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鏈接:杜聿明(1904-1981年),國民黨軍高級將領(lǐng)。陜西米脂人。1924年考入黃埔軍校。1948年8月任國民黨軍徐州“剿總”副總司令。10月任東北“剿總”副總司令兼冀熱遼邊區(qū)司令官,旋回徐州任原職。1949年1月在解放軍發(fā)動的淮海戰(zhàn)役中被俘,所部被殲。1959年12月獲特救。后任政協(xié)全國委員會常務(wù)委員等職。

杜聿明被俘
血戰(zhàn)六十五天的淮海戰(zhàn)役結(jié)束了。
一陣狂歡之后,各路部隊最后撤離了戰(zhàn)場,告別生活了幾乎一個冬天的交通壕和防空洞,到附近各個村莊休整去了。
縱橫百里的戰(zhàn)場,空氣又恢復(fù)到和平、寧靜。
老鄉(xiāng)們扶老攜幼地帶著行李,牽著牛羊陸續(xù)地回到了被國民黨軍隊踐踏得支離破碎的家園,幾個月的流浪生活結(jié)束了。
這時陳官莊(蔣匪“剿總”所在地)北面的張老莊村頭,忽然來了支小隊伍,一共有十四個人。其中有一個人被反綁著手,看上去不像解放軍,但也不像國民黨兵。他們都武裝整齊,大搖大擺的,走著走著,迎面碰上了一位老年人,這十四個人停住了,好像是想避開,但已來不及,于是放慢腳步,一點一點地往前挪。走到老鄉(xiāng)跟前,當(dāng)頭的便問道:“你們莊上有隊伍嗎?”“有的是。”老鄉(xiāng)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著,繼續(xù)往前走。“喂!老鄉(xiāng)!”那個人又喊:“這附近莊子上都駐了解放軍嗎?”“你要找解放軍可容易,方圓幾十里,莊莊都有,要找地方住可不容易,都住滿了。唉!蔣介石這狗日的,把房子給糟踏完了,要不,同志們打完仗可真該好好地歇歇。”老年人回答完后又自言自語地在嘆息。
一會兒,這十四個人不走了,都站在路上。老鄉(xiāng)回頭一看,覺得奇怪以為他們是找不著路,所以也停住了,等候他們的問話。他們正在伸頭探腦地東張西望,發(fā)現(xiàn)后面的老鄉(xiāng),站在那兒看著他們,可慌了,一個家伙急忙從口袋里掏出一只金戒指,跑去塞在老鄉(xiāng)手里,哀求地說:“你拿去,我們在這里,你別告訴別人。”這倒把老鄉(xiāng)弄得莫名其妙,到底怎么一會事兒呢?“他們”是誰?為什么要這樣呢?老鄉(xiāng)定了半天神,才開始琢磨著:“這一定不是好人,他們來路不正。”于是他轉(zhuǎn)了一個彎子,抄小路又返回張老莊,找到了解放軍,把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樊正國和崔雪云等馬上追去。
我們的人剛出莊,那十四個人就慌了,急忙臥倒在地上,看樣子是想抵抗,但我們早有準(zhǔn)備,馬上拉開戰(zhàn)斗隊形,對方不敢動了,樊正國大聲喝道:“干什么的?過來一個!”
果然有一個人來了,大模大樣的,開口就說:“我是這一隊人的隊長,你是哪一部分的?”
“我是x縱xx師,你是哪一部分的?”樊正國反問道。
“哈哈!原來我們是一個師,我也是某縱xx師的。”這個人很狡猾,套住了樊正國的話,馬上回答了。
“你說說師長叫什么?團(tuán)長叫什么?”樊正國也不傻,馬上反過來問他。
“我從后方剛回來,師長命令我押俘虜去后方,他的姓名我還不知道。”說話時,指著他后面被反綁著的俘虜。樊正國一聽他的話,就清楚了他的那套鬼把戲,他們穿的衣服也不跟我們一樣,于是馬上躥過去把他身上的快慢機(jī)手槍給奪了下來,隨即拉開槍栓,推上子彈,對準(zhǔn)他的胸口命令著:“快一點,叫他們把槍都放下。”后面的人一聽叫繳槍,都很馴服地把四支湯姆式、一支卡賽、三支快慢機(jī),還有四支加拿大沖鋒槍,輕輕地放在地上,只有那個“俘虜”還站著不動,身上掛著一支快慢機(jī)。樊正國一步跨上去,也給摘了下來。
十四個人被押回了村子,馬上轉(zhuǎn)送到政治部,陳茂輝主任一打量那個“俘虜”:凹鼻梁,嘴唇上的胡根,像是剛用剪子剪的,穿著一身國民黨士兵服,但不管怎樣,也不像當(dāng)兵的。其余十三個人也不像個“兵”樣。于是盯住“俘虜”問道: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十三兵團(tuán)的軍需。”
“你們兵團(tuán)部有幾大處?”
“六大處。”
“六大處處長名字叫什么?”
陳主任遞給他一支筆和一張紙,命令他寫下來。
他拿起筆來,手一個勁兒地抖,寫了半天,一個字也沒寫成。
“你到底是個什么官?老實說!”陳主任又命令著他。他的神色越來越慌張,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腿也發(fā)起抖來。但嘴還是咬得死死的:“我實在不是官,是軍需。”聽聲音,像是要哭似的。
“瞞是瞞不過去的。”陳主任告訴他說,“黃維,吳紹周,不都查出來了嗎?”
這時他才說他是“軍需處長”。
陳主任聽后便叫人把他送到另一間磨房里去休息。
這個“軍需處長”一走進(jìn)去,就唉聲嘆氣起來,也不知是受了委屈,還是自己良心受到了責(zé)備。給他端水去,他不喝,給他送飯去,他不吃。我們希望他自己回想回想,大家都走開了,把他一個人關(guān)在里面。過了一會兒,我們再去看他。啊!真叫我們吃了一驚,怎么啦!躺在地上直條條的臉上還有血。趕快跑去一摸,才放下心,鼻子還在喘氣,一切都很正常。于是找來衛(wèi)生員,把他頭上的血洗去,仔細(xì)地檢查了一下,是一點點皮傷。原來他在磨房里拿一塊小石頭把頭砸破了。我們看了又好氣,又好笑。
但是,不管他裝死還是企圖自殺,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們需要搞清楚?,F(xiàn)在可以肯定他絕不是“軍需”,也不是“軍需處長”。大家都在“參謀”著,正好一個戰(zhàn)送來了一包從戰(zhàn)場上繳獲的文件。陳主任接過來細(xì)細(xì)地翻閱著。翻著翻著,翻到一張四寸半身照片,陳主任一瞅,照片上的人留著一撮小日本胡子,從他的衣著和神氣,真有個老軍人的派頭。仔細(xì)一看,他還佩著中將的軍銜,照片背面右上角的鋼筆字,什么“兄”,什么“存”,都被水浸模糊了,只有左下角的“杜聿明,七·九”能看得清楚。陳主任馬上對著大門喊:“通信員!把工作隊長請來!”
他一聽主任叫,知道又是關(guān)于俘虜問題。當(dāng)他往陳主任面前一站,陳主任馬上把照片遞給他:“你看,是不是!”工作隊長接過來一看,說“對!就少一撮胡子。原來是這么個“軍需處長’!”
“膽小鬼!五十五萬人舍得,自己一個名字不敢承認(rèn)!”
工作隊長拿著照片,漸漸地伸到那個正在躺著的“軍需處長”的眼前。他開始沒注意,繼而一驚,最后白眼一翻又輕輕地閉上了,悄悄地嘆了一口長氣。
晚上,上級又送來了一名俘虜,他叫張印國,是徐州“剿總”的汽車副官,他對杜聿明非常熟悉。來了以后,首先去看他的“老上司”,然后跑出來對我們說:“杜副總司令從徐州一出來,就換上了士兵衣服,昨天又把那心愛的小胡子剃掉了,但還是被抓住了。”
一切事實都證明了,這個“軍需處長”再也無法抵賴了,最后只好低下頭,口吃地說著:“我……我……我就是杜聿明!”
(作者簡介:王英文中身份不詳。吳健人,文中身份為華東野戰(zhàn)軍第4縱隊11師政治部宣傳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