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章(1878—1966)，四川榮縣人，著名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教育家、歷史學家和語言文字學家，被譽為“延安五老”之一。他一生堅持革命，堅持辦教育，堅持做好事。他舍家為國，與妻子游丙蓮分離44年仍忠貞不渝，并以身作則，引導晚輩走上革命道路，教育他們踏實做事、爭當模范。
從一個民主革命者變成了一個共產(chǎn)主義者
1940年1月15日，毛澤東為吳玉章60歲壽辰致祝詞(《新中華報》1940年1月24日刊登)。中央檔案館藏
吳玉章一生歷經(jīng)舊民主主義革命、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三個歷史時期，始終站在革命運動的最前列，被稱為“一部活的中國革命史的縮影”。1940年1月15日，毛澤東出席中共中央為吳玉章60歲壽辰舉行的祝賀大會，致祝詞說：“一個人做點好事并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不做壞事，一貫的有益于廣大群眾，一貫的有益于青年，一貫的有益于革命，艱苦奮斗幾十年如一日，這才是最難最難的呵!”“我們的吳玉章老同志就是這樣一個幾十年如一日的人!”并號召全黨學習他“對于革命的堅持性”。
青年時期，吳玉章受康有為、梁啟超等影響，成為戊戌變法的積極擁護者。隨著變法的失敗，逐漸領悟到，在中國改良是行不通的，必須尋找新的出路。1903年，赴日留學，在日本接觸到孫中山的“三民主義”，深以為然，隨即加入同盟會。辛亥革命的勝利果實被竊取后，他再次陷入迷茫。為探尋革命真理，又遠赴法國，進入巴黎法科大學學習政治經(jīng)濟學，同時密切關注國內(nèi)外的革命形勢。俄國的十月革命和中國的五四運動，給其思想帶來重大轉(zhuǎn)變。在《回憶“五四”前后我的思想轉(zhuǎn)變》一文中，他這樣總結(jié)道：“我的前半生一直在一條崎嶇不平的道路上摸索行進。從我少年時代聽到中日甲午戰(zhàn)爭失敗起，就為國家的憂患而痛苦、而焦慮、而奔走;我們在豺狼遍地的荒野中想尋找一條出路。許多我所敬仰的、熟悉的同志為此而獻出了生命，但是直到‘五四’運動以前，還沒有找到一條光明出路。感謝十月革命，它的萬丈光芒照亮了殖民地人民的前途，我們找到了‘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這個理論武器一經(jīng)與中國工人運動結(jié)合，立即發(fā)揮出無堅不摧的偉大力量。在這個新的歷史條件下，我才能夠通過自己的具體歷程完成個人思想上的革命轉(zhuǎn)變，參加了共產(chǎn)黨，從一個民主革命者變成了一個共產(chǎn)主義者。”由于消息傳遞不暢，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時他并不知情。1925年1月，赴北京參加國民會議時，見到了中共北方機關領導人之一的趙世炎，才得知中國共產(chǎn)黨已經(jīng)成立。在深入了解黨的組織原則、政治綱領后，他當即表達了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的意愿。經(jīng)黨組織考察，吳玉章成為一名共產(chǎn)黨員。
參加革命究竟是為了什么?吳玉章給出了很好的答案。早在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籌備工作時，他作為四川代表來到南京。當時，有些投機革命的人對他說：“你來晚了，官都分完了。”他聽后十分鄙視，說：“我們革命，不是為了當官，而是為了推翻清朝統(tǒng)治，使國家富強起來。”自從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走上新的革命道路，他的共產(chǎn)主義信仰從未改變。在第二次國共合作期間，蔣介石以他是“老同盟會、國民黨的老前輩”為由，勸誘其回到國民黨。對此，他立場鮮明地表示：“我加入共產(chǎn)黨是相信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科學真理，深知只有共產(chǎn)主義才是社會發(fā)展的唯一正確道路，對于這一點，我是不動搖的，決不會二三其德，毫無氣節(jié)的。”
吳玉章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追求真理的一生，也是志業(yè)為教育的一生。他始終把教育當作革命事業(yè)的一部分，為我們黨培養(yǎng)了一批又一批人才。他早年撰寫《勸游學書》，動員國內(nèi)更多的人去日本學習強國之技，組織、參加了留法預備學校的工作，幫助2000多名學生留學法國，在歐洲大陸尋找救國真理和希望，周恩來、鄧小平等人都在其中。在抗日烽火中，為了挽救民族危亡，黨中央決定成立陜北公學，專門培養(yǎng)抗戰(zhàn)人才。其間，他積極奔走，為如何辦好公學提出了許多寶貴意見與建議。在延安，他不僅親力親為辦教育，還承擔起推行文字改革的重任，擔任過延安憲政促進會會長、魯迅藝術學院院長、延安大學校長、新文字干部學校校長等職，并為《新文字報》撰寫發(fā)刊詞，領導開展新文字運動。
黨的七大代表在聽報告(前排左起：蕭勁光、吳玉章、徐特立)。選自《中國共產(chǎn)黨90年》
1948年，中共中央決定將華北聯(lián)合大學和北方大學合并，成立華北大學，周恩來寫信邀請吳玉章出任校長。此時，已古稀之年的他沒有任何猶豫，欣然接受。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為培養(yǎng)財政、外交等方面的專門人才，中共中央又決定以華北大學為基礎合并組建中國人民大學，這是中國共產(chǎn)黨創(chuàng)辦的第一所新型正規(guī)大學，他再次被任命為校長。自1950年至1966年，在擔任“人大”首任校長期間，為新中國的高等教育事業(yè)作出了巨大貢獻。
一息尚存須努力留作青年好范疇
吳玉章不僅對革命事業(yè)無限忠誠，對妻子游丙蓮和家庭也忠貞不渝，一直視家庭為在外從事革命工作的精神動力和堅強后盾。
游丙蓮是一位農(nóng)家女子，文化程度不高，但二人婚后互敬互愛，育有一女一子。在婚后的第六年，為謀求強國之策，吳玉章便“舍小家為大家”，東渡日本留學，此后開始了與妻子長達44年的分離。1943年5月31日，在應黨組織要求撰寫的《吳玉章略傳》中介紹道，23歲離家謀求救國出路，全賴妻子勤儉治家，養(yǎng)育子女，使他無家室之累，能三四十年在外安心革命。1946年11月17日，正在重慶忙于革命工作的他得知妻子去世的消息后悲痛欲絕，寫下感人至深的悼文《哭吾妻游丙蓮》：“我們結(jié)婚五十年，我離開你就有四十四年，我為了要打倒帝國主義的壓迫、專制政治的壓迫、社會生活的壓迫，在1903年正月，離開家庭到日本，……專賴你苦撐苦掙。”“我何敢以兒女私情，松懈我救國救民的神圣責任。我只有以不屈不撓、再接再厲之精神，團結(jié)我千百萬優(yōu)秀的革命兒女，……建成一個獨立、自由、民主、統(tǒng)一和繁榮的新中國。丙蓮!安息吧!最后的勝利，一定屬于廣大的人民。”
1946年11月17日，吳玉章為妻子撰寫的悼詞《哭吾妻游丙蓮》
吳玉章日常待人溫和寬厚，但對自己則是嚴之又嚴。在延安，侄孫吳本清見到他每日十分忙碌，便擔心其身體狀況。他卻說：“你入了黨就應該懂得，我們共產(chǎn)黨員的一生一世，一定要做到生得有意義，死得有價值，一定要把有生之年絲毫不留的獻給黨的事業(yè)，獻給人民。”1940年冬，他因勞累過度病倒，甚至出現(xiàn)過病重休克，即便這樣還是心系革命工作。吳本清怕影響他休養(yǎng)，便謝絕一些同志前來探望。他知道后批評道：“我雖然病了，但有兩件事是可以辦、也每天必須辦的。一是看報，一是接近群眾。不看報不接近群眾，豈不成了瞎子和聾子了嗎?”1963年，吳本清來京探望他時，請其在日記本上寫幾句話留念。當時，寫下“創(chuàng)業(yè)難，守業(yè)更難，須知物力維艱，事事莫存虛體面”“居家易，治家不易，欲自我身作則，行行當立好規(guī)模”，以此教育勉勵吳本清，無論是過去干革命，還是現(xiàn)在搞建設，都要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共產(chǎn)黨員一定要以身作則，在各行各業(yè)起模范帶頭作用。
吳玉章還經(jīng)常教育及嚴格要求晚輩們不能搞特殊。新中國成立后，外孫蘭其邦來到北京，他說，“我們有兩重關系：一是同志關系，一是長輩與后輩關系。封建社會講夫榮妻貴，封妻蔭子，共產(chǎn)黨是不講這一套的。我們都在為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奮斗。你們工作得好是你們的功勞，我工作得好是我的努力?？梢曰ハ喙膭?，但不能有所依附。不單是你，我的任何親屬都不能用我的名義在外面去辦什么事”。甚至，他還動員女兒回榮縣老家去參加生產(chǎn)。就連晚輩們帶著水果去探望他，都會被要求補開票據(jù)。
對于晚輩們的學習，吳玉章更是悉心教導。蘭其邦入校選擇專業(yè)時，本想進政治經(jīng)濟系，他卻建議結(jié)合我國第一個五年計劃的形勢，學一項為人民服務的具體本事——機械制造。1960年2月1日，他給吳本立等孫輩寫了一封長達3000余字的春節(jié)家書。在信中，稱贊孩子們的表現(xiàn)，更提出為人、處世、治學的嚴格要求，勉勵孫輩入黨后“要作一個好共產(chǎn)黨員，又紅又專的工人階級知識分子”，要趁“青年蓬勃發(fā)展的時期”“加十倍百倍地努力學習”。
吳玉章歷經(jīng)各種風浪，仍堅持一輩子做好事，這源于他深厚的愛國愛民之情?？箲?zhàn)時期，他對一手籌辦起來的新文字訓練班嘔心瀝血，曾把中央送給他的祝壽紀念品拿到銀行換了3000多元邊幣，用來補助延安群眾掃盲工作。1946年夏，他在重慶收到一封從河南寄來的信，開頭寫道：“玉章吾兒……”，很顯然是寄錯了。信的內(nèi)容很凄苦，大意為兒子“吳玉章”被抓壯丁后，杳無音信，家中失去了主要勞動力，加之日軍“掃蕩”，家人難以生活，后聽說“玉章”在外做了大官，所以才托人寫信，希望盡快寄些錢回家解決生計。吳玉章看完這封信后，并未置之不理，而是鄭重地回信，寄去錢款。據(jù)蘭其邦回憶：“信上說，你們通過重慶《新華日報》轉(zhuǎn)來的信已收到了，你們兩位老人看了不要生氣，因為你們找到了我，我這個吳玉章已經(jīng)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實在不是你們的兒子。請你們不要悲傷，不要著急……我雖然不是你們的兒子，但我是個共產(chǎn)黨員，是人民的兒子。你們?yōu)榭谷談倮鞒隽素暙I，我應該感謝你們。我在重慶不是在當官，只是代表人民的利益在工作?，F(xiàn)在人民要求和平，不愿再打內(nèi)戰(zhàn)，我就是在為爭取和平作奮斗。我相信只要避免內(nèi)戰(zhàn)，實現(xiàn)和平建國，你們的兒子是可能找到的，老百姓的生活是會漸漸好起來的。”
1959年11月與1960年5月，吳玉章先后寫下兩首《自勵詩》：“人生在世，事業(yè)為重。一息尚存，絕不松勁。東風得勢，時代更新。趁此時機，奮勇前進。”“春蠶到死絲方盡，人至期頤亦不休。一息尚存須努力，留作青年好范疇。”這兩首詩不僅展現(xiàn)了他始終自我嚴格要求的品格，還是其“一貫的有益于廣大群眾，一貫的有益于青年，一貫的有益于革命”的真實寫照。
(來源：“國家檔案局”微信公眾號。原標題為“吳玉章：‘一輩子做好事’的革命老戰(zhàn)士”。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聯(lián)系編輯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