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產主義信仰歸因何在
——為什么馬克思會信仰共產主義
文良玉
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手稿中指出,共產主義不只是“理想”,也非像伏爾泰所說“沒有上帝也要造出一個上帝來”,而是通過現(xiàn)實運動和積極手段是將可以達成的社會目標。那么是何因素令馬克思產生了共產主義信仰的?對此我認為,這除發(fā)始于馬克思的唯物史觀產生和對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做出了科學分析,更發(fā)始于馬克思對人性也做出了科學的揭示。關于人性,馬克思在歷史唯物主義理論產生之前就對西方固有人性觀展開了批判,但卻與我國賢哲可謂“英雄所見略同”。也正可謂如此,使得我國各個朝代的賢哲都能把“大同世界”作為政治訴求。
一、西方固有人性觀
而今西方還普遍認為,人的本性是“經濟人”。造成西方產生這種人性觀的,當屬基督教的創(chuàng)建者,還有西方近現(xiàn)代政治理論奠基人霍布斯,經濟學的奠基人亞當·斯密。
1、基督教創(chuàng)建者認為,人是由上帝創(chuàng)造的,因為人類祖先亞當與夏娃偷吃了禁果,故造成人生而有罪,天生性惡。人所以“生而有罪”,是因為有罪才來到“塵世之國”;人所以“天生性惡”,是因為靈魂受到過玷污。那么,要使得人性為善,就得去除人的原罪;要去除人的原罪,則需要凈化其靈魂,而這方面,人類靠自己是無能為力的,只能靠“至高、至美、無所不能,至仁、至義、無所不在”的上帝來救贖。
基督教創(chuàng)建者還認為,塵世之國是一個相互傷害而不是一個充滿愛的所在,“自私統(tǒng)治著這個國度,各種自私自利的目的相互沖突,使它淪為罪惡的淵蔽”。故生活在塵世的人,或只能追求肉欲上的快樂,或只能忍受人世間的苦厄,不會過上至善和有正義的生活。好在塵世只是人類的暫時驛站,人們只要能求得上帝的恩典并進入天國,就可以免受苦難,甚至還能獲得永恒幸福。也正可謂是源于這種認知,使得基督教認為,人世間建不出“理想國”。自當然,也會貶抑共產主義是實現(xiàn)不了的“烏托邦”?;蚴菫槭谷藗儗ξ磥砟鼙в邢蛲?,或是為使塵世不至于成為人間地獄,基督教要人們都皈依上帝,并界定:“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的”,即也主張“雙長制”——由上帝專管“弘道”,并負責“凱撒”無能為力的凈化人的靈魂工作;由“凱撒”負責行政,并專管各類國家機器。
2、霍布斯認為,人世間就如自然界一樣也“叢林法則”。人們之間無道德、無憐憫、無互助互惠,有的只是冷冰冰的食物鏈,有的只是殘暴無情和赤裸裸的利益關系。所有人都不關心別人,都不惜犧牲別人利益,都只能夠“自我保全”,因而利己動機才是人性最根本的,并決定一切特征。故人在本質上是自私、邪惡、富于侵略性的,社會形態(tài)只會是“所有人對所有人的戰(zhàn)爭”,人們的利益也是互不相容的。
霍布斯的政治理論正是基于這等人性觀創(chuàng)建的,故其理論:只求懲惡,不求揚善;只求法治,不求德治;只強調靠“權力+契約”對治,不強調靠“修身+齊家”對治;只主張“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不主張“道之以德,齊之以禮”,而令民“有恥且格”。好在萬幸,自哥白尼發(fā)現(xiàn)地球之外并無天國,達爾文揭穿人類也非上帝創(chuàng)造之后,西方仍然沒有懈怠對上帝的信仰。
3、亞當·斯密傳承了基督教、霍布斯的人性觀,加上18世紀的英國出現(xiàn)了大量流浪漢,斯密認為是“人性懶”所致,故使斯密對人性只會作出“人性惡、人性懶、人性不可塑、人類不能群、人唯利是圖”等認知。而這等人性觀,還在近現(xiàn)代被西方上升到哲學高度且受到其神學、政治學與經濟學的一致辯護,以致都把“自私自利”當做是推動社會發(fā)展的根本動力來加以維護。
囿于此,亞當·斯密的經濟學只能就經濟論經濟,只能靠個人主義出生產力,只能以“小河有水大河滿”“主觀為己,客觀利人”等邏輯創(chuàng)作《國富論》,只能寄望于靠“屠戶、面包師、釀酒師”等手工業(yè)者大眾創(chuàng)業(yè)來繁榮經濟。
而今,學習過現(xiàn)代管理學者應該都知,西方如上人性觀已受梅奧、馬斯洛、麥格雷戈、赫茨伯格等管理學家的一致批判。因為正是源于此,曾令他們也認為“人的行為都是為了最大限度地滿足自己的私利”,并不敢提倡“團隊協(xié)作”,不敢倡導“共同愿景”,甚至也認為追求股東利益最大化為天經地義;令他們的企業(yè)以物為本,并只關注控制人、不關注引導人,只求靠“科層制”“一長制”“胡蘿卜加大棒”等構建管理體系等等,以致使他們企業(yè)只能把發(fā)展希望寄托在資產能夠保值升值和能對外部更多“吸血”上……
由上可見,基督教的創(chuàng)建者,還有霍布斯、亞當·斯密對人性分析都可謂是出自于太缺少科學根據的主觀揣測。而對此,馬克思則都大不認同。
二、馬克思對人性的揭示
讀過《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者想必都知,馬克思此時就抵觸由宗教來確定人性,并當是由此開始而揭示人性的。至于人性,馬克思(含恩克斯)認為,人是由自然界進化而來的能合群的高級動物,故此決定人性:一會有自然屬性,二會有社會屬性,三會有思維屬性,人性當是這三種屬性的辯證統(tǒng)一體。人有不同需要時會表現(xiàn)出不同的屬性。即可謂是:(1)出現(xiàn)自然性需要時,自私自利,甚至損人而利己;(2)出現(xiàn)社會性需要時,會主動示好于他人,甚至樂善好施;(3)出現(xiàn)思維性需要時,求真知,求完美,進而甚至會“崇高”。即如王陽明所言“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具體,馬克思、恩格斯曾做出過如下闡釋:
(一)人有自然屬性。人因為是自然界的產物,故也具有一切動物的屬性,對此,如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說:“人來源于動物界這一事實已經決定了人永遠不能完全擺脫獸性”。故而人性“惡”,便只會求得對“衣、食、住、行、性”方面的需要。
(二)人有社會屬性。對此,如馬克思說:“人即使不像亞里士多德所說的那樣天生是政治動物,無論如何也天生是社會動物”1。此外馬克思還強調說:“人的本質并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xiàn)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2。即人的本質并非取決于原我,而是取決于“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生于淮南為橘,生于淮北為枳。那么,人為什么具有社會屬性?馬克思又從如下層面做出闡釋。
(1)人不能離群索居,必須在社會中生活。如馬克思說:“人是最名副其實的社會動物,不僅是一種合群的動物,而且只有在社會中才能獨立的動物”3。也正是如此,令荀子也感言:“(人)力不若牛,走不若馬,而牛馬為(人所)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4。
(2)人除了有物質需要外,還存在許多社會需要——當已為馬斯洛更具體揭示的包括“安全需要、歸屬與愛的需要、尊重需要”。這應是馬克思針對當時西方還認為“人的行為都是為了最大限度地滿足自己的私利”(在企業(yè)也只注重物質刺激)而做揭示的。不言而喻,這些需要都來自社會,人們要獲得這些需要(即安全需要、歸屬與愛的需要、尊重需要),就只能示好于社會,甚至要得到社會的高度贊許,以致必須要有良好的表現(xiàn)才行;換而言之,當人們積極示好于社會而不能得到這些需要時,就可能很實際,就會唯物質利益是圖,甚至損人而利己。也可謂是有這些認識,令馬克思否定抽象的人性論,并還經典地指出:“人創(chuàng)造環(huán)境,同樣環(huán)境也創(chuàng)造人”5。即人是環(huán)境的產物。而此環(huán)境,筆者認為,主要當指人文環(huán)境。那么,它對改變人會有怎樣的影響?梅奧特為此進行過九年的“霍桑實驗”,繼而指出,員工表現(xiàn)如何,不但會受“經濟誘因”的影響,也會受“社會誘因”影響。梅奧甚至認為“社會誘因”對人的影響力更大。拿破侖曾說過:“推動搖籃的手就是推動世界的手”?;浇陶J為,“因有上帝之愛,才有至善和正義”。孔子說“修身”“齊家”方能“平天下”。為什么他們會有這般見識?也應都看到了非物質因素即“社會誘因”對改變人的重要影響。
(三)人有思維屬性。人與動物的根本差異在于有意識和抽象的思維能力。正可謂如此,使得馬斯洛晚年對其理論又做出補充,并指出,人除了有“生存、安全、歸屬與愛、尊重”等不可欠缺性需要(即都缺少不了的需要),還存在著“求知、求美、自我實現(xiàn)”等成長性需要。即可謂是還存在著求真知、求完美,故而會有“是非之心,羞惡之心”,進而能成為“自我實現(xiàn)人”。而“意識和抽象的思維能力”,根據恩格斯觀點,認知應分為三個階段:第一是感性階段,即只對事物產生印象;第二是知性階段,即對事物間的關系進行分析綜合、歸納演繹,進而能達到進一步認知;第三是理性階段,即通過概念、判斷、推理等思維形式“格物致知”,進而能達到所謂“誠意、正心”。由此恩格斯又指出,第一、二階段的認知是人和動物所共有的,第三階段的認知才是人類所獨有,但不是普羅大眾都能夠達到的。也當是出于此,使得馬克思高度意識到“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之后,除注重對社會學和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做出研究,還不惜花大氣力尋找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與價值觀,同時重視教育,并認為,教育“它不僅是提高社會生產的一種方法,而且是造就全面發(fā)展的人的唯一方法”6。乃至深信于“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也使得因為信仰馬克思主義成就了空前偉業(yè)的我們黨更深信于——“代表先進階級的正確思想,一旦被群眾掌握,就會變成改造社會、改造世界的強大物質力量”。
除上之外,馬克思也指出,人的需要還具有階級性。正如他所說:“我們的需要和享受是由社會產生的,因此,我們對于需要和享受是以社會的尺度去衡量的”7。馬克思還在《資本論》初版序中又進一步說:在階級社會中,一切人“都不過是經濟范疇的人格化,是一定的階級關系和階級利益的體現(xiàn)”。因此,人性必然是具體的,都會帶有階級性的。故如此然,但筆者認為,而今已可分為兩說:(1)對照李嘉誠2013年11月答《南方周末》記者的話作解。李嘉誠說,作為企業(yè)家必需要對股東負責,但“如是對國家民族和人類有益的事,即使卑躬屈膝,我往往也在所不辭;若只是為個人名利或公司利益,我不見得會這樣做”??芍^是一個人只考慮本團體或本階級利益時,只會以本團體或本階級的需要為需要;當還有民族乃至人類利益甚至視其高于一切時,則當能以民族乃至人類的需要為需要,比如那些受我們黨感召并也甘為民族和人類福祉做貢獻的“紅色資本家”,就當屬于這類人。(2)受現(xiàn)代管理思想等因素的影響,而今,即便在資本主義的美國,也不乏有企業(yè)講人本,重文化,為此還推出員工持股,分配采用績效工資,管理允許員工參與,乃至于注重通過人力資源開發(fā)(應可以說是“全面發(fā)展人”的代名詞)而求發(fā)展力,甚至也不否定,只有基于“共同愿景”才能實現(xiàn)利益最大化,那么這些企業(yè)主也應可以另當別論。誠如馬克思也認為合作社能動搖資本主義“現(xiàn)代經濟制度的基礎”(《馬恩全集》第十六卷第218頁)。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存在決定意識,那么自然也會接受與其能對接的意識形態(tài)。
綜上可見,馬克思認為,人除既有“經濟人”屬性,又有“社會人”屬性,受到好的環(huán)境或正確思想影響時,還會具有崇高的屬性。乃至會成為“自我實現(xiàn)人”。而馬克思既沒有簡單否定“人性惡”,也沒有簡單肯定“人性善”。尤為值得肯定的還與孟子、荀子都同樣認為基于良好的社會環(huán)境,不僅“人能群”,而且性可塑,并還就“人性”做出了現(xiàn)代管理學或許是怕犯諱至今也沒做的結論,即如他在《德意志的意識形態(tài)》中指出:“人的需要就是人的本質”。也正可謂是為了能滿足人們的各方面需要,即在“生存、安全、歸屬與愛、尊重、求知、求美、自我實現(xiàn)”等方面使人們都有獲得感,進而得以全面發(fā)展,乃至可使社會升級發(fā)展,馬克思終身致力于社會形態(tài)能從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轉型,即如以GE為代表的美國企業(yè)自受現(xiàn)代管理思想影響并也注重發(fā)展人后,也著力于推動企業(yè)能由傳統(tǒng)組織形式向現(xiàn)代組織形式轉型一樣。
三、中國先哲的人性觀
世人皆知,我國早先認為人性善,后又出現(xiàn)性惡論,為此爭論過兩千多年,但都不否定“人性可塑、人類能群”“人能弘道”,甚至認為只要以道心治人心,人皆可以為堯舜。致使我國對人人性能有如此認知者,莫過于孟子和荀子。
孟子認為人性善,其主要觀點:(1)人性之中有“善端”。即所謂人皆有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惻隱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2)人類從善猶水就下。孟子認為,人類區(qū)別于動物的根本特性就是有人性。“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3)歷史長河中人性是向善演變的。孟子也不否定人生而有“食、色”之疾惡,但卻認為人性總會向善發(fā)展的。正可謂如此,使得孟子更相信人類最終會進入“大同世界”。
荀子認為人性惡。對此,有人認為,這與荀子所在的時代“禮崩樂壞”因而迫切需要“法治”有關。但荀子可謂過分夸大了人性惡,從而導致性惡論,以致認為“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於爭奪,合於犯分亂理而歸於暴”。誠如其然,也使得我國對人性很早就有了更全面的認識。荀子的性惡論,只當是從人的自然屬性分析的,誠如所謂“目好色,耳好聲,口好味,心好利,骨體膚理好愉佚”,但也不否定,通過“名分使群”“化性起偽”“隆禮重法”,也可以將“自然人”變成為“社會人”。
總之,我國先哲對人性的認知與馬克思幾近相同,故從孔子到孫中山時代,雖都未能使“天下大同”,但卻鮮有人指說會是實現(xiàn)不了的“烏托邦”。
注釋:
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363頁
2.《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第18頁
3.《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第87頁
4.《荀子》,安小蘭譯著,中華書局,第90頁
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43頁
6.《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第530頁
7.《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第49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