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為中國革命和建設奮斗70多年的生涯中，陳云在決策上和工作中很少出現(xiàn)大的差錯失誤，所提出的主張既正確又有深遠影響。究其原因，就在于他時時處處從實際出發(fā)，堅持了實事求是的原則。要真正做到實事求是、從實際出發(fā)并不容易。堅持實事求是原則，搞清“實事”是關鍵。陳云提出：“重要的是要把實際看完全，把情況弄清楚，其次是決定政策，解決問題。”陳云認為要做到實事求是，就必須深入實際調查研究。毛澤東說過，調查就像“十月懷胎”，解決問題就像“一朝分娩”。社會主義建設時期，陳云提出“要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時間研究情況，用不到百分之十的時間決定政策。所有正確的政策，都是根據(jù)對實際情況的科學分析而來的”，并在領導實踐中鮮活地運用，豐富發(fā)展了毛澤東調查研究的思想方法。
“交換、比較、反復”
調查研究是正確決策的基礎。人之所以犯錯誤，都是由于不了解實際情況就匆忙地決定對策，主觀與客觀相脫離。1962年，陳云系統(tǒng)提出“交換、比較、反復”的認識和決策的方法，要求一是要“多和別人交換意見”；二是要“從反面和各個側面來考慮問題，并且研究各種條件和可能性”；三是“要把各種方案拿來比較”，“不但要和現(xiàn)行的作比較，和過去的作比較，還要和外國的作比較”；“作了比較以后，不要馬上決定問題，還要進行反復考慮”；“決定問題不要太匆忙”。陳云即使在黨內普遍存在經濟建設急于求成的冒進情緒、經濟工作中受到“左”傾錯誤干擾情況下，仍然能夠展開獨立思考、提出更符合當時發(fā)展階段的發(fā)展方略，就是得益于堅持實事求是調查研究的親身實踐。改革開放新時期，陳云仍然強調要堅持實事求是，搞好調查研究，做到“心中有底”，在調查研究基礎上“交換、比較、反復”再作決策的原則和思想方法，對糾正長期以來“左”的錯誤，有著指導意義。
1958年6月8日，陳云在北京聽取關于石油工業(yè)發(fā)展情況的匯報
新中國成立后，必須對舊的社會經濟結構進行改造與改組，把半殖民地半封建經濟轉變?yōu)楠毩⒆灾鞯男旅裰髦髁x經濟，為進行有計劃的經濟建設創(chuàng)造條件。陳云受命主掌中央財經工作委工作。當時面臨的是百業(yè)凋敝、百廢待興、稅收有限，財政入不敷出，靠發(fā)行貨幣支持，物價上漲的危局。陳云認識到：現(xiàn)在和過去建設根據(jù)地的情況不同了，要治理幾億人口大國的經濟，過去的經驗和方法已不夠用了。在西北管財經好比擺小“攤子”，在東北主管財經是開“商店”，現(xiàn)在要辦大“公司”了，各方面條件都不適應，需要重新試點，探索路子。對現(xiàn)有的可資利用的人力、物力、財力等情況，國有資源可供開發(fā)利用的程度，工農業(yè)的結構比例，工業(yè)生產內部結構等，都要努力做到“心中有底”。否則，計劃和行動就會是盲目的。
為掌握第一手材料，陳云從當時中國最大的經濟中心城市上海入手。1949年7月到8月，陳云到上海主持財經會議，并進行了一個月左右的調查研究。從陳云在1949年11月起草的《制止物價猛漲》的指示和《控制市場物價的幾點意見》的電報，可以看到陳云對當時全國物價猛漲的情況的詳細了解程度。同年11月至1950年2月，經陳云組織和部署，中財委所管各部相繼召開了20多個專業(yè)會議，初步摸清了全國農業(yè)、工業(yè)、鐵路交通、財政金融貿易的情況。摸清情況后，陳云果斷采取措施：統(tǒng)一財政收支，控制貨幣發(fā)行，加強現(xiàn)金管理；整頓稅收，吸收游資以緊縮通貨，發(fā)展供銷以促進生產、流通；統(tǒng)一調度糧食，加強征收公糧管理，集中物資以控制煤、棉等供應；統(tǒng)一行動，打擊投機倒把分子。由于采取了正確的方針和措施，黨和政府掌握著主動權，頂住了投機資本的沖擊，避免了全國性的惡性通貨膨脹。穩(wěn)定金融物價、統(tǒng)一全國財政經濟，為鞏固新生的人民政權奠定了基礎，被毛澤東譽為其功“不下于淮海戰(zhàn)役”。
作歷史的調查、典型的調查和部門的調查
陳云參與領導調整工商業(yè)，恢復國民經濟，保障抗美援朝戰(zhàn)爭勝利，對糧食、棉花等主要農產品實行統(tǒng)購統(tǒng)銷等重大決策和活動，在對生產資料私有制特別是對私營工商業(yè)的社會主義改造中，在制定和實施發(fā)展國民經濟第一個五年計劃、奠定中國社會主義工業(yè)化基礎的開創(chuàng)性工作中，提出一系列謹慎而又現(xiàn)實的方針政策和措施，做出了被公認為卓越的貢獻。這都離不開他實事求是地研究發(fā)展方略。
在主持中財委工作期間，陳云每10天左右，要去一趟北京百貨大樓，親自察看日用百貨的供需情況；去一次東單菜市場，看城市副食品的供應情況；去一次天橋農貿市場，考察農民進城搞買賣的情況。1951年3月，陳云率領中財委一班人馬到中國腹地的交通和流通中心武漢調查研究。他在漢口跑百貨公司，調查市場上商品的來源，人民對工業(yè)品的需求，交通運輸對商品流通的影響，由此認識到規(guī)范基本建設刻不容緩。這些調查研究，對陳云進行發(fā)揮地方積極性、規(guī)范基本建設工作、發(fā)展城鄉(xiāng)交流等決策產生了重要影響。調查出真知，陳云所提出的關系全局的經濟決策，都是他在長期經濟工作中作了歷史的調查、典型的調查和部門的調查，總結了多年的經驗，又經過深思熟慮提出來的。而他能夠在關鍵時候拿出辦法，切實可行，關鍵就在他實事求是的思維法則，腳踏實地地掌握實際情況，時時處處要求自己情況明了。情況明了既是研究解決問題和制訂決策的前提和基礎，也是調查研究的直接結果。情況一經搞清，陳云從不輕易放棄經過周密調查、科學研究形成的切合實際的觀點。
1961年6月27日至7月11日，陳云（第二排左四）在上海青浦縣小蒸公社作農村調查時，與公社干部合影
1957年1月，陳云擔任中共中央經濟工作五人小組（1958年6月改設財經小組）組長。繼續(xù)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主張在安排好人民生活的基礎上擴大建設規(guī)模；主張國民經濟必須堅持綜合平衡，實行按比例地發(fā)展。1958年9月兼任國家基本建設委員會主任。20世紀60年代初的嚴重經濟困難中，為化解危局、走出困境，陳云進行了一系列調查研究活動。他曾3次回到青浦農村搞蹲點調查，解剖麻雀。1960年冬，到上海、山東、河南、安徽、江蘇、浙江調查解決國民經濟發(fā)展問題，摸清了工業(yè)困難、糧食緊缺、經濟失衡等情況，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進口糧食、動員城市人口下鄉(xiāng)、工業(yè)支援農業(yè)、發(fā)展化肥工業(yè)等政策主張。
為了克服國民經濟嚴重困難，更好集中全黨的智慧和力量，毛澤東提出要把1961年作為我黨的“調查研究年”。陳云響應號召，于1961年6月至7月，到上海青浦縣小蒸公社，就一些有關農業(yè)的重大問題進行調研。他在15天中聽公社黨委匯報了兩次，召開了10次專題座談會，對養(yǎng)豬問題、農作物種植安排、自留地、平調退賠、農村商業(yè)、公社工業(yè)和手工業(yè)、糧食包指標、征購任務、農民積極性等問題進行了調查。之后寫出了《母豬也應該下放給農民私養(yǎng)》《種雙季稻不如種蠶豆和單季稻》《按中央規(guī)定留足自留地》等3個調查報告，以充分的事例和理由闡述了關于私養(yǎng)母豬、作物安排必須因地制宜和多給社員保留一些自留地等政策問題。這3個報告后經中央同意并轉發(fā)各地，對于糾正農村人民公社化運動的消極影響發(fā)揮了積極作用。
調查研究的兩種方法
陳云善于總結實踐經驗，善于向群眾學習，因而能夠提出切合實際的解決問題的有力措施。凡是他作的調查都有翔實可靠的結果，多數(shù)形成了指導性文件。如新中國成立后為了弄清國民經濟中各種比例關系，他通過對大量第一手材料的分析論證，算賬對比，掌握了許多關系國計民生的重大經濟關系，初步揭示了一些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基本規(guī)律，為中央進行正確決策提供了依據(jù)。
1961年下半年，陳云先后主持了20天煤炭工作座談會和12次冶金工業(yè)座談會，對煤炭工業(yè)和冶金工業(yè)進行了一次系統(tǒng)而深入的調查研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如何解決煤炭工業(yè)和冶金工業(yè)中問題的意見。陳云在1962年的國務院各部、委黨組成員會議上所作的題為《目前財政經濟的情況和克服困難的若干辦法》的講話，是在作了歷史調查、典型調查、部門調查等國民經濟全局和總體調查之后，總結了多年的經驗教訓才提出來的，當時在全黨引起很大反響和共鳴，促進了開展國民經濟調整的共識。1962年1月３0日，毛澤東在七千人大會上講話時說，“在社會主義建設上，我們還有很大的盲目性。還有許多未被認識的必然王國”，“陳云同志，特別是他，懂得較多。他的方法是調查研究，不調查清楚他就不講話。”
1986年5月18日，陳云視察上海寶山鋼鐵公司
1979年5月，針對上海寶鋼建設中存在的不同意見，陳云到上海召集冶金專家座談，作出了"寶鋼建設是四化建設的一個大項目，上了馬就要干到底，只能干好，不能干壞，要把先進技術學到手"的論斷。陳云在調查研究中善于走群眾路線。他認為，調查研究有兩種方法，一種是親自率工作組或派工作組下鄉(xiāng)、下廠蹲點調查；一種是通過敢講真話的知心朋友和曾在身邊工作的人員，同他們建立固定的、長期的聯(lián)系，他們可以經常聽到基層干部、群眾的真實呼聲。他深入聯(lián)系點上與農民交朋友，講真話，協(xié)調辦事；敢于承擔責任，作自我批評；還愿意聽取各種意見，歡迎群眾多提意見。從認識實際到分析判斷再到最終決策的過程中，陳云認為最困難的是了解實際掌握情況。他指出：“難者在弄清情況，不在決定政策。只要弄清了情況，不難決定政策。”
20世紀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初，陳云多次向中央領導和地方領導傳授調查研究的方法，反復強調調查研究很需要。陳云之所以能夠發(fā)現(xiàn)和得心應手地運用社會主義經濟建設中的經濟規(guī)律，并在實踐中一次次取得成功，從思想方法論的角度看，主要是他堅持馬克思主義的認識論，學習和運用唯物辯證法，一切從實際出發(fā)，深入調查研究，在實際工作中始終貫徹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
（作者系中共上海市委黨史研究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