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困難時期非正常死亡人口及政府應對措施研究
程恩富 詹志華

程恩富,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教授,世界政治經(jīng)濟學學會會長

詹志華,福州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
三年困難時期,中國到底有多少人非正常死亡?其真實原因是什么?這一直以來是國內外學界爭論的一個熱點和難點問題,也是當前必須進行全面系統(tǒng)考量和多原因科學分析的前沿問題。因為這一問題已涉及到共產(chǎn)黨執(zhí)政的績效和能否作為歷史虛無主義案例的意識形態(tài)大問題,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對于這一問題,國內外學者根據(jù)不同的資料來源和統(tǒng)計方法,得出的結論亦是大相徑庭,非正常死亡人數(shù)從幾十萬到幾千萬不等。盡管學者們對此莫衷一是,但“非正常死亡3000萬人”的觀點仍占據(jù)主流地位。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認同這一說法。如烏特?薩帕特奈克認為“餓死3000萬”是一個彌天大謊,并分析了謊言形成的原因(Utsa Patnaik,2015)。近期國內學者孫經(jīng)先(2011)、楊松林(2013)、李閩榕等人對“非正常死亡3000萬人”的批駁更為有力。當然,“三年困難時期到底非正常死亡多少人”作為一個學術問題,是開放性的,是允許爭論的,爭論有助于盡快弄清真相。
1 三年困難時期非正常死亡人口探析
1.1 與非正常死亡相關的概念梳理與數(shù)據(jù)估算
1.1.1概念的界定與梳理
非正常死亡在法醫(yī)學上是指由外部作用導致的死亡,包括火災、溺水等自然饑荒;或工傷、醫(yī)療事故、交通事故、自殺、他殺、受傷害等人為事故致死。非正常死亡人口原本不包括餓死或是因饑荒引起的死亡人口。但在大多數(shù)學者對三年困難時期非正常死亡人口的研究中,包括上述兩種死亡。另外,非正常死亡人口與一些學者提到的“非線性死亡”人口、“過量死亡”人口意思相近。中外學者在探討三年困難時期非正常死亡人口問題時,除了運用非正常死亡人口概念之外,還會涉及到以下幾個概念:一是死亡人口;二是因饑荒損失人口;三是因饑荒少出生人口;四是餓死人口;五是因饑荒而死亡人口。有些學者的研究結論只有損失人口一項,所得數(shù)字大都在幾千萬之巨,經(jīng)常被誤認為就是非正常死亡或是餓死的人數(shù)。因此,有必要厘清上述幾個概念之間的關系。死亡人口,即指三年困難時期各年死亡人口,包括正常死亡和非正常死亡。因饑荒損失的人口包括因饑荒而死亡的人口、因饑荒少出生的人口以及外流的人口[1]。因饑荒少出生的人口,即因饑荒沒有出生的人口。對于三年困難時期這一特定的歷史期,有個別學者認為非正常死亡人口就等同于餓死的人口。這是不準確的。但如果把非正常死亡人口理解為因饑荒而死亡的人口,這還是可以接受。因為饑荒而死亡的人口,既包括餓死的人口,也包括因饑荒而病死的人口。
1.1.2 數(shù)據(jù)的估算
(1)死亡人口估算
有關三年困難時期各年的死亡人口估計,可從國家統(tǒng)計局公布的各年份人口的死亡率、年初人口、年末人口的關系中推算出來,計算公式為:當年死亡人口=(當年年初人口+當年年末人口)/2*當年的人口死亡率。按表1相關數(shù)據(jù)計算,在三年困難時期,我國全部死亡人口為3608萬人。
(2)少出生人口估算
一些學者經(jīng)常糾結于三年困難時期少出生人口的問題,并把造成的原因全部歸咎于當時的政策和制度,甚至于執(zhí)政者的個人意愿,這是有失偏頗的。任何時期,任何國家在發(fā)生嚴重的饑荒、瘟疫、動亂和戰(zhàn)爭時,由于營養(yǎng)缺乏和顛沛流離等原因都會造成出生率下降(楊松林,2013)。但死亡和出生畢竟不是一回事。在三年困難時期,許多家庭由于生活困難而放棄了生育,但過了這一困難期就開始多生育;一些到了適婚年齡的青年,也因為同樣的理由沒有結婚,但過了困難時期就馬上結婚生孩子,造成一個生育高峰(李若建,1998)。這就是所謂的補償性生育問題。按表2推算:1959~1961年中國少出生人口約為2315萬人。如果考慮補償性生育問題,這一數(shù)字將大為縮小。因此把“少出生人口”的數(shù)字作為加罪于當時的政策、制度,甚至是執(zhí)政者的證據(jù),顯然是行不通的。更有甚者,一些學者把少出生的人口直接等同于“非正常死亡”人口,甚至是餓死的人口,實在過于荒謬。
表1 1955~1965年各年份人口死亡數(shù)據(jù)

注:當年死亡人口=(當年年初人口+當年年末人口)/2*當年的人口死亡率。
表2 1959~1961因饑荒少出生人口估計

注:(1)出生率增減指與1955~1957[2]年平均出生率相比出生率變動的千分點。(2)出生人口增減數(shù)=當年年中人口數(shù)*出生率增減數(shù)。
(3)非正常死亡人口估算
非正常死亡人口=全部死亡人口-正常死亡人口。對于非正常死亡人口的估算,可以有下列兩種方法:一是如表1所示,用三年困難時期全部死亡人口3608萬人減去正常年份,即1955~1957年3年全部死亡人口2143萬人,得到非正常死亡人口為1465萬人。二是按表3推算,以1955~1957年的平均死亡率作為正常死亡率,對1959~1961年非正常死亡人口進行估計,得到非正常死亡人口 為1317萬人。
表3 1959~1961年非正常死亡人口估算

注:(1)把1955~1957年平均死亡率作為標準;各年份的超高死亡率等于各年份死亡率與1955~1957年平均死亡率之差。非正常死亡人口=當年年中人口(見表1)*超高死亡率。
1.2 非正常死亡人口差異的解釋及重估
1.2.1 非正常死亡人口差異的解釋
對于上述非正常死亡估算的差異以及國家統(tǒng)計局公布的人口數(shù)據(jù)(如表4所示)的自相矛盾,[3]不能簡單的以官方數(shù)據(jù)造假一言蔽之,除非有確切的數(shù)據(jù)來源,不然國家統(tǒng)計局公布的這些數(shù)據(jù),仍是研究這一時期非正常死亡問題的最為權威的渠道。因此,研究這一時期非正常死亡人口問題,不能繞開這些差異和矛盾,恰恰相反,合理的分析和解釋這些差異和矛盾應該成為研究的一個前提。
表4 1954~1961年我國人口機械增長人口統(tǒng)計

從人口統(tǒng)計學角度看,非正常死亡人口計算最為基本的公式就是:非正常死亡人口=全部死亡人口-正常死亡人口。如果正常死亡人口不變,則非正常死亡人口與全部死亡人口呈正相關關系。而當年全部死亡人口=當年出生人口-(當年年末人口-上年年末人口)[4]。如果(當年年末人口-上年年末人口)不變,當年死亡人口與當年出生人口呈正相關關系。國外學者科爾(1984)等人利用中國計生委舉行的一次有關婦女婚育的1‰抽樣調查推算出來的數(shù)據(jù),即1953~1964年出生人數(shù)比國家公布的人口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多出5000萬人。[5]據(jù)此,他們認為1953~1964年中國存在大量的“出生漏報”,應上調出生率。如果出生人口增加,根據(jù)算式:死亡人口=出生人口-(年末人口-年初人口)可知,死亡人口也必然要增加。因此,為了解決死亡人口增加的問題,他們認為這一時期還存在嚴重的“死亡漏報”,繼而推算出高于中國官方公布數(shù)據(jù)近一倍的死亡率予以解決(李成瑞,1997)。但是,在中國當時的社會歷史條件下,“出生漏報”幾乎是不可能發(fā)生的,因為在計劃經(jīng)濟時期,沒有戶口就意味著失去一切,因而這種推算漏報是不合乎實際的。法國人口學家卡諾對科爾等人的研究結論持保留意見,認為中國的問題最好由中國人自己解答,建議中國同行對人口數(shù)據(jù)進行科學調整并說明方法(李成瑞,1997)。不過,國內大多數(shù)學者的研究也沒有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磥韮H從統(tǒng)計學角度出發(fā)來解釋這些差異與矛盾是行不通的。
近期,孫經(jīng)先和楊松林將不同口徑人口數(shù)據(jù)的對比演算與當時社會的實際情況進行對照,來解釋這些差異和矛盾的成因。孫經(jīng)先第一次系統(tǒng)、全面地分析了這些差異和矛盾的成因,認為20世紀60年代初我國出現(xiàn)了戶籍人口大幅度非正常減少的情況,是由當時大量戶籍遷移運動中的漏報、重報和虛報行為及其對這些行為的糾正所引起的,從而造成1960-1964年期間我國戶籍統(tǒng)計人口減少2654萬人。這一減少與人口死亡無關。因此,關于這一期間我國有1000萬至數(shù)千萬人口非正常死亡的觀點是不能成立的(孫經(jīng)先,2011)。孫經(jīng)先的研究克服了國內外學者以往“只重視人口自然的自然變動,而忽視人口的機械變動;重視戶口登記的人口變動與客觀事實相一致的方面,而忽視兩者存在差距的方面”的研究缺陷,實現(xiàn)了我國三年困難時期非正常死亡問題研究的新突破(李成瑞,2014)。在孫經(jīng)先研究的基礎上,楊松林指出:1956~1979年中國戶籍人口數(shù)大幅度偏離增長率人口數(shù)的原因,是這期間數(shù)千萬人口遷移中發(fā)生的遷移漏報和遷移漏報糾正造成的。由此形成的戶籍年末數(shù)動輒比上年增長過快或減少過猛的現(xiàn)象并不真實,其實質在于遷移造成戶籍人口數(shù)嚴重偏離實際人口數(shù)(楊松林,2013)。孫經(jīng)先和楊松林的研究共同指向了一個事實,即自然增長人口和增長率年末人口更加接近于實際人口數(shù),戶籍年末人口和戶籍增長人口嚴重偏離了實際人口數(shù)。按照后者來研究人口死亡問題,將會產(chǎn)生巨大的偏差。
1.2.2 非正常死亡人口重估[6]
三年困難時期我國到底非正常死亡多少人?必須對此進行更為準確的估算。由于在《中國統(tǒng)計年鑒》中“死亡人口”是給定的,即3608萬人,依據(jù)非正常死亡人口=死亡人口-正常死亡人口的公式,只要對正常死亡人口進行合理的確定,就可以對非正常死亡進行估算[7],主要有以下幾種方法:
方法一:以1955~1957年全部死亡人口2143萬人作為三年困難時期正常死亡人口基準,得出非正常死亡1465萬人;方法二:以1955~1957年平均死亡人口714萬人和1962年的死亡人口667萬人作為線性死亡的基準,那么得到1959`1961年線性死亡的基準點分別為696萬人、687萬人、678萬人,可知3年時間正常死亡人口為2061萬人,那么非正常死亡人口為1547萬人。[8]方法三:取1955~1957年平均死亡人口714萬人和1962~1964年平均死亡人口718萬人作為線性死亡的基準,以1956年(前后3年的中點)為起點到1963(前后3年的中點)做線性遞增,得到1959~1961年線性死亡的基準點為715.8萬人、716.4萬人、717萬人,可知3年時間正常死亡人口為2149萬人,那么非正常死亡人口為1459萬人。
然而,中外學者都幾乎意識到一個問題,即中國的人口死亡率從新中國成立之初的20‰下降到10.8‰僅用了8年,這是不可思議的。一些學者通過其他國家死亡率的研究表明,一個國家死亡率從20‰下降到10‰,通常需要二、三十年時間。因此,中外學者紛紛猜測,新中國成立之后的幾年,是否存在大量的死亡漏報和瞞報狀況。一些學者通過研究指出,死亡漏報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的農(nóng)村,確有其存在的必然因素。人口普查中發(fā)現(xiàn)死亡漏報充分證實了這一點。1957年由官方組織的人口抽樣性調查充分說明了死亡漏報的存在。1957年國家曾對19個省(自治區(qū)、直轄市)的126個市和2個縣、171個鄉(xiāng)鎮(zhèn)共5225萬人口進行了死亡人口年齡調查。調查中市級人口死亡率為8.59‰,縣級人口死亡率為13.43‰(楊子慧,1996)。據(jù)此,可以推算出當年的死亡人口為835萬人,人口死亡率為13.10‰[9]。這與官方數(shù)據(jù)上的1957年死亡人口688萬人和10.80‰的人口死亡率有較大的出入。據(jù)此,又可以推算出當年的死亡 漏報率為13.10‰/10.80‰-1=21.3%,漏報死亡人口為147萬人。如果假定死亡率在1952[10]-1957年是線性遞減的,根據(jù)相關數(shù)據(jù)就可以推算出1953~1957間各年份的死亡人口及死亡漏報人口(見表5)。
表5 1952~1957年死亡人口與漏報死亡人口推算

1953~1957年總計漏報死亡約 680萬人,而此后一直到1964年全國第二次人口普查之前也應該有死亡漏報的現(xiàn)象,但第二次人口普查卻沒有發(fā)現(xiàn)這些漏報死亡人口。那么這些實際不存在的人口最終是如何處理的呢?楊松林認為,數(shù)百萬的死亡漏報的補報工作是在1958~1961年落實《戶口登記條例》的過程中完成的。這是個較為復雜的過程。1958年是《戶口登記條例》頒布和開始落實的第一年,但這一年的工作主要是宣傳,補報死亡不可能在這一年。相反,按照表5的線性遞減趨勢,在1958年還會有超過100萬人的死亡人口漏報。1959年是比較特殊的一個年份。在這一年《戶口登記條例》進入落實的實質性階段,但由于各地的進度參差不齊,造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現(xiàn)象:一方面,這一年仍會產(chǎn)生少量的,約為20萬人[11]的死亡漏報;另一方面,這一年也有少量的死亡漏報糾正工作完成。1960~1961年是《戶口登記條例》是戶籍體系建立和實際完成死亡補報的年份,應該不可能發(fā)生死亡漏報現(xiàn)象。綜上所述,在1953~1959年累計漏報死亡人口約800萬人[12]。這些漏報死亡人口的糾正工作于1959~1961年期間完成。如此看來,1959~1961年總計死亡人數(shù)應為3628萬人,即3年戶口登記死亡人數(shù)總和3608萬人(見表1)與1959年20萬人的死亡漏報之和。由于約800萬的死亡補報都發(fā)生在這一時期,可得這3年實際死亡人數(shù)為2828萬人(楊松林,2013)。因此只要合理確定3年正常死亡人口的總數(shù)就可以計算出3年非正常死亡人口的數(shù)量。具體計算方法有以下幾種:
方法一:以調整死亡漏報后的1955~1957年全部死亡人口2564萬人(見表5)作為三年困難時期正常死亡人口基準點,得出非正常死亡人口為264萬人。方法二:以調整死亡漏報后的1955~1957年平均死亡人口855萬人和調整死亡漏報后的1962年的死亡人口677萬人作為線性死亡的基準點,從1957~1962年做線性遞減,那么得到1959~1961年線性死亡的基準點分別為783.8萬人、748.2萬人、712.6萬人,可推算3年時間正常死亡人口為2245萬人,那么非正常死亡人口583萬人。方法三:以調整死亡漏報后1955~1957年平均死亡人口855萬人和1962~1964年平均死亡人口718萬人[13]作為線性死亡的基準,從1956年(前后3年中點)到1963(前后3年中點)年做線性遞減,得到1959~1961年線性死亡的基準點為796.2萬人、776.6萬人、757萬人,可推算3年時間正常死亡人口為2330萬人,那么非正常死亡人口為498萬人。方法四:以調整死亡漏報后1955~1957年平均死亡人口855萬人和1964~1966平均死亡人口736萬[14]人作為線性死亡的基準,從1956(前后3年中點)年到1965年(前后3年中點)做線性遞減,得到1959~1961年線性死亡的基準點為 815萬人、802萬人、789萬人,可推算3年時間正常死亡人口為2406萬人,那么非正常死亡人口為422萬。
鑒于隨著1959~1961年《戶口登記條例》的完成,這3年的正常死亡人口與調整死亡漏報后的1955~1957年死亡人口相比,肯定有較大的出入,因此方法一的偏差較大。又由于在三年困難時期,許多高死亡率年齡人口,如60歲以上年齡段人口的提前死亡,[15]使得1962年、1963年死亡人口有明顯的下降,因此方法二亦有偏差。較之,方法三、四更為可行。據(jù)此推斷,1959~1961年三年困難時期非正常死亡人數(shù)可能為400~500萬人[16]。
2 三年困難時期非正常死亡人口的分布結構
2.1 地域結構
三年困難時期非正常死亡人口一個最為顯著的特點就是地域差異。在沒有考慮人口機械變動、死亡漏報及糾正的情況下(下同):從省級差異來看,據(jù)表6推算,四川省非正常死亡人口最多,有668萬人之多,而北京、天津、上海、山西、內蒙古、浙江、江西、陜西、寧夏和新疆等地的非正常死亡人數(shù)均在10萬人左右;從比率看,非正常死亡最嚴重的省份還是四川省,該省3年非正常死亡率為32.90‰;而北京、天津、上海、河北、內蒙古、吉林、黑龍江、江蘇、浙江、福建、江西、湖北、廣東、云南、陜西、寧夏和新疆等地3年非正常死亡率均在5‰之內,差異甚大。
表6 1959~1961年我國分地區(qū)平均死亡率和死亡人口匯總表

就城鄉(xiāng)差異而言,據(jù)表7推算,以1955~1957年死亡率作為正常死亡率,三年困難時期農(nóng)村地區(qū)非正常死亡率為7.42‰,而城市人口非正常死亡率僅為3.63‰,還不到前者的一半。[1]考慮到當時農(nóng)村人口數(shù)量遠遠大于城市人口數(shù)量,完全有理由相信當時的非正常死亡主要發(fā)生在農(nóng)村地區(qū)。而當時的3個直轄市北京、上海和天津3市非正常死亡人數(shù)極少。3市在饑荒期間的平均死亡率是9.01‰,而正常年份的平均死亡率是8.25‰,二者僅差0.76‰。而上海市更甚,其在正常年份的死亡率為6.97‰,而在饑荒期間平均死亡率僅為7.13‰,二者僅差0.16‰。
表7 1955~1957年與1959-1961年全國、城鄉(xiāng)人口死亡率(‰)對比

2.2 年齡結構
三年困難時期的大饑荒,可能對不同年齡段人口造成的死亡威脅有著較大的差異。這是有跡可循的。如表8所示,從第一次全國人口普查(1953)到第二次人口普查(1964年)各年齡段人口變動的趨勢看,中老年人(45歲以上)的增幅較為緩慢。而65歲以上年齡段人口甚至呈現(xiàn)負增長狀態(tài),這是極不正常的。本來隨著生活狀況的好轉,1964老年人的壽命應該比1953年前后有所延長。出現(xiàn)這種不正常的狀況,究
其原因,最有可能的是與三年困難時期的非正常死亡有關。也就是說,在三年困難時期可能有大批60歲[2]以上的人口因饑荒或其他原因死亡。[3]這也可以從官方公布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得到印證。如表9所示,在一些饑荒嚴重、非正常死亡人口較多的省份60歲以上的死亡比例相當高。這也是造成1961年以后兩年死亡人口明顯下降的一個重要原因。從表8可以較為明顯地看出,饑荒對中老年人(40歲以上)[4]造成的死亡威脅較大外,還有兩個年齡段值得關注,一是0~4歲年齡段;二是20~24歲年齡段。這個兩個年齡段增幅也較低。前者增幅低有兩種可能的解釋,一是三年困難時期出生率低,二是嬰兒的成活率下降。對于后者增幅低就比較難解釋,現(xiàn)有文獻沒有提及饑荒對15~19年齡段[5]的人口造成的死亡威脅較高,出現(xiàn)這樣狀況的確有點讓人費解,期待日后的研究對此能有個合理的解釋。
表8 第一次人口普查(1953年)和第二次人口普查(1964)全國各年齡段人口數(shù)變動[6]

表9 饑荒嚴重的省份65歲以上人口變動(1953~1964)

2.3 性別結構
國內外學者的研究表明,饑荒對不同性別的人造成的影響是不一樣的。現(xiàn)有的文獻大都認為,男性受到饑荒的威脅更大。如表10所示,從官方公布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來看,三年困難時期死亡人口分布的性別差異似乎也印證了這一點。金輝的研究已經(jīng)注意到了這一差異,認為“由于中國人口數(shù)量的巨大,各省區(qū)、各部分之間對于總人口增減的相互補償、抵消的能力也是十分巨大的。比如男女之別。”(金輝,1993)這個觀點是值得肯定的。然而,他根據(jù)官方公布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見表10)推算出三年困難時期男女非正常死亡比例為5:2的作法未免太過于簡單。此外,有的學者認為:大躍進與困難時期發(fā)生的大量人員在工作中的傷亡情況是影響死亡人口性別構成的重要因素,因為因工傷亡者以男性居多,導致非正常死亡男性比例相對高一些。這也許可以為研究饑荒期間非正常死亡的性別差異提供新的線索(李若建,2001)。
表10 1958~1961年按性別劃分的年末全國人口數(shù)及其變化

資料來源: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人口統(tǒng)計資料匯編(1949~1985)》相關資料整理而成。
[1]即7.42=19.26-11.84;3.63=12.03-8.40。
[2]1964年統(tǒng)計的65歲以上人口,在三年困難時期的實際年齡為60~62歲。
[3]還有一種可能,即1959~1961年800萬死亡漏報人口糾正中有相當部分人口年齡為60歲以上?;蛟S是在這兩種因素的作用下,才引起65歲以上年齡段人口出現(xiàn)負增長現(xiàn)象。
[4]1964年統(tǒng)計的45歲以上人口,在三年困難時期的實際年齡為40~42歲。
[5]1964年20~24歲年齡段,在三年困難時期的實際年齡段是15~19歲。
[6]國家統(tǒng)計局人口統(tǒng)計司、公安部三局編:《中華人民共和國人口統(tǒng)計資料匯編(1949-1985)》,北京:中國財政經(jīng)濟出版社,1988年,第478~481頁、602~605頁。
3 我國政府的應對措施與效果
3.1 我國政府的應對措施
3.1.1 宣講事實與坦承失誤
由于饑荒爆發(fā)的不平衡性,造成許多城市居民和部分農(nóng)村群眾對饑荒的嚴重程度缺乏深刻的認識,思想上還沒有做好節(jié)約度荒的準備。針對這一情況,從1960年下半年開始,黨和政府通過一系列緊急文件迅速地讓各級干部、群眾充分認識到災情的嚴重性。1961年2月13日,中共中央發(fā)出通知,要求各級黨委向全黨全民再作一次深刻的政治動員,反復說明兩年災荒給我們帶來的嚴重困難,并組織大批干部深入廣大農(nóng)村向基層干部和農(nóng)村群眾宣講,一起為糾正錯誤、扭轉困難局面而奮斗(高粱,2013)。此外,在饑荒發(fā)生之后,黨和國家領導人在不同場合下也坦承了工作上的失誤,如毛澤東在《十年總結》以及在聽取中央工作會議東北、華北小組討論匯報時,兩次坦承黨在工作上的失誤,并做了自我批評。
3.1.2 緊急調運和進口糧食
在饑荒最為嚴重的1960年,中央接連發(fā)出指示,指導緊急調運糧食,并動用包括軍車和進口汽車等各種運輸工具為運糧服務。經(jīng)過多方努力,糧食調運工作取得一定成效,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糧食緊張的局面。但由于絕大多數(shù)糧食調出省也陷入無糧可調的境地,因此糧食調運的任務完成得不很理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國家果斷決定從國外進口糧食以緩解危機。1961年,我國共計進口糧食580.97萬噸(見表11)。為了保證糧食進口計劃的順利進行,國家還通過延期付款、減少工業(yè)設備進口、盡力組織農(nóng)副產(chǎn)品和工礦產(chǎn)品出口以及大量出售黃金和白銀等形式籌措外匯,支持糧食進口。此外,黨和政府還不顧承受巨大的政治壓力,果斷停止對蘇聯(lián)和東歐一些國家的還債性質的糧食出口。(尚長風,2009a)
表11 1957~1963中國糧食進出口概況

3.1.3 大力調整農(nóng)業(yè)政策
(1)減少糧食征購。由于地方政府受“浮夸風”影響虛報產(chǎn)量,以及“大躍進”活動增加了糧食的需求量,導致了超額的征購。如表12所示,1959~1961三年的糧食征購量大大高于1955~1957年3年。雖然1959~1960年兩年政府加大糧食返銷農(nóng)村的力度,但這兩年的糧食凈征購比重還是高于常年。針對上述情況,國家開始著手減少糧食征購,提出“在規(guī)定國家農(nóng)產(chǎn)品收購任務的時候,應當注意給農(nóng)民留下必要的自用量,增產(chǎn)多的要適當多留一些。”
(2)提高糧食價格。1961年1月,中央批轉了《關于提高糧食收購價格間題的報告》,決定從1961年夏收起,全國糧食收購價平均提高20%,連同1960年已經(jīng)實行的對主要產(chǎn)糧區(qū)的加價獎勵全國平均5%,共計提高25%,糧農(nóng)出售農(nóng)產(chǎn)品的收人增加65億元到75億元左右(尚長風,2009b)。
(3)調整農(nóng)業(yè)稅。我國政府在1960、1961年連續(xù)兩年調整農(nóng)業(yè)稅。農(nóng)業(yè)稅由1958年的388億斤降至1961年的215億斤。
(4)加大糧食返銷力度。國家向農(nóng)村返銷大量的糧食。據(jù)表13推算,1959`1961年3年共返銷農(nóng)村糧食1093.3億斤,平均每年返銷農(nóng)村糧食364.4億斤,占這3年平均征購量的34.4%;而1955`1957年3年共返銷農(nóng)村糧食909.6億斤,平均每年返銷糧食303.2億斤,占這3年平均征購量的31.5%??梢?,無論從絕對數(shù)量和所占比率來看,三年困難時期對農(nóng)村返銷糧食的力度都比1955~1957的3年大。
表12 1955~1963年中國糧食產(chǎn)量、征購量、凈征購量及其占總產(chǎn)量比重

注:征購量即社會收購量;凈征購量即凈商品糧,是征購量減去返銷農(nóng)村的數(shù)量。
3.1.4 壓縮精簡城鎮(zhèn)人口
20世紀50年代中后期,由于工業(yè)化的需要,尤其是大躍進運動增加了對勞動力的需求,農(nóng)村大批的勞動力涌向城市。僅1958年,就新增2100萬的工人,1960年的城鎮(zhèn)就業(yè)人口達到歷史最高的5044萬,是1957年的兩倍多。城鎮(zhèn)人口的激增,加劇了糧食供應的緊張,使本來嚴重的災情雪上加霜。針對這種狀況,國家在1960年開始調整相關政策精簡城鎮(zhèn)人口。據(jù)統(tǒng)計,從1961年1月到1963年6月,全國職工減少1557萬人,城鎮(zhèn)人口減少2600萬人,吃商品糧人數(shù)減少2800萬人。城市糧食銷量相應下降,城鎮(zhèn)非農(nóng)業(yè)銷售從1960年的631億斤減至1962年的470億斤(尚長風,2009)。
3.1.5 節(jié)約度荒“瓜菜代”
在三年困難時期,我國建立起嚴格的票證供應制度,在糧食極度困乏的情況下,以“均貧”的方式,盡量保證人民的基本口糧供應,最大限度地減輕饑荒的危害。然而,盡管采取降低口糧的緊急措施,但仍有一些地區(qū)達不到最低標準。在這種狀況下,中央和地方政府對“瓜菜代”寄予厚望。1960年中共中央發(fā)出《關于全黨動手、大辦農(nóng)業(yè)、大辦糧食的指示》就強調大搞瓜菜,大搞副食品,大搞代食品和代用品,并在同年成立了以周恩來同志為組長的中央瓜菜代領導小組,具體落實瓜菜代的任務。但在饑荒最為嚴重的1960年,廣大農(nóng)村早無瓜菜可吃。瓜菜代領導小組的主要任務是開發(fā)代食品,如人造蛋白,制人造肉,繁殖小球藻,人造肉丸子等。
此外,在三年困難時期,國家投人大批財力、物力對重災區(qū)進行救濟,如大幅度提高救濟款支出、保證災民的基本口糧、組織大批醫(yī)護人員深入災區(qū)救死護傷等。在黨和國家的動員和領導下,全國各地齊心協(xié)力,共同抗擊旱災、水災和蝗災等自然災害,組織全國人民開展形式多樣的生產(chǎn)自救工作。
3.2 我國政府應對措施的效果
如表3所示,三年困難時期我國死亡率分別為1959年(14.59‰)、1960年(25.43‰)、1961年(14.24‰),在成災面積更為嚴重的1961年,我國死亡率卻有了大幅度的下降,這充分說明,我國政府在當時所采取的應對措施,對糾正錯誤、緩解災情、扭轉困難局勢起到積極作用。宣講事實與坦承失誤,一方面促使廣大群眾充分意識到饑荒的嚴重性,使之更為自覺地投入救災活動;另一方面也使黨和政府在廣大人民群眾中繼續(xù)享有威信和號召力,使救災活動能夠更為有序地進行;緊急調運和進口糧食,對緩解糧食短缺,保證各地區(qū)基本口糧起到至關重要作用;減少征購,提高糧價、調整農(nóng)業(yè)稅以及獎售農(nóng)產(chǎn)品,提高了農(nóng)民種糧的積極性,增加了國家糧食庫存量;大量壓縮精簡城鎮(zhèn)人口,不僅減少了糧食銷量和糧食征購量,有效緩解了糧食供應緊張局面,而且增加了農(nóng)村勞動力,有利于加快農(nóng)業(yè)的恢復(尚長風,2009);節(jié)約度荒“瓜菜代”等措施對調動廣大人民群眾積極性、創(chuàng)造性,以樂觀頑強的精神去面對困難,克服困難;動員和領導全國人民開展形式多樣的生產(chǎn)自救運動,增加口糧,改善了生活,增強了抵御災荒的能力,同時減輕了國家的負擔,保證對重災區(qū)的救濟(尚長風,2011)。
4 結語
綜合考慮各種因素的影響,本文的研究結論是三年(1951~1961)困難時期我國非正常死亡人口約為400~500萬人(以饑餓死亡類型為主、其他死亡類型為次;以抗災能力不強為主、地方救災失誤為次)。這些非正常死亡人口在分布上存在地域結構、年齡結構以及性別結構上的差異,這些差異有可能為深入研究三年困難時期的死亡人口問題提供科學依據(jù)。盡管非正常死亡400~500萬人在數(shù)量上與3000萬人有天壤之別,但無論怎么樣,這都算得上是我國社會主義發(fā)展進程中的一次重大失誤。
對于造成這次重大饑荒的原因,至今學者們仍爭論不休。有一些學者,如金輝(1993)等人認為造成三年困難時期大量人口非正常死亡的原因完全在于“人禍”,與“天災”無關。這顯然是站不住腳的。陳東林(2004)、楊松林(2013)等人從不同的角度對這種觀點進行批駁,認為1959~1961年確實存在嚴重的自然災害,在原因探討中不能排除“天災”的因素。也有個別學者堅持認為造成此次大饑荒的根本原因在于“天災”。這種看法也有失偏頗,嚴重的自然災害固然可以引起饑荒,但饑荒不一定能引起這么大面積的非正常死亡,這就不能排除人為因素的影響。大多數(shù)學者認同“天災”和“人禍”都是造成這次大饑荒的原因。不過,學者們爭論的另一個焦點在于對“人禍”的理解。Justin Yifu Lin(1990)認為由于農(nóng)民在1958年秋退社權的喪失導致了此后糧食產(chǎn)量的急劇下降和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率的徘徊不前,是造成大量非正常死亡的主要原因。但Kung K. S.(1993)認為林毅夫這個觀點即使在解釋生產(chǎn)率問題上行得通,但仍然無法解釋大規(guī)模的饑荒為何在1959年爆發(fā)而在1962年結束。一些學者把造成饑荒的原因歸咎于計劃經(jīng)濟的失敗。這也很難解釋得通,因為從建國之后到改革開放之前中國一直處于計劃經(jīng)濟時代,為何饑荒只發(fā)生在1959`1961年呢?(范子英、孟令杰,2005)另有一些學者,如Bernstein(1984)、Justin Yifu Lin(2000)等人認為城市偏向的糧食供應制度以及過高的糧食征購率是造成此次饑荒的主要原因。還有一些學者把目光轉向了當時推行的某些特殊政策和實行相關的制度,如Yang D. L.(2009)、Gene Hsin Chang和Guanzhong James Wen.(1997)等人把公共食堂制度作為引起饑荒爆發(fā)的重要甚至是唯一的因素;而周飛舟(2003)則把造成饑荒的原因歸結為地方政府救荒能力差。這些具有代表性的觀點的確可以從一些層面揭示饑荒產(chǎn)生和加劇的原因,但都或多或少地存在一些缺陷,以致無法系統(tǒng)和全面地解釋這次饑荒的成因。較之于上述觀點,一些學者的解釋就顯得更為武斷,他們把造成饑荒的原因簡單歸結為“大躍進”和人民公社,進而把矛頭直接指向毛澤東,如莫里斯·梅斯納(1992)等人認為這次饑荒應該歸咎于或主要歸咎于毛澤東的錯誤決策。這種觀點是沒有說服力的。首先,發(fā)動“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并不是毛澤東一個人的事情,而是中央的集體決定。鄧小平在總結“大躍進”教訓是也曾指出:“中央犯錯誤,不是一個人負責,是集體負責”(鄧小平,1994)。其次,在三年困難時期,一些地方官員一方面虛報產(chǎn)量直接造成了在此基礎上的高征購,并引起農(nóng)民余糧嚴重不足,最終導致該地區(qū)的非正常死亡現(xiàn)象的發(fā)生;另一方面他們又采取信息封鎖的方法,刻意隱瞞災情,使中央和政府難以開展和落實救災、賑災措施,進而擴大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如果把他們的胡作非為也都算在中央政府,或是毛澤東個人身上,那未免太過牽強了。)
誠然,造成這次饑荒的原因是非常復雜的,不僅有自然的因素、經(jīng)濟的因素,還有其他一些因素,如“共產(chǎn)風”、“浮夸風”、“高指標”、“瞎指揮”、“大食堂”、“壞干部”等,確實值得我們進行深刻反思。當然,在反思之余,我們也不能否認黨和政府在三年困難時期為救災所做出的貢獻。而時下一些中外論著,選擇性地敘述史實,任意歪曲歷史真相,極力夸大饑荒規(guī)模和政策失誤,上綱上線,其意圖無非是要徹底否定新中國的前30年(高粱,2013),進而否定中國共產(chǎn)黨執(zhí)政的合法性,這必須引起我們的高度警惕。
注釋:
[1]指流出國外的人口。在當時的社會歷史條件下,這部分人口極少,在學者們的研究中通常被忽略不計。
[2]本文將饑荒前的1955~1957年平均出生率視為正常年份的出生率,平均死亡率視為正常年份的死亡率,以此作為研究的基準。對于1958年,筆者同意一些學者的意見,即不能將其劃入困難時期,因為饑荒的跡象是從1959年開始的。但1958年相關的人口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如出生率確有較大幅度的變動。出于連續(xù)性方面的考慮,本文沒有采用1955~1958年或是1956~1958年的相關數(shù)據(jù)作為研究基準。出于同樣原因,本文也沒有采用以1957年、1958年的相關數(shù)據(jù)作為研究基準。下文不再說明。
[3]按理論上說,自然增長人口應該等于當年年末人口減去上年年末人口,即戶籍年末增加人口。而從國家統(tǒng)計局公布的相關人口數(shù)據(jù)看,如表4所示,二者存在較大的差異。
[4]即自然增長人口。
[5]對于這次抽樣調查的可信度,國內外學者已經(jīng)提出質疑。見烏特?薩帕特奈克、楊松林等人的研究。
[6]下文主要結合楊松林的估算方法進行闡述。
[7]當然也可以通過“死亡率”作為研究的指標,本文表3也曾用過。但考慮到新中國人口總數(shù)從建國之初的5417萬人迅速增長到1964年的7050萬人,增長近30%,即使每年死亡同樣數(shù)量的人口,死亡率還是會有明顯的下降。因此以死亡率作為研究指標,難免會引起誤判。
[8]以1955~1957年平均死亡人口714萬人減去1962年的死亡人口667萬人,得到差額為47萬人。以1957年死亡人口為714萬人作為起點到1962年做線性遞減,每年遞減9.4萬人。據(jù)此可求得1959~1961年的線性死亡基準點。
[9]1957年我國人口總數(shù)為64653萬,其中市一級人口為6902萬人,縣及縣以下人口為57751萬人。根據(jù)調查死亡率8.59‰和13.43‰,分別計算出市一級死亡人口59萬人,縣一級死亡人口776萬人,即全國死亡人口為835萬人,除以當年年中人口63741萬人,可得當年人口死亡率為13.10‰。
[10]1952年的死亡人口和死亡率是通過估算,而不是登記所取得的。1953年在我國進行第一次人口普查的同時,內務部通過抽樣的方式,對全國3018萬人進行了人口動態(tài)調查。調查數(shù)據(jù)顯示,我國人口出生率為37‰,死亡率為17‰,自然增長率為20‰(路遇、翟振武,2009)。這與《中國統(tǒng)計年鑒》公布的數(shù)據(jù)一致。
[11]此處采信楊松林的估算。
[12]即800=680+100+20,這與蔣正華先生所指“第二次人口普查前進行的戶口整頓發(fā)現(xiàn)應銷戶口未銷者共約800萬人”說法相近。雖然在《戶口登記條例》真正落實后的1962、1963年兩年也會產(chǎn)生極少量死亡漏報現(xiàn)象,在楊松林先生的研究中,這兩年的死亡漏報人口計為30萬人,分別是1962年10萬人,1963年20萬人。故調整后1962年死亡人口為677萬人、1963年死亡人口為705萬人。本文采信這個說法。
[13]1962-1963年產(chǎn)生的少量的死亡漏報人口在1964年第二次人口普查中得到糾正,因此1962-1964年的全部死亡人口不變,三年的平均死亡人口也是不變的。
[14] 按官方公布數(shù)據(jù)推算,1965年全國死亡人口為679萬人,1966年全國死亡人口為649萬人。由于在1982年第三次人口普查中又發(fā)現(xiàn)1965~1981年有800萬人左右的死亡漏報(黃榮清, 2013),因此必須增加這一時期的死亡數(shù)量。又鑒于1979年后開始實行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死亡人口幾乎不可能繼續(xù)要求分責任田,因此可以判定死亡漏報主要發(fā)生在1965~1979年,由于沒有調整標準,就把800萬人的死亡漏報平均分攤在這15年當中,每年53萬人(楊松林, 2013)。經(jīng)調整后,1965年死亡人口為732萬人、1966年死亡人口為702萬人。1964年全國死亡人口為803萬人,其中含1962年、1963年兩年補報死亡人口30萬人,因此調整后1964年死亡人口為773萬人。綜上所述可得,調整死亡漏報、補報之后1964-1966年平均死亡人口為736萬人。
[15]見本文第三部分“年齡結構”。
[16]當然這一推算數(shù)據(jù)并不能指代因饑餓引起的死亡人數(shù),更不能指代餓死的人數(shù),因為它還包括其他類型的非正常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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