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傳志們想要干什么？
黎 陽
（2018.5.20）
柳傳志的“行動起來，誓死打贏聯(lián)想榮譽保衛(wèi)戰(zhàn)！”乍一看非同小可——高高在上的大老總突然放下身段，對最底層的員工親親熱熱叫起了“兄弟姐妹”，大聲疾呼“到了我們挺身站出來的時候了”，“積極行動起來”，“積極獻計獻策，萬眾一心，同仇敵愾，誓死打贏這場聯(lián)想榮譽保衛(wèi)戰(zhàn)！”……然而給人的感覺卻如同老虎吃天，無處下嘴：慷慨激昂了半天，卻不說敵人是誰、都在哪里——“朝我們潑臟水，甚至冠以‘賣國’的帽子”的是哪個？“有意為之，試圖沖擊我們的軍心，打垮我們的士氣，踐踏聯(lián)想人的尊嚴，打擊一個民族品牌的驕傲”又是誰？要對誰“絕不能、也絕不會有半分容忍”？……下令聯(lián)想總動員打贏“榮譽保衛(wèi)戰(zhàn)”，總得明確指出目標來吧？——是誰？在哪兒？“行動起來”——什么行動？向誰行動？怎么行動？不知道。“行動”了半天不知道行動什么，哭了半天不知道誰死了，命令了半天打打打卻根本不說往哪兒打、打誰。這叫底下的小兵怎么執(zhí)行？這場“名譽保衛(wèi)戰(zhàn)”的動員令豈不成了無頭告示？
其實以現(xiàn)代技術，要查出都有誰冒犯聯(lián)想恐怕不是什么難事，尤其對聯(lián)想這個吃電子產業(yè)飯的。不明確說出來，顯然有難言之隱，顯然不是有限的明確的幾個人，否則早就起訴解決了?？梢娝笇ο笫侨藬祻V泛又不固定、沒法一一起訴的群體，換句話說是人數眾多的網民。
如果柳大人心平氣和，用擺事實道理向網民證明聯(lián)想被冤枉了，那所有的臟水，“‘賣國’的帽子”之類很快就會煙消云散——前一段網上瘋傳外交部發(fā)言人華春瑩怎么怎么了，等人家一露面就什么謠言都沒了。如果做不到，認個錯表個態(tài)也行，甚至裝死躺下也好歹能拖上一陣子。然而柳大人卻用氣勢洶洶的戰(zhàn)爭動員令宣布：我說我沒問題就是沒問題，不需要證明，不允許質疑，誰敢不從，那就是別有用心，“被人利用”，“沖擊我們的軍心，打垮我們的士氣，踐踏聯(lián)想人的尊嚴，打擊一個民族品牌的驕傲”，破壞“中國民族計算機產業(yè)”……
（這口吻怎么看怎么不像個道貌岸然、號稱中國資本家“教父”的大老板，倒有點令人想起文革“造反派”的語言風范：“是可忍孰不可忍”，“共誅之”、“共討之”……就差“砸爛狗頭”，“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腳”之類了。）
這實在是一大昏招——對網民的質疑，如果回答不了，哪怕裝聾作啞也比發(fā)大爺脾氣強。有點經驗的就知道，網民的規(guī)律是吃軟不吃硬。在現(xiàn)實世界，即使是一跺腳地球也要抖三抖的大老爺，上了網也只能放下身段跟網民平起平坐。想讓別人買你的賬，好言相勸可以，擺事實講道理可以，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可以，甚至瞎吹忽悠、疲勞戰(zhàn)術泡蘑菇也可以，但就是別耍橫。網民最不怕來橫的——你越橫，人家越來勁，逆反情緒越大，深挖細找死纏爛打、哪壺不開提哪壺得越徹底。
不知道柳大人是不是習慣了現(xiàn)實世界里的大老板一瞪眼，小職工就得屁滾尿流，以為在網上虛擬世界里也同樣如此：大老總一發(fā)飆，小網民就得唯唯諾諾，“黎叔很生氣，后果很嚴重”——不，“‘教父’很生氣，后果很嚴重”；沒想到火上澆油事與愿違，更多的老底被網民翻了個底朝天。這令人想起了魯迅的一句話：“凡事實，靠發(fā)少爺脾氣是還是改不過來的。”
（與此同時，柳大人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自己這一路發(fā)財多么多么辛苦，如今又多么多么委屈，這卻令人想起魯迅的另一句話：“人們打官司，失敗的方面到了分發(fā)冤單的時候，對手就知道他沒有力量再打官司，事情已經了結了。”）
柳大老爺獨自發(fā)飆顯得可笑，但一百多位大老板一齊跳出來步調一致異口同聲支持柳大爺發(fā)飆，那就不僅可笑，而且有點可怕了。
說可笑，是因為這跳出來的百位大老沒有一個真正替柳大爺回答出任何一個令網民質疑的問題，換句話說沒解決任何一個實際問題，卻全都像當年異口同聲大叫“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那樣，異口同聲大叫“柳大老爺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這么多年了也沒點長進，連給人站臺都沒發(fā)明出點新玩意，鸚鵡學舌的居然還是幾十年前的老一套，居然還號稱當代精英——這難道不有點可笑？
說可怕，是因為這百多位大老來者不善——人家跳出來不是為了擺事實講道理以理服人，而是為了氣勢洶洶以勢壓人：老子是中國最有錢有勢的群體，這個群體老虎屁股摸不得，誰敢摸誰罪大惡極：“造謠抹黑好人”，“踐踏尊嚴”，“打擊一個民族品牌的驕傲”，“破壞民族企業(yè)”，“扣政治帽子，煽動民情民憤”，“上綱上線政治化”，“追求任何事情任何言行的政治正確”，“極左”，“仇富”，“強烈呼吁依法抨擊網絡謠言、謾罵、惡毒攻擊，保護企業(yè)和公民合法權利”，“不容任何人抹黑！必須以正視聽”……
柳傳志被中國資本家稱為“教父”。他不僅一手把中國資本家聯(lián)系起來、公然宣稱他一直是在為資本家群體鼓與呼，而且他直接要求給資本家政治地位——“應該給民營企業(yè)家一個明確的政治身份”。
什么“明確的政治身份”？這次百名資本家用大聯(lián)合一致挺柳的“行為藝術”給出了答案：
第一，“不許擅議資本家”——網上一切對資本家不利的言論都必須刪除；
第二，搞“資本家保護法”——誰敢“損害”資本家的聲譽，一律法律伺候——“堅決打擊網路謠言、謾罵、惡毒攻擊，保護企業(yè)和公民合法權利”。
陳有西要求對資本家網開一面，對偷稅漏稅、保安打人甚至保安打死人等等不能當真治罪，否則“中國的民營企業(yè)家永遠會走在通向監(jiān)獄的路上”。這次百名資本家大聯(lián)合的要求比陳有西走得更遠——別說治罪，連質疑都不行，網上議論都犯禁，都給出了罪名。換句話說，要給資本家高人一等的政治身份，治外法權的政治身份——資本家的事，資本家說沒問題就是沒問題，不需要解釋，不需要證明，不許議論，不許質疑，聯(lián)想就是榜樣。
柳傳志說過：“我還是堅持精英選舉，不能一人一票”，“我希望高層是被精英選舉出來的”。一旦大資本家獲得治外法權、不得妄議、不得揭發(fā)檢舉，那離“精英選舉，不能一人一票”、“高層被精英選舉”這個終極目標還遠嗎？
從這個角度看，這次百位資本家一致挺柳，實際是用行為藝術所做的政治宣言——你有“共產黨宣言”，我有“資本家宣言”；你有“全世界無產者，聯(lián)合起來！”，我有“全世界資本家，勾搭起來！”
不過仔細一想，給資本家以治外法權，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什么樣的資本家可以有治外法權？
如果資本家不分大小一概享有治外法權，不準質疑，不準反抗，那打擊面就太大了，小民百姓動不動就獲罪，社會矛盾普遍激化遍地開花，那還能安生嗎？
看來“全世界資本家，勾搭起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哪。難到什么程度？難于上青天！君不見吳小暉，因嫌聚斂少，致使枷鎖扛。這原因就在于，中國還是共產黨領導，即還是人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