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毛澤東讀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批注和談話》
全國解放以后,我們通過生產資料所有制的社會主義改造,建立了社會主義制度。面對新的、繁重的社會主義建設工作,從理論上把握社會主義發(fā)展的規(guī)律,以便指導實踐,就成為一項十分迫切的、現實的任務。
根據實際工作的需要,毛澤東十分重視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研究。1959年12月10日到1960年2月9日,毛澤東帶領幾位同志一起讀蘇聯(lián)《政治經濟學》教科書(第三版)社會主義部分,邊讀邊議。在讀這本書的時候,他運用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結合蘇聯(lián)42年、新中國10年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歷史與現實,尤其是嚴肅地批判了赫魯曉夫的修正主義觀點,提出了許多重要的問題,發(fā)表了一系列超越前人、啟迪后人的卓越見解。他讀這本書時的批注和談話,極大地豐富和發(fā)展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特別是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他所提出的許多理論觀點,至今對經濟學的理論研究仍有指導意義。有人說,毛澤東不懂經濟學,這是完全錯誤的,這只能說明說這種話的人無知,根本沒有讀過、讀懂毛澤東的書。我就毛澤東讀蘇聯(lián)政治經濟學教科書的批注和談話中的幾個觀點,聯(lián)系當前經濟學界的狀況,談一些學習體會。
經濟學研究應該有哲學家的頭腦
毛澤東主張,經濟學研究應該有哲學家的頭腦,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來指導研究工作。他說:“沒有哲學家頭腦的作家,要寫出好的經濟學來是不可能的,馬克思能夠寫出《資本論》,列寧能夠寫出《帝國主義論》,因為他們同時是哲學家,有哲學家的頭腦,有辯證法這個武器。”從哲學的高度研究經濟學,才有可能做到“高屋建瓴,勢如破竹”,具有說服力。從哲學高度來研究經濟學問題,正是毛澤東經濟思想最大的特點。
毛澤東特別重視矛盾分析方法。他提出:“世界上沒有不能分析的事物,只是:一、情況不同;二、性質不同。許多基本范疇,特別是對立統(tǒng)一的法則,對各種事物都是適用的。這樣來研究問題、看問題,就有了一貫的完整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這本教科書就沒運用這樣一貫的、完整的世界觀和方法論。”(第422-423頁)他認為,“當作一門科學,應該從分析矛盾出發(fā),否則就不能成其為科學。”(第713頁)蘇聯(lián)教科書的基本缺點就是“不承認矛盾的普遍性,不承認矛盾的發(fā)展和轉化,不承認社會主義發(fā)展的動力還是矛盾,怕講社會主義社會有階級斗爭。”(第742-743頁)毛澤東這些論斷,從根本上為經濟學研究指明了方向。
必須從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矛盾運動中研究生產關系
毛澤東指出:“政治經濟學研究的對象主要是生產關系”(第170頁),這一點同馬克思恩格斯的意見是一致的。但是,生產關系,一方面,同生產力聯(lián)系在一起,因而“政治經濟學不能不接觸生產力方面的問題”(第442頁);另一方面,同上層建筑聯(lián)系在一起,因而“不涉及上層建筑方面的問題,經濟基礎即生產關系的問題不容易說清楚”(第170頁)。毛澤東主張,“我們要以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平衡和不平衡、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的平衡和不平衡,作為綱,來研究社會主義社會的經濟問題”。“要研究清楚生產關系,就必須一方面聯(lián)系研究生產力,另一方面聯(lián)系研究上層建筑對生產關系的積極作用和消極作用。”(第422頁)這就科學地回答了政治經濟學的對象和基本的研究方法。
必須運用矛盾分析方法來研究改革問題
毛澤東強調運用矛盾分析方法來研究經濟學問題,這對我們研究當前的改革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改革是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研究的重要內容。經濟改革的內容是改變生產關系,說到底就是根據生產力發(fā)展的需要來調整生產關系。因此,我們必須從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中去研究經濟改革。從根本理論上講,離開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經濟改革是說不清楚的。
毛澤東的論斷回答了關于改革的一系列重大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為什么要改革?人們在談論改革的必要性時,往往是羅列原有的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的各種弊端,由此來回答為什么要改革的問題。這無疑是有道理的,在當前也是正確的。在社會主義國家里,正是因為原有的計劃經濟體制已經不適應,甚至束縛生產力的發(fā)展了,所以才提出改革的。但是,這種回答還是不夠的。問題在于,正如恩格斯指出的,社會主義是一個經常變化和改革的社會,而不是僵死的、一成不變的。當我們實現了從傳統(tǒng)的計劃經濟體制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過渡這一任務以后,社會主義社會仍存在改革的要求,仍需要通過改革來推動社會經濟的發(fā)展。改革是社會主義永恒的話題,用習近平的話來說:“改革只有進行時沒有完成時”。只有逗號,沒有句號。因此,如果從理論上(而不是僅僅從當前的實踐上)說明改革的必要性問題,我們就不能局限于列數現實生活中存在的需要改革的種種弊端,而應該以社會主義社會存在矛盾作為這一問題的答案。
大家知道,列寧根據辯證法的一般規(guī)律,曾經預言:“在社會主義下,對抗將會消失,矛盾仍將存在。”但是,列寧逝世以后,以斯大林為代表的蘇聯(lián)理論界長期否認社會主義社會存在矛盾,他們認為,在社會主義社會里,生產關系完全適合生產力的性質,兩者之間已不再有矛盾。推動社會主義社會發(fā)展的,不再是對立的斗爭、矛盾的運動,政治上、道義上的一致才是社會主義發(fā)展的動力。他們把社會主義描繪成為一種十全十美的、完美無缺的社會。這種否認矛盾的形而上學的哲學觀點,是蘇聯(lián)在斯大林當政時期否認改革必要性的理論原因。毛澤東以徹底的唯物主義辯證法批判了蘇聯(lián)理論界的這種形而上學的觀點。他指出:“對立統(tǒng)一規(guī)律是宇宙的根本規(guī)律。這個規(guī)律,不論在自然界、人類社會和人們的思想中,都是普遍存在的。矛盾著的對立面又統(tǒng)一,又斗爭,由此推動事物的運動和變化。矛盾是普遍存在的,不過按事物的性質不同,矛盾的性質也就不同。”由此出發(fā),必須在理論上公開承認社會主義社會存在矛盾,引導人們去認識和分析客觀存在的矛盾,并在實踐中采取正確的方法處理和解決這種矛盾。應該承認,20世紀50年代中期,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否認社會主義社會存在矛盾的形而上學觀點占統(tǒng)治地位的條件下,毛澤東提出這一論點,是振聾發(fā)聵的。承認矛盾的存在,就為社會主義國家改革的必要性奠定了哲學基礎。改革開放偉大事業(yè)是在毛澤東思想的基礎上提出來的,毛澤東關于矛盾的學說就是改革的重要理論淵源。
從改革開放以來,一直有人渲染中國有人反對改革,甚至認為黨內存在一個反對改革的派別,多次掀起反改革的浪潮。這是不符合實際的。正如鄧小平指出的,中國不存在完全反對改革的一派,“改革不是一派,是全民贊成改革,是全黨贊成改革”,“中國確實有一些人對改革的某些問題、內容、步驟有不同意見,但這些人中絕大多數也是贊成改革的。對某些問題有不同意見也是正常的。”我國之所以沒有反對改革的派別,不是偶然的,是有著深刻的原因的。從理論上講,我國黨內和社會上對改革的必要性的認識比較一致、基本上沒有分歧,是因為自20世紀50年代中期起,我們全黨、全國人民在社會主義社會仍然存在矛盾這一點,已經有了統(tǒng)一的認識,因而鄧小平在十一屆三中全會上提出通過改革解決矛盾,就很快為全黨所接受和贊同,形成了共識。
不能不看到,在當前各種反馬克思主義思潮泛濫、馬克思主義被邊緣化的情況下,有的人往往不是從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的現實中研究改革,而是從人們的思想意識中去尋找改革的必要性,不是把我國的客觀實際作為改革的出發(fā)點,而是把主觀的設想當作改革的出發(fā)點。一度在我國經濟學界十分盛行的“經濟人假設”,就是一個典型。有的經濟學家提出(其實不過是從資產階級經濟學那里抄來的),自私自利是人的亙古不變的本性,人都是追逐私利的“經濟人”,由此引伸出一切經濟活動,進而說明改革的必要性和基本原則。他們從“經濟人假設”出發(fā),提出公有制是違反人的自私本性的,因而注定要滅亡;私有制是與人的自私本性相適應的,因而是永恒的。他們喊出了“私有制萬歲”的口號。他們說,全國解放以后走的社會主義道路、建立的公有制經濟違背了人的本性,是對人的理性的“迷失”,是一種“歷史的迷誤”。改革就是要糾正這種“迷誤”,實行私有化,回歸到“人類文明的普遍道路”上來。這就是所謂“人間正道私有化”。甚至有人認為,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最大的收獲就是懂得了人的本性是自私的,并以此為依據制定政策,仿佛我國的改革就是按照“經濟人假設”這種思路進行的。
其實,自私自利是在私有制基礎上產生出來的觀念、思想,而不是人的永恒的本性。原始社會的人就沒有自私的想法,隨著私有制的產生,占有生產資料的剝削階級才產生自私的思想,進而影響到勞動人民,將來隨著私有制的徹底消滅,自私自利這種思想也會最終完全消失。不是自私這種思想產生私有制,而正相反,自私自利思想是私有制的產物。提倡“經濟人假設”的人,顛倒了因果關系,把歷史的結果當作歷史的起點了。“經濟人假設”從哲學上說是歷史唯心主義的、反科學的,從政治上說是資產階級反社會主義的工具。這種“假設”為私有化奠定了理論基礎,它的泛濫,對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產生了惡劣的影響。我們必須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的原理,堅決批判“經濟人”假設這一類的歷史唯心主義的偽科學理論,排除它對我國改革的干擾。
我們再舉一個例子。最近十分流行一種論證改革必要性的觀點,即“普世價值”論。持這種觀點的人,把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基礎上產生的民主、自由、憲政、人權等等觀念看作是“普世價值”,譴責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自外于“普世價值”,要求把“普世價值”作為我國改革的坐標,各個領域都按照“普世價值”進行改革,“與世界接軌”,實質上就是要求把我國的社會主義制度改成西方式的資本主義政治、經濟、文化制度。他們不是從我國實際出發(fā)來探討改革,而是先設定一個“普世價值”的框子,然后按照這個框子來設計改革方案。
問題在于,世界上并沒有什么“普世價值”。我們從基本概念說起吧。在日常生活中,“價值”是指客體對主體的意義和效用:一個事物對我有用,它就是有價值的;對我沒用,它就沒有價值。價值是人們對客觀事物的意義和效用的主觀判斷,而不是客觀事物的性能本身,因而它是一種觀念,屬于上層建筑的范疇。所謂“普世”,一是指普遍適用性,即任何人,不管他屬于哪個階級、哪個群體,都贊成這種價值判斷;二是指永恒性,即任何社會,不管它性質如何,都贊成這種價值判斷。
按照“普世價值”這個概念的內涵,應該說,世界上從來沒有什么“普世價值”,歷史上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價值”總是歷史的、具體的。因為人是在一定社會關系中進行生產和生活的。脫離社會關系的孤立的個人,只存在于傳奇小說中,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可能有的。馬克思指出:“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毛澤東也說:人的基本特性是社會性。由于每一個人在社會關系中的地位、利益不一樣,因而對同一種客觀事物的價值判斷也是不一樣的。任何一個價值判斷,總是有人贊成、有人反對。這就是不可能存在“普世價值”的基本道理。
既然世界上并不存在“普世價值”,那么為什么要從并不存在的“普世價值”出發(fā)來探討改革問題呢?說白了,提出“普世價值”的人實際上不過是在設置一個誘導人們走資本主義道路的“陷阱”:他們把美國那一套價值判斷封為“普世價值”,然后要求我國按照這種價值判斷來進行改革,從而根本改變我國的社會主義制度。所以,“普世價值”問題,從根本上說,是一個政治問題,是一個我國朝什么方向發(fā)展的問題。
還有一種看法,認為我國的改革是“去蘇聯(lián)化”、“非毛化”。這些人是從歷史虛無主義出發(fā)來研究我國的改革問題的。他們提出,以前的社會主義實踐(包括蘇聯(lián)的社會主義模式、中國改革開放前的社會主義實踐)都是錯誤的,應該否定,我國的改革就是要糾正這些錯誤。例如有人說,蘇聯(lián)社會主義模式存在“三壟斷”:政治上共產黨處于領導地位,這是共產黨對政權的壟斷,導致人與政治、政權的異化;經濟上生產資料公有制占統(tǒng)治地位,這是經濟壟斷,導致人與財產、生產資料的異化;思想上馬克思主義為指導,這是精神壟斷,導致人與文化的異化。這“三壟斷”以及導致的“三異化”,使得蘇聯(lián)陷入“歷史的迷誤”,背離了人類文明發(fā)展的正道。他們得出結論:蘇聯(lián)社會主義模式應該否定,而且“否定得越徹底越好”。建國以來我國學習蘇聯(lián),“走俄國人的路”,帶來一系列弊病,所以,我國的改革就是“去蘇聯(lián)化”。他們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同蘇聯(lián)社會主義模式對立起來,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在徹底否定蘇聯(lián)社會主義模式基礎上創(chuàng)立的。
還有的人完全否定我國改革開放前的社會主義實踐。例如,有一位曾經擔任全國社會科學研究機構領導職務的人,公開聲稱,毛澤東搞的社會主義是《共產黨宣言》里講的封建社會主義,其典型標志是公有制、計劃經濟。“文化大革命”意味著這種社會主義在政治、經濟、文化上全面破產。改革就是清算這種錯誤,拋棄以前的模式,實行“非毛化”,創(chuàng)立一種與以前的社會主義實踐完全不同的“全新社會主義”。我們不來分析他觀點的謬誤和荒唐(例如把公有制、計劃經濟看作是封建皇權經濟,這表明他連一點基本常識都沒有,簡直就是信口開河),只想指出一點:他是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同我國改革開放前的社會主義實踐對立起來了,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在徹底否定我國改革開放前的社會主義實踐基礎上創(chuàng)立的。這顯然違背了習近平關于改革開放前后兩個時期不能相互否定的科學論斷。
提出改革是“去蘇聯(lián)化”、“非毛化”的人,不是從我國現實生活中存在的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出發(fā)來研究改革,而是把改革解釋為同蘇聯(lián)社會主義模式、我國改革開放前的社會主義實踐對著干,以往的社會主義都搞錯了,必須徹底否定,仿佛我們是為了創(chuàng)立一個“全新的社會主義”(即與蘇聯(lián)社會主義模式、我國改革開放前的社會主義實踐完全不同的社會主義)而進行改革。
改革是“去蘇聯(lián)化”、“非毛化”的言論,一度在我國學術界相當流行。乍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無論是蘇聯(lián)社會主義模式還是我國改革開放前的實踐確實存在不少弊病,我國的改革也確實糾正了這些弊病。然而事情并不那么簡單。這里涉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同蘇聯(lián)社會主義模式和改革開放前我國的社會主義實踐是什么關系?“去蘇聯(lián)化”、“非毛化”的實質是什么?等等問題。
在討論這些問題之前,我們先引一段習近平同志的有關論述。他在2013年1月5日新進中央委員、候補委員學習貫徹黨的十八大精神研討班上的講話中強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社會主義而不是其他什么主義,科學社會主義基本原則不能丟,丟了就不是社會主義。”他指出,社會主義思想從提出到現在的歷史過程,經歷了六個時間段:“空想社會主義產生和發(fā)展,馬克思、恩格斯創(chuàng)立科學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列寧領導十月革命勝利并實踐社會主義,蘇聯(lián)模式的逐步形成,新中國成立后我們黨對社會主義探索和實踐,我們黨作出進行改革開放的決策、開創(chuàng)和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把這段話運用到我們要討論的問題上來,可以得出以下結論:第一,無論是蘇聯(lián)社會主義模式、改革開放前我國的社會主義實踐,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搞的都是社會主義,它們都堅持了科學社會主義的根本原則。就根本性質來說,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同蘇聯(lián)社會主義模式、改革開放前我國的社會主義實踐是一致的、一脈相承的。在這一層次上,絕不能“去蘇聯(lián)化”、“非毛化”,因為去掉了科學社會主義根本原則就不是社會主義了。而提出“去蘇聯(lián)化、”“非毛化”的人,批判的矛頭恰恰是指向科學社會主義的根本原則,這就是我們反對“去蘇聯(lián)化”、“非毛化”的原因;第二,無論是蘇聯(lián)社會主義模式、改革開放前我國的社會主義實踐,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都是科學社會主義發(fā)展歷史進程中的一個階段,都是結合不同的國情和當時的具體條件,把科學社會主義基本原則付諸實施的一種探索,因而它們在科學社會主義基本原則的具體實現形式方面,顯示出各自的特色,形成不同的社會主義模式。既然是探索,就會有成功的經驗,也會有失誤的教訓,每個階段的經驗和教訓,都是后人寶貴的財富。我們對前人的探索,應該繼承成功的經驗,揚棄錯誤的或不合時宜的東西,根據新的情況提出新的理論和措施。對前人的社會主義實踐輕率地、簡單地予以徹底否定,提出什么“去”和“非”,不是鄭重的馬克思主義態(tài)度。
回顧30多年來改革開放的歷史,我們可以看到,圍繞著為什么要改革、怎么進行改革的問題,始終存在著兩種理論:是從我國實際存在的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出發(fā),還是從某種觀念出發(fā),這實質上就是歷史唯物主義與歷史唯心主義兩種世界觀的斗爭。我們必須堅持毛澤東的經濟學思想,從我國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之間矛盾的實際情況出發(fā)來研究改革,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我國的改革沿著正確的方向開展。
第二個問題是,社會主義改革的方向。在社會主義社會里,改革的方向是什么?這是一個必須作出明確回答的重大原則問題,從根本上說,它決定著改革的成敗。
習近平強調,改革“必須堅持正確的方向,沿著正確道路推進。在方向問題上,我們頭腦必須十分清醒,不斷推動社會主義制度自我完善和發(fā)展,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
在社會主義國家的改革實踐中,對改革的方向客觀上存在兩種截然相反的答案。一種答案是,改革是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即在堅持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的前提下,調整生產關系中不適應生產力發(fā)展需要的環(huán)節(jié)、上層建筑中不適應經濟基礎需要的環(huán)節(jié);另一種答案是,改革是徹底推翻整個社會主義制度,即在全盤否定黨的歷史和社會主義實踐的基礎上,主張全面恢復資本主義制度,走資本主義道路。鄧小平多次指出:“在改革中堅持社會主義方向,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們的改革必須按照堅持公有制為主體,又注意不導致兩極分化這個方向進行。而“某些人所謂的改革,應該換個名字,叫作自由化,即資本主義化。他們‘改革’的中心是資本主義化。我們講的改革與他們不同,這個問題還要繼續(xù)爭論的”。正因為存在這種分歧和斗爭,有人擔心隨著改革的深化,中國會不會變成資本主義。鄧小平指出:“這個擔心不能說沒有一點道理。我們不能用空話而要拿事實來解除他們的這個憂慮,并且回答那些希望我們變成資本主義的人。”
鄧小平提出的需要解除的憂慮,在我國只是一種可能性。但是就國際范圍而言,這兩種方向的改革卻是不容否認的客觀事實。我們是建設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在堅持社會主義方向的前提下進行改革,改革是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而俄羅斯和東歐各國的改革都是拋棄社會主義制度,走資本主義化的道路。方向截然相反,結果也完全不同,這是有目共睹的。
拋開階級立場、政治目的這一根本原因不說,單從認識的角度來看,不同方向的改革來源于對社會主義社會矛盾性質的不同理解。毛澤東指出,社會主義社會的矛盾同舊社會的矛盾,例如同資本主義社會的矛盾,是根本不同的。資本主義社會的矛盾是對抗性的,它表現為劇烈的對抗和沖突,表現為劇烈的階級斗爭。資本主義社會的矛盾,例如生產社會性與私人資本主義占有之間的矛盾、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之間的矛盾、個別企業(yè)的有組織性與整個社會的無政府狀態(tài)之間的矛盾,不可能在資本主義制度范圍內解決,也不可能由資本主義制度本身來解決,而只有通過社會主義革命,推翻資本主義制度、建立社會主義制度,才能夠加以解決。社會主義社會的矛盾則是另一回事。隨著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的建立,大規(guī)模階級斗爭已經過去,社會主義社會存在的矛盾大量的是人民內部矛盾。一般來說,人民內部矛盾是人民根本利益一致的基礎上的矛盾,屬于非對抗性矛盾,因此,它可以在社會主義制度范圍內,通過社會主義制度本身不斷地得到解決。社會主義社會矛盾的這種性質,從哲學上回答了社會主義國家改革的方向,即改革不應該、也不需要推翻社會主義制度,而應該是、也只能是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如果認為社會主義社會的矛盾仍是對抗性的,這種矛盾在社會主義制度范圍內不可能得到解決,那么為了解決矛盾,改革勢必要否定社會主義制度。這種改革,從理論上講顯然是混淆了社會主義社會的矛盾與資本主義社會的矛盾的不同性質,因而是根本錯誤的;在實踐上則必然是恢復資本主義制度,導致社會的倒退、生產力的窒息。
第三個問題是,改革的對象和內容。確定改革的對象和內容,對于改革是至關重要的。我們黨提出要劃清兩種改革觀,即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改革開放,同資產階級自由化主張的實質上是資本主義化的“改革開放”的根本界限。這兩種改革觀的分歧不在于要不要改革,而在于改什么,即什么是改革的對象,
那么,怎樣才能正確地確定改革的對象呢?
大家知道,改革本身并不是目的,我們不是為改革而改革。改革是調整生產關系,目的是促進生產力的發(fā)展。正如鄧小平指出的:“我們所有的改革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就是掃除發(fā)展社會生產力的障礙。”換句話說,就是要解決生產關系與生產力之間的矛盾,推動生產力的發(fā)展。因此,科學地回答“改什么”的問題,應該具體分析社會主義社會里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之間矛盾的狀態(tài),明確什么東西是發(fā)展生產力的障礙。毛澤東指出,同其他社會一樣,在社會主義社會中,基本矛盾仍然是生產關系與生產力之間的矛盾、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之間的矛盾,但是矛盾的狀態(tài)已同資本主義社會根本不同了。社會主義的生產關系是基本上適合生產力性質的,它能夠容許生產力以資本主義社會所沒有的速度迅速發(fā)展,因而生產不斷擴大,人民不斷增長的需要能夠逐步得到滿足。正因為這樣,我們才得出結論:只有社會主義能夠救中國,也只有社會主義才能夠發(fā)展中國。但是,社會主義的生產關系還很不完善,這些不完善的方面和生產力的發(fā)展又是相矛盾的。必須按照具體情況,克服這些不完善的方面,解決矛盾,推動生產力的發(fā)展。這是改革的任務。而且在解決舊的矛盾以后,又會出現新的問題。新的矛盾又需要人們去解決。矛盾不斷出現,又不斷解決,這就是一切事物發(fā)展,也是社會主義社會發(fā)展的辯證法??梢?,社會主義社會生產關系與生產力之間的關系,是處于既相適應,又不適應,而且是基本適應、局部不適應的狀態(tài)。因此,我們的政策應該是,社會主義生產關系中,與生產力性質相適應的方面(這是基本的方面),必須堅持;而與生產力發(fā)展不相適應的方面(這是局部的方面),必須改革。換句話說,改革的對象不是整個社會主義生產關系,而是其中不適應生產力發(fā)展需要的不完善的方面。這些不完善的方面,只是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一部分,而且是它的非基本部分。
社會主義社會生產關系與生產力之間的既適應又不適應的狀態(tài)(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之間也一樣),使得我們不能籠統(tǒng)地談論改革,而要把“變”與“不變”統(tǒng)一起來,在確定改革的對象的同時,也要明確在改革過程中哪些東西是應該堅持、不能動搖的,既講“改什么”,也講“不改什么”。
毛澤東對于“變”與“不變”的辯證關系有過精辟的論述。他在讀蘇聯(lián)《政治經濟學教科書》的談話中指出:“兩重性,任何事物都有,而且永遠有,當然總是以不同的具體的形式表現出來,性質也各不相同。例如,保守與進步,穩(wěn)定與變革,都是對立的統(tǒng)一,這也是兩重性。生物的代代相傳,就有而且必須有保守和進步的兩重性。稻種改良,新種比舊種好,這是進步,是變革。人生兒子,兒子比父母更聰明粗壯,這也是進步,是變革。但是,如果只有進步的一面,只有變革的一面,那就沒有一定相對穩(wěn)定形態(tài)的具體的生物和植物,下一代就和上一代完全不同,稻子就不成其為稻子,人就不成其為人了。保守的一面,也有積極作用,可以使不斷變革中的生物、動物,在一定時期內相對固定起來,或者說相對地穩(wěn)定起來,所以稻子改良了還是稻子,兒子比父親粗壯聰明了還是人。但是如果只有保守和穩(wěn)定,沒有進步和變革一方面,植物和動物就沒有進化,就永遠停頓下來,不能發(fā)展了”。毛澤東這一段論述是以生物為例說明的,但對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也是完全適用的。我們可以而且應當用這種徹底的唯物辯證法來分析和指導我國的改革實踐。至少有兩條應該明確:第一,如果不進行改革,社會主義就不能前進,就會陷入僵化、停滯狀態(tài),這樣,社會主義就會在同資本主義的激烈斗爭中打敗仗,這種社會主義是沒有出路的;第二,改革必須在保持社會主義制度相對穩(wěn)定的條件下進行,只講改革,不講堅持四項基本原則,那樣的改革就會走到社會主義的反面去,改得不成其為社會主義本身了,這就是十八大報告提出要防止的改革的邪路,即改旗易幟的道路。
習近平在談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時,強調要“清醒認識世情、國情、黨情的變和不變”,社會主義就是在“變”與“不變”的統(tǒng)一中發(fā)展的。我們在改革問題上,也必須把“變”與“不變”統(tǒng)一起來,只講“不變”,不講“變”,社會主義就變得死氣沉沉,沒有前途;只講“變”,不講“不變”,社會主義就失去相對穩(wěn)定性,失去其固有的本質特征。這兩種情況都會導致社會主義的失敗。
在社會主義改革中把“變”與“不變”正確地統(tǒng)一起來,就可以堅持改革的社會主義方向,并同資產階級自由化改革觀劃清界限。那些主張資本主義化改革的人,在理論上有一種片面性,即只看到社會主義生產關系中同生產力發(fā)展相矛盾的一面,改革它,可以解放、發(fā)展生產力,而看不到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基本部分是適合生產力性質的,堅持它,也是解放、發(fā)展生產力。只講“變”,不講“不變”,只講改革,不講堅持什么仿佛什么都要改革,只要是改革就是正確的,都應該贊成,一切“改革派”都應支持,而不管他們改革什么,這種不作具體分析的簡單化、片面性的邏輯,的確誤導了一些同志,模糊了改革的方向和性質。
應該看到,在社會主義國家里,這種只講改革而不講堅持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的后果是十分嚴重的?;仡櫼幌律鲜兰o80年代末90年代初戈爾巴喬夫在蘇聯(lián)搞的改革吧!那時他口口聲聲講改革,但從來不肯明確改革的對象,即改什么,同時卻在厲聲批判什么“社會主義守靈人”。戈爾巴喬夫制造了一種氛圍:誰否定社會主義實踐、否定黨的歷史,他就是“改革派”,就應該肯定和支持,而且否定得越徹底,甚至是破口大罵,他越是得到贊揚。一時間,“告別過去”,“炸毀一切:從經濟基礎到上層建筑”等等“改革”口號甚囂塵上。這似乎是最徹底的改革了,然而正是這樣的改革葬送了社會主義制度,導致了資本主義的復辟。當這種“徹底改革”的惡果顯示出來,俄羅斯人民痛心地覺悟到“上了政治騙子、理論騙子的當”的時候,卻已為時過晚,難以挽回了。俄羅斯的現實說明了那種只講“變”、不講“不變”的改革的實質究竟是什么。
進一步的問題是,社會主義生產關系中,哪些部分是適應生產力的性質,必須堅持;哪些部分是同生產力發(fā)展的需要相矛盾,必須改革。這個問題,必須通過社會主義實踐,隨著經驗的積累才能逐步得到回答。上世紀50年代,我國社會主義制度剛剛建立,缺乏社會主義建設的實踐,還不可能回答這個問題。過了近30年時間,我國社會主義建設積累了正反兩方面的經驗,在改革開放的新時期,鄧小平全面地總結了我國社會主義建設的歷史,對上述問題作出了科學的回答。鄧小平同志在談到我國改革的偉大意義時指出:“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確立以后,還要從根本上改變束縛生產力發(fā)展的經濟體制,建立起充滿生機和活力的社會主義經濟體制,促進生產力的發(fā)展,這是改革,所以改革也是解放生產力。”這里,鄧小平提出了一個重要的方法論原則,即應該把社會主義基本制度與具體的經濟體制、運行機制嚴格區(qū)分開來。這就在我國作為社會主義制度自我完善的改革過程中明確了“變”與“不變”的對象:對于社會主義基本制度,我們必須堅持,這是“不變”;對于原有的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我們必須改革,這是“變”。改革不是否定和取消社會主義基本制度,而是改變束縛生產力發(fā)展的經濟體制。堅持社會主義基本制度與改變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是發(fā)展社會主義事業(yè)這同一件事情的兩個方面,是統(tǒng)一的。
作為科學社會主義基本原則在制度上的反映的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從經濟角度說就是生產資料公有制以及由此決定的按勞分配。我們之所以要堅持它,是因為它適應生產力的社會性質,能夠解放、發(fā)展生產力。與空想社會主義者不同(他們是訴諸人的理性來論證公有制的,因而是非科學的、空想的),馬克思、恩格斯是運用歷史唯物主義,從分析資本主義社會現實的矛盾出發(fā),得出社會主義公有制的歷史必然性的。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的建立是由生產力的社會性質客觀地決定的,反映了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要求。因此,對社會主義基本制度不采取堅持的態(tài)度,而去否定它、取消它,例如把公有的生產資料量化到個人、實行私有化,鼓吹實行雇傭和剝削工人的制度等等,那是違反歷史發(fā)展趨勢的倒退行為,最終將阻礙生產力的發(fā)展,甚至破壞生產力。
但是,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的促進生產力發(fā)展的這種優(yōu)越性,并不會自然而然地實現。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建立以后,還有一個通過具體體制和機制(這是基本制度的具體實現形式)來實現其優(yōu)越性的問題。必須建立既符合歷史條件和具體國情,又能反映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的特點和要求的經濟體制和運行機制,才能調動人們的積極性,充分而有效地利用各種物質資源,使社會主義基本制度促進生產力發(fā)展的可能性變?yōu)楝F實性。如果經濟體制、運行機制不符合社會主義的本質特征和基本原則,或者不符合歷史條件和國情,仍然有可能束縛生產力的發(fā)展。我國解放以后建立起來的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是適合當時生產力發(fā)展的要求的,曾經起過歷史的積極作用,推進了我國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但是,隨著經濟的發(fā)展、科技的進步,尤其是增長方式從粗放發(fā)展轉到集約發(fā)展的軌道上來,這種體制已經越來越不適應生產力發(fā)展的需要了,因而客觀上提出了改革的要求。而且與生產力發(fā)生矛盾的,已經不是經濟體制的個別方面、個別環(huán)節(jié),而是經濟體制的整個模式,所以改革不能局限于對經濟體制采取修修補補的措施,必須改變經濟體制模式,轉換整個運行機制,即要由傳統(tǒng)的計劃經濟體制過渡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事實證明,這種改革是符合生產力發(fā)展的要求的,解放和發(fā)展了生產力。
可見,改革所要改變的不是社會主義基本制度本身,而是它的具體實現形式,就經濟領域來說,也就是具體的經濟體制、運行機制。正如十五大指出的:“改革是全面改革,是在堅持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的前提下,自覺調整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的各個方面和環(huán)節(jié),來適應初級階段生產力發(fā)展水平和實現現代化的歷史要求。”
堅持社會主義基本制度與改革原有的計劃經濟體制是統(tǒng)一的:從理論上講,統(tǒng)一于對社會主義社會生產關系與生產力之間既適應又不適應的這種狀態(tài)的完整分析;從實踐上講,統(tǒng)一于解放、發(fā)展生產力。把堅持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同改革具體體制、運行機制結合起來,是我國改革開放三十年來取得巨大成功的基本經驗。
運用毛澤東提出的矛盾分析方法,我們就有可能從理論上高屋建瓴地把握我國經濟改革的各個基本問題,進而保證改革沿著正確道路開展。
政治經濟學應該全面地研究生產關系
作為人與人之間經濟關系的生產關系,內容是十分豐富的,它是一個多層次的、具有隸屬關系的系統(tǒng)。其中有的是反映社會經濟制度本質的經濟關系,它表明生產資料歸誰所有,勞動過程中人們的地位和關系,以及在此基礎上形成的生產成果分配方式。正是這一類經濟關系決定了生產的目的,即生產是為誰的利益服務的,決定了社會的階級結構,從而構成了該社會經濟制度與其他制度相區(qū)別的質的規(guī)定性。這一類經濟關系屬于社會經濟關系,它是整個生產關系系統(tǒng)中的決定性的環(huán)節(jié)。這一類經濟關系中,最重要的是生產資料所有制,它是整個生產關系的基礎。所以,毛澤東贊成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從分析所有制出發(fā)。(第805頁)但生產關系并不局限于社會經濟關系,它還有另一層次的內容,即在具體組織生產、交換、分配、流通過程中發(fā)生的人與人之間的經濟關系,這類經濟關系發(fā)生在經濟運行、資源配置的過程中,它說明的是各種生產要素相互結合的具體形式和特點,例如,勞動的分工、專業(yè)化和協(xié)作,生產的集中化和聯(lián)合化,企業(yè)的經營形式和管理方法,調節(jié)經濟運行的計劃手段和市場手段等等。這類經濟關系屬于組織經濟關系,它一方面是適應生產一般的需要的,因而往往可以存在于不同社會制度之中,顯示出超越于社會經濟關系的某種共性;另一方面又不能不受到不同社會經濟關系的制約,因而必然要反映和體現社會經濟關系的特點和要求,成為社會經濟關系的具體實現形式。毛澤東十分重視對這類經濟關系的研究。例如,他批評蘇聯(lián)政治經濟學教科書對勞動中的人與人的關系問題“只有一句空洞的話,即社會主義制度下的人與人的關系是‘同志式的互助合作關系’。這句話是對的,但是沒有展開,沒有分析,沒有接觸到實質問題。”他認為,這方面是大有文章可作的。(第805-806頁)
作為政治經濟學對象的生產關系,既包括社會經濟關系,又包括組織經濟關系,因此,政治經濟學應該全面地研究這兩類經濟關系,不能偏廢。應該指出,在無產階級奪取政權以前,馬克思主義者往往重視研究社會經濟關系,這是因為當時無產階級的任務主要是奪取資產階級政權、推翻資本主義制度,因而理論研究的重點必然是揭露資本主義社會現實存在的矛盾,尤其是資本主義基本矛盾,論證資本主義制度必然為社會主義制度所取代。社會主義革命取得勝利以后,無產階級面臨著如何建設社會主義的任務,這時,政治經濟學不僅要揭示社會經濟制度的本質,而且要進入經濟運行、資源配置的層次,探索這一領域的規(guī)律性,從而為制訂建設社會主義的具體方針、政策、措施提供理論依據。毛澤東的《論十大關系》就是從事這一層次研究的典范。
值得注意的是,當前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出現一種傾向,即把政治經濟學局限于研究經濟運行、資源配置這一層次的問題,完全忽視和否定對社會經濟制度本質的研究。例如,有人提出經濟學是一種致用科學,研究的就是資源如何合理配置,以取得最大的經濟效益。他們公開主張經濟學是用不著問姓“社”姓“資”的,用不著研究社會主義制度與資本主義制度在經濟上的質的規(guī)定性以及兩者的本質區(qū)別,因而他們的經濟學研究只談具體問題及其對策,不研究社會基本制度,“言不及義”。他們把經濟學分為“傳統(tǒng)經濟學”和“現代經濟學”。“傳統(tǒng)經濟學”的研究對象是社會經濟制度的本質,“現代經濟學”則是研究資源配置的。他們把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歸入“傳統(tǒng)經濟學”,稱西方經濟學為“現代經濟學”。言外之意,馬克思主義已經過時,只有西方經濟學才對我國經濟的改革和發(fā)展具有指導意義。
其實,反映社會經濟制度本質的經濟關系與經濟運行、資源配置過程中發(fā)生的經濟關系,是生產關系的兩個層次的內容,兩者都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對象。如果從根本性的社會意義來講,前者比后者更為深刻、更為重要,因為前者決定了社會制度的性質,后者則是前者的具體實現形式?,F代西方經濟學適應資產階級經濟利益的需要,它把經濟學限定為資本家經營活動(包括宏觀活動、微觀活動)經驗的總結,任務是幫著資本家賺錢,竭力回避對資本主義制度本質的分析,掩蓋資本家對工人的剝削關系,這恰恰是馬克思把它稱之為“庸俗經濟學”的“庸俗”所在。我們的政治經濟應該全面地研究生產關系,既研究組織經濟關系,又研究社會經濟關系。那種把社會經濟制度的本質排除在政治經濟學研究對象之外的“言不及義”的研究方法是不足取的。
政治經濟學的研究應該透過現象找到本質
這是毛澤東一再強調的重要的方法論原則。他指出:“研究問題,要從人們看得見、摸得到的現象出發(fā),來研究隱藏在現象后面的本質,從而揭露客觀事物的本質的矛盾。”(第801頁)“人的認識總是先接觸現象,通過現象找出原理、原則來。”(第801頁)他完全肯定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經濟的分析方法,說“資本主義社會,最大量、最日常、最普遍的現象是商品,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研究從此出發(fā),分析出商品的兩重性,由此揭露了在這種物與物的關系掩蓋下的人與人的關系,指出資本主義社會中的矛盾是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矛盾。”(第802頁)“《資本論》對資本主義經濟的分析,就是從現象出發(fā),找出本質,然后又用本質解釋現象,因此,能夠提綱挈領。”(第801頁)他批評蘇聯(lián)的教科書,說它“不承認現象和本質的矛盾。本質總是藏在現象的后面,只有通過現象才能揭露本質。”(第346頁)
現象與本質是一對矛盾。人們最先接觸的是現象,認識問題總是從現象開始。然而認識停留在現象層次是不夠的,科學的任務是從大量的現象中找到事物的內在的帶規(guī)律性的聯(lián)系,即找到現象背后隱藏的本質?,F象與本質往往是不一致的,如果現象就是本質,那就不需要科學了。只有抓住本質才能深刻地認識現象,真正科學地解釋現象。最典型的例子莫過于資本主義的自由、平等了,從現象上看,資本家在市場上按照價值購買工人的勞動力,完全是自愿的契約關系,這里充滿了自由、平等,然而一進入生產領域,就是另一番情景:資本家驅使工人進行勞動,無償地占有工人創(chuàng)造的剩余價值。流通領域形式上的平等掩蓋了生產領域事實上的不平等。資產階級經濟學只是描述形式上的平等,進而論證資本主義制度的和諧性、合理性,而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則從形式上的平等(“自由地”等價交換)這一現象出發(fā)找出背后隱藏著的事實上的不平等這一本質,揭露了資本家對工人的剝削關系,進而正確地解釋了市場上“平等”的實質。馬克思說:“勞動力的買和賣是在流通領域或商品交換領域的界限以內進行的,這個領域確實是天賦人權的真正伊甸園。那里占統(tǒng)治地位的只是自由、平等、所有權和邊沁。”然而“一離開這個簡單流通領域或商品交換領域,——庸俗的自由貿易論者用來判斷資本和雇傭勞動的社會的那些觀點、概念和標準,就是從這個領域得出的——就會看到,我們的劇中人的面貌已經起了某些變化。原來的貨幣占有者作為資本家,昂首前行;勞動力占有者作為他的工人,尾隨于后。一個笑容滿面,雄心勃勃;一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畏縮不前,像在市場上出賣了自己的皮一樣,只有一個前途——讓人家來鞣。”
是透過現象看到本質,還是停留在描述現象上,這正是馬克思主義經濟學與資產階級經濟學的根本區(qū)別所在。
當前社會主義經濟學的研究存在一種傾向:滿足于描述現象,用現象代替本質。例如,經濟學家往往沉湎于一大堆數學公式而不揭示這些數學公式背后所隱藏的人與人之間的經濟關系;熱衷于描述資源配置過程中的各種生產要素的具體比例,而不揭露背后的各個階級、階層之間的經濟利益關系;詳細地分析各種工資、獎金形式的利弊,而不研究決定分配方式的生產方式,即“生產條件的分配”;如此等等。所有這些研究工作都是必要的,但停留在這上面是不夠的,用現象的描述來掩蓋事物本質,更是錯誤的。經濟學的任務應該透過表面現象來研究和揭露人們的經濟關系。
用現象的描述來掩蓋本質,用現象上的共性來否定本質的差異,這是民主社會主義慣用的手法。而我國學術界經??梢钥吹竭@種手法的痕跡。例如,辛子陵在論證未來將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趨同時,就是這樣做的。他說的“趨同”,是要社會主義向資本主義“靠攏”,實質上是和平演變的換一種說法。撇開政治目的不說,如果單從認識的角度看,他提出“趨同論”,故意把現象與本質混在一起了。主要是這樣兩個問題。一是把運行機制同基本制度混為一談,把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在運行機制上的某些共同之處,當作社會基本制度趨同了;二是把不同社會制度國家之間經濟上的相互依存,同社會制度的趨同混為一談,把社會主義國家與資本主義國家之間經濟貿易往來的密切化,當作兩種社會制度溶合了。一句話,他不是透過現象看到本質,而是把現象當作本質。
為了認清“趨同論”的錯誤,在方法論上必須把運行機制與基本制度嚴格區(qū)分開來?;局贫润w現了一種社會制度的性質,它屬于本質層次,每一種社會都有自己的、與其他社會相區(qū)別的獨特的基本制度;而運行機制則是基本制度的具體實現形式,它屬于現象層次,在這一層次上不同社會制度往往會有相同之處,具有共性?;局贫群瓦\行機制既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毫無疑問,社會主義社會與資本主義社會在運行機制方面,也就是在現象層次上,存在許多相同的東西,因而可以相互借鑒和學習。例如,在經濟上兩者都是社會化生產,都需要按照社會化大生產的一般要求進行管理;兩者都是商品經濟,也都需要遵循商品經濟的一般規(guī)律(如價值規(guī)律、供求規(guī)律、競爭規(guī)律等)進行運轉。因此,許多經營形式、管理方法是共同的。又如計劃經濟、市場經濟作為發(fā)展生產的方法、調節(jié)經濟的手段,資本主義可以用,社會主義也可以用。社會主義作為一個嶄新的社會,需要繼承、學習和借鑒資本主義社會創(chuàng)造的一切優(yōu)秀的對我們有用的東西。鄧小平同志指出:“社會主義要贏得與資本主義相比較的優(yōu)勢,就必須大膽吸收和借鑒人類社會創(chuàng)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鑒當今世界各國包括資本主義發(fā)達國家的一切反映現代社會化生產規(guī)律的先進經營方式、管理方法。”在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過程中更應該采取這種態(tài)度,因為資本主義搞市場經濟已經有幾百年歷史,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有一整套比較成熟的做法。但是,我們能夠向資本主義學習和借鑒的只是運行機制方面的東西(即使在運行機制方面,學習和借鑒時也不能照搬,而必須有所揚棄)。至于說到社會基本制度,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是根本對立的,兩者之間沒有共同之處,不可能相互學習和借鑒。存在的只是取代關系,或者按照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要求,社會主義制度取代資本主義制度,或者在特殊環(huán)境下,由于階級力量對比發(fā)生逆轉,社會主義國家里復辟資本主義制度,像蘇聯(lián)東歐國家那樣。贊同“趨同論”的人,往往只看到社會主義社會與資本主義社會在運行機制方面的某些共性,而抹殺了兩種社會形態(tài)在基本制度方面的對立性。
從十月革命至今的近一個世紀的時間里,在世界范圍內是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并存的“一球兩制”的時代。隨著經濟全球化的發(fā)展,資源配置越來越突破國界的限制,各種生產要素在全世界范圍內流動和配置,從而各國經濟密切聯(lián)系在一起,相互依賴,相互影響。這是生產力的發(fā)展、尤其是新的科技革命帶來的必然趨勢。在當今世界,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脫離世界經濟而孤立地發(fā)展。社會主義國家必須參與和利用經濟全球化的趨勢,而不能“邊緣化”。經濟全球化為我國社會主義建設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發(fā)展機遇:全球化帶來了吸收外資、學習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的條件和機會,帶來了出口商品、對外投資的有利的外部環(huán)境和條件,帶來了產業(yè)結構優(yōu)化和升級的壓力和機遇。我們必須抓住經濟全球化提供的機遇,發(fā)展自己的社會主義經濟。然而我們是在堅持社會主義制度的前提下,參與經濟全球化,同資本主義國家發(fā)展經濟貿易往來的,這與社會制度的趨同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毫無疑問,我們與資本主義國家開展貿易、金融、投資等活動時,必須遵守共同制定的規(guī)則,例如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就要遵循世界貿易組織的規(guī)則,這叫做“與國際接軌”。但這種“接軌”只限于經貿往來的操作層面,而不涉及社會基本制度。同樣,在經濟全球化趨勢面前,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也需要同社會主義國家發(fā)展經濟貿易關系,這是符合壟斷資產階級利益的。資本家總是要賺錢的,中國這樣龐大的潛在市場對他們無疑是有吸引力的。但是在同社會主義國家打交道時,他們一方面決不會放棄自己的資本主義制度,另一方面卻竭力通過發(fā)展經貿關系、擴大人員交流,向社會主義國家灌輸資本主義的價值觀,把它當作和平演變的一種手段??梢姡洕鶃淼拿芮谢约白袷毓餐囊?guī)則,并沒有改變社會主義制度和資本主義制度各自的根本性質,也不可能使兩種社會制度溶合成為某個“第三條道路”。
在西方國家加緊對我國推行和平演變戰(zhàn)略的時候,鼓吹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趨同,實際上是適應了帝國主義和平演變社會主義的需要,這是需要警惕的。
我們在研究一種社會制度時,不能僅僅停留在描述具體的運行機制上,而忽視基本制度的研究,必須透過運行機制看到社會制度的本質;更不能只看到現象層次的共性而否定本質層次的特殊性,看到在改革開放具體措施上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有共同之處,就籠統(tǒng)地主張不要問姓“社”姓“資”、姓“公”姓“私”。模糊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本質區(qū)別是很容易把我國的社會制度引導到資本主義道路上去的。鄧小平十分注意這個問題,他在談到改革開放過程中借鑒學習資本主義對我們有用的東西時,強調這樣做必須有利于社會主義。他說:“到本世紀(指20世紀——引者)末,上海浦東和深圳要回答一個問題,姓‘社’不姓‘資’,兩個地方都要做標兵。要回答改革開放有利于社會主義,不利于資本主義。這是個大原則。”
應該正確地把握一般與特殊的關系
毛澤東是從無產階級革命事業(yè)的高度提出這一問題的。他指出,“我們始終強調按照十月革命的道路辦事,要講‘任何國家’無產階級革命的‘基本內容’都是一樣的。這就和修正主義者對立起來了。”(第80頁)“‘每一個’國家都‘具有自己特別的具體的社會主義建設的形式和方法’,這個提法好。莫斯科宣言中,就講到了普遍規(guī)律和具體特點相結合的問題。”(第82頁)我們既堅持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一般規(guī)律,始終認為我們的事業(yè)是十月革命的繼續(xù),又主張結合時代特征和本國民族特點探索自己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具體道路和形式,反對照抄照搬別國的經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就是“普遍規(guī)律和具體特點相結合”的結晶。教條主義者是懶漢,他們搬用一般真理,拒絕對中國的具體國情做出艱苦的研究工作;修正主義者則借口時代的變化和具體的民族特點,否定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否定一般的、共同的規(guī)律。兩者都會導致無產階級革命事業(yè)的失敗。
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必須堅持一般規(guī)律與具體特點相結合這一方法論原則,既堅持一般原理,又研究其具體實現形式,兩者不能偏廢,更不能對立起來。然而在經濟學的研究工作中經常出現兩種傾向。一種是用一般否定特殊,例如關于市場經濟問題的研究就存在這種傾向。市場經濟是發(fā)達商品經濟的運行機制,它是發(fā)展生產的方法、調節(jié)經濟的手段,因而是社會主義經濟和資本主義經濟共同的東西。市場經濟有其自身固有的內容,這是市場經濟一般。然而在現實生活中,市場經濟是在一定社會制度下運轉的,它總要同某種社會基本制度結合在一起,因而必然要反映社會基本制度的特點和要求,服從于、服務于鞏固和發(fā)展社會基本制度的需要,這就是市場經濟特殊。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既要研究市場經濟一般,更要研究在社會主義條件下市場經濟的特殊性。但是,當前學術界往往只研究市場經濟一般的內容,忽視研究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特點,甚至干脆否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存在,這就嚴重影響了改革的理論與實踐的發(fā)展。另一種傾向是用特殊否定一般,例如,一度成為熱門話題的關于勞動價值論的討論就出現這種傾向。商品具有使用價值和價值兩個因素,這二因素是由勞動二重性決定的:具體勞動創(chuàng)造使用價值,抽象勞動創(chuàng)造價值。勞動是創(chuàng)造價值的唯一要素,其他生產要素在價值生產過程中只能轉移自身的價值,而不能增加價值的任何一個原子。勞動價值論是商品生產一般的理論,無論是簡單商品生產、資本主義商品生產,還是社會主義商品生產,只要是商品生產,價值都是勞動創(chuàng)造的。不同的社會制度能夠決定的,只是勞動創(chuàng)造出來的價值按什么方式進行分配,即價值分配方式。然而最近關于勞動價值論的討論中,有人卻往往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價值分配的特殊形式否定勞動是價值創(chuàng)造的唯一要素這一基本原理。但是,否定勞動價值論,主張各種生產要素共同創(chuàng)造價值的“要素價值論”,勢必從根本上否定剩余價值理論,進而使社會主義取代資本主義失去科學根據,其后果是不堪設想的。
國有企業(yè)應該按照全民所有制的性質建立和完善管理制度
公有制建立以后最重要的是管理問題
我國生產資料所有制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以后,毛澤東一直在思考,全民所有制企業(yè)應該建立什么樣的管理制度。毛澤東十分重視管理問題。他說:“所有制問題解決以后,最重要的是管理問題,即全民所有的企業(yè)如何管理的問題,集體所有的企業(yè)如何管理的問題。這方面是大有文章可作的。”生產資料歸誰所有是相對穩(wěn)定的,在所有制性質相對穩(wěn)定的時期內,在勞動生產中人與人的關系卻不能不是不斷變革的。“勞動生產中人與人的關系,是改變還是不改變,對于推進還是阻礙生產力的發(fā)展,都有直接的影響。”(第805、806頁)他批評蘇聯(lián)的《政治經濟學》教科書對勞動生產中的人與人的關系問題,只有一句空洞的話,即社會主義制度下人與人的關系是“同志式的互助合作的關系”。這句話是對的,但是沒有展開,沒有分析,沒有接觸到實質問題。在企業(yè)內部,勞動生產中人與人的關系,反映到制度上,就是企業(yè)的管理制度。國有企業(yè)怎樣按照社會主義全民所有制生產關系的要求,建立企業(yè)的管理制度,把“同志式的互助合作的關系”落實到管理制度中去,這是所有制問題解決以后的一個重要問題。
毛澤東提出這個問題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
在馬克思主義經濟學中,生產資料所有制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范疇,因為它是整個社會生產關系的基礎。所有制,直接看來,是指生產資料歸誰所有,是物的隸屬關系,如果所有制問題停留在這一點上,似乎它只是人與物之間的關系。然而所有制并不是法律概念,而是一個經濟范疇,是人與人之間的經濟關系,它是指所有者通過占有生產資料同其他人,尤其是同勞動者發(fā)生的經濟關系。所有制的性質應該體現在人與人的經濟關系中。生產資料歸誰所有,只是所有制的外殼;而所有者同勞動者的關系才是所有制的實質。因此,馬克思主義者在談到生產資料所有制時,總是要通過人與物(即生產資料)的關系來揭示人與人的關系(主要是所有者與勞動者的關系)。這種關系是通過生產資料與勞動力相結合的方式表現出來的。
遺憾的是,我們的經濟學教科書講到所有制的時候,往往只講生產資料歸誰所有,而忽視占有生產資料的人與勞動者之間的關系,忽視生產資料同勞動力結合的方式。其實,只講生產資料歸誰所有并不能完全說清楚所有制問題,例如,奴隸主所有制、封建地主所有制、資本家所有制,從“生產資料歸誰所有”這一點來看是一樣的,都是歸私人所有,區(qū)別在于,他們占有了生產資料以后,通過什么方式把這些生產資料同勞動力結合起來:如果私人占有生產資料,同時把喪失生產資料的勞動者看作同其它牲口一樣(不過是“會說話的工具”而已),從人身上加以占有,進而把所占有的生產資料同這樣的勞動者結合起來,那么這種私有制就是奴隸主所有制;同樣是私人占有生產資料,但喪失生產資料、一無所有的勞動者人身卻是自由的,他只能靠出賣勞動力謀生,在這種情況下,生產資料與勞動力的結合,是通過占有生產資料的資本家雇傭工人(在市場上按勞動力價值購買勞動力),并榨取工人創(chuàng)造的剩余價值的方式來實現的,那么這種私有制就是資本主義所有制。可見,講到所有制問題,不僅要講生產資料歸誰所有,還必須講生產資料同勞動力相結合的方式、占有生產資料的所有者同直接運用生產資料進行生產的勞動者之間的關系。這兩點一起說,才能說明白所有制問題。
談到生產資料公有制,也應該這樣看待。直觀來說,在社會主義條件下,生產資料公有制是指生產資料歸全體勞動人民共同所有或部分勞動人民共同所有。但僅僅這么說是不夠的。公有制的建立,意味著勞動者成為生產資料的主人,生產資料與勞動力可以直接結合起來,無需通過像資本家這樣的中介來實現,公有制使得少數人憑借占有生產資料來壓迫和剝削勞動者成為不可能的了,從而為消滅人壓迫人、人剝削人的現象奠定了基礎。社會主義公有制決定了勞動者之間在生產過程中的平等互助合作關系,決定了在分配過程中消滅了剝削的按勞分配關系。在當今條件下,談到公有制,其內涵就是社會主義生產關系。決不能離開社會主義生產關系這一內容來抽象地談論公有制。
明確這一點是具有現實意義的。在改革開放過程中,有人為了替私有化提供依據,在什么是公有制問題上制造了許多混亂。他們往往僅僅從資本所有權的角度來解釋公有制,完全不顧人與人之間、尤其是生產資料占有者同勞動者之間的經濟關系。他們提出,一個人占有生產資料(獨資),那是私有制;幾個人一起占有生產資料(合伙),那就是集體所有制;一大幫子人共同占有生產資料(例如股份制),那更是公有制了。他們炮制了“公共所有制”、“公眾所有制”這一類“新”概念,說任何國家所有制都是公有制(公共所有制),任何股份制也都是公有制(公眾所有制)。有人到美國去轉了一圈,提出美國早就是公有制為主體了,因為美國不僅有少量的國家所有制,更重要的是,在美國,股份制企業(yè)的產值占了國民生產總值的80%以上。這聽起來就感到十分荒唐,然而卻是一位曾經身居全國社會科學研究機構要職的“權威人士”說的,因而頗有影響。還有一位“著名經濟學家”提出“新公有制企業(yè)”的概念,認為股份制企業(yè)就是新公有制企業(yè)。給股份制這樣定性,私有化就可以暢行無阻地推行了,因為無論怎么搞私有化,只要采取股份制的形式,都仍然是公有制,無非是“新公有制”而已;即使把國有企業(yè)賣光了,只要是按照股份制形式出賣的,都不影響“公有制為主體”。還有人提出,出賣社會主義國有企業(yè),只是改變了國有資產的價值形態(tài),“賣了國有企業(yè),國有資本依然以價值形態(tài)掌握在國家手里,公有制依然存在,只是由實物形態(tài)轉變?yōu)閮r值形態(tài)而已。”因此,出賣國有企業(yè),不能叫私有化。仿佛公有制就是一大把錢,國家拿到這一大把錢(且不說在賣國有企業(yè)時國家是不是真的拿到了錢),就有了公有制。這是十分荒唐的。這些“理論”,在思想界引起了許多混亂。
早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毛澤東就提出,生產資料公有制不僅僅是指生產資料歸勞動人民共同所有,還要體現在生產過程中勞動者之間的關系中。在沒收官僚資本和對私營工商業(yè)進行社會主義改造的基礎上形成的社會主義全民所有制企業(yè),必須建立與公有制性質相適應的、體現勞動者之間平等互助合作關系的管理制度。僅僅把生產資料的產權收歸國家所有是遠遠不夠的。只有勞動者不僅在法律上共同占有生產資料,而且在實際生產過程中共同使用生產資料,即既共同占有、又共同勞動,才能叫公有制。如果共同占有生產資料,卻利用占有的生產資料雇用他人進行勞動,并剝削他們創(chuàng)造的剩余價值,那仍是資本主義私有制,只不過不是個人的資本主義企業(yè),而是幾個人或一幫子人共有的資本主義企業(yè)而已。這里,光講是不是共同占有生產資料顯然是不夠的,生產過程中人與人的關系決定了事情的實質。
在社會主義公有制企業(yè)里,勞動生產中人與人之間應當是什么樣的關系呢?按照毛澤東的意見是:對領導人員來說,“要以普通勞動者的姿態(tài)出現,以平等態(tài)度待人”;對企業(yè)管理人員來說,要“采取集中領導和群眾運動相結合,工人群眾、領導干部和技術人員三結合,干部參加勞動,工人參加管理,不斷改革不合理的規(guī)章制度,等等”;對工人來說,要保證工人參加企業(yè)的管理,真正體現工人是企業(yè)的主人。他指出,“如果干部不放下架子,不同個人打成一片,工人就往往不把工廠看成自己的,而看成干部的。”“不能認為,在社會主義制度下,不用做工作,就自然會出現勞動者和企業(yè)領導人員的創(chuàng)造性合作。”(第455、456頁)
順便說一下,毛澤東特別強調,勞動者最大的權利、最根本的權利是管理權,包括管理國家、管理軍隊、管理各種企業(yè)、管理文化教育。“沒有這種權利,勞動者的工作權、休息權、受教育權等等權利,就沒有保證。”他指出,我們不能夠把人民的權利問題,了解為國家只由一部分人管理,人們在這些人的管理下享受勞動、教育、社會保險等等權利。(第275、276頁)
這些思想體現了毛澤東對工人階級和其他勞動者的權利和主人翁地位的尊重,反映了他對人民當家作主的真誠愿望。結合我國當前實際情況,這些思想是發(fā)人深省的。
馬克思主義認為,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用毛澤東的話來說,就是:“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chuàng)造世界歷史的動力。”在社會主義條件下,更是如此。公有制的建立,為人民當家作主奠定了經濟基礎。社會主義企業(yè)里,一切經營活動都必須依靠群眾,充分發(fā)揮工人階級的創(chuàng)造精神,而決不能只相信和依靠少數“精英”。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階級是國有企業(yè)的優(yōu)越性的根源,因為“生氣勃勃的創(chuàng)造性的社會主義是由人民群眾自己創(chuàng)立的。”不依靠工人,不承認工人是企業(yè)的主人,而把工人當作被雇傭的勞動者,那么即使掛著社會主義公有制的招牌,也同資本主義企業(yè)在本質上沒有什么區(qū)別。這是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按照這一原理,在總結群眾實踐經驗的基礎上,毛澤東對國有企業(yè)如何建立符合社會主義全民所有制性質的管理制度進行了艱苦的探索。上世紀60年代初,中共鞍山市委將關于工業(yè)戰(zhàn)線上的技術革新和技術革命開展情況報給中央后,毛澤東代中央寫了批語,對報告表示充分肯定。特別是對報告中寫到的企業(yè)管理體制大為贊揚,把它概括為“兩參一改三結合”,并稱之為“鞍鋼憲法”。“兩參”,即干部參加勞動,工人參加管理;“一改”,即改革企業(yè)中不合理的規(guī)章制度;“三結合”,即在技術革新和技術革命中實行企業(yè)領導干部、技術人員和工人三結合的原則。這就為企業(yè)依靠工人群眾進行管理指出了切實可行的途徑。“鞍鋼憲法”是針對以馬戈尼托高爾斯基鋼鐵廠為代表的蘇聯(lián)企業(yè)管理制度(“馬鋼憲法”)的弊病提出來的,“馬鋼憲法”片面強調廠長負責的一長制,忽視工人群眾的作用,這顯然同公有制企業(yè)的工人是主人翁的這種性質相悖的。毛澤東這一批示的理論意義在于,把企業(yè)的全民所有制性質如何體現在生產領域中指明了方向。違背了這個方向,就難以保證企業(yè)領導人同工人群眾是共同占有生產資料、聯(lián)合勞動的關系,難以保證工人群眾是企業(yè)的主人,難以保證企業(yè)全民所有制的性質。正因為這樣,中共十一屆六中全會《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對“兩參一改三結合”給予了充分的肯定,這是完全正確的。當然,“鞍鋼憲法”只是規(guī)定了大的原則,這些原則還需要落實到具體制度中去??上У氖?,這一探索后來由于種種原因而沒有能進一步得到發(fā)展,而近年來又被人們忽視了。但“兩參一改三結合”的意義是不容否定的,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為國外所推崇。
學習西方管理經驗應該有所揚棄和創(chuàng)造
毛澤東主張,在企業(yè)管理問題上應該向資本主義國家學習。他在《論十大關系》中談到:“外國資產階級的一切腐敗制度和思想作風,我們要堅決抵制和批判,但是,這并不妨礙我們去學習資本主義國家的先進的科學技術和企業(yè)管理方法中合乎科學的方面。工業(yè)發(fā)達國家的企業(yè),用人少,效率高,會做生意,這些都應當有原則地好好學過來,以利于改進我們的工作。”鄧小平完全贊成毛澤東這一思想,他甚至把學習、借鑒資本主義國家里對我們有用的東西,看作是社會主義能否戰(zhàn)勝資本主義的一個條件。他說:“社會主義要贏得與資本主義相比較的優(yōu)勢,就必須大膽吸收和借鑒人類社會創(chuàng)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鑒當今世界各國包括資本主義發(fā)達國家的一切反映現代化生產規(guī)律的先進經營方式、管理方法。”
改革開放以來,我們積極學習資本主義國家里企業(yè)管理方法,改進我國國有企業(yè)的管理,取得了很大成效。但是在學習過程中,出現了一種偏向:忽視社會主義全民所有制的性質,簡單地照搬資本主義企業(yè)的管理方法,從而引發(fā)了一系列矛盾。毛澤東主張“有原則地”學習,鄧小平也主張有分析有批判地學習,但在實際生活中卻出現了“照搬”資本主義企業(yè)管理方法。這是值得深思的。
為什么不能照搬西方的管理經驗?從理論上講,問題的關鍵在于,怎樣看待資本主義企業(yè)的管理。馬克思曾經指出,資本主義的管理就其內容來說是二重的:一方面是組織社會勞動的職能,即把許多人的勞動合理地組織起來,有效地進行生產;另一方面是剝削工人的職能,即保證資本能夠增殖,資本家能夠獲得利潤。資本主義企業(yè)的管理之所以具有二重性,是因為它所管理的生產過程本身具有二重性:一方面是制造產品的社會勞動過程,另一方面是資本的價值增殖過程。
一般地講,任何物質生產都有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兩個方面,因而管理也有兩個方面的內容。一切規(guī)模較大的生產活動,不管它采取什么樣的社會形式,都或多或少地需要指揮,以協(xié)調每個人的活動。也就說,生產的工藝決定了必須要有管理,這是同個體勞動不同之處。“一個單獨的提琴手是自己指揮自己,一個樂隊就需要一個樂隊的指揮。”這是屬于物質生產方面的事情,是管理的屬于生產力范疇的內容。但是,任何物質生產都是在一定社會形式下進行,人們只有結成一定的社會關系才能從事物質生產,因此管理還有屬于生產關系范疇的內容。
資本主義企業(yè)的管理,一方面它具有按照社會化大生產的要求、科學地組織勞動的內容,這是任何大生產共同的東西,同社會制度無關,因而只要是有用的、科學的,我們完全可以根據自己的條件進行學習和借鑒;另一方面,它具有反映雇傭和剝削工人、追逐剩余價值要求的內容,因而具有資本主義的性質。正如馬克思指出的,“一旦從屬于資本的勞動成為協(xié)作勞動,這種管理、監(jiān)督和調節(jié)的職能就成為資本的職能。這種管理職能作為資本的特殊職能取得了特殊性質。”所以,“資本主義的管理就其形式來說是專制的,這種專制也發(fā)展了自己的特有形式。”對于這方面的內容,我們必須揚棄,決不能照搬。
十月革命勝利以后,列寧十分重視學習和借鑒資本主義社會創(chuàng)造的優(yōu)秀文明成果。在蘇聯(lián)社會主義建設初期嚴酷的階級斗爭環(huán)境中,有人認為“不向資產階級學習也可以建成社會主義”,對此,列寧尖銳地批評道:“這是中非洲居民的心理”。他說:“我們不能設想,除了建立在龐大的資本主義文化所獲得的一切經驗教訓的基礎上的社會主義,還有別的什么社會主義”。他甚至提出:“社會主義能否實現,就取決于我們把蘇維埃政權和蘇維埃管理組織同資本主義最新的進步的東西結合得好壞。”但是列寧堅決反對照搬,而主張對資本主義企業(yè)的管理進行具體分析。最典型的就是他對泰羅制的態(tài)度。當時,泰羅制是資本主義在管理方面的最新成就。列寧指出:泰羅制同資本主義其它一切進步的東西一樣,“既是資產階級剝削的最巧妙的殘酷手段,又包含一系列的最豐富的科學成就,它分析勞動中的機械動作,省去多余的笨拙的動作,制定最適當的工作方法,實行最完善的計算和監(jiān)督方法等等。”因此,他主張在俄國有組織地研究并有系統(tǒng)地試行泰羅制,但是,在推廣泰羅制時,必須考慮到社會主義的特點,對泰羅制進行改造。
從經典作家對資本主義企業(yè)的管理的分析中,我們可以得出結論:由于資本主義的企業(yè)管理具有二重性,所以我們對待它的態(tài)度是,第一,對資本主義企業(yè)管理中反映資本家剝削工人、追逐剩余價值的內容,我們必須批判和揚棄,決不能照搬;第二,對資本主義企業(yè)的管理中的反映社會化大生產發(fā)展規(guī)律要求的內容,我們必須認真學習和借鑒;第三,在學習資本主義企業(yè)管理中對我們有用的東西的時候,還必須結合社會主義的特點進行改造,創(chuàng)造出符合社會主義要求的自己的管理制度。
在我們提出建立現代企業(yè)制度時,有一位中央領導同志特地提醒:現代企業(yè)制度的四句話,即“產權清晰、權責明確、政企分開、管理科學”,是任何國家都適用的。我們要建立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現代企業(yè)制度,所以在這四句話的前面應該加上三個原則,即堅持黨的領導、生產資料公有制、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階級。這就是說,在學習和借鑒外國的企業(yè)管理制度時,要按照社會主義原則加以改造。
如果把資本主義企業(yè)的管理制度不加分析地照搬到社會主義企業(yè)里來,會導致什么樣的后果呢?這涉及另一個問題,即管理制度對所有制的反作用的問題。如果管理制度所反映的人與人的之間關系符合所有制的性質,它就會鞏固和充實所有制形式,進而促進生產力的發(fā)展;如果管理制度所反映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不符合所有制的性質,管理制度就會同所有制形式發(fā)生矛盾,這種矛盾的發(fā)展,有兩種可能:或者改變管理制度以適應所有制形式,或者堅持不改變管理制度,那也有可能逐步銷蝕以至改變所有制形式。
改革開放以來的實踐說明了這一點。我國一些國有企業(yè)在學習和借鑒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企業(yè)的先進管理經驗時,犯了照搬的錯誤。例如,前幾年有的企業(yè)照搬西方的做法,根據企業(yè)經營業(yè)績,給高層管理人員發(fā)放股份期權,幾年累計下來,這些高層管理人員逐步變成企業(yè)的所有者,國有企業(yè)就逐漸變成私有的了。有的學者曾打過一個比方:好比雇用小時工打掃房間,打掃是他的職責,然而因為他打掃得干凈,就給他一部分房間,幾年下來由于打掃得好,整個房子就屬于小時工的了,這豈不荒唐!國有企業(yè)的管理人員的職責就是搞好企業(yè),因為他搞得好,就把企業(yè)的一部分送給他,慢慢地他就變成企業(yè)的所有者,這不是私有化,又是什么!這種化公為私的制度,居然堂而皇之地普遍推廣。又如,有的企業(yè)學習西方的做法,對企業(yè)高層管理人員實行高薪制度,名為“激勵制度”,工資比普通職工高幾十倍、上百倍,完全脫離群眾。在資本主義企業(yè)里,高層管理人員或者是生產資料的所有者本人,或者是資本家的代理人,他們憑借生產資料所有權獲得高薪,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在社會主義的國有企業(yè)里,企業(yè)管理人員同工人在生產資料面前是平等的,在分配方面應該、也只能實行按勞分配,沒有理由獲得高薪。工資差距拉得過大,工人就會感到他們是在遭受剝削,逐步形成同干部的對立的情緒,從而打擊工人的積極性。又如,有人竭力主張企業(yè)中應該淡化黨的領導和職工代表大會的作用,甚至有的管理人員提出,工廠應該“建設得像花園,管理得像監(jiān)獄”,把工人看作只是聽從命令的“犯人”,完全忘記了社會主義企業(yè)里工人是主人翁,在勞動中干部和工人是平等的互助合作的關系。這些做法,長此以往,不能不影響以至改變企業(yè)的社會主義性質。
我們講,為了保證社會的社會主義性質,必須堅持公有制為主體,這一方面要保持公有制形式的資產在總資產中占優(yōu)勢,另一方面必須防止公有制企業(yè)內部人與人的關系發(fā)生質的變化,如果內部關系資本主義化了,那么雖然還掛著公有制的招牌,實質上已經變成資本主義企業(yè),公有制的主體地位、進而社會的社會主義性質仍然會喪失。事實證明,這種危險性是存在的,應該引起警惕。
新中國成立以來,尤其是生產資料所有制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以后,我們對社會主義國有企業(yè)的管理制度進行了認真、艱苦的探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也經歷了許多曲折,同時在理論上、認識上也還存在許多分歧。目前,一些國有企業(yè)內部積累了許多矛盾,諸如干群關系緊張,工人地位下降、甚至淪為“弱勢群體”,黨委的政治核心作用減弱,被邊緣化,職工代表大會形同虛設等等違背全民所有制性質的現象相當普遍。這就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注意。
顯然,在社會主義的國有企業(yè)中,建立既適應社會化大生產的需要,又符合全民所有制性質、反映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特點和要求的管理制度,還遠沒有形成一個成熟的、完善的模型,還有待在實踐中進一步探索。在這個探索過程中,毛澤東有關管理問題的思想是具有重大指導意義的,值得我們認真學習和領會。
科學地研究社會主義的分配問題
必須從生產資料所有制出發(fā)來研究分配問題
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經濟快速發(fā)展,人民生活大大改善。與此同時,收入差距(包括地區(qū)差距、城鄉(xiāng)差距、居民收入差距)日益擴大,甚至出現兩極分化現象。分配問題越來越突出起來,如果不能妥善解決,勢必造成社會矛盾激化,影響社會穩(wěn)定,影響黨與群眾的關系,處理不當,甚至會影響黨的執(zhí)政地位。隨著分配領域矛盾的暴露,人們對分配問題議論紛紛。但從學術界關于分配問題的討論情況看,大多數只是在具體的分配政策(尤其是再分配領域的政策)的層面上,就操作性的問題發(fā)表意見、提出建議,很少有人從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的角度去探討當前出現的分配問題的根源和解決辦法,因而總感到不能從根本上回答和解決問題。在這種情況下,重新學習毛澤東《讀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批注和談話》中關于社會主義分配問題的論述,使人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拓寬了眼界,找到了認識問題和解決問題的思路。毛澤東的一些論斷仿佛是針對當前學術界流行的觀念說的,切中時弊,值得認真思考。
生產方式決定分配方式,不能撇開生產方式就分配談分配
分配是人與人之間的經濟關系。從實物形態(tài)看,分配是產品生產出來以后,各個個人按照一定的方式分別取得自己的一份,用于個人消費,它是產品的生產、交換、分配、消費的運動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這是一切社會共同的。但是,應該看到,任何物質生產都是在社會中進行的,都是社會的生產。人們在生產過程中,發(fā)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意志為轉移的關系,即同物質生產力的一定發(fā)展階段相適應的生產關系。實物形態(tài)的產品運動只是人們經濟關系的物質承擔者。政治經濟學不是工藝學,它的研究對象不是產品運動本身,而是產品運動背后隱藏著的人們的經濟關系。這種經濟關系,在不同社會形態(tài)里是不一樣的。我們研究分配時,必須把它們放到一定的社會制度下,考察它們所隱含的、在這種社會制度下特有的經濟關系。不同社會制度下,盡管具體的、操作性的分配辦法會有某些共同之處,例如無論是資本主義企業(yè)還是社會主義企業(yè),都要給工人發(fā)放工資(計時工資或計件工資)、獎金、津貼,形式上會是相同的,但分配方式的性質則是各不相同的。
生產決定分配,生產方式決定分配方式,這是馬克思主義的一個基本道理。分配方式不是人們主觀的選擇,不是隨意地確定的,而是由生產方式客觀地決定的。馬克思指出:“分配本身是生產的產物,不僅就對象說是如此,而且就形式說也是如此。就對象說,能分配的只是生產的成果,就形式說,參與生產的一定方式決定分配的特殊形式,決定參與分配的形式。”社會產品如何進行分配,是具有客觀必然性的,人們可以改變分配的具體做法,但分配的性質和方式卻是事先由生產方式決定了的。要知道,“消費資料的任何一種分配,都不過是生產條件本身分配的結果;而生產條件的分配,則表現生產方式本身的性質。”人們在生產關系中的地位決定了他們在分配關系中的地位,因此,不能撇開生產關系,尤其是不能撇開作為生產關系基礎的所有制形式,孤立地就分配談分配。
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歷史上曾經出現過離開生產方式孤立地談論分配的思潮,這就是拉薩爾主義。拉薩爾主義只要求實行“公平的分配”,工人獲得“不折不扣的勞動所得”,仿佛這樣就是社會主義了。馬克思批評說,“消費資料的任何一種分配,都不過是生產條件本身分配的結果”,撇開生產資料公有制,而一味“在所謂分配問題上大做文章并把重點放在它上面”,那“是根本錯誤的”。他指出,“把分配看成并解釋成一種不依賴于生產方式的東西,從而把社會主義描寫為主要是圍繞著分配兜圈子”,這是仿效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的“庸俗社會主義”。他批評說:“既然真實的關系早已弄清楚了,為什么又要開倒車呢?”遺憾的是,拉薩爾主義還是陰魂不散,“開倒車”的現象比比皆是。毛澤東讀的蘇聯(lián)政治經濟學教科書是一例,而現在我國經濟學界更是相當普遍地出現撇開生產方式、撇開所有制來談論分配問題的現象。
毛澤東十分重視馬克思主義的生產決定分配、生產方式決定分配方式的原理。他在讀蘇聯(lián)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教科書時,對研究分配問題提出了一個重要的方法論原則:必須從生產資料所有制出發(fā)來研究分配問題,即聯(lián)系生產條件的分配來研究消費品的分配。他批評教科書撇開生產資料的分配(也就是生產資料所有制)來談論消費品的分配,并把消費品分配當作決定性的動力這種觀點,指出:“這是一種分配決定論的錯誤觀點。就以分配問題來說,按照馬克思《哥達綱領批判》中所說的,分配首先是生產條件的分配,生產資料在誰手里,這是決定性的問題。生產資料的分配決定消費品的分配。教科書在這里不講生產資料的分配,只講消費品的分配,并且把消費品的分配當作決定性的動力,這是對馬克思上述正確觀點的一種修正,是理論上的一種極大的錯誤。”他還指出:“教科書說,社會主義比資本主義根本優(yōu)越的地方就在工資不斷提高,很不對。工資屬于消費品的分配,有什么樣的生產資料的分配,就會有什么樣的產品的分配,有什么樣的消費品的分配。前者是決定后者的。”(第399、505、506頁)
聯(lián)系我國當前理論界對分配問題的研究狀況來看,毛澤東這一論斷是具有原則意義的。當前分配領域問題的嚴重性,是許多人看到了的,也揭露了大量材料。但是對分配不公的根源是什么,怎么才能解決分配不公的問題,卻是眾說紛紜。從目前情況看,學術界主要是圍繞具體分配政策來分析的,仿佛兩極分化是一些具體分配政策造成的,只要適當調整分配政策(主要是再分配政策)就可以解決;仿佛只要分配政策搞對頭了,例如普遍實行社會保障制度,注意民生,就可以實現共同富裕。很多文章只字不提生產資料所有制,仿佛分配就是分配,同所有制無關。
我們運用毛澤東指出的必須從生產資料所有制出發(fā)研究分配問題這一方法論原則,來分析一下當前議論最多的兩個問題:兩極分化和共同富裕。
兩極分化是資本主義私有制的產物
一般來講,人們在使用“兩極分化”這一概念時,指的是這樣一種社會現象:一極是財富的積累,另一極是貧困的積累。馬克思最早科學地分析了這種社會現象的根源。馬克思在《資本論》第1卷第23章中深刻地闡述了資本主義積累的一般規(guī)律,他指出:“社會的財富即執(zhí)行職能的資本越大,它的增長的規(guī)模和能力越大,產業(yè)后備軍也就越大。可供支配的勞動力同資本的膨脹力一樣,是由同一些原因發(fā)展起來的。因此,產業(yè)后備軍的相對量和財富的力量一同增長。但是,同現役勞動軍相比,這種后備軍越大,常備的過剩人口也就越來越多,他們的貧困同他們所受的勞動折磨成正比。最后,工人階級中貧苦階層和產業(yè)后備軍越大,官方認為需要救濟的貧民也就越多。這就是資本主義積累的絕對的、一般的規(guī)律。”“這一規(guī)律制約著同資本積累相適應的貧困積累,因此,在一極是財富的積累,同時在另一極,即在把自己的產品作為資本來生產的階級方面,是貧困、勞動折磨、受奴役、無知、粗野和道德墮落的積累。”
從馬克思的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出,兩極分化是資本與勞動對立所產生的社會現象,是資本主義積累一般規(guī)律的表現,因而它是資本主義私有制的產物,在本質上是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反映。如果把兩極分化僅僅看作是財富分配的不公平,僅僅看作是分配問題,那么,這種認識只是停留在現象的表面,而沒有抓住問題的本質。馬克思指出:“無產和有產的對立,只要還沒有把它理解為勞動和資本的對立,它還是一種無關緊要的對立,一種沒有從它的能動關系上,它的內在關系上來理解的對立,還沒有作為矛盾來理解的對立。”勞動和資本的兩極對立是資本主義經濟關系的本質,財富與貧困的兩極對立則是資本與勞動對立的表現形式。因此,只有從分析資本與勞動的對立入手,即只有分析資本主義經濟關系,才能把握兩極分化的實質。
改革開放以前,我國在所有制結構方面,實行的是單一的公有制,那時根本沒有兩極分化的現象,因為沒有產生兩極分化的經濟基礎。但這種所有制結構同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生產力水平不相適應。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根據生產力發(fā)展的要求,建立了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fā)展的所有制結構,并把它作為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隨著非公有制經濟的發(fā)展,在資本主義性質經濟范圍內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兩極分化現象。這就是鄧小平所說的“兩極分化自然出現”。我們不得不承認,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一定范圍內存在兩極分化現象是必然的。客觀地說,我國目前還不具備完全消除兩極分化的物質條件,還不能徹底消除兩極分化。只有待生產力進一步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徹底消滅私有制的物質前提,在消滅資本主義私有制的基礎上,才能完全解決兩極分化的問題。
但是,兩極分化必然帶來許多社會矛盾。我們不能聽任這些社會矛盾的積累和發(fā)展,如果聽之任之,搞得不好是會引發(fā)社會動亂的。必須采取一切辦法緩解兩極分化帶來的矛盾。除了在再分配領域要實行一系列政策,建立和完善社會保障制度,努力縮小貧富差距外,最主要的、也是最根本的措施是堅持和增強公有制的主體地位,把兩極分化現象限制在一定范圍內,不致蔓延到全社會,同時在政策上注意引導非公有制經濟朝著有利于社會主義方向發(fā)展。
有一位具有一定影響的官員攻擊社會主義國有經濟是產生兩極分化的根源。且不用從理論上來分析其謬誤,道理很簡單,在公有制條件下,人們在生產資料面前是平等的,誰都不可能利用生產資料來無償占有他人的勞動成果,因而不可能產生兩極分化;從實踐上講,有一個誰也不能否認的事實:改革開放以前,公有制占絕對統(tǒng)治地位,國有經濟占國民經濟的80%以上,那時并沒有兩極分化現象;現在,國有經濟已經退到了國民經濟的30%以下,卻出現了嚴重的兩極分化現象。顯然,兩極分化現象的發(fā)展是與社會主義的國有經濟的比重下降分不開的。這位攻擊國有經濟的官員,不懂理論也就罷了,難道連最起碼的歷史事實都不顧了嗎!我國國有企業(yè)在分配領域確實存在許多不能令人滿意的現象(包括管理層與普通工人之間薪酬差距過大等等),需要進一步改革,這無須諱言,但決不能說,社會主義的國有經濟是產生兩極分化的根源。
只有在公有制基礎上才能實現共同富裕
實現共同富裕,這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我們搞社會主義,就是要消滅階級,消滅剝削,實現共同富裕。問題在于,怎樣才能實現共同富裕?
共同富裕是許多人追求的價值目標,但人們對什么是共同富裕、怎樣實現共同富裕,卻是“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理解”。有人把共同富裕看作是所有的人都提高生活水平,仿佛實行社會保障制度、改善民生就是共同富裕了。然而事情并不那么簡單。共同富裕是一種分配關系,它指的是所有的人都按照同一標準參與分配,例如都按照勞動的數量和質量參與分配(而不是有的人憑借資本獲得收入、有的人憑借勞動獲得收入),這樣隨著生產力的發(fā)展,所有的人一起改善生活。鄧小平不是抽象地談論共同富裕,他是把共同富裕與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聯(lián)系在一起的,這就是我們所追求的共同富裕的目標。而這樣的共同富裕只有在生產資料公有制基礎上才能實現。在私有制基礎上,盡管隨著生產力的發(fā)展,勞動人民的生活也可以得到一定的改善,但由于存在剝削和兩極分化,根本不可能有全體社會成員的共同富裕。例如,在資本主義條件下,資本家按勞動力價值在市場上購買工人的勞動力,勞動力價值是再生產勞動力所需要的生活資料的價值,而決定這一價值的,既有生理的因素,也有歷史的、社會的因素。因此,隨著生產的發(fā)展、社會的進步,勞動力價值的物質內容是會增加的,從而工人生活水平也會得到某些提高。但是,這種提高,第一,始終只是局限于勞動力價值的范圍內,資本家只承認等價交換,此外是不肯多花一分錢的;第二,隨之而來的是剩余價值率不斷提高,資本家獲得的利潤增長幅度更大(皮凱蒂的《21世紀資本論》運用大量統(tǒng)計數據證明了這一點)。在工人生活提高的同時,兩極分化在加劇。這無論如何不能稱之為共同富裕。只有在社會主義公有制條件下,勞動人民共同占有生產資料,任何人不能憑借所掌握的生產資料無償地占有別人的剩余勞動產品,因而有可能實行按勞分配,這就為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實現共同富裕創(chuàng)造了條件??梢婋x開公有制,就談不上共同富裕。
國內有人竭力鼓吹瑞典模式,贊揚瑞典式的福利制度,把它當作共同富裕的典型,進而認為不需要消滅資本主義私有制,不需要建立社會主義公有制,只要國家調整一下分配政策,就可以實現共同富裕。這是他們主張我國實行民主社會主義的一個理由。其實,西歐社會黨搞的“福利社會主義”的實質,是資產階級為了緩和階級矛盾、鞏固自己統(tǒng)治地位所采取的一項政策措施。它不觸動壟斷資產階級私有制,不改變雇傭勞動制度,只是由壟斷資產階級從剝削第三世界以及本國勞動人民獲得的高額壟斷利潤中拿出一部分來實行社會保障和社會福利制度,因而至多只是對資本主義制度作若干改良而已。這種政策的性質,無非是作為充當資本主義病床前的醫(yī)生的社會黨,為延長資本主義制度的壽命而開出的一劑藥方。盡管就眼前利益來說,這種政策對本國勞動人民是有利的,但這不過意味著,“雇傭工人為自己鑄造的金鎖鏈已經夠長夠重,容許把它略微放松一點”而已,而沒有根本改變被雇傭、被剝削的地位,因而兩極分化現象仍然存在并不斷擴大,根本談不上共同富裕!
馬克思恩格斯從來都不是離開建立生產資料公有制來抽象地談論未來社會的“公平分配”問題的,他們始終“強調所有制問題是運動的基本問題”,強調共產主義革命就是要同傳統(tǒng)的所有制徹底決裂,宣布“共產黨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論概括為一句話:消滅私有制。”這一點,值得我們認真學習和領會。
應該指出,出現離開生產資料所有制,孤立地就分配談分配的現象,是同多年來不讀馬列、不問姓“社”姓“資”分不開的。很多人已經不知道生產決定分配、生產方式決定分配方式這一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了。然而這種違背馬克思主義的研究方法,從根本上講是沒法說清楚分配問題的。我們在研究分配問題時,應該牢牢記住毛澤東的教導:必須從生產資料所有制出發(fā)來討論兩極分化、共同富裕這一類問題,不要犯新時代的“仿效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的“庸俗社會主義”的錯誤。
應該樹立社會主義的利益觀
分配問題是同人們的利益密切相關的。在社會主義社會里,公有制的建立,為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奠定了基礎,但勞動仍然是謀生的手段,還不是生活的第一需要,因而人們仍不得不考慮自己的個人利益。毛澤東十分重視保護工人、農民的個人利益。他在《論十大關系》一文中明確指出:“拿工人來講,工人的勞動生產率提高了,他們的勞動條件和集體福利就需要逐步有所改進,我們歷來提倡艱苦奮斗,反對把個人物質利益看得高于一切,同時我們也歷來提倡關心群眾生活,反對不關心群眾的官僚主義。隨著整個國民經濟的發(fā)展,工資也需要適當調整。”我們需要大力發(fā)揚艱苦奮斗精神,“也需要更多地關注解決他們在勞動和生活中的迫切問題。”拿農民來講,毛澤東批評了蘇聯(lián)的“義務交售制”等做法,把農民生產的東西拿走太多,給的代價又極低,“把農民挖得很苦”,竭澤而漁,殺雞取卵,這種做法極大地打擊了農民的生產積極性,不利于社會主義建設。他主張要照顧農民的利益,縮小工農業(yè)產品價格的剪刀差,實行等價交換或者近乎等價交換的政策。
但是,在社會主義國家里,不僅存在個人利益,還存在國家利益和集體利益。社會主義條件下,人民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相互之間沒有根本的利害沖突,然而國家、集體、個人三者之間在具體利益問題上仍然存在矛盾的一面。正確處理三者關系是社會主義國家一項重要任務,處理得好,可以推動社會主義建設的發(fā)展;處理得不好,就會引發(fā)各種問題,影響經濟的發(fā)展和政局的穩(wěn)定。毛澤東提出了處理這個問題的方針,即“統(tǒng)籌兼顧、統(tǒng)一安排”,要“從對全體人民的統(tǒng)籌兼顧這個觀點出發(fā),就當時當地的實際可能條件,同各方面的人協(xié)商,作出適當的安排。”三者“必須兼顧,不能只顧一頭。無論只顧那一頭,都是不利于社會主義,不利于無產階級專政。”他認為,“這是一個關系到六億人民的大問題,必須在全黨和全國人民中間反復進行教育。”這就是社會主義的利益觀,按照這種利益觀來處理利益矛盾,就有可能最大限度地協(xié)調各方面的利益,切實保證共同利益的實現,形成和諧的利益關系,進而推動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的發(fā)展。
除了在物質利益方面要講國家利益、集體利益和個人利益三者協(xié)調外,毛澤東還注意到,社會主義建設還必須把物質作用與精神作用統(tǒng)一起來,兩者不可偏廢。他指出:“社會主義社會要有‘物質鼓勵’和‘精神鼓勵’。‘精神鼓勵’拿老子的話來說,就是要‘尚賢’。”這兩方面都不能過頭。物質鼓勵講過頭了,“會變成個人主義”。(第427頁)
上世紀五十年代中期,隨著赫魯曉夫修正主義思想的泛濫,一股片面強調物質刺激、忽視思想政治工作,片面強調個人利益、忽視國家利益和集體利益的思潮蔓延開來。這實際上是一種修正主義的利益觀,蘇聯(lián)《政治經濟學》教科書第三版就是一個典型。毛澤東在讀這本書時嚴厲批評了這股思潮。
毛澤東指出:“這本書很多地方一有機會就講個人物質利益,好像總想用這個東西來引人入勝。錢能通神。這本書沒有體系,可是在這點上卻有體系。他們說,這個問題和個人物質利益有關,那個問題也和個人物質利益有關。似乎離開了個人物質利益就什么事也辦不成。試問達爾文的進化論是物質鼓勵出來的嗎?這樣強調個人物質利益原則,反映了他們不重視政治思想工作。在這種情況下,不靠他們的所謂物質鼓勵,他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各盡所能,按勞分配,前一句話是講要盡最大努力來生產。為什么要把這兩句話分割開來,總是片面地講物質鼓勵呢?在他們那里,唯物主義者就成為不戰(zhàn)斗的了。”(第403頁)毛澤東認為,這樣反復強調物質刺激,就會“引導人走向個人主義”。“教科書把物質利益片面化、絕對化,不把提高覺悟放在重要位置,這是很大的原則性錯誤。”(第428頁)他指出:“強調物質刺激,一定會走向自己的反面”。(第671、576頁)赫魯曉夫甚至對艾森豪威爾說,蘇聯(lián)比資本主義更注意個人物質利益,毛澤東批評說:“這種說法簡直不像樣子。”(第475頁)
就物質利益來說,毛澤東還批評只講個人利益、不講國家利益、集體利益是一種“最近視的個人主義”。他說:“教科書常常把物質利益的原則,一下子變成個人物質利益的原則,有一點偷天換日的味道。他們不講全體人民的利益解決了,個人的利益也就解決了;他們所強調的個人物質利益實際上是最近視的個人主義。這種傾向,是資本主義時期無產階級隊伍中的經濟主義、工團主義在社會主義時期的表現。”(第462頁)他一再指出,把對“個人物質利益的關心”絕對化起來,一定要出毛病。(第135頁)他說,片面強調個人物質利益的思想,連資產階級革命家都不如。歷史上許多資產階級革命家英勇犧牲,他們也不是為個人的眼前利益,而是為他們這個階級的利益,為這個階級的后代的利益。
毛澤東認為,關于產品分配問題,蘇聯(lián)教科書寫得最不好,應該換一種寫法。“應當強調艱苦奮斗,強調擴大再生產,強調共產主義前途、遠景,要用共產主義理想教育人民。要強調個人利益服從集體利益,局部利益服從整體利益,眼前利益服從長遠利益。要講兼顧國家、集體和個人,把國家利益、集體利益放在第一位,不能把個人利益放在第一位。”(第807頁)
毛澤東并不反對個人物質利益關心的在生產中的作用,但反對把它絕對化。他認為,教科書的下述提法可以贊成:“在社會主義階段,使工作者從個人的物質利益上關心勞動結果是刺激生產發(fā)展的決定因素之一”,“利用每個工作者從物質利益上對勞動結果的關心是社會主義經營的根本方法之一”。說“決定因素之一”、“根本方法之一”是可以的,但是把它當作唯一的決定性動力,就不對了。他指出:“物質利益是一個重要的原則,但總不是唯一的原則,總還有另外的原則。教科書中不也是常說‘精神鼓勵’原則嗎?同時,物質利益也不能單講個人利益、暫時利益、局部利益,還應當講集體利益、長遠利益、全局利益,應當講個人利益服從集體利益,暫時利益服從長遠利益,局部利益服從全局利益。他們現在強調的是個人、暫時、局部的利益,不強調集體、長遠和全局利益。”(第431、432頁)
毛澤東還提出,社會主義必須注意集體福利事業(yè)。他指出:“在社會主義社會中,歸勞動者享受的消費資料,一部分是個人財產,一部分是公共財產,如文化教育、公共醫(yī)療、體育等設備,以及如像西湖這樣的游覽地區(qū),而且,這一部分公共財產,會越來越多。”他批評蘇聯(lián)教科書“在談到物質利益的時候,不少地方只講個人的消費,不講社會的消費,如公共的文化福利事業(yè)。這是一種片面性。”“社會主義社會不搞社會集體福利,還成什么社會主義?”(331、475頁)
在改革開放的新形勢下,毛澤東主張的社會主義利益觀以及他對修正主義利益觀的批判,仍然具有現實意義,而且在分配問題越來越突出的今天,也許它的意義更為重大了。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新自由主義思想的侵入,我國一些經濟學家根據人的本性是自私的這一“經濟人”假設,宣傳人人都是追逐最大限度的利潤,謀求利潤的最大化,進而提出:“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別看這只是一句俗話,卻是千百年來人們對自身經濟行為的總結,揭示的是一個淺白而又深刻的經濟學原理。”公開宣布“人為財死”是人們正常而又合理的追求,把剝削階級的最腐朽的思想推崇為人人應該遵循的行為準則,仿佛個人利益是唯一存在的利益,完全否認社會主義條件下除了個人利益,還有國家利益、集體利益,完全否認在分配中應該統(tǒng)籌兼顧三者利益。同時他們還完全否認,在經濟發(fā)展過程中除了物質作用,還有精神作用。這種利益觀,同赫魯曉夫修正主義利益觀本質上是一樣的,不過說得更加赤裸裸罷了。遺憾的是,這一套腐朽沒落的剝削階級思想卻堂而皇之在培訓高級干部的課堂上講授,而且得不到應有的批評。這在社會主義中國,豈非咄咄怪事!
其實,“人為財死”,這是建立在私有制基礎上的思想意識(至于說到“利潤最大化”那更是資本主義私有制的產物,是資本本質的表現。在資本主義社會里,只有占有生產資料的資本家才有可能去追逐最大限度的利潤,也才會有追逐最大利潤的動力;而喪失生產資料的工人是沒有條件實現利潤最大化的,他們只能靠出賣勞動力維持生活)。“人為財死”,并不是抽象的人們經濟行為的總結,不是普遍地適用于一切社會和一切人的“普世價值”,而是私有制基礎上剝削階級經濟行為的總結,同社會主義公有制這種經濟基礎是格格不入的。正如鄧小平指出的,在社會主義社會里,“經濟是以公有制為基礎的,生產是為了最大限度地滿足人民的物質、文化需要,而不是為了剝削。由于社會主義制度的這些特點,我國人民能有共同的政治經濟社會理想,共同的道德標準。”這種共同的理想、共同的道德標準,是在公有制基礎上形成的,是要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實現共同富裕的,而決不是追逐利潤最大化,決不是“人為財死”。一些經濟學家從“人的本性是自私的”這種歷史唯心主義觀點出發(fā)提出的個人利益最大化,是違反社會主義基本原則的資產階級利益觀。按照這種利益觀來處理利益矛盾,人與人之間的利益關系就是你死我活的“狼與狼的關系”,沒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利益,那怎么能夠形成和諧的利益關系、實現社會和諧呢?正是在這種資產階級利益觀的影響下,極端個人主義、拜金主義、享樂主義思想泛濫,利益沖突加劇,不僅損害了國家利益和集體利益,而且導致某些人腐化墮落,甚至鋃鐺入獄,毀了一生。這類教訓值得深思。
隨著時間的流逝,毛澤東提出的社會主義利益觀越來越顯示出它的真理性,它應該成為我們處理社會主義分配問題的基本原則之一。
要對按勞分配原則作全面的分析
毛澤東根據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論證的分配理論,認為社會主義社會必須實行按勞分配原則。他肯定蘇聯(lián)教科書的這一提法:“在社會主義制度下,分配消費品,只能根據每個社會成員在國民經濟中所付出的勞動的數量和質量。”“生產工作者的報酬也不可能一樣,而應當符合于勞動的數量和質量。”但是,他反對教科書中“徹底運用按勞分配的經濟規(guī)律”的提法,認為“‘徹底’兩字,帶來個人主義危險。”他指出:“反對平均主義,是正確的,反過頭了,會產生個人主義。過分懸殊也是不對的。我們的提法是既反對平均主義,也反對過分懸殊。”(第183、198—199頁)
按勞分配是社會主義的分配原則
毛澤東對按勞分配原則的肯定,是符合馬克思主義的。在社會主義公有制的條件下,生產資料歸全體勞動者共同所有,在生產資料占有方面勞動者都是平等的所有者。“全體公民在同整個社會的生產資料的關系上處于同等的地位,這就是說,全體公民都有利用公共的生產資料、公共的土地、公共的工廠等進行勞動的同等的權利。”這就排除了個人憑借生產資料所有權無償地占有他人剩余勞動產品的可能,從而為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奠定了基礎。生產資料的公有制,一方面使得人們向社會提供的,“除了自己的勞動,誰都不能提供其他任何東西,另一方面,除了個人的消費資料,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轉為個人的財產。”人們不可能不勞而獲,只能依靠自己的勞動從社會領得消費品。
但是,在社會主義條件下,由于生產力還不夠發(fā)達,即還沒有達到充分滿足社會全體成員的生活需要和生產需要的程度,因而消費品還不可能按照勞動者的實際需要進行分配,換句話說,還不可能實行按需分配原則。加上社會主義是“剛剛從資本主義脫胎出來的在各方面還帶著舊社會痕跡的”社會,舊的分工依然存在,城市與鄉(xiāng)村之間、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之間、復雜勞動與簡單勞動之間的差別還沒有消滅,勞動還不能成為人們生活的第一需要,而僅僅是謀生的手段。在這種條件下,勞動者取得物質生活資料的多少,同他們付出的勞動之間,必然具有內在的數量依存關系,也就是說,要以勞動為尺度來分配個人消費品。正如馬克思所說的,勞動者“以一種形式給予社會的勞動量,又以另一種形式領回來。”這就叫按勞分配。
從上面的論述我們可以看到,按勞分配有兩個含義。第一,任何人只能憑借勞動取得生活資料,其他生產要素都不能參與分配,“不勞動者不得食”。盡管在物質生產過程中,生產資料是不可缺少的生產要素,它在使用價值的創(chuàng)造中有著自己的貢獻,但卻不是參與分配的一個要素。在社會主義社會里,社會所生產的總產品,在扣除了用來補償消耗掉的生產資料的部分、用來擴大生產的追加部分、用來應付不幸事故、自然災害等的后備基金或保險基金以后,全部按照勞動的數量和質量在勞動者之間進行分配。這是同私有制基礎上的、尤其同資本主義的分配方式根本不同之處。第二,勞動者獲得消費品的多少,不是根據他實際生活的需要,而是與他向社會提供的勞動量成比例。這是同共產主義的按需分配原則不同之處。
可見,按勞分配這種分配方式,是由社會主義的客觀經濟條件、首先是由生產資料公有制決定的。只要這些客觀條件存在,它就具有不依人們意志為轉移的客觀必然性。當然,在社會主義的不同發(fā)展階段上,根據不同國家的具體國情,按勞分配的具體實現形式是會有區(qū)別的,但在公有制范圍內必須實行按勞分配原則,這一點是不能、也不會改變的。
關于限制資產階級法權
值得注意的是,毛澤東還提出“限制資產階級法權”的思想。按勞分配原則還存在資產階級法權,這是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第一次提出來的。資產階級法權的特點是,形式上是平等的,但實際上是不平等的,形式上的平等掩蓋了事實上的不平等。資產階級法權與奴隸社會、封建社會的法權相比較,雖然都是階級壓迫的工具,但表現形式卻是不一樣的。奴隸社會、封建社會的法權,形式上就是不平等的,奴隸主、封建地主享有特權,“刑不上大夫”。資產階級法權則是不同,它在形式上平等的,“天賦人權”,每個人都享有民主、自由的權利,但實際上是不平等的,生產資料占有的不平等決定了資產階級同無產階級之間不可能是平等的。然而這種不平等的本質卻被形式上的平等掩蓋著。按勞分配仍然存在這樣的特點。在生產資料公有制的條件下,誰都不能憑借生產資料的所有權參與消費品的分配,每一個人只能按照自己勞動的數量和質量來獲取消費品,排除了剝削,這是平等的。但是,每一個人的勞動能力不一樣,有的人體力強,有的人體力弱,有的人勞動的熟練程度高,有的人熟練程度低,加上每個人贍養(yǎng)的人口多少不一,因此,按勞動數量和質量進行分配,每個人的實際生活水平是不一樣的,也就是說,實際上還是不平等的。這是把同樣尺度運用到不一樣的人身上必然產生的。這種“平等的權利按照原則仍然是資產階級權利。”從這個意義上講(而不是從法權的階級性這個意義上講),按勞分配原則還存在資產階級法權。這種形式上平等掩蓋著事實上不平等的現象,是按勞分配原則的“弊病”。這種“弊病”,對于剛剛從資本主義社會脫胎出來的、還帶有舊社會痕跡的社會主義社會來說,是難以避免的,但不能不承認,這種帶有資產階級法權的按勞分配并不是我們理想的分配方式。隨著生產力的發(fā)展,我們最終是要實行按需分配的。換句話說,按勞分配也具有歷史的暫時性。我們應該看到按勞分配的“弊病”,不能把它理想化、永恒化。毛澤東強調指出這一點是有意義的。
貫徹按勞分配,就要使每個人的報酬同他們付出的勞動數量和質量相符合,這里強調的是保障個人的物質利益。然而在社會主義社會里,個人利益要同集體利益、國家利益協(xié)調一致,物質利益要同精神鼓勵相結合,不能片面地強調個人物質利益,而不顧集體利益、國家利益,不講政治思想工作。這是毛澤東一貫的主張。如果像某些經濟學家宣揚的那樣,貫徹按勞分配“不僅要斤斤計較,而且要兩兩計較”的話,那的確會導致個人主義的。改革開放以來,正是在“斤斤計較、兩兩計較”的思想影響下,有的國有企業(yè)借口貫徹按勞分配,引進所謂的“激勵”機制,大大擴大了高層管理人員與普通職工的薪酬差距,導致個人主義泛濫,引發(fā)了許多矛盾。所以,毛澤東提出要“限制資產階級法權”,這也是有一定道理的。當然,把“限制資產階級法權”解釋成否定按勞分配原則,甚至把按勞分配當作產生資產階級的土壤,那是絕對錯誤的,也不是毛澤東的本意。
概括起來說,在按勞分配問題上,毛澤東的思想是,第一,肯定按勞分配的性質是社會主義的,在整個社會主義階段,分配領域必須堅持按勞分配原則,但按勞分配原則仍然存在資產階級法權,是有“弊病”的;第二,在社會主義社會里,必須把貫徹按勞分配原則同維護集體利益、國家利益,同加強政治思想工作結合起來,“徹底實行按勞分配”是會導致個人主義的,不利于社會主義事業(yè);第三,按勞分配原則并不是我們的最終理想,隨著社會主義向共產主義的過渡,未來是要實行按需分配的。
毛澤東讀政治經濟學教科書時做出批注和談話這件事,已經過去半個多世紀了。在這50多年時間里,我國的社會主義建設得到了很大的發(fā)展?;剡^頭來,重讀這一文獻,我們仍可以得到許多啟發(fā)。實踐表明,毛澤東的經濟思想是正確的,顯示出真理的光芒,至今仍有指導意義。有的論斷幾乎就是針對當前有關經濟學問題的爭論說的,具有強烈的現實性。我們應該認真學習他的經濟思想,并結合新的實際,把它運用到經濟理論研究和實際經濟工作中去。
習近平在新進中央委員會的委員、候補委員學習貫徹黨的十八大精神研討班開班式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3年1月6日。
《鄧小平文選》,第2卷,第167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