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多多股價大漲與“血汗工廠”輿論戰(zhàn)
子 午
美國當?shù)貢r間1月5日,拼多多在納斯達克的股價經歷了前一天因為23歲女員工猝死輿論風波導致的6%下挫之后,又迎來了12.24%的暴漲,市值再創(chuàng)歷史新高。

拼多多的大小股東們(包括那些買了拼多多股票的股民)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我們這樣一個冷峻的事實:
拼多多違反勞動法累死員工,可以不受任何處罰,連一條像樣的主流輿論譴責都沒有,焉能對這樣的能夠極端控制成本的大企業(yè)失去信心呢?
央視新聞針對拼多多的事發(fā)表評論稱,“幸福是奮斗出來的,但奮斗不只靠激情,也要講效率,切不能演變成‘拿命換錢’。讓員工少熬夜、不透支,保護好奮斗者同樣重要!”
新華網發(fā)表了一段“勸誡”:“用人單位更要明白,成功不能只有片刻的激情,還要靠持久的熱情,保護好奮斗者,別讓他們心寒!”
主流媒體“奮斗不等于拼命”的措辭表面上看是譴責,實則是對資本苦口婆心的“勸誡”,這里回避了兩個關鍵性的問題。
一是讓大多數(shù)人只能通過加班才能生存的“奮斗”,究竟是在為誰而奮斗?一方面嚷著就業(yè)困難,給私企優(yōu)惠政策讓它們多解決就業(yè)問題,而另一方面,默許這些企業(yè)無節(jié)制地加班、延長勞動時間,壓縮了工作崗位、加劇了失業(yè),不覺得精神分裂嗎?
二是主流媒體有人站出來大喊一聲:“你們違反了勞動法”嗎?明明這才是關鍵問題。當企業(yè)主們紛紛公開宣告實行996的時候,還僅僅是缺乏監(jiān)管的問題嗎?勞動法規(guī)定平均每周工作時間不得超過44小時,996折算下來就是72小時,有人去“執(zhí)法”嗎?


環(huán)球時報總編胡錫進也發(fā)表了一段感慨稱:“兩年前互聯(lián)網上出現(xiàn)了對‘996’的聲討,但這一問題并未真正緩解,原因在于互聯(lián)網公司之間競爭激烈,人們的擇業(yè)競爭亦很激烈”,“雙競爭”之下加班變成了“無奈選擇”,“中國仍不是一個富裕國家,低收入群體依舊很大,一些崗位的加班在所難免,吃苦精神在我們的社會決不能夠缺失”……
話癆胡錫進拉拉雜雜講了一堆,卻回避了最本質的問題。在社會必要勞動時間確定的情況下,要榨取更多的相對剩余價值,只能是延長勞動時間,即加班。資本家為了取得競爭優(yōu)勢,必然要榨取更多的剩余價值、獲取更多的利潤用于擴大再生產;這不是某一兩個資本家的選擇,而是作為一個階級的整個群體的必然做法。在這樣的生產關系中,不掌握生產資料的勞動者,只存在形式上的被誰雇傭的自由,當整體工資水平被壓低到只有加班才能維持“體面”生存的地步,哪里還有選擇加班或者不加班的自由?
這樣的生產關系根本是由制度性因素決定的,某些自干五“洗地”的姿勢讓人作嘔:

合著要求不忘初心消滅私有制,做不到這條最起碼執(zhí)行以下勞動法吧?這就成了“流氓無產者”,成了“巨嬰”?我們看看快手員工是怎么吐槽的:

胡錫進說“中國社會里有‘加班是光榮’的傳統(tǒng)價值觀,……在逐漸形成了龐大的城市中產階層后……人們對休息權的重視逐漸強化”,“人均GDP越高”“形成中產階層”“越來越重視休息權”,這樣的說法就形成了一個悖論,為何胡錫進口中貧窮的毛時代沒有加班問題,反而后來經濟越發(fā)達越要加班呢?
“加班是光榮”,這的確是毛澤東時代社會主義的傳統(tǒng)價值觀,那時工人是工廠的主人,主人為自己加班當然光榮了;但事實上除了完成某些特殊任務,那個年代國企工人大多數(shù)時間不需要加班,是嚴格執(zhí)行八小時工作制——也正是因為這樣被精英罵了幾十年“大鍋飯養(yǎng)懶漢”。私有化之后再喊“加班光榮”的,要么是腦子進水的“工賊”,要么是那些還沒遭到資本毒打的“精神資本家”。教育、醫(yī)療、住房重重大山壓得打工人喘不過氣來,哪還有什么“重視休息權”的問題?很多人只能盼著多加班,多拿點工資。
拼多多失敗的輿論公關,引發(fā)了網民的群情激憤,而胡錫進為代表的“工具人”表面上的附和譴責實際上是在消解民眾的激憤,幫助拼多多這樣的資本企業(yè)過關,拼多多的股價上漲其實就是最好的說明。
這樣的場景讓筆者想起了10年前,社會輿論對于“血汗工廠”的討伐。對玖龍紙業(yè)等“血汗工廠”的大學生社會調查報告,以及后來的富士康N連跳。將民間輿論對“血汗工廠”的聲討推向了頂峰。
廣東總工會也發(fā)了一份調查,為玖龍背書:

而茅于軾也跳出來說,雇傭勞動是自愿的交換,“一切雙方自愿的交換都能創(chuàng)造財富”,“窮人也需要生活,要上學,看病,買東西,過日子”,所以,是“企業(yè)家要為窮人服務”,“不是剝削”。

茅于軾的這段訪談發(fā)生于2012年,當時民間左翼正遭遇毀滅性打擊。
2012年2月8日,央視網制作了一個專題,系統(tǒng)闡述“血汗工廠”的合理性:

身為南方系門戶之一的網易緊跟著在第二天策劃了一個類似的專題:

這個專題估計要令今天的小粉紅大為不解了,他們口中的“洋奴”南方系媒體,竟然將“血汗工廠”的輿論指責為“外賓式調查”,意思就是西方國家見不得“我們經濟發(fā)展迅速”,所以才要鼓搗和資助所謂的“外賓式”調查。
果不其然,在2012年3月份,這樣一條新聞就開始在全網刷屏:

此時,民間左翼還在處于驚慌失措當中,自然也就無暇顧及這場關于“血汗工廠”的輿論戰(zhàn)。此后,民間輿論關于“血汗工廠”的討伐也就逐漸走向了消沉,“血汗工廠”的問題實際上也就不了了之。
2014年,昆山工廠粉塵爆炸事故讓昆山地方招商引資的宣傳語呈現(xiàn)在了大眾面前。

資本剝削的殘酷程度,取決于無產階級的反抗程度。對“血汗工廠”的輿論討伐,實際上也是無產階級和平抗爭的一種手段,經歷了“血汗工廠”輿論戰(zhàn)的全面潰敗,資本的進攻與昆山招商引資宣傳語的出爐也就不奇怪了。
十年時間,滄海桑田。
當年“血汗工廠”輿論戰(zhàn)的對立面還是茅于軾這樣的新自由主義經濟學家和南方系媒體,這場輿論戰(zhàn)還包括2007年南方系媒體對《勞動合同法》征求意見稿的輿論圍剿,導致諸多有利于勞工的條款的刪除。自由派們把“人-權”掛在口上,要與西方接軌索要政治權力,可一旦涉及勞動者的“經濟權力”,他們立刻就換了一副嘴臉,搞起了雙重標準和所謂的“中國國情”論。
而今,面對互聯(lián)網新經濟的“血汗工廠”,輿論戰(zhàn)的對立面竟然從南方系為代表的自由派“右翼”,轉換成了某些所謂的愛國“左翼”,例如上面筆者提到的某位“自干五”的言論。這種現(xiàn)象是值得我們思考的。
針對拼多多的事,觀網負責人馬前卒在觀視頻發(fā)表了一段“暴論”:

視頻中,馬前卒還貢獻了一個金句:無產階級如果不對自己狠一點,是沒有未來的。
馬前卒以前的長篇大論,觀點往往是遮遮掩掩,明明看不起馬克思還不敢明說,這次公然綁上了馬克思來反馬克思。
馬前卒為代表的工業(yè)黨的邏輯是這樣的:無產階級都不想加班,還想高工資,民族工業(yè)怎么保持成本優(yōu)勢?又怎么跟西方帝國競爭?還怎么星辰大海?這個邏輯比那些小粉紅和對周秀云為代表農民工喊打喊殺的某些“自干五”要清晰的多。
然而,用資本主義的方式對發(fā)達資本主義彎道超車可能嗎?筆者前天的文章《馬云們創(chuàng)新的不是科技,而是壓榨手段》談的其實就是這個問題。工業(yè)黨、小粉紅鼓吹的“愛國主義”實則為“害國主義”。對于這個問題,毛主席早有先見之明:
人家資本主義制度發(fā)展了幾百年,比社會主義制度成熟得多,但中國走資本主義道路走不通。中國的人口多,民族多,封建社會歷史長,地區(qū)發(fā)展不平衡,近代又被帝國主義弱肉強食,搞得民不聊生,實際上四分五裂。我們這樣的條件搞資本主義,只能是別人的附庸。帝國主義在能源、資金等許多方面都有優(yōu)勢。美國對西歐資本主義國家既合作又排擠,怎么可能讓落后的中國獨立發(fā)展,后來居上?過去中國走資本主義道路走不通,今天走資本主義道路,我看還是走不通。要走,我們就要犧牲勞動人民的根本利益,這就違背了共產黨的宗旨。國內的階級矛盾、民族矛盾都會激化,搞不好,還會被敵人利用。
如果說小粉紅還只是糊涂的話,那某些“自干五”和工業(yè)黨則是在明明白白地打著愛國旗號欺騙普通群眾,充當資本家的乏走狗。與那些本來就是資本乏走狗的自由派相比,他們偶爾還會提一下馬克思,以“左”的面目示人,也就有了更強的迷惑性。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拼多多的輿論公關水平比起某帶頭搞996、007、“奮斗者協(xié)議”的“愛國民族企業(yè)”差遠了,筆者只要一批評這家“愛國民族企業(yè)”,立刻有一群愛國精神資本家跑到后臺留言漫罵或者“投訴”。
當然,筆者并不是說針對“血汗工廠”的輿論戰(zhàn)就能從根本上改變勞動者的命運,畢竟“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但針對“血汗工廠”的輿論戰(zhàn),起碼可以對資本家形成輿論和道義上的壓力,讓他們不能肆無忌憚;可以促進更多的勞動者覺醒,只有越來越多的勞動者不再當“工賊”、不再當“精神資本家”,才能團結起來拿起《勞動法》的武器捍衛(wèi)自己的合法權益,切實改善勞動者的生存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