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汝瑰按:在我寫回憶錄的計劃中,原就準備對蔣介石的軍事思想作專章評述。其目的是為從蔣介石的失敗中吸取教訓,以幫助我們認識戰(zhàn)爭的規(guī)律。但思想上又發(fā)生斗爭:究竟該本“君子交決不出惡聲,良臣去國不潔其名”的道德寫,還是該按“吾愛吾師,吾尤愛真理”精神去寫?因而遲疑不決。有人勸詰我說:“像你這樣知道一些蔣介石軍事思想片段的人,將自己親身經歷所見所聞和心得感想,實事求是地寫出史料來,供人參考,是責無旁貸的。”同時我讀施羅曼·費德林史坦合著的《蔣介石傳》見其對中日戰(zhàn)爭、國共之間關系等等多歪曲不符事實,因此決定寫出來作為附錄,供世人比較。當然,個人一鱗半爪的回憶,膚淺潦草的見解,無疑是會有錯誤和偏頗的。好在當時歷史見證人現還有不少健在,必然會批判其中的錯誤和偏見,使符合歷史本來的面目,我敬待讀者提出寶貴意見。

郭汝瑰將軍
一、蔣介石權術高軍事根底淺
蔣介石擔任過黃埔軍官學校的校長,后又幾乎翦滅了各地割據的軍閥。“他創(chuàng)造了一個龐大的中央軍”、“創(chuàng)造了國民黨的全盛的軍事時代”。于是,中外人士多認為他有了不起的軍事才能。30年代日本出版的《支那的革命英雄兒——蔣介石》,就稱贊他雖然學歷不夠,但實戰(zhàn)經驗多,有軍事天才。1926年,我考進黃埔軍校,聽到講“兩次東征,掃平南路”等傳說,見到過北伐誓師的場面和北伐戰(zhàn)爭長驅直入的情景,也相信蔣介石軍事才能高明。即使在寧漢分裂后,我雖反對他破壞孫中山的三大政策,但仍不懷疑他的軍事才能。以后,我又進一些中外軍事學校;參加蔣介石開辦的廬山、峨眉、珞珈山及浮圖關中訓團等軍訓;參加了抗日戰(zhàn)爭;在解放戰(zhàn)爭中又充當他的參謀;閱歷漸深,接近他的機會更多,也就知道他許多底細——如軍事知識,文化水平,拉攏、收買、暗殺等陰謀手段,及其手下的幫會特務組織等;聽過他許多講演,看過他作戰(zhàn)指揮,我由此才得出結論:他之得勢,主要是因緣時會,投機革命,玩弄權術的緣故。他政治手腕厲害,他的軍事才能并不高明,軍事思想十分落后。
1907年他在北洋軍閥辦的保定軍官學校第三期學習過短暫時間,未畢業(yè)就走了。他當時名叫蔣志清,段祺瑞是他的老師。
以后,蔣介石進過日本士官學校。但只在炮兵聯隊待了六個月便退學歸國投奔滬軍都督陳其美。
陳其美倒臺后,蔣介石與戴季陶等在上海證券交易所充當買空賣空的經紀人,拜青幫大流氓黃金榮為老頭子。青幫組織嚴密,分布很廣,好講江湖義氣,殺人越貨,心腸歹毒,詐騙誘惑,伎倆奇巧。這就更加養(yǎng)成了蔣介石陰險毒辣、殘酷無情的性格。
1923年他去廣東投奔孫中山,表面擁護孫中山提出的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騙得了孫中山的信任,派他去蘇聯考察軍事。但他既不懂俄語,考察時間又短,軍事上當然學不到什么。軍事學識極為淺薄。
我聽過他不少講話,總是翻來覆去講“禮義廉恥”,“定靜安慮”,“不成功,便成仁”,“受圍不驚,被俘不屈”,“圖難于易,為大于微”,“科學的學庸”等濫調,卻很少聽見他講軍事學術問題。有時講也非常簡單,還鬧了不少笑話。如他在中訓團講《立正的道理》,說要氣沉丹田,直到腳跟。他以統(tǒng)帥地位講立正問題,連起碼的科學知識都沒有,令人不齒。他在廬山講《剿匪戰(zhàn)術》時,除“受圍不驚,被俘不屈”一套外,還照搬中央軍校“總顧問”德國人巴德的戰(zhàn)術講話,自己說不出一點戰(zhàn)術見解,足見他軍事素養(yǎng)是何等低淺了。

二、《曾胡治兵語錄》和蔣介石“以守為攻”的戰(zhàn)略思想
我在黃埔五期畢業(yè)時,攜帶出校的書:除軍事的四大教程,《三民主義》、《帝國主義侵略中國史》、《社會進化史》等而外,還有一本《曾胡治兵語錄》。當時,在黃埔同學間對這本小冊子流傳著這樣一段故事:黃埔三期畢業(yè)時,蔣介石對學生們說:“我寢室里有一件寶貝,你們去找,看找不找得著?”學生們進屋去見床上放了一堆《曾胡治兵語錄》,就各拿一本出來,蔣介石一見大悅。從此以后,各期學生畢業(yè)均要發(fā)一本(六期以后還發(fā)戚繼光的《紀效新書》)。我當時沒有想到發(fā)這本小冊子就是傳他軍事思想的“衣缽”,更想不到這套軍事思想會影響以后他在歷次戰(zhàn)爭中的指揮。
蔣介石自己說,孫中山先生叫他寫太平天國革命歷史,他找不到太平天國方面的資料。于是就找官方文書——如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胡(林翼)奏議之類東西,他一看大為欣賞,認為曾、胡打勝仗有道理。因此,他便以《曾胡治兵語錄》治軍。這說明他的軍事思想是非常反動落后的。他崇拜的是封建官僚,曾國藩、胡林翼鎮(zhèn)壓農民革命運動的那一套孔孟之道,封建方法。蔣介石的選將,用人、帶兵,多效法曾胡。蔣經常說:“打仗就是打將”(浙江語,“仗”“將”二字同音),即是胡林翼“有不可戰(zhàn)之將,無不可戰(zhàn)之兵”的翻版。曾國藩說:“吾人帶兵,如父兄之帶子弟一般。”蔣介石講“親愛精誠”,講究“作之師”,把老師之對學生,比成父兄之愛子弟。蔣介石提倡“不成功便成仁”,“受圍不驚,被俘不屈”,直接取孔孟“成仁取義”的說法,實際上也就是《曾胡治兵語錄》所謂講的“尚志、嚴明”那一套。蔡松坡說:“曾胡論兵,極重主客之見,只知守則為主之利,不知守反為客之害。”蔣介石亦墮此弊。什么“穩(wěn)扎穩(wěn)打”呀,“先求穩(wěn)當次求變化”呀,“步步為營”呀等等,他在幾次“圍剿”革命根據地中就曾積極搬用。并進而演成“以守為攻”的戰(zhàn)略和碉堡政策。當時國民黨陸軍大學教育長楊杰就批評“以守為攻”戰(zhàn)略是“胡鬧”。
古今中外戰(zhàn)史都只有“以攻為守”的戰(zhàn)略。這就是“戰(zhàn)略防御中的戰(zhàn)役和戰(zhàn)術的進攻戰(zhàn)。”如諸葛亮六出祁山和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德國東線東普魯士方面都是以攻為守。第二次國內革命戰(zhàn)爭時期,紅軍第一、二、三、四次反“圍剿”也是以攻為守。這些都是以戰(zhàn)役戰(zhàn)術上的進攻速決殲滅戰(zhàn)達到戰(zhàn)略防御之目的的。從來沒有專守防御而不失敗的,哪還有什么戰(zhàn)術上守而能達戰(zhàn)略上攻的目的的呢(明末對清采取“堅守漸逼”的戰(zhàn)略,就是失敗告終)?內線作戰(zhàn)在戰(zhàn)略上處于被外線之敵分進合擊、戰(zhàn)略包圍的態(tài)勢。對此,除了集中兵力趁敵處于分離狀態(tài)予以各個擊破外(清努爾哈赤薩爾滸之戰(zhàn),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興登堡的坦侖堡之戰(zhàn),解放戰(zhàn)爭中陳毅元帥、粟裕大將指揮的蘇北七戰(zhàn)七捷、萊蕪戰(zhàn)役等都成功地運用了這個原則),只有跳出圈子,尋機破敵,決不能取守勢或以守為攻坐待敵方夾擊。如日俄戰(zhàn)爭時,俄軍統(tǒng)帥苦魯巴金放棄各個擊破日軍的機會而坐待遼陽會戰(zhàn)。以及紅軍第五次反“圍剿”行“短促突擊”,“御敵于國門之外”,都是以失敗而告終的,可為殷鑒。
又如外線作戰(zhàn)在分進各軍未到達互相有效支援的戰(zhàn)略地位以前(即所謂未到達利害轉變線以前),易遭各個擊破。因此,比較孤立的薄弱的軍,前進時應機警持重。但不是以守為攻,而是調整分進的各個方面,使迅速達到利害轉變線,免遭各個擊破。如果外線作戰(zhàn)怕遭各個擊破便遲滯不進,以守為攻,那恰好是延長了被各個擊破的時間和為對方創(chuàng)造各個擊破的機會。因為這樣,在防御陣地(碉堡)外的空間,都是對方自由活動的范圍,自己的弱點,久必暴露。對方見有機可乘時便實行各個擊破。若不能各個擊破,也易跳出圈子脫離內線困境。如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萊蕪戰(zhàn)役,蔣軍攻陷臨沂遲滯不進,給了解放軍以殲滅萊蕪李仙洲軍之機會便是一例。
“以守為攻”的戰(zhàn)略加落后筑城,便是蔣介石奉為至寶的碉堡政策。日俄戰(zhàn)爭后,堡壘陣地便已遭淘汰,更不用說碉堡線了。當然,人們可以說紅軍是小米加步槍,攻不破碉堡。其實不然,中國鐵鑄土炮和大樹挖成的木炮都能攻垮碉堡,就是黑火藥也可以爆破碉堡。如果當時紅軍第五次反“圍剿”在戰(zhàn)略上不是“六路分兵”,“全線防御”,“分兵防御從事短促突擊”,“節(jié)節(jié)抵抗”,而是集中兵力,各個擊破打殲滅戰(zhàn),那么,蔣介石的以守為攻,碉堡政策是注定要失敗的。毛澤東就曾說過:“如果我軍在內線放棄節(jié)節(jié)抗御的戰(zhàn)法,再在必要和可能時轉向敵人的內線(后方)打去,局面必然是另外一種。集中兵力的法則,正是戰(zhàn)勝堡壘主義的工具。”(見《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
那么,“以守為攻”,“碉堡政策”是不是孫子所說的“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呢?不是。“三里五里一進,十里八里一推”的堡壘主義戰(zhàn)法,是延長外線分離危機,給敵人以可乘之隙,如何能待敵之可勝呢?
有人說蔣介石碉堡政策,是由于補給跟不上。所以,不得已“三里五里一進,十里八里一推”構筑碉堡,掩護修筑公路,以利車輛運輸,解決補給問題。這就是說,碉堡政策是穩(wěn)扎穩(wěn)打戰(zhàn)術思想和補給妨礙機動的綜合產物。事實上,近代戰(zhàn)爭的雙方總是千方百計排除困難,以增強火力、突擊力和機動力。例如:有線通信指揮妨礙機動,就利用無線電指揮加以解決;地面補給跟不上坦克機械化部隊,就利用空中補給加以解決等等。然而,蔣介石卻反其道而行之,犧牲機動。當然,這也受有時代條件的限制(戰(zhàn)史上也有不少同樣的戰(zhàn)例)。但這是失敗的途徑,不可不察。如果當時紅軍集中兵力打一點,或跳出碉堡線向敵后方要害處打擊,碉堡政策,就會全盤失敗。

三、北伐戰(zhàn)爭中的蔣介石戰(zhàn)略
國民革命軍北伐,之所以能勝利地從廣東一直打到長江流域,是因為國民革命軍迎上了當時革命高潮。同時,也因為北伐戰(zhàn)爭在中國共產黨的影響和推動下,得到了廣大工農群眾的熱烈擁護和積極支援。加上革命軍有力的政治工作使廣大將士受主義熏陶,主觀能動性強,英勇善戰(zhàn)的結果。但是,就北伐軍總司令蔣介石的北伐戰(zhàn)略來說卻并不高明。
北伐時我聽說,共產黨和國民黨左派人士都主張要有準備的北伐,時間不必搞得太急。他們主張在先鞏固根據地的廣東,加強內部穩(wěn)定,充實國民革命軍的戰(zhàn)斗力后,才開始北伐。然而蔣介石與共產黨的主張正好相反,他為了提高個人威望,獨攬大權,破壞聯共政策,卻急于北伐。
北伐的主攻方向,依當時情況分析選在兩湖是正確的。其原因在于:兩湖方面群眾基礎較好,可望農民起來響應北伐軍;直系軍閥吳佩孚戰(zhàn)斗力弱,易各個擊破;有唐生智的第八軍為先驅,湖南的趙恒惕容易消滅;可乘勝于孫傳芳觀望狐疑不決時攻下武漢,然后出武勝關,導馮玉祥部進出河南;這樣先聲奪人,再順流向長江,席卷東南五省,五省聯軍總司令孫傳芳腹背受敵,內部崩潰,戰(zhàn)爭容易解決。
可是,蔣介石借口北伐進出江西是孫中山選定的戰(zhàn)略方向,可望賴士璜等響應為理由,堅持主攻南昌。他親率中路,由湖南進攻南昌,以當孫傳芳主力(以主力對主力是很笨拙的戰(zhàn)略)。在南昌三進三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只打了一個平推的擊潰戰(zhàn)。(一進南昌,孫軍反攻,程潛僅以身免。當時民謠說:“南昌城革命軍一敗如水,蔣介石打傷了腿。”)
如果當時北伐軍乘戰(zhàn)勝吳佩孚的余威,趁孫傳芳的九江、安慶方面?zhèn)缺潮┞?,以一部兵力導馮玉祥部隊由陜西進入河南以掩護左側,再以一部攻南昌,而以主力指向九江方面順流而東,席卷安慶,截斷孫傳芳在南昌的主力的后方聯絡線,則孫傳芳在南昌的主力,可不戰(zhàn)自潰。這樣江西也可如福建一樣,傳檄而定。(事實證明第七軍攻九江、德安、涂家埠等地是解決江西戰(zhàn)爭的關鍵。1934年,楊杰在陸軍大學講北伐戰(zhàn)史也是這樣說的。)

四、蔣介石的消極抗戰(zhàn)與專守防御
蔣介石堅持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抗戰(zhàn)是被迫應付人民的。實際上他念念不忘剿共,時時準備妥協(xié)投降。所以,在八年抗戰(zhàn)中,國民黨的部隊很少有打過主動進攻仗,這與蔣介石對抗戰(zhàn)一貫持消極應付態(tài)度直接有關,也與他在戰(zhàn)爭指揮上的專守防御戰(zhàn)略思想作祟有關。經過第二次國內革命戰(zhàn)爭,他軍事思想上穩(wěn)扎穩(wěn)打,專守防御概念,已經占了上風。同時,也養(yǎng)成了他的軍隊和多數高級軍官“站穩(wěn)了打”的習慣。一遭進攻,戰(zhàn)術上就守。抗戰(zhàn)中,他們把持久抗戰(zhàn),看作是被動挨打,一線一線地頂。“七·七”事變前,他在滄州至石家莊、吳江至福山鎮(zhèn),無錫至澄江口各地區(qū),各準備了一百米縱深都沒有的所謂防線,鋼骨水泥的機槍掩體,高聳在前沿,外八字的槍孔完全暴露在敵火下,這樣的“一條線”陣地(不是線式陣地),當然是會一戳即破的。僅從這些戰(zhàn)前準備就反映了蔣介石專守防御的軍事思想。他根本不懂得什么是“防御中的進攻,持久中的速決,內線中的外線”的原則。一開始就擺出被動挨打的架勢。以后,八年抗戰(zhàn),先初還專守防御,后期完全消極等待,依賴盟國,企求與日本妥協(xié),什么“集小勝為大勝”,“以空間換取時間”等,都不過是欺人之談。
抗戰(zhàn)初期,華北守軍遇敵進攻,一潰千里。“八一三”開辟淞滬戰(zhàn)場,迫使日寇轉用兵力。戰(zhàn)略上好像很主動,但考察原來作戰(zhàn)計劃,就知道還是出于蔣介石專守防御戰(zhàn)略思想指導的結果。在抗戰(zhàn)以前,蔣介石就令張治中在蘇州成立指揮部,準備一舉襲破上海日海軍陸戰(zhàn)隊司令部,封鎖長江、黃浦江,保持江南一隅。這完全是專守防御方針。不僅如此,以后因軍隊不熟悉攻堅戰(zhàn)斗,攻不破日海軍陸戰(zhàn)隊司令部。日軍第三師團登陸后,張治中集團各師采取街市防御,日寇進展困難,故又在寶山登陸。于是,蔣軍就采取專守防御,一步一步地頂。蔣介石此刻的戰(zhàn)略是在淞滬硬頂,拖延時間到九國公約國日內瓦會議召開,作出有利于中國的決議。恰好淞滬一帶,港灣交錯,又便于國民黨軍隊利用小河溝一步一步地頂,蔣介石和蔣軍高級將領都以為得計,說這是持久抗戰(zhàn)。殊知投入百萬精銳于這一狹小地域,裝備既劣,又無堅固工事。只有聽任日寇集中海陸空飛機、大炮的火力轟擊,使百萬精銳,消耗殆盡。
中國以劣勢裝備對優(yōu)勢裝備,要持久,戰(zhàn)略上守是天經地義的。但不應在有利于敵,不利于我的地區(qū)上“寸土必爭”。干“乞丐與龍王比寶”的蠢事,尤其是戰(zhàn)斗過程中有機可乘時,也應該爭取主動,采取攻勢,以達到以攻為守的目的。這就是要進行“戰(zhàn)略防御中的戰(zhàn)役和戰(zhàn)術的進攻戰(zhàn),戰(zhàn)略持久中的戰(zhàn)役和戰(zhàn)斗的速決戰(zhàn)。”
我在淞滬戰(zhàn)場親自經歷所知,就有不少可局部進攻的好機會。但是,蔣介石卻不準打或打得不好。例如:當日寇進攻月浦守軍夏楚中師時,我建議以一個團或一個旅的兵力夜襲月浦之敵的右側背??绍婇L羅卓英卻以“要爭取時間,持久”為名,而不準出擊。故我所在的十四師便只好死守南壙口、北壙口,待夏楚中部被消滅以后,迎接日寇的進攻。這樣,僅七天時間,十四師的戰(zhàn)斗兵就犧牲殆盡,相反給日寇的殺傷并不大。估計如果夜襲月浦之敵,付出同樣大的犧牲,敵人的傷亡損失會大得多。
又如:日寇攻占南翔以后,朱紹良集團后路有被截斷的危險,白崇禧主張采取局部攻勢,恰好廣東部隊一五九、一六〇兩師開到戰(zhàn)場,乃命該二師進攻,但卻又不按原計劃由廣福鎮(zhèn)地區(qū)攻擊敵人側背,而正對敵人突破口沖,一天就垮了下來。于是,許多人都說攻不利于持久。
再如:日寇由寶山攻至南翔,右側背非常暴露,只有很薄弱兵力掩護。王耀武師在施相公廟方面,每日夜襲都搞得十支八支步槍回來。蔣介石統(tǒng)帥部卻不知在這方面采取攻勢,以牽制或破壞日寇的進攻。日寇金山衛(wèi)登陸后,蔣介石急忙抽兵堵塞突破口,想再頂幾天,等待九國公約國開會。甚至敵人快攻到青浦,上海正面大軍快被截斷退路了,蔣介石仍遲遲不實施戰(zhàn)略退卻,致使敵人襲占安亭車站,造成正面幾十萬大軍的潰退。潰退的損失竟比戰(zhàn)斗的損失大得多。這些戰(zhàn)例都說明蔣介石,依賴九國公約救命,戰(zhàn)略上專守,各級指揮員在戰(zhàn)役戰(zhàn)斗上也采取專守防御。“守”,不講求側射斜射、組成火網配系和偽裝隱蔽的陣地編成。“攻”,不講求火力壓制,破壞敵人側防,而是挺身在敵人火網中沖鋒,以致犧牲了百萬精銳,而沒有取得應有的代價。
今天,我重溫毛澤東《論持久戰(zhàn)》中的“戰(zhàn)爭的目的……是保存自己,消滅敵人”。“我們的戰(zhàn)爭,在于力求每戰(zhàn)爭取不論大小的勝利,在于力求每戰(zhàn)解除敵人一部分武裝,損傷敵人一部分人馬器物。把這些部分地消滅敵人的成績積累起來,成為大的戰(zhàn)略勝利,達到最后驅敵出國,保衛(wèi)祖國,建設新中國的政治目的”的教導?;貞涗翜麘?zhàn)役情景,更覺蔣介石消極防御的戰(zhàn)略思想,影響了八年抗戰(zhàn)的整個進程。
南京保衛(wèi)戰(zhàn)的騙局和專守防御的悲劇,是再好不過的說明蔣介石戰(zhàn)略素養(yǎng)低的史料。本來淞滬大潰退,蔣介石令吳奇?zhèn)ブ笓]周巖、陳烈等部在青陽港一線利用河川收容,原想把淞滬退下來的隊伍,導入吳福線和錫澄線既設陣地,再一線一線地頂。殊退下來的部隊站不住腳,而日寇汽艇又進入了太湖,所以,蔣介石被迫將八十七、八十八、三十六等師、六十六軍以及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等部退守南京。這時候蔣介石仍然一心想搞“戰(zhàn)而后和”的陰謀,圖由德國大使陶德曼出面斡旋,準備在南京表演一幕“背城借一”的戲劇后,向日寇投降,以欺騙國人。因而,南京保衛(wèi)戰(zhàn),戰(zhàn)略目的既消極,戰(zhàn)略部署又搞一個背水的環(huán)形防御,失敗當屬必然。稍具軍事知識的人都知道,環(huán)形防御,一點被突破,全線都瓦解,背水立陣、易遭全殲。蔣、唐(生智)如此干,戰(zhàn)略十分拙劣。
相反的,如果不是采取等待九國公約開會,不陰謀在南京打一次硬仗的煙幕下投降的方針,即使具有一般軍事才能的人,都會在日寇金山衛(wèi)登陸后,使上海正面大軍全師而退。然而,以一部兵力在吳福線、錫澄線節(jié)節(jié)抵抗退入南京。以南京為誘餌,讓日寇直撲南京。而以主力由廣德、誓節(jié)渡、洪林橋地區(qū)向郎溪、天王寺襲擊日寇,予敵以傷亡之后,退保天目山、浙東、皖南地區(qū),與敵持久?;蛘吒纱嘌菘粘怯嫞摶我粯?,讓日寇進入南京空城,而自己保持精銳以利持久。1944年,楊杰在重慶龍門浩住宅論及此事時還罵:“蔣、何軍事低能,縱然靠陶德曼調停,也應握有實力才能討價還價,把精銳在南京輸光,還想日寇允許在較好的條件下投降,完全是白日做夢。”
徐州會戰(zhàn),由李宗仁、白崇禧擔任指揮,會戰(zhàn)初期有臺兒莊大捷。這次戰(zhàn)斗,是日磯谷師團沿津浦路南下,孫連仲部在臺兒莊構筑工事堅守,湯恩伯率關麟征等部側擊,迫使磯谷師團退卻。這次大捷,雖殲敵有生力量不多,但卻大大鼓舞了全國士氣。證明了日寇豕突狼奔,側背暴露,我采取外線進攻,擊其側背,是可以在某些局部擊敗敵人的??上Y介石和他的將領都未能及時總結經驗,以改變其專守防御的軍事思想,樹立積小勝為大勝的局部戰(zhàn)役戰(zhàn)術上的殲滅戰(zhàn)思想。
徐州會戰(zhàn),蔣軍以突圍離心退卻告終,并未受殲滅性的打擊。這說明國內作戰(zhàn),敵后有廣闊的空間可資回旋,不必沿后方聯絡線正面退卻。尤其對付優(yōu)勢裝備之敵,沿交通線進攻,迎頭堵擊,不如側擊有效。以后,湯恩伯也談爭取外線,可惜他只爭取外線作壁上觀,連專守防御也不如。
徐州退卻后,由于專守防御思想作怪,蔣介石倉皇地搞了一個黃河決堤的大悲劇,不僅沒能阻止日寇入侵,反使豫、皖、蘇三省四十四個縣遭受嚴重災害,數十萬人被淹。這一事實說明,蔣介石軍事思想落后,對人民殘忍無情。
武漢保衛(wèi)戰(zhàn)是蔣介石由投降日寇走向投靠英美實行消極抗戰(zhàn),積極反共的轉折點。
武漢保衛(wèi)戰(zhàn)中,蔣介石仍未放棄向日寇投降的念頭。及蔣介石發(fā)現英美帝國主義支持其反共,于是決心投靠英美,利用其與日本的矛盾,消極抗戰(zhàn),積極反共。長沙大火后,汪精衛(wèi)發(fā)表《為什么誤解焦土抗戰(zhàn)》公開投敵,蔣介石投降活動才有收斂,但還是始終未斷投降、反共的念頭。
由于上述指導思想作祟,武漢保衛(wèi)戰(zhàn)蔣介石的戰(zhàn)略決策及戰(zhàn)斗實施,都是消極的,都是照例專守防御,全不吸取南京保衛(wèi)戰(zhàn)的教訓。企圖在武漢近郊構筑水泥機槍掩體進行防御、由馬當要塞至武漢外圍,千里國土,一概放棄。以后陳誠決定把外圍防御推進到幕阜山、大別山區(qū),但還是進行一線一線抵抗的專守防御,還是采取一點一線地擺好,等敵進攻。從未爭取局部戰(zhàn)斗的一點主動。擺好的陣地一點被突破,于是全線撤退。這既不是專守防御,也不像持久抵抗,而是一種倒消耗戰(zhàn)。
武漢戰(zhàn)役和淞滬、南京戰(zhàn)役一樣,是蔣介石親自指揮的。因此,比較能反映蔣介石的軍事思想。他只擺好架子讓敵人攻,頂不住就退,退一線又頂。敵人不攻了,他也就看著不動(對峙),這就是他的“持久戰(zhàn)”思想。他也說以空間換取時間,積小勝為大勝,但從來不知利用空間與敵人旋磨打圈,主動打擊敵人,消耗敵人。所以,愈戰(zhàn)愈弱。以后雖然經過長期相持階段,仍不能自振。
抗日戰(zhàn)爭時期,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應該是打長期的消耗戰(zhàn),直到把敵人拖垮為止。因此,“保存自己、消滅敵人”是連排長、戰(zhàn)士都應知道的原則。但是,蔣介石卻一無所知,硬要守一點,爭一城一地的得失。其結果是失掉城池又折兵,常德、衡陽都是典型例子??梢姡Y介石專守防御,固守孤城是喪師的根源。也是士氣不振的根源。
蔣介石事事獨攬大權,表現在作戰(zhàn)指揮上,便是他愛越級親自干預指揮。像富池口戰(zhàn)斗那樣干,明明是白送掉部隊的瞎指揮,事后卻將師長李芳郴交軍事法庭問罪。蔣介石好這樣千里之外遙控指揮,干涉戰(zhàn)斗部署。他根本不理解戰(zhàn)略上應抓關鍵性的大事,“將能而君不御”的道理。不理解前線局勢情況不是地圖上所能說明的。而且,由于當時通信不發(fā)達,戰(zhàn)場情況千變萬化,他根據前方的報告作指示,下達命令。命令下來,情況已經變了,軍師長們也都知道執(zhí)行他的命令,是要打敗仗的。但是,如果不執(zhí)行他的命令,出了亂子,又怕受軍法審判。所以,有時明知不對頭也只好執(zhí)行。反正執(zhí)行命令,敗了好交代,免得自作主張擔風險。蔣介石這樣指揮,培養(yǎng)了蔣軍這樣的作風,也是吃敗仗受損失的主要原因之一。

五、蔣介石在反共內戰(zhàn)中軍事上的致敗因素
有人說:“蔣介石內戰(zhàn)內行,外戰(zhàn)外行。”從抗日戰(zhàn)爭的歷次戰(zhàn)役看,他外戰(zhàn)外行無疑是千真萬確的。但是,說他內戰(zhàn)內行并不確切,只能說他好打內戰(zhàn),作戰(zhàn)指揮并不內行。第五次“圍剿”他僥幸地遇到了共產黨內存在王明的“左”傾路線的錯誤領導,才迫使紅軍退出根據地,進行了長征。而在解放戰(zhàn)爭中,他就露出了外行的馬腳。他狂妄叫囂:“三個月消滅共產黨一百萬烏合之眾。”然而,卻事與愿違,他自己的五百余萬軍隊在三年之內反而被共產黨消滅了。原因何在呢?且不說政治上的因素,這是主要的。就從軍事角度上看,他的指揮是非常拙劣的。他發(fā)動內戰(zhàn),全面進攻,不分主次,不計后患,四出爭地,并保持之,于是進攻形不成重點,反而到處背上包袱,專守防御,備多力分,形成被動挨打局面。
以下分八個問題說明蔣介石在進行反革命內戰(zhàn)中軍事指揮上致敗的原因:
(一)壟斷受降到處伸手備多力分
1945年夏,希特勒被消滅,日寇已成釜底游魚,國民黨反動派就策劃發(fā)動反共內戰(zhàn),首先是研究如何防止八路軍和新四軍壯大。他們認為:1.蘇軍進入東北,可扶植共產黨軍隊壯大,因此,須阻止八路軍、新四軍出關;2.關內共軍如繳獲得日軍裝備就會壯大,因此須防止日寇投降后,武器裝備落入八路軍、新四軍手中。為了阻止八路軍、新四軍出關,他們策劃派部隊由平漢、平綏兩路進出北平、張家口。為了防止日寇投降后武器裝備落入八路軍、新四軍手中,除策劃不準八路軍、新四軍受降外,還計劃暗中勾結日寇,令不向共產黨軍隊繳械。以后全面內戰(zhàn)的戰(zhàn)略,許多都是這一罪惡陰謀的發(fā)展演進。
1945年9月9日何應欽在南京受降后,即秉承蔣介石的意旨,令岡村寧次不得向指定受降部隊之外任何“非法武裝組織”繳械。并指定一戰(zhàn)區(qū)在鄭州,二戰(zhàn)區(qū)在太原,薛岳在徐州,王耀武在濟南,李宗仁、孫連仲在北平,傅作義在包頭受降,收繳日軍武器裝備。以后并由熊式輝、杜聿明往東北從蘇軍手中接收主權。美蔣勾結空運、海運這些部隊前往。并改任六戰(zhàn)區(qū)司令孫連仲為十一戰(zhàn)區(qū)司令,由鄭州經平漢路北段去北平,一時蔣軍海陸空并舉,奔赴全國收繳日械,并要八路軍、新四軍“就原地駐防待命”,企圖全部篡奪勝利果實。他們自以為得計,殊不知一擁而上,爭奪城市,導致到處出擊,到處守備城市,備多力分,轉為被動,戰(zhàn)略上也就伏下了敗亡的因素。美蔣之所以這樣干是以地緣觀念,在地圖上看,認為東北是戰(zhàn)略要地必須爭奪,結果主觀愿望與客觀實際相去甚遠,戰(zhàn)線太長,力不從心,東北兵力不足,不得不從關內抽調。而關內也到處要兵,挹注困難,搞得關內關外,顧此失彼。這些都是由于蔣介石戰(zhàn)略上不顧全局,不能知己知彼,量力而行,到處要城要地造成的。
(二)不知己又不知彼
孫子說:“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他把計篇置于十三篇之首,主張廟算估計敵我雙方勝敗諸因素,以探索勝敗公算的大小。他認為“多算勝,少算不勝”??墒鞘Y介石發(fā)動內戰(zhàn),完全違背這些原則。他的如意算盤,完全建立在主觀愿望上,因而失敗出乎意料以外的迅速。
1946年,蔣軍向解放軍中原軍區(qū)全面進攻,并以保障首都安全為借口,在江蘇南通至安徽來安間全線發(fā)動進攻。接著,胡宗南、閻錫山部向晉南進攻。8月,馬歇爾宣布調處失敗。9月徐州綏靖副主任吳奇?zhèn)ブ笓]七十四軍等部攻占淮陰。10月,傅作義部襲占張家口,蔣軍全面進攻達到了最高潮。這時候,蔣介石錯誤估計形勢,悍然召開了沒有中共和民主同盟等其他民主黨派代表參加的國民代表大會。蔣介石、陳誠等狂妄叫囂要在三個月內消滅共產黨的軍隊。其實,經過蘇北、定陶、晉南等戰(zhàn)役,國民黨軍隊士氣頹喪,兵力對比的優(yōu)勢已逐漸下降。頭腦清醒一點的人已不難看出,這樣不知己不知彼地估計形勢,指導戰(zhàn)爭,勢必“每戰(zhàn)必殆”。
蔣介石只看見自己有幾十個美械裝備師,有二百多架能用的美制飛機,并有收繳的大批日械,美國又可以源源接濟的一面,而沒有看見經過八年抗戰(zhàn),人民痛恨他發(fā)動內戰(zhàn);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解放戰(zhàn)爭得到了全國人民的支持,以及蔣軍腐敗墮落,戰(zhàn)斗力極弱的一面;他只看見解放區(qū)分散,八路軍、新四軍裝備差,兵力劣勢的一面,而看不見解放軍為階級利益而戰(zhàn),攻擊精神旺盛,戰(zhàn)略戰(zhàn)術巧妙,長于集中優(yōu)勢兵力打殲滅戰(zhàn)的一面。他更不懂得“力量對比不但是軍力和經濟的對比,而且是人力和人心的對比”這一真理。他不特狂叫要在三個月內消滅共產黨軍隊,就是接連失敗后,還自認為是反共老手。
1948年睢杞戰(zhàn)役后,在8月初開始召開的軍事會議上,他并不承認自己戰(zhàn)略錯誤導致失敗,而歸罪于下級,“搞不贏共產黨”(當然更不承認政治反動腐朽了),這是何等可笑。孫子說:“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zhàn)必殆。”蔣介石輕于發(fā)動內戰(zhàn),企圖“三個月內消滅共產黨一百萬軍隊”,確是古今中外戰(zhàn)史上不知己不知彼的典型。
(三)錯誤認為解放軍無力“負隅”
在蔣介石的軍事思想中,對“負隅”和“流竄”問題的看法,好像有他“獨特”的見解,其實他并不真正懂得。1947年二三月間,他屢次在“國府紀念周”宣稱:“歷代圖謀推翻政府的所謂革命,只有‘負隅’和‘流竄’兩條途徑。成功的多是‘負隅’,‘流竄’多歸失敗。而中共則沒有力量‘負隅’,我要打哪里就可以打到哪里。”接著他就發(fā)動了對延安的進攻,妄圖把共產黨趕出陜甘寧邊區(qū)。他認識到了歷代農民戰(zhàn)爭不經營根據地多不能成功的道理,但他不懂得“保守或奪取城市和地區(qū),是殲滅敵人有生力量的結果”這一原則。他以為只要奪取了延安,共產黨就失去了“負隅”的根據地。所以,他進攻延安的戰(zhàn)役指導仍然是以爭奪城市或地方為主要目標。1947年3月19日,蔣軍進入延安,他明明知道是解放軍主動放棄的一座空城,卻大肆宣傳勝利。殊不知,解放軍主力絲毫未損,并未退出陜北,這不是不能保持根據地。不特如此,還犯他經常不顧客觀現實而以主觀愿望來指導作戰(zhàn)的老毛病,不偵察明白陜北解放軍主力所在,便判定是退往綏德、米脂一帶,并將東渡黃河,進入呂梁山區(qū)。他一面指示胡宗南向米脂方向追擊,壓迫解放軍渡河,一面叫第三廳計劃轉用兵力。殊知一星期后,在青化砭遭受解放軍伏擊(25日),一個旅被殲滅得干干凈凈。隨后在羊馬河、蟠龍鎮(zhèn)、沙家店戰(zhàn)役中又損失慘重。他一廂情愿地以為共軍不能“負隅”,將退出陜甘寧邊區(qū)根據地的美夢破滅了。以后磨來磨去,損兵折將達十萬人,最后,在解放軍的強大攻勢下不得不狼狽地逃出陜北。蔣介石強調學習《曾胡治兵語錄》,但對胡林翼說的“用兵之道……破敵為上策,得城池次之”并不理解。
有人說,蔣介石全面進攻解放區(qū)破產以后,他便從中吸取了教訓。于是,集中兵力于山東和陜甘寧邊區(qū)實行鉗形的重點進攻。情況并非如此,據我所知,蔣介石進攻陜甘寧邊區(qū)蓄謀已久。他之所以選定這個時候發(fā)動進攻,是想為國民黨召開的三中全會撐持門面,借此以證明解放軍不能“負隅”,他進攻陜甘寧邊區(qū)很有把握罷了。但他不懂得開辟新戰(zhàn)場,實際是分散兵力,有礙重點形成的道理。蔣介石本人在戰(zhàn)略上就根本還未著眼到重點進攻,更未想到鉗形攻勢。他進攻陜甘寧邊區(qū),初意也只是想壓迫解放軍東渡黃河進入山西,以便轉用兵力,但兵力轉用何處也并無定見。至于重點進攻山東,那是以后才決定的。即使到那時,他也未著眼到鉗形攻勢。同時,陜北和山東相去甚遠,也不可能發(fā)揮鉗形攻勢的作用。由此可見,蔣介石配合協(xié)調各戰(zhàn)區(qū)的本領很差,很不高明。
(四)猬縮戰(zhàn)法和過早轉用兵力使山東重點進攻破產
蔣介石侵占延安以后,叫國防部第三廳擬定轉用兵力方案。第三廳擬定了局部殲滅和主力決戰(zhàn)兩個方案。主力決戰(zhàn)方案是舉主力在山東尋華東野戰(zhàn)軍,或在豫北尋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或繼續(xù)尋西北野戰(zhàn)軍主力決戰(zhàn)。蔣介石說:“我原來認為劉伯承有兩手,現在看來陳毅也厲害。”他便決定舉主力向山東進攻,希圖獲勝后向東北轉用兵力。雖然,在西北戰(zhàn)場上,蔣介石的幾十萬人馬被共軍拖住不能脫身,但他還是拼湊了九個軍(或整編師),以及炮、工兵共三十余萬人,加入徐州陸總戰(zhàn)斗序列,向魯中進攻,企圖將解放軍華東野戰(zhàn)軍主力聚殲于沂蒙山區(qū)。但在進攻坦埠的戰(zhàn)斗中,蔣軍畏首畏尾,彼此只顧自己,互不相顧,一遇解放軍反擊,各部都猬縮自保,致蔣介石的精銳部隊,整七十四師在孟良崮被殲。蔣軍一遇到不利情況即縮成一團的刺猬戰(zhàn)法,就是受蔣介石穩(wěn)扎穩(wěn)打、步步為營思想指導的結果。他們都說,要站穩(wěn)了再打。然而,蔣軍官兵們不懂得,像這樣一遇情況即縮成一團,互不相救,喪失主動的戰(zhàn)法,恰恰是他們動輒被殲的原因之一。
孟良崮戰(zhàn)役后,蔣介石親自掌握華東戰(zhàn)場的指揮,他重新糾集兵力,向南麻、悅莊進攻。解放軍華東野戰(zhàn)軍主力主動撤出南麻、悅莊,分向青駝寺、費縣、滕縣方向,大汶口、汶上方向及臨朐方向轉進。顧祝同急令張淦縱隊及歐震兵團向青陀寺、垛莊追擊。蔣介石進攻撲空,兼之晉冀魯豫野戰(zhàn)軍乘虛渡過黃河,圍殲蔣軍在魯西南的各軍,并進軍大別山。徐州陸總被迫轉用兵力,山東重點進攻就完全破產。
蔣介石重點進攻的失敗,在于未得決定性的勝利而過早向東北及大別山轉用兵力。蔣介石集中優(yōu)勢兵力向山東重點進攻,但又不知在次要方面,放棄一些城鎮(zhèn),以節(jié)約兵力,及到各戰(zhàn)場都感兵力不足,挹此注彼,捉襟見肘,蔣介石就不得不過早轉用重點進攻之兵力。特別是由于解放軍執(zhí)行“轉向敵人的內線打去”,“將戰(zhàn)略防御轉變?yōu)閼?zhàn)略進攻,威脅敵之根本重地”的戰(zhàn)略,進軍大別山以后,迫使蔣介石回援其根本重地,“清剿大別山”,從而粉碎了他的重點進攻。接著,解放軍陳謝兵團又向豫西進軍,其他各地,解放軍亦開始全面反攻。從此,蔣介石便由全面進攻,轉為全面防御。由于蔣軍本質腐敗,士氣低落,不能以攻為守,而蔣介石又不肯放棄城市和次要地域,于是只有由守線,逐漸轉為困守孤城。這是被困,不是什么重點防御。《孫子》說:“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在蔣介石這種錯誤戰(zhàn)法指導下,故濟南、洛陽、長春、錦州等地之蔣軍都逃不脫覆滅的命運。
(五)蔣介石在遼沈拙劣指揮
遼沈戰(zhàn)役,蔣軍方面始終是蔣介石親自指揮的。因此,最能體現他的軍事才能和軍事思想。初,長春被圍,全靠空投維持補給。蔣介石曾屢次電令長春部隊突圍,但回電都認為突圍就會被殲滅。于是,他想出了從外面迎接,促長春突圍的辦法。派我去沈陽與衛(wèi)立煌研究迎接長春突圍方案。不料衛(wèi)立煌等人不明白蔣介石的意圖,卻不肯干。總說東北被分割三起,在沈陽他們只有21個師(實有22個),又要堅守沈陽又要出擊,兵力不足。如果錦州兵力合在一起,還可考慮。幾經與兵團司令、軍長們商量,最后提出“放棄錦州,退守錦西機場及葫蘆島海港。以7個師駐守,抽出7個師由葫蘆島海運到營口登陸。待登陸部隊到齊后,再由沈陽北上迎接長春突圍”的方案。我攜此方案回交蔣介石,他初先似乎首肯,次日卻大罵“你們不用腦筋,錦州乃國際觀瞻所系之地,哪能放棄?”于是,這個方案也就只好擱置下來,而此時濟南又更緊張起來了。蔣介石注意力轉到濟南方面,長春解圍就又拖延不決。9月12日,解放軍進攻錦州,開始了遼沈戰(zhàn)役,蔣介石怕錦州被共軍占領,沈陽成為長春第二,乃令第三廳擬定解錦州之圍的方案。第三廳擬定東北放棄沈陽,全力向圍攻錦州的解放軍進攻;華北放棄熱河、煙臺,集中五個軍的兵力由葫蘆島向錦州合擊的計劃。但他飛沈陽指揮,允許衛(wèi)立煌以8個師守沈陽,而只以14個師出擊。到北平指揮又不集中5個軍的兵力由葫蘆島北上進攻。在戰(zhàn)役決戰(zhàn)的關鍵時刻,他又回上海辦理私事。15日錦州解放。
由沈陽、葫蘆島兩路集中兵力解錦州之圍的方案,紙上談兵,仍可成立。問題是執(zhí)行進攻的部隊能否勝任,不可不察。也就是說要首先知己。事實上,此時東北蔣軍士氣低落,素質腐敗,戰(zhàn)斗力極弱。記得我8月去沈陽時,遇二〇七師旅長王啟瑞,他曾對我說:“廳長,你的薪餉還不如我們這里一個連長吃兩個缺空貪污兩袋高粱米的價值高。東北貪污成風,官搞肥了,兵搞苦了,士氣低落,一打仗非垮不可。”在他們看來,放棄沈陽就是妻離子散。地主資產階級政府的反動軍隊,當然不可能有“奉命之日即忘其家”,破釜沉舟,死里求生的精神。所以蔣介石再壓,他們也不愿放棄沈陽。如果真放棄沈陽的話,拖兒帶女,日行十余里,一遇共軍也會哭聲震天亂成一團,遭殲無疑。即使家屬由營口海運,由于士無斗志,情況也不會就好得多(以后黑山、大虎山之役就是明證)。以8個師守沈陽,14個師向錦州解危的折中方案,從一般戰(zhàn)術原則看,分兵半守半攻,必定攻不能克,守亦不固。實為下策(上策攻,中策守)。但是死里求生,破釜沉舟,不特蔣軍辦不到,歷代政府軍都無此精神。而事實上沈陽守軍,“攻”只是應付蔣介石的一種姿態(tài)。“守”才是真心。“進”只不過為了試探爬行,一遇情況,不待接觸,就會立刻縮回??s回是否能穩(wěn)住陣腳,也很難說。但短時間內能守住沈陽的可能性仍尚存在。所以,蔣介石同意此案。這也是他茍延殘喘保全面子之一法,還不算奇怪。最令人不解的,莫過于錦州已解放還催廖耀湘兵團繼續(xù)向錦州進攻。由于士氣低落,兵無斗志,再進必遭殲滅。故蔣一再催促,使這一兵團既不敢進,也不敢退,遲疑徘徊,從而失去了退回沈陽的時機,最后遭殲滅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蔣介石的這些拙劣表演,只能說明他軍事素養(yǎng)低,指揮才能平庸。
從戰(zhàn)略原則看(不是站在蔣介石立場),由葫蘆島向塔山進攻的部隊,必須有力勇猛而且及時,才能收分進合擊之效。蔣介石平時為人悍狠,這次因怕傷傅作義感情,不調用十三軍、三十五軍,只由遠處抽調煙臺的三十七軍充數,以致向塔山進攻不及時,而且無力,尤其他看不清這一戰(zhàn)是蔣政權存亡關鍵,不知親自在葫蘆島指揮,實為失策。這一事實說明,蔣介石在戰(zhàn)略上抓不住主要矛盾。
遼沈戰(zhàn)役后,林蔚曾對我說:“蔣介石頗失悔讓美帝牽著鼻子出兵東北。”而我則認為,因蔣介石畏懼八路軍壯大,故出兵東北是其本意。加之美帝慫恿幫助,這就更助長了他爭奪東北的狂妄野心,自不量力,吞下這一苦果。眾所周知,東北地域遼闊,又按壤蘇聯,要想接收主權,防止共軍壯大,談何容易。蔣介石僅7個軍,二三十萬人,豈能擔此重任。以后,兵力不足,蔣介石逐次投入不足夠的兵力(最后被消滅時共十四個軍,先后消耗兵力估計近一百萬),企圖挽回頹勢。這樣既拖虛了關內,又無補于關外,只能增加消耗,加速他失敗的到來。
蔣介石不理解,“放棄土地是為了保存兵力,而保存兵力也正是為了保存土地”的道理。他為了爭地而全面進攻,但又懼怕喪失土地而處處把守。“明明已處于確定了的不利情況,還要爭一城一地的得失。”結果,中、小城市守軍被殲,城市解放。許多較大城市形成固守的孤點,兵力分散,握不成一個拳頭,因此長居被動挨打的局面。東北14個軍,44個師分別龜縮在長春、沈陽、錦州三個獨立地區(qū),坐以待斃,其原因蓋出于此。
(六)蔣介石對淮海戰(zhàn)役的指揮
淮海戰(zhàn)役,蔣軍始終企圖把分散隔離的兵力集結起來,形成打擊力量,挽回喪失了的主動。解放軍則力圖將其割裂殲滅,不許其集結匯合。解放軍在碾莊截住并包圍黃伯韜兵團,打亂了蔣軍部署,使蔣軍集中兵力的企圖遭到第一次失敗。而后,蔣軍解碾莊之圍不逞,抽調黃維兵團增援又被圍于雙堆集;徐州蔣軍放棄徐州奔赴雙堆集匯合黃維兵團又被圍于青龍集陳官莊地域;李延年兵團由固鎮(zhèn)解雙堆集之圍亦未能得逞。這樣一來,蔣軍企圖打破共軍的隔離割裂,集中兵力恢復主動的計劃便一一破產了。故淮海戰(zhàn)役又只得以蔣軍的徹底失敗而告終。
淮海戰(zhàn)役初期布局,是由何應欽在其“守江必守淮”的指導思想下策定的。雖不是蔣介石親自決定,但也是經他同意的。中、后期蔣介石又親自指揮。此時,他已被迫懂得放棄土地集結兵力(保存軍力)的重要性,但過去頑固地保守城鎮(zhèn)的思想仍影響初期戰(zhàn)略的布局。至于穩(wěn)扎穩(wěn)打、專守防御思想則始終影響全戰(zhàn)役。黃伯韜11月9日清晨由碾莊出發(fā),進至曹八集遇解放軍,立即縮回碾莊附近防御,就是一例。黃伯韜這一行動和8日第三綏區(qū)的何基灃、張克俠率部起義都是淮海戰(zhàn)役的關鍵。否則,形勢會不一樣。
放棄徐州是蔣介石親自裁決的,這是一個大膽的決策,也出于解放軍意料之外。執(zhí)行部隊也較沈陽部隊堅決。問題出在一個“慢”字上。攜家?guī)Ь?,車輛堵塞,是慢的根源。之所以車輛擁擠阻塞,交通秩序不好,又是由于蔣軍機械化部隊和徒步部隊混合行動的組織欠佳的緣故。當然,這與蔣軍這方面知識缺乏和時間倉促也有關系。至于攜家?guī)Ь煨熊?,則是蔣軍腐敗的表現,這就不能不從軍隊的階級性上去找根源。歷史上的太平天國革命,李秀成攻杭州回解天京之圍,就因無此拖累而機動性大,故能甩掉清軍,遠程奔襲。蔣軍放棄徐州,目的在奔赴雙堆集解圍,當然要秘密快速,使共軍發(fā)覺遲,來不及攔阻或倉促攔阻,阻不住為好。即使犧牲側方和后方戰(zhàn)略掩護部隊也不能停留,否則,不但不能奔解雙堆集之圍,自身反而陷于包圍,反不如在徐州還能茍延殘喘。蔣介石不明此理,得飛機報告說徐州部隊過青龍集仍向西南方向急進。就誤聽人言,認為徐州出來的部隊一意潰逃,乃用飛機投親筆信,說:“一意逃走,將又居被動,望停奔逃,全力作戰(zhàn)。”而此時,時間就是生命,蔣介石不但不令戰(zhàn)略掩護部隊竭盡全力掩護,而主力直奔雙堆集,反而令部隊停止前進。這樣當然陷杜聿明集團于包圍而使淮海戰(zhàn)役整個失敗(當然杜聿明違背蔣介石令與黃維會合的指示,一意逃跑,是失敗的主因)。
(七)平津戰(zhàn)役和渡江戰(zhàn)役中蔣介石的戰(zhàn)略企圖
平津戰(zhàn)役和渡江戰(zhàn)役,蔣介石都未插手直接指揮,但他的戰(zhàn)略企圖仍得到貫徹。
傅作義成立三個美械軍,放棄綏遠、張家口,最后放棄北平,只守津、沽,保持??冢跃S持長期補給的決策,蔣介石回南京,完全同意。但這一戰(zhàn)略決策,并未實施。1948年12月21日解放軍將傅作義各部割裂,截斷于塘沽、天津、北平、新保安、張家口、綏遠等處,頃刻之間,蔣軍平津戰(zhàn)役的失敗,就成了定局。這固然是由于傅作義遲疑不決,但更主要是他判斷解放軍不會來得這樣快。他企圖各個擊破,解新保安的圍,也是這一錯誤判斷的結果。因這不屬于蔣介石軍事思想范疇,不加評論。
渡江戰(zhàn)役,蔣已引退回浙江老家,未直接插手。但何應欽、顧祝同、湯恩伯是按他的意旨行事的。1948年12月底,我離開第三廳時,林蔚曾私下對我說,江防配備的重點,蔣總裁的意思是要配置在揚中以南地區(qū)。原來,他認為南京段江防不可能鞏固,預定退守上海,依既設的堅固陣地進行防御,保持海口,維持持久補給。這個企圖與平津戰(zhàn)役要傅作義退守津沽,保持??谌绯鲆晦H。這是因為蔣介石認為解放軍空海軍不能威脅海港,而他卻可以依賴美帝“??諆?yōu)勢”維持海上交通,進行源源不斷的補給。這樣保持一個灘頭陣地,近可以牽制解放軍,遠可以有利于他由臺灣反攻大陸。這完全是由蔣介石的半殖民地買辦政權的性質和他一心依賴美國所決定的。他悍然發(fā)動內戰(zhàn),是由于依一賴美帝。他見地就爭,到處伸手,全面進攻,不著眼戰(zhàn)略全局,也是出于視美帝無敵于天下而死心塌地依賴他。依賴導致軟弱,不知自強。這也就注定了他必然滅亡的命運。
(八)蔣介石在西南戰(zhàn)役的拙劣指揮
1949年,蔣介石到西南指揮,又是一次拙劣表演。這時候,他在全國政治、經濟、軍事各方面都已一敗涂地,失盡民心。但他還妄想負隅西南,實在是太不度德量力了。因為任何稍明事理的人,處在他的境地,都會讓李宗仁去唱這一折倒霉的掃臺戲。然而,他卻偏要把李宗仁擠走,自我暴露出許多劣跡和不光彩的形象來。
他來到重慶,各界表情冷淡。只有少數青紅幫分子為其捧場。這樣可憐的社會基礎還能負隅自固嗎?但他卻認為這些社會渣滓是一支可依靠的力量,根本不察民心向背,妄圖僥幸萬一,不知己彼,至于此極。
蔣介石在重慶曾于1949年10月間召開了一次軍事會議,但這次會議的敵情判斷(共軍主力由陜入川)、戰(zhàn)略決策(調羅廣文三個軍赴綿陽)都不符客觀情況,因而鑄成大錯,帶來致命的后果。因為當時國民黨在西南的兵力,除胡宗南約20萬人未殘破外,其余如云南的李彌兵團,貴州的何紹周兵團,川湘鄂邊防司令宋希濂所部,四川的羅廣文兵團,四十四軍和我所在的七十二軍都是重建部隊,戰(zhàn)斗力弱。戶漢,劉文輝、鄧錫侯等地方部隊,戰(zhàn)斗力更弱。這些殘兵敗將,已成驚弓之鳥,樹倒猢猻散,更是意料中事。況蔣介石提出的方案又是利用大巴山、武陵山等山地專守防御。川黔兩省東、北正面數千里,到處都可突破,一點突破就會滿盤皆輸。而且此時蔣軍處內線作戰(zhàn)地位,他又全無內線作戰(zhàn)的企圖和安排,只知一線一線地堵。這樣的內線作戰(zhàn),沒有不失敗的。以后,戰(zhàn)役指揮又違背原則,拙劣不堪,瓦解當然非??臁?/p>
11月,解放軍進入貴州,蔣介石才判明解放軍主攻方向。卻又錯誤地慌忙調羅廣文的三個軍進入貴州攔阻。這些新建部隊,數千里往返已疲于奔命,加之倉卒布防,正面寬廣,前面失敗的部隊又崩山一般垮了下來,哪里還站得住腳。所以上去的部隊便不戰(zhàn)而潰了。宋希濂部也由酉陽、秀山方面后撤,企圖退入雷(波)、馬(邊)、屏(山)地區(qū)打游擊。蔣介石的西南前沿防御就崩潰了。
在此情況下,蔣介石又企圖守重慶。羅廣文兵團退下來已大都潰散,不能繼續(xù)守城,宋希濂不接收電報失去掌握。蔣介石乃急忙令車運胡宗南的第一軍赴重慶,并又忙調守備新津機場的七十二軍所轄一〇四師赴江津對岸白沙一帶設防,以防止解放軍渡江。由于蔣介石一意孤行瞎指揮,胡宗南的第一軍尚未完全運到重慶,重慶便被解放了,第一軍也就就此崩潰。同時,運送部隊的返空汽車又堵塞了埤木鎮(zhèn)沱江渡口,從而又妨礙重慶各軍向成都退卻。他把羅廣文兵團和第一軍等部隊拖垮,真是指揮拙劣、無肘空觀念。
重慶解放,蔣介石飛成都,企圖沿沱江、長江,配戰(zhàn)略前哨,掩護主力在成都附近集結,最后背城一戰(zhàn)。但由于七十二軍等江防部隊起義,成都附近也紛紛起義,云南部隊起義,胡宗南部奪路向西昌逃走不逞,至此,蔣介石的軍隊在大陸全部潰滅了。蔣介石眼見賭本輸光,不得不灰溜溜地向中央軍校(此時在成都)二十三期的學生們宣布:“我失敗了,你們走吧!”
解放大西南時,估計蔣軍還有六十萬人以上,蔣介石已使出看家本領——金錢收買。他從臺灣空運了大量的金條銀元到重慶分發(fā)到各部隊。11月27日,國防部第三廳廳長許朗軒還打電話到瀘州,叫我派車去白市驛機場,盡量運飛機來不及運走的銀元。這時候,人們要錢也要命,士氣終歸不振。
蔣介石還在解放大西南時,大量發(fā)動哥老會組織反共武裝,但這也只能起到騷擾人民的作用,而無補于他的失敗。
蔣介石的這些拙劣表演,人民是歡迎的。他軍事才能平庸,國家、人民遭受的災難較小,這是好事。蔣介石外戰(zhàn)外行,內戰(zhàn)也外行。只不過他頑固反共,好打內戰(zhàn)而已。

六、蔣介石建軍練兵是承襲封建衣缽和照搬外國的大雜燴
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舊中國,由于工業(yè)基礎薄弱,兵工毫無基礎,蔣介石只得用從外國買來的落后兵器,從事內戰(zhàn)。所以軍事上從兵工、戰(zhàn)術、軍制、軍事教育等,一概依賴外國,抄襲外國。在廣東時,只有一個石井兵工廠,造步槍。以后,他的勢力擴展到長江流域。其金陵兵工廠、漢陽兵工廠等也只能造步槍和低質量的重機槍(如三十節(jié)式)??箲?zhàn)前,兵工署的鞏縣兵工廠等也只能造“中正式”步槍和捷克式輕機槍,六〇和八二迫擊炮。金陵兵工廠得英國馬克沁重機槍樣板后,能造馬克沁重機槍、一句話,只能造步兵輕重兵器。當時,閻錫山的太原兵工廠能造七五山野炮,張學良的沈陽兵工廠能造七五山野炮,也能造少量十五榴重炮。但是,蔣介石的兵工署署長俞大維卻有他的一套洋奴哲學,說閻、張所造的炮,彈道不穩(wěn)定,精確度差,因而始終不肯自力更生造炮。一定要等弄到外國火炮樣板后才造。所以,在廣東時,蔣介石使用的武器,是靠蘇聯援助的在遠東共和國收繳的日本武器。以后,重兵器一直靠購買,充當外國軍火商的買辦。他推銷過意大利和美國的飛機、英國的坦克。他用購買的德國槍炮建立教導第一、第二、第三師,教導總隊和炮兵第二旅,重炮兵第十團、十四團??箲?zhàn)后,蔣介石全力投靠美國,大量購買、租借美國飛機、坦克、大炮和英美兵艦及其他軍事裝備。
蔣介石軍制初先抄襲日本,以后又抄襲德國、美國??箲?zhàn)前仿日本以師為戰(zhàn)略單位,抗戰(zhàn)中改以軍為戰(zhàn)略單位。他設立參謀本部、訓練總監(jiān)部和軍政部的制度是抄襲日本的。成立國防部則抄襲于美國。
他成立銓敘廳,照抄日本人事制度,但由于他用人唯親,只搬來了一些人事法規(guī)。委任軍、師長他都要接見,并通過看儀表(夾雜點麻衣相術),看資歷(黃埔期別),看學歷(黃埔加陸大最吃香,以后還看是否留過學),看關系(是否復興社、浙江人等等)來決定。
兵役制度照抄日本,實行征兵制,設師管區(qū)、團管區(qū)。兵役機構龐大到一百余萬人,擾民而無實際效果。
軍事教育是學日本、學德國、學美國的。照搬日本的《戰(zhàn)斗綱要》、《步兵操典》和其他兵種操典,《射擊教范》、《野外勤務令》,德國的《軍隊指揮與戰(zhàn)斗》、《軍隊指揮》及美國的一些軍事教程。請過日本、德國、法國、蘇聯、美國的軍事顧問。戰(zhàn)術思想、戰(zhàn)斗法則都莫衷一是。
總之,蔣介石建設軍隊,帶兵、練兵、用兵那一套,是既承襲了中國封建軍事思想,又照抄外國的軍事制度、軍事條令而混合起來的大雜燴。就是他照抄外國也是生搬硬套,不變更形式和內容。因此,他的軍事思想水平實際上還在這個水平之下。
(本文摘自《郭汝瑰回憶錄》附錄四——我對蔣介石軍事思想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