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骨英魂：志愿軍烈士遺骸的安置與回歸
牛 笑
據(jù)朝中社10月22日報道，朝鮮領導人金正恩參謁位于平安南道檜倉郡的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陵園，紀念志愿軍赴朝參戰(zhàn)70周年。在向志愿軍烈士默哀悼念后，金正恩與陪同的黨政軍領導干部一起參謁了陵園中的毛岸英同志之墓，并參觀了志愿軍烈士墓。
此前，9月27日，第七批在韓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遺骸交接儀式在韓國仁川國際機場舉行。117位烈士的棺槨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禮兵護送下由解放軍空軍專機迎接回國，安葬在沈陽抗美援朝烈士陵園。
2020年10月22日朝中社報道，朝鮮領導人金正恩參謁位于平安南道檜倉郡的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陵園。
志愿軍烈士遺骸的安置
70年前，近百萬中國人民志愿軍赴朝作戰(zhàn)，從1950年10月25日打響入朝第一槍，到1953年7月簽訂停戰(zhàn)協(xié)定，歷時兩年零九個月。據(jù)資料顯示，在抗美援朝戰(zhàn)爭中犧牲和負傷的中華兒女共計36萬余人，其中有姓名可查的英烈共有197685名。他們與朝鮮軍民并肩奮戰(zhàn)，用鮮血和生命奪取了歷史性的偉大勝利，捍衛(wèi)了國家安全與尊嚴，維護了亞洲及世界和平。
在抗美援朝戰(zhàn)爭中，敵我雙方武器裝備水平懸殊，中國志愿軍將士以無比頑強的戰(zhàn)斗精神和高超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打出了令對手膽寒的威風，但也付出了巨大代價。由于抗美援朝戰(zhàn)爭戰(zhàn)線長、作戰(zhàn)地域廣、戰(zhàn)場情況復雜，部隊需要隨時調整進攻與后退節(jié)奏，再加上戰(zhàn)爭傷亡人數(shù)較多，各方面條件有限，不得不以“就地掩埋”的方式暫時安置犧牲的戰(zhàn)友。在戰(zhàn)爭期間，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敵我雙方都會選擇掩埋犧牲人員，但零散掩埋的烈士遺骸搜尋難度很大，難免會有疏漏。
1953年抗美援朝戰(zhàn)爭停戰(zhàn)后，志愿軍領導機關成立了烈士陵園修建委員會，按照國家統(tǒng)一部署與規(guī)定在朝鮮修建烈士陵園。當時修建的含有紀念設施的志愿軍烈士陵園共有八處。
表1 停戰(zhàn)后烈士陵園修建委員會修建的八處主要陵園
| 序號 |
烈士陵園名稱 |
特點 |
| 1 |
檜倉志愿軍烈士陵園 |
位于原中國人民志愿軍司令部駐扎地 |
| 2 |
云山志愿軍烈士陵園 |
主要安葬第一次戰(zhàn)役中犧牲的烈士 |
| 3 |
價川志愿軍烈士陵園 |
主要安葬第二次戰(zhàn)役中犧牲的烈士 |
| 4 |
長津湖志愿軍烈士陵園 |
主要安葬長津湖戰(zhàn)役中犧牲的烈士 |
| 5 |
開城志愿軍烈士陵園 |
主要安葬第三次戰(zhàn)役中犧牲的烈士 |
| 6 |
上甘嶺志愿軍烈士陵園 |
主要安葬上甘嶺戰(zhàn)役中犧牲的烈士 |
| 7 |
金城志愿軍烈士陵園 |
主要安葬金城戰(zhàn)役中犧牲的烈士 |
| 8 |
新安州志愿軍烈士陵園 |
主要安葬鐵路運輸戰(zhàn)線上犧牲的烈士 |
（表格為筆者根據(jù)公開資料自制）
據(jù)原志愿軍第六十七軍文化教員、作戰(zhàn)參謀曹家麟回憶，除了這八處主要陵園之外，還有百余個小型烈士陵園，以及數(shù)千個志愿軍墓地。隨著中朝關系的變化，直到上世紀70年代，朝鮮政府為更好地對志愿軍烈士陵園進行管理，以郡為單位集中合葬了許多墓地。
在抗美援朝戰(zhàn)爭期間，因客觀條件和政治因素等，我國政府決定，除了將志愿軍及其他直接在朝參加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特級、一級戰(zhàn)斗英雄和團（或相當團）以上干部，或由軍（或相當于軍）領導機關批準的特等英模犧牲及病故者的遺體運回國內，安葬在沈陽、丹東的烈士陵園之外，其他烈士原則上在當?shù)匕苍?。也有一些負傷的志愿軍被送回國治療，但因傷勢嚴重去世后安葬在了國內。截至目前，對抗美援朝?zhàn)爭期間在朝鮮境內安葬的烈士原則上不實施回遷，由國家采取相關措施修繕當?shù)噩F(xiàn)有的烈士陵園。
志愿軍在抗美援朝戰(zhàn)爭中的第三次戰(zhàn)役中，突破“三八線”，占領了漢城，隨后的第四次、第五次戰(zhàn)役等均在北緯37°線附近作戰(zhàn)。停戰(zhàn)后，雙方都在非軍事區(qū)搜尋戰(zhàn)爭期間留下的軍人遺體。1954年9月，“聯(lián)合國軍”送還志愿軍遺體約一萬具。1981～1997年韓國經朝鮮向中國歸還43具志愿軍烈士遺骸。這些遺骸均安葬于開城志愿軍烈士陵園。目前，大約還有一萬名左右的志愿軍烈士長眠于韓國境內。
2020年9月27日，第七批在韓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遺骸交接儀式在韓國仁川國際機場舉行。
朝鮮對志愿軍烈士遺骸的安置與管理
善待、厚待為國捐軀的烈士是國家應有的責任，長眠于朝鮮半島的烈士如同留在那里的中國心，始終牽動著全國人民最深厚的民族情感。2010年10月26日，朝鮮領導人金正日赴檜倉志愿軍烈士陵園吊唁時，曾表示要重新修繕各地的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墓。我國在2011年8月1日實施的《烈士褒揚條例》中對境外烈士墓進行了首次規(guī)定：對于境外的中國烈士紀念設施的保護，由國務院民政部門會同外交部等有關部門辦理。2012年，中朝雙方共同啟動了檜倉志愿軍烈士陵園修繕工程，安葬了134位志愿軍烈士?？⒐ず?，朝鮮領導人金正恩親臨檜倉陵園憑吊，并強調要把朝鮮境內的志愿軍烈士陵園修繕好。2013年7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中央軍委辦公廳印發(fā)《關于進一步加強烈士紀念工作的意見》，強調高質量高標準完成零散烈士紀念設施搶救保護工程，積極穩(wěn)妥推進境外烈士紀念設施保護管理工作。同年，中國民政部和朝鮮城市經營省達成協(xié)議，成立志愿軍烈士陵園修繕工作聯(lián)合指揮部。2014年，民政部正式派出在朝志愿軍烈士紀念設施保護管理工作組赴朝勘察、測量60多處陵園，提出修繕設計方案。
2015年，開城、安州志愿軍烈士陵園修繕工程啟動，分別安葬了15000余位和1100余位志愿軍烈士。當年10月25日舉行了隆重的竣工儀式。此次修繕工程標志著在朝志愿軍烈士紀念設施修繕保護工作進入全面實施階段。中央政治局常委劉云山親臨新修繕的安州志愿軍烈士陵園憑吊。朝鮮保健相兼朝中友協(xié)委員長姜河國在竣工儀式上表示，將朝中友誼世世代代繼承和發(fā)展下去是朝鮮黨、政府和人民的意志，高舉“抗美援朝、保家衛(wèi)國”的旗幟赴朝作戰(zhàn)的志愿軍勇士們所立下的不朽功勛永遠銘刻在兩國人民心中。
2016～2017年，由于聯(lián)合國制裁等客觀原因，雙方達成的修繕計劃未能如期進行。這一期間，工作組一邊核對烈士名單，一邊對朝鮮境內的志愿軍烈士陵園進行巡回祭掃。許多烈士陵園地處偏僻，甚至沒有通公路，中朝同志常常需要翻山越嶺。
2018年春朝鮮領導人金正恩訪華，給志愿軍烈士陵園修繕工作帶來新氣象，江東、順安烈士陵園得到順利修繕，共安葬2103位志愿軍烈士，并于當年10月25日舉行了隆重的竣工儀式。按照計劃，中朝雙方下一步將繼續(xù)修繕兄弟山、新坪、文川、川內、元山、洗浦等五處小規(guī)模陵園，以及上甘嶺、云山、陽德等其余60余處烈士陵園。
如今，在朝鮮除了檜倉、開城、安州、云山、平康(上甘嶺)等十處重點陵園外，還有59處志愿軍烈士陵園，共安葬了約12萬名志愿軍烈士。朝鮮在清明節(jié)和中秋節(jié)都有祭奠逝者的習慣，因此每逢清明節(jié)和中秋節(jié)，朝鮮政府都會組織黨政軍高級別官員和民眾去志愿軍烈士陵園進行祭掃。逢整周年時，朝鮮最高領導人也會送去花環(huán)吊唁烈士。
朝鮮的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紀念設施，記錄了中國人民志愿軍與朝鮮人民軍生死相依、浴血奮戰(zhàn)的卓絕歷史，是見證和傳承中朝友誼的重要載體。此次金正恩在參謁檜倉志愿軍烈士陵園時表示，中國人民志愿軍赴朝參戰(zhàn)為朝鮮爭取祖國解放戰(zhàn)爭的偉大勝利做出了歷史性貢獻。朝鮮到處都滲有他們?yōu)⑾碌孽r血，朝鮮黨和政府以及人民將永遠不會忘記他們的崇高靈魂和忘我犧牲精神。
韓國歸還志愿軍烈士遺骸的歷程
近年來，韓國在搜尋本國及美軍戰(zhàn)爭陣亡者遺骸的過程中，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一些志愿軍和朝鮮人民軍陣亡者遺骸。本著《日內瓦條約》中“尊重敵軍遺骸”的原則，韓國于1996年在京畿道坡州市建立了“敵軍墓地”，該處距離“三八線”約五公里，占地面積初期為5304平方米，后逐步擴大到6099平方米，安葬著1000多具志愿軍和朝鮮人民軍遺骸，其中志愿軍遺骸為372具。或是為了讓志愿軍都面朝祖國的方向，與韓國墓地朝南的傳統(tǒng)不同，這里的墓碑均面向北方。來此尋訪祭奠的中國人不斷增多，例如2012年該墓地接待的28.5萬多前來悼念 的游客中，中國人就占80%以上。為此，京畿道非軍事化地區(qū)（DMZ）開發(fā)總負責人表示將同國防部一起整修墓地設施、更換墓碑、設立服務設施。2012年12月，該公墓正式改名為“朝鮮軍、中國軍公墓”，由韓國國防部負責管理。
2013年6月，韓國總統(tǒng)樸槿惠在訪華期間主動表示準備送還坡州墓地的中國志愿軍遺骸。在中韓兩國領導人高度重視和共同推動下，雙方達成共識：建立交接在韓志愿軍烈士遺骸的合作機制，每年清明節(jié)前協(xié)商在韓國發(fā)掘的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遺骸交接事務。韓國國防部負責發(fā)掘遺骸前的開土儀式、遺骸的干燥、清潔和精密鑒定、對遺骸和遺物記錄的整理以及收斂入棺等程序，歸還過程由中國負責。2013年12月下旬遺骸發(fā)掘工作正式開始。
從樸槿惠總統(tǒng)向中方提出歸還志愿軍遺骸，到舉行第一批在韓志愿軍烈士遺骸交接儀式，韓國政府的推進速度得到了中韓人民的認可。在遺骸數(shù)量上，從最初的360具增加到最終發(fā)掘出的437具，展現(xiàn)出韓國政府對中國烈士遺骸歸國一事的重視和對華友好態(tài)度。
表2 韓國歸還志愿軍烈士遺骸詳情
| 批次 |
時間 |
移交內容 |
| 第一批 |
2014年3月28日 |
共437具志愿軍烈士遺骸及相關遺物 |
| 第二批 |
2015年3月20日 |
共68具志愿軍烈士遺骸及相關遺物 |
| 第三批 |
2016年3月31日 |
共36具志愿軍烈士遺骸及相關遺物 |
| 第四批 |
2017年3月22日 |
共28具志愿軍烈士遺骸及相關遺物 |
| 第五批 |
2018年3月28日 |
共20具志愿軍烈士遺骸及相關遺物 |
| 第六批 |
2019年4月1日 |
共10具志愿軍烈士遺骸及145件遺物 |
| 第七批 |
2020年9月27日 |
共117具志愿軍烈士遺骸及1368件遺物 |
（表格為筆者根據(jù)公開資料自制）
2014年至今，韓國歸還的共七批716具在韓志愿軍烈士遺骸被安葬在沈陽抗美援朝烈士陵園。退役軍人事務部將用采集來的信息，在國家烈士遺骸DNA鑒定實驗室中建立數(shù)據(jù)庫，對已發(fā)掘的烈士遺物進行清點整理，建立電子化檔案，繼續(xù)為無名英雄開展尋親活動。
隨著近年來中韓兩國戰(zhàn)略溝通日益順暢、政治互信進一步加強，中韓兩國共同推進實施了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遺骸交接工作，這是中韓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持續(xù)健康穩(wěn)定向前發(fā)展的重要體現(xiàn)，也展現(xiàn)了兩國多領域密切合作的良好關系。
（作者為上海大學朝鮮半島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