實現增長方式從資源投入驅動到效率提高驅動轉變”,或者是“由粗放型到集約型的轉變”。講了二十多年還是沒有轉變過來。“十一五”規(guī)劃綱要制定之前有一個大討論,提出癥結在于存在“體制性障礙”。大家討論的意見歸納起來,主要有四條:

  第一,政府保持了太多對土地、信貸等重要資源的配置權力。

  第二,以GDP增長速度為主的政績考核標準。

  第三,財政體制缺陷(以生產型增值稅為主的收入結構,重要公共服務的支出責任過度下移等),促使各級官員不能不追求物質生產部門的高速增長。根據英國經濟學家的研究,在中國最重要的支出責任一個是社會保障,一個是義務教育,這兩個支出責任70%在縣。

  第四,市場沒有發(fā)揮作用,要素價格扭曲,特別是生產資料的價格扭曲鼓勵資源浪費。

  另外,我們感到前面講的是“破”的不夠,而這五年在執(zhí)行“十一五”規(guī)劃的時候,真正感到“立”的不夠。“立”什么呢?就是有利于或者是鼓勵創(chuàng)新和創(chuàng)業(yè)的制度環(huán)境還有待建立。30年來中國人的技術創(chuàng)新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這些先進技術的產業(yè)化進程步履維艱,有的技術干脆還沒有開始產業(yè)化就夭折在搖籃里,有些企業(yè)成了小老頭樹,就是長不大。這就是制度環(huán)境不佳導致的結果。而現在的技術發(fā)展非???,幾個月、一年、兩年,你不能夠做強,人家就超過去了。一些很好的技術,如七、八年以前,合肥科大訊飛的語音合成技術在世界語音合成比賽上獲得第一名,曾經有德國專家對此產業(yè)鏈感嘆不已。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個公司做不大。大概是三、四年以前,普通手機上都有可以讀短信的語音格式。如果在一個好的制度環(huán)境下,這個語音合成技術就可以發(fā)展成一個非常大的產業(yè)。

  像這種情況還不算太糟糕的,糟糕的是碰到了壟斷,甚至于干脆就把創(chuàng)新給扼殺了。因此,不僅是要有一個良好的經濟環(huán)境,還要有一個良好的法治環(huán)境和社會輿論環(huán)境。硅谷精神里有一條叫容許失敗。當然最根本的,正如科斯所說:最能激勵創(chuàng)新、激勵創(chuàng)造性發(fā)揮的訣竅就是,他對社會的貢獻和他本人所取得的報酬差別越小作用越大。

  總而言之,不管是破除制度性障礙,還是建立一個有利于創(chuàng)新和創(chuàng)業(yè)的環(huán)境都有賴于改革。只有堅持改革才能消除轉變經濟發(fā)展方式的體制性障礙,只有推進改革才能建立有利于發(fā)揮創(chuàng)新精神的經濟社會基礎。這兩年,有個非常不好的現象是向舊體制回歸。對此,我們需要打破阻力,一定要擋住,不開倒車,切實往前推進改革。

  政府如何在轉型中正確地發(fā)揮作用

  21世紀以來,我們的改革推進的比較慢。這中間,不管是改革還是創(chuàng)造環(huán)境,還是推進轉型,政府確實是一個關鍵性因素,其如何發(fā)揮作用是一個重大問題。要真正讓政府發(fā)揮自己在推進轉型中的作用,前提是要推進自身改革。但必須明確的一個核心問題是,政府在增長轉型上的重要作用是提供公共產品,企業(yè)才是技術創(chuàng)新的主體

  十三大提出,政府調節(jié)市場,市場引導企業(yè)。第一句話還有爭議。政府怎么調節(jié)市場,含義是什么?第二句話沒有爭議,企業(yè)由市場引導的,不是由政府引導的。

  具體來說,就有一個問題,作為一個市場經濟條件下的政府應該做什么?現在中央要求轉變增長方式,各級政府都重視起來了,過去許多不作為的地方政府開始作為了,比如一些地方政府過去受人指責,廠家說政府不作為,但是現在出現的問題就不是原來的不作為,而是為所不當為。這個比較普遍的問題有五條。

  第一,指定技術路線。這對產業(yè)的實質危險性很大。最大的教訓還是日本,當年日本通產省和日本廣播公司在整合高清技術電視的時候,認定了一條可模擬式,結果因為美國發(fā)明數字式而使得日本大量的資本和研究力量的投入全部泡湯,而且人類進入了數碼時代。

  第二,不要用行政指定、評定的方法去決定誰是先進企業(yè),誰是先進個人。

  第三,不要違法設立行政許可和市場準入。本質上說,從事什么職業(yè),從事什么活動,這是每一個公民的基本權利,如果說為了公共利益需要禁止某一些人進入,那么需要通過立法來規(guī)范。所以市場經濟原則叫非禁即入,沒有法律明文禁止都可以自行進入。

  第四,不要利用行政權力壟斷市場與民爭利。

  最后,政府不要介入“競爭后”的企業(yè)活動,補貼本地企業(yè)。

  當然,政府需要有所為。

  第一,提供良好的法治環(huán)境;保持宏觀經濟的穩(wěn)定;提供基本社保、良好的教育體系和科研體系尤其是基礎科研體系;

  第二,用公私合作(PPP)的方式提供共性技術和組織競爭前開發(fā);

  第三,按照外部性大小,用補需方的方式對節(jié)能、環(huán)保產品進行補貼;

  第四,做好規(guī)劃和協(xié)調工作。

  (作者系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研究員。本文是作者8月23日在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雙月學術報告會”上所作的報告,本刊根據錄音整理,略有刪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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