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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是日本人 死為中國魂:從日本帝國軍人到八路軍俘虜

作者:   來源:紅色文化網(wǎng)  

編者按:小林清,1918年出生于日本大阪的一個小商人家庭。1938年,他被強征入伍,隨日軍在中國山東青島登陸。1940年,小林清在一次戰(zhàn)斗中被八路軍俘虜。起初,他對八路軍充滿抵觸情緒,但在八路軍的感化下,他逐漸認識到日本軍國主義戰(zhàn)爭的非正義性,并于1941年加入八路軍。

1942年,小林清參與組建“在華日人反戰(zhàn)同盟膠東支部”,并擔任副支部長。他利用對日軍的了解,開展對敵宣傳工作,成功瓦解日軍的戰(zhàn)斗意志。他還擔任軍事教官,教授八路軍戰(zhàn)士使用繳獲的日軍武器。

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小林清繼續(xù)留在中國,參加了解放戰(zhàn)爭。新中國成立后,他在內蒙古工作了20多年,后被調入天津社科院,成為教授級研究員和市政協(xié)委員。

1981年,小林清與日本的大哥取得聯(lián)系,但面對大哥希望他回國的請求,他選擇留在中國,并于1983年加入中國國籍。他一生致力于中日友好事業(yè),為兩國人民的友誼做出了重要貢獻。

小林清同志的長子小林陽吉,長期致力于傳承和弘揚其父親小林清的抗戰(zhàn)精神,積極促進中日友好交流。小林陽吉曾多次參與中日友好活動,并以“日本老戰(zhàn)士代表團”秘書長的身份,參加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紀念活動。近年來,他通過撰寫文章和參加活動,記錄和傳播包括其父親在內的日本八路的抗戰(zhàn)經歷,呼吁中日兩國人民世代友好。

抗日戰(zhàn)爭勝利不僅是中華民族的偉大勝利,更是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勝利80周年之際,小林陽吉將傳記《生為日本人,死是中國魂》授權給紅色文化網(wǎng)連載發(fā)布,銘記歷史,緬懷先烈!

第一章、帝國軍人

父親的故鄉(xiāng)在日本大阪府郊區(qū)。一百多年前,那里還是農村,是一個比較荒涼的村莊,只有三百多戶人家。

他們家沒有土地,小林清的爺爺在村里經營著一個小雜貨店。父親排行老大,幫助爺爺經營生意。父親是性格直爽,脾氣暴躁,愛喝酒的漢子。他在明治天皇時期服過兵役,當過東京皇宮警衛(wèi)團的士兵。他曾為此一生引以自豪。

母親嫁給父親后就改姓小林。母親是典型的日本婦女,善良、勤勞、溫順。在日本,由于當時社會的束縛,婦女所受的痛苦更為深重。她們不僅要和男人一樣承受生活的重擔,而且在社會和家庭中還要受“三從四德”、“男尊女卑”等封建道德的束縛和折磨。母親每天除操勞家務之外,還要撫養(yǎng)和教育孩子。

小村和日本其它的農村一樣,人們長期受封建天皇制度的束縛,過著貧窮的生活。除了幾戶地主以外,剩下都是世世代代把血汗灑在土地上的貧苦農民。這里的氣候溫暖,屬亞熱帶氣候,主要種水稻為主,在風和雨順的年成里,生活還算過得去。農民們雖然每年收獲白花花的大米,但從來也舍不得凈吃光是大米的飯,總要把稗子摻在大米里吃。遇到災年就倒霉了,人們紛紛離鄉(xiāng)跑到外面去做短工糊口。

二十世紀初,日本社會正處在資本主義經濟發(fā)展的階段,農村自然經濟遭到了嚴重破壞,許多農民被迫賣掉土地,背井離鄉(xiāng)流向城市。小林家經營的小雜貨店也因此日漸蕭條。

父親和爺爺商量,賣掉了小雜貨店,湊了一點錢,帶著母親和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到大阪市區(qū)尋找生路,把小林清留在爺爺、奶奶身邊。父親到大阪后,在親朋好友的幫助下,在大阪的南區(qū)千日前通大街租賃了兩間房,開了一家小飯館。這里是市中心,經營各式各樣商品的大大小小商店,毗連林立,十分繁華。每到夜晚,霓虹燈閃耀輝煌,被稱為大阪的“銀座”。父親盼望著飯館生意興隆,一步一步地興旺發(fā)達,特意給飯館起了個象征吉祥如意的名字,叫“一二三料理屋”。

小林家的飯館,由于哥哥姐姐都能干活,生意還算可以。后來,因為大哥竹造外出做工,店里人手少,父母親就把小林清從鄉(xiāng)下接到城里來住。這時,小林清已上小學三年級,一面讀書,一面幫家里做事。那時,城里的學生上學,都背著書包,可是小林清只能用父親小時用過的毛巾、包袱皮來包課本作業(yè)和用具。下學后和同學們一塊玩耍的時候,就在包袱皮的結子上拴一條繩子,把它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為此同學們看不起小林清,常欺負他,說他是鄉(xiāng)下來的“土包子”。小林清也不示弱,經常和他們打架。他回家后又要干活,沒有復習功課的時間,天長日久,學習成績逐漸下降。

家中忙的時候,小林清干脆就不去學校了,但是有兩門課是不能不去上的,一門是修身課,另一門是軍訓課。修身課講的是做人的道德準則,在哪一種場合、行哪一種禮節(jié),還學習中國的孔孟之道,以及如何做一名天皇的赤子等。軍訓課的教官是兩名陸軍軍官,主要是進行軍事訓練和身體訓練,同時也向學生們灌輸軍國主義的黷武思想。

修身課和軍訓課是十分嚴格的,只要有一次不上,學校就會找家長,家長要到學校里去賠不是,并且要保證下次不再犯。這兩門課,小林清從來沒有缺過課。

教育敕詔是一套倫理原則,旨在規(guī)范人民與國家間的一切關系,培養(yǎng)人民自覺敬重天皇的統(tǒng)治權威。敕詔中說:“咨爾臣民,我皇室之祖先建立帝國于廣大而永固根基之上,并使道德深入人心。我臣民以忠孝為依歸,世世相承,發(fā)揚光大,此即為我國教育之所本。……增進大眾福祉,促進公共利益……于危機之際,勇敢為國獻身,以保障維護我皇室基業(yè)之繁榮地久天長。”此后,天皇敕詔的道德教育,成為小學課程的必要部分,每個學校均將教育敕詔與天皇像懸掛在一起,并于每日早課時大聲朗讀。

一九三七年(昭和十二年)七月七日,日本軍隊和中國軍隊在中國北平西南的蘆溝橋,發(fā)生了軍事沖突,開始了全面的“支那戰(zhàn)爭”。日本對蘆溝橋事變的記載是:一九三七年年七月七日晚,一個小隊的日軍在北京蘆溝橋附近進行演習。突然響起了一陣槍聲,日軍小隊長立即進行點名,發(fā)現(xiàn)少了一名士兵。日軍小隊長聯(lián)想到剛才的槍聲,以為該士兵已在剛才的槍聲中被打死,于是小隊長下令向中國軍隊進行還擊,形成了軍事沖突。但詭異的是,20分鐘之后那個失蹤的士兵又回來了,說當時是因為鬧肚子去解手而沒有趕上點名,而這一消息未向上級報告。于是,二十分鐘的開小差,直接觸發(fā)了戰(zhàn)爭。現(xiàn)在看來,即使沒有這二十分鐘,日中雙方也會有別的借口發(fā)生沖突。當時南京的中國政府第一次表現(xiàn)出它已做好與日本作戰(zhàn)的準備。

對于一個早就被肢解的中國來說,在承受了多年的屈辱和痛苦之后,整個民族積壓的憤怒,到了一點即可熊熊燃燒的程度。因此,任何時間任何地方,在現(xiàn)實大背景下都隨時可能爆發(fā)小磨擦、小沖突,而突發(fā)的小磨擦、小沖突也必然引發(fā)全面的對抗。舞臺背景早就由日本方面搭建起來。在這一舞臺上,中國歷史性的時刻到來了。(《時代》,1937年7月19日)

不過,當盧溝橋的槍聲剛剛響起時,全世界還沒有意識到這一次發(fā)生的中日沖突,就會是中國全面抗日戰(zhàn)爭的開始。這也難怪,在過去幾年里,中國北方的局部抗戰(zhàn)從來沒有停止過,綏遠抗戰(zhàn)、長城抗戰(zhàn)都曾以激烈的戰(zhàn)斗令世人關注,但都沒有發(fā)展為全面抗戰(zhàn)。因此,美國《時代》首次報道盧溝橋沖突時,將之放在“遠東”部分,而不是像以往那樣單獨列為“中日”部分。同時,“遠東”部分突出的也不是中、日戰(zhàn)爭,而是在西伯利亞發(fā)生的另一場蘇、日軍事沖突。

蘆溝橋事變發(fā)生后,日本國內的輿論界對蔣介石一片惡罵,指責蔣介石有意挑起事端,應該對蔣以及他領導下的南京政府進行軍事懲罰。

“七月七日晚上,我皇軍在蘆溝橋附近進行夜間演習之際,該地中國駐軍突然向我方開炮。當時,我當局曾用盡一切辦法,想把問題就地解決,不使之擴大。然而南京政府卻一味自負于自己的軍備,不接受我方的誠意,始終對我方采取挑戰(zhàn)行為。迫不得已,我皇軍為了保護在華僑民和東方的和平,最后不得不采取自衛(wèi)手段……”

但在日本軍部內卻分成“事變擴大派”和“事變不擴大派”,兩派進行了激烈的爭論。不擴大派的代表人物就是九一八事變的主謀石原莞爾少將作戰(zhàn)部長,他根據(jù)“勝利的極限點”的理論,堅決反對日本“得隴望蜀”,再繼續(xù)向華北進出。石原認為一旦和中國發(fā)生全面戰(zhàn)爭,日本將陷入無法自拔的戰(zhàn)爭泥潭,絕無取勝的希望。而軍部中的大部份卻是事變擴大派,他們無視中國團結一致抗日力量的形成,還以為中國軍隊會象以往一樣一打就跑。他們提出“對支那一擊”論,以為只要給中國一個強大的打擊中國政府就會屈服。

陸軍大臣杉山元曾經放下豪言壯語:“3個月以內解決中國事變”,參謀本部也妄稱“只要在塘沽附近登陸的話,中國一側就會舉手投降”。

日本軍部一次次挑起的事端,多是狂熱的軍國主義軍官膽大妄為之舉,事后經官方確認照準,推波助瀾之下,竟成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波及數(shù)億人的全面戰(zhàn)爭。

當時,父親因為受過長期的武士道精神教育,再加上這樣的宣傳影響,對中國的確抱著敵意和仇恨。父親覺得蔣介石這家伙實在是個傻瓜,日本這樣處處為中國著想,為什么還要向日本挑戰(zhàn)呢?如果沒有日本,中國恐怕早已成為英美俄的殖民地了吧!不過,日本可憐中國是有限度的,如果反抗的話,就非徹底地把蔣介石搞掉不可??傊?,父親對中日戰(zhàn)爭的看法,是和日本輿論界一樣的,認為日本方面進行的戰(zhàn)爭是自衛(wèi)行動,是為了東方的和平,膺懲中國的神圣戰(zhàn)爭。

戰(zhàn)局在不斷地擴大,日本無敵的皇軍節(jié)節(jié)勝利。人們每天都聽政府和軍部發(fā)布的連戰(zhàn)連勝的捷報,高興得不禁跳躍起來。大批青年應征,開赴戰(zhàn)場。看著一批批掛著紅布條出征士兵的雄姿,父親也夢想成為一名天皇的士兵,到戰(zhàn)場上去作戰(zhàn),并期望平安地立功回國。

8月13日,中國軍隊向上海的日本海軍陸戰(zhàn)隊發(fā)起進攻,日軍倉促應戰(zhàn),并緊急從國內派兵增援,揭開了第二次上海事變的序幕。由于蔣介石一改以往忍辱負重的態(tài)度,竟主動在上海開辟新戰(zhàn)場。當時日本在上海只有幾千人的海軍陸戰(zhàn)隊,沒有什么準備。日本軍部的“事變擴大派”當初只是設想把蘆溝橋事變擴大到華北地區(qū),并沒有在中國全土展開全面戰(zhàn)爭的計劃??墒鞘Y介石的上海攻勢,使日本軍部對戰(zhàn)爭的指導發(fā)生了混亂。

日本軍部剛開始還不想擴大上海戰(zhàn)線,8月15日只派出了最低限的2個師團(3萬余人)的增援部隊,但蔣介石將其精銳部隊70萬投入上海,使用人海戰(zhàn)術給日軍造成極大的傷亡,迫使日本不斷增兵。由于現(xiàn)役部隊的人數(shù)不夠,日軍不得不緊急臨時召集預備役部隊參戰(zhàn),最后日本投入上海的兵力達30余萬人。

蘆溝橋事變后,日本軍部并不想把戰(zhàn)火擴大到整個中國,只設想打一場短期的、局限于華北地區(qū)的速決戰(zhàn),在短期內一舉摧毀中國軍隊的主力,迫使中國人屈服。戰(zhàn)后的1946年,美國戰(zhàn)略調查團對日本的侵華戰(zhàn)略進行了調查,該調查團的調查報告中說“對于日本的侵華戰(zhàn)略,本調查團對多數(shù)日本將校進行了訊問,這些日本將校均表示當時既沒有侵占中國全土的必要,也沒有侵占中國全土的欲望……沒有料想到1937年的華北事變,會引發(fā)與中國的全面戰(zhàn)爭。”

這個報告比較客觀地說明了當初日本沒有發(fā)動全面侵華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動機。當時日本人以為蔣介石在蘆溝橋事變后,會派主力軍隊前往華北保衛(wèi)北平、天津等大城市,和日軍進行軍事決戰(zhàn)。但蔣介石并沒有直接派兵去保衛(wèi)華北,而是轉而進攻日本在上海的租界,將日本拖入了全面戰(zhàn)爭的泥潭。因此一些日本人聲稱日本原本不想和中國進行全面戰(zhàn)爭,中日間的全面戰(zhàn)爭是中國人挑發(fā)的。然而中國取勝的唯一出路就是與和日本進行長期持久的,不以爭奪領土為目的的消耗戰(zhàn),將對手消耗拖垮。如果當時蔣介石在華北跟日軍進行一場爭奪領土的決戰(zhàn),中國不僅必敗無疑,還要使華北變成滿洲國第二。

戰(zhàn)局的不斷擴大,戰(zhàn)線越來越長,政府頒布了“國民總動員法令”,加緊了國內的征兵工作。一九三七年(昭和十二年)冬初,小林家突然接到了印在紅紙上的“征召令”,父親被征入伍了。當時,他正在大阪實業(yè)學校釀造專業(yè)讀二年級。

那天,小林清一回到家,妹妹就向他鞠躬,道賀說:“祝賀你,征召令送來了,你成為帝國的軍人了!”

當時,受軍國主義思想的熏染,人們把參軍視為榮耀,因此,全家人都為小林清入伍而感到高興和光榮。小林清成了為天皇出征的戰(zhàn)士,小林家也就成了忠于天皇的愛國家庭。

入伍的前一天,家里賀客盈門。家里買了很多的酒招待親朋,鄰居和親友們送了很多的餞別禮品和旗幟。送來的旗子都掛在門口,家里正廳上掛著一面很大的太陽旗,上面密密麻麻地簽滿了親友們的姓名。

父親高興得眼睛閃著光,他一面招待著跪坐在“榻榻米”上的親友們,一面對小林清說:“你在軍隊里要好好地服務,效忠天皇,不要給我們家里的人丟臉。”

小林清很驕傲地回答說:“爸爸,我知道從軍是為國爭榮,為家爭光,我真高興得不得了。我一定在戰(zhàn)場上榮立戰(zhàn)功回來見你。”

媽媽把她親手做的、上面寫著“武運長久”的紅布佩帶系在他身上。

新兵報到的那天,小林清肩上斜披著“武運長久”的紅佩帶,頭上裹著印有太陽旗的毛巾,在手里拿著一面自制的小太陽旗的父親、母親、弟妹們及十幾個親友簇擁之下離開了家。

小林清所在的同一個町會中,有二十多個青年和小林清一同應征入伍。有些貧苦人家的孩子,雖然還不到年齡,可是也都入伍參軍了。這是因為一則是光榮的事情,二則可以減輕家里的負擔。當時的日本無論任何家庭,都熱衷于送子參軍,如果不這樣的話,就會被認為你喪失了國民的資格。正是這股潮流,鼓舞著年輕人去當兵。

他們穿過擠在街道兩側圍觀的人群,在鼓聲伴送下到了兵營。兵營在大阪市的西北方,占地面積很大。當小林清們到達時,寬大的院里早已擠滿了新兵和送行的家屬們。

報到之后,每人領到一身新軍裝。他們興致勃勃地穿上軍裝,站在大鏡子前一看,衣服很合體,心里不覺驚喜;“唉呀,真精神!真成了威武的帝國軍人了!”

寬闊的操場中央,有一座高高的閱兵臺。臺上飄揚著日本國旗和軍旗。聯(lián)隊長站在臺上給新兵訓話。訓完話,他從臺上走下來,“嚓”的一聲,拔出指揮刀,喊道:“立正!”他的聲音很大,也拖得很長。他那把高舉著的指揮刀,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新兵們也自然而然地挺起胸膛,站得十分整齊。嶄新的軍裝、紅色的步兵領章,顯示出武士的精神和軍人的風度。

操場雖然很寬廣,卻寂靜得連根針掉下地都能聽得清。送行的親人們,都睜大眼睛看著他們,好象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兒子這樣威武,這樣精神似的。有的人的臉上還掛著淚痕。小林清發(fā)現(xiàn)了在人叢中的父親,他咧開嘴笑著,好象是說;“瞧!我的兒子多光榮,我們臉上多光彩啊!”

整齊而威武的新兵隊列在聯(lián)隊長的指揮下,圍著操場走了三四圈。大家都盡量地走好,要走出皇軍的威風來。這也是為了讓家里親人們看了高興。

入伍的第二天,又重新檢查了身體。這一次檢查是非常嚴格的,眼睛、耳朵、鼻子、牙齒都進行檢查,手腳有毛病都不行。小林清被檢查出盲腸有問題,經軍醫(yī)鑒定,認為他的病不適于行軍作戰(zhàn),就叫小林清回去治療。

小林清回到家里,家里的人見了他都很驚奇。“你怎么又回來了?”父親問。

“檢查身體的時候,查出了我可能有慢性盲腸的毛病,不適合行軍作戰(zhàn),叫我回家來了。”

父親聽他這么一說,驟然變了臉色:“這叫什么事?又不是三歲孩子,盲腸嘛!又不是大病,為什么不早早把它治好?”

“沒有時間啊!我每天上學,下了學還要幫家里干活,忙得喘氣的時間都沒有,再說也沒有錢去治療。”小林清回答說。

父親生氣地說:“收了人家那么多餞別禮品,熱熱鬧鬧地給你餞行,你倒真好意思厚著臉皮回來了,我呀,沒臉見人了,真丟人!”

父親簡直不讓他進屋了。母親左右為難,在一旁說;“你快進屋吧!老站在外面,給人家看見更不好了。”

小林清縮頭縮腦地走進里屋,悄悄地垂著頭坐在那里。那天晚上,父親不高興,又多喝了酒,不睡覺,一個人坐在外面,沒完沒了地說;

“沒出息的家伙!不中用的廢物!”

小林清在里面聽著這些話,心里又是難過,又是氣憤:他哪里知道軍隊體檢是這么嚴格,要知道這樣嚴格,他早就去治療了。不過,現(xiàn)在要去治療也還來得及。想到這里,他猛然站起來。

“怎么啦?”母親問。

“我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治療。”他一面說,一面往外走。

母親也跟著站起來說:“你等會兒,我給你做點吃的。”

小林清只說了一句:“不用了,我什么都不想吃。”他邊說邊往外走。當母親跟在小林清后面追出了門時,小林清已經消失在黑暗中了……

小林清在醫(yī)院里做了手術,痊愈后,就直接到軍隊報到。他被編入大阪師團第三七聯(lián)隊第一中隊第三小隊,并領到一支三八式步槍。

正式的軍事訓練是非常嚴格的,長官和老兵對他們的態(tài)度也和剛入伍時不一樣,變得十分嚴厲了,連對他們說話都變成命令形。

新軍裝不許穿,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床上。每人又發(fā)一套舊軍服,這都是以前老兵們受訓時穿過的,不光是褪了顏色,而且還有很多窟窿。

軍隊的生活一天比一天緊張起來了,白天是軍事訓練,晚間是帝國軍人精神教育課。

由聯(lián)隊長或政治教官進行武士道精神的教育。聯(lián)隊長聲嘶力竭地教育他們,必須學習武士“忠君”、“愛國”的精神。他說:“我們大和民族,需要全民族的紀律和軍隊的名譽。武士時代的那些規(guī)矩,應該重新發(fā)揚,重新發(fā)揚全民族的紀律。而紀律是建立在對天皇的忠心上面……作為一名日本的軍人必須效忠于天皇、效忠于大日本帝國。在戰(zhàn)場上要拼死作戰(zhàn),若是負傷或無法逃脫的時候,你們必須盡可能地多殺死敵人,然后剖腹自殺,保持大和男兒的氣節(jié),為國捐軀……”

他還要求新兵們嚴格恪守士兵之天職,要嚴格守法奉公,遵守紀律,絕對服從指揮,以養(yǎng)成真正軍人之作風。

政治教官也向他們灌輸軍國主義思想,大和民族對一切其他民族的蔑視。他說現(xiàn)在為了解放東亞民眾,建立大東亞新秩序,日本皇軍擔負著進行“神圣戰(zhàn)爭”的使命。而且日本皇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有天照大神(日本神話傳說中的創(chuàng)世神)的保佑,任何敵人都不是皇軍的對手。如一八九四年的日清戰(zhàn)爭;一九〇四年的日俄戰(zhàn)爭;一九一四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一九三一年的“九一八”向中國東北進攻等,都是以皇軍獲得全部輝煌勝利而宣告結束。目前在中國戰(zhàn)場上,只要攻陷太原和占領南京,就可以結束這場在中國的戰(zhàn)爭了。

按照日本軍隊中的慣例,老兵對新兵有統(tǒng)治教管權,老兵是軍官的得力助手。新兵入伍都交給老兵教管。新兵向老兵學習軍事技術和基本知識,學習怎樣利用地形,怎樣作戰(zhàn),怎樣行軍等。

新兵要給軍官、老兵執(zhí)行勤務,伺候軍官和老兵們。小林清最討厭的就是伺候他們。一天的軍事生活已累得暈頭轉向,但還要給他們端飯、洗衣服、擦武器、擦皮鞋等,還必須集中精力抓緊干,不然就要挨他們的打罵,給你苦頭吃。

早晨六點鐘起床,只有十五分鐘的穿衣、洗漱時間,然后跑到操場上集合。操場離他們小隊的營房有三四里遠。整個軍營駐著一個聯(lián)隊的部隊,有騎兵、炮兵、步兵和工兵等諸兵種。

集合時誰要遲到就要挨打,誰的軍容不整齊也要挨打。要是小隊長看到誰的綁腿裹得不結實,就叫你全副武裝在操場上跑,一直跑到綁腿散了,等裹好后回來再挨打。

吃飯也是十五分鐘,他們新兵輪流用大桶去領飯。吃飯時,要伺候士官們和老兵先吃,然后新兵才站在一邊抓緊時間狼吞虎咽。雖然是大米飯,還有肉菜和大醬湯,他們卻吃不出飯菜的香甜。吃不飽飯也是經常的事,因為吃飯時間一過,就得放下碗離開食堂。

上下午是軍事訓練時間,訓練形式有中隊教練,小隊教練,單兵教練。訓練內容有兵器、射擊、刺殺、搏斗,投彈等個人項目。也有軍事演習,包括戰(zhàn)術演習等集體項目。

日本軍隊的訓練是以非常嚴格而著稱于世的。隊列訓練就十分嚴格,一個“立正”動作,就要做數(shù)百次,甚至上千次。

隊列訓練有中隊訓練和小隊訓練,最難的是整個聯(lián)隊訓練,如果有一個人的動作不準確,精力不集中,都要重作。

八月的大阪,盛夏的驕陽照射著整個營房、操場,曝曬在太陽光焰下進行隊列練習的新兵變成了一片黃褐色。

整個聯(lián)隊齊步前進,軍鞋象咀嚼著的牙齒,緊緊的咬住大地,發(fā)出嚓嚓的響聲。聯(lián)隊長把拔出來的軍刀緊靠在右胸前,用聲嘶力竭的聲音,使勁地喊著口令:“右轉彎—走!”縱隊作軸的士兵隊列,準確而迅速地把淌滿汗水的臉轉向右邊。在靠內側的小林清,最初幾步是踏步走,等待外側的隊伍大步轉彎。在轉彎時,縱隊的排列,象一排透亮的籬笆,轉彎后又象扇子似的折疊起來了。

“向左轉—走!”聯(lián)隊長的口令剛剛喊出,隊伍又一齊轉了方向。就這樣,縱隊變成橫隊,向橫的方向繼續(xù)前進。

“向右轉—走!”聯(lián)隊長威嚴的口令聲在盛暑的天空中回蕩,軍刀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小林清盯著前一排士兵那濕透了汗水的后背,極力控制著由于跑步變換方向引起的氣喘,邁出越來越沉重的腳步。

“解散!”

剛剛喊完口令的聯(lián)隊長又跑到另一處,突然停下來喊:“集合!”當他們跑過來集合的時候,看到在陽光下,聯(lián)隊長的鼻梁和嘴唇也淌著汗水。

聯(lián)隊長是背向他們站在那里的,所以爭先恐后從遠處跑過去的士兵們,還必須繞一大圈。很快地,在聯(lián)隊長眼前站好了十列橫隊,聯(lián)隊長指出整隊中的缺點后,忽然又大聲喊:“解散。”

隊伍剛解散,聯(lián)隊長又喊集合。隊伍剛集合,聯(lián)隊長卻又喊解散。

他們提著槍,在灼熱的大地上來回地跑著。“解散”、“集合”,不知反復了多少次。操場上揚起塵土帶著他們的汗臭、槍支的油味和皮革氣味向外擴散。汗水在干燥的大地上留下了點點的黑色痕跡。連聯(lián)隊長背后的軍衣上也出現(xiàn)了汗水濕透的大塊汗跡。

操場周圍的樹叢和茂密幽靜的樹蔭顯得格外清閑。在營房主樓正門上,高高地掛著象征天皇權力的皇室菊花徽章,在烈日下閃閃發(fā)光,仿佛腑瞰著正在操場中跑來跑去專心操練的他們。

突然,一個士兵沉重地摔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但是隊伍并沒有因為他一個人的倒下而有絲毫的變化,仍整齊地前進著。

不一會兒,又聽到有人栽倒和槍支掉地的聲響。毒辣辣的陽光就象一只巨大而無形的火爐,直向他們逼來。

小林清覺得嗓子在冒火,頭腦發(fā)脹,身上的汗水好象流干了,眼睛也看不清東西,突然眼前一片白,頃刻間他便失去了知覺……

然而訓練最嚴格的,要數(shù)實彈射擊。在一次實彈射擊的考核中,小林清和另外一名新兵射擊成績比較差,有幾發(fā)子彈沒有中靶,受到非常嚴厲的青木教官的處罰。他說他們平常不用心練習射擊,在戰(zhàn)斗中就不能打死敵人,有辱皇軍的榮譽,要他們對槍陪罪。他們把槍放在槍架上,一邊立正對槍行軍禮,一邊大聲說:“三八式步槍,我對不起你,因為我沒有努力練習射擊,所以未能槍槍命中,沾污了皇軍的榮譽,請原諒我,下一次一定努力命中。”

對槍陪罪完畢之后,青木教官還罵他們:“你們將來在戰(zhàn)場上不能打死敵人,敵人就會打死你們,為了使你們永遠記住這次教訓,每人再對打十記耳光。”

按照日本軍隊中嚴厲的處罰辦法,小林清和另一名士兵筆直地面對面地站立著,互相用力抽對方十記耳光。對方打得小林清很痛,他瞪了對方一眼,用眼光示意著;“你怎么真用力打我?”

對方也用眼光回答:“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實在對不起啊!”

在教官的監(jiān)視下,他們都不敢不用力,結果他們倆的臉都被打腫了,火辣辣地發(fā)燒,眼淚在眼眶里轉,就是不敢讓它掉下來。他們知道要是眼淚流出來的話,還要挨教官的打,他還會說你們這是軟弱的表現(xiàn),不配做一名日本士兵。沒法子,他們只能硬挺著把眼淚往肚里咽。對打完畢后,青木教官還嚴厲地問:“你們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實在對不起,謝謝你的教育。”

小林清和那個士兵口是心非地回答。因為小林清給全小隊丟了人,晚上睡覺時,小隊長又命令全小隊人都躺在被子里,讓他一個人立正站在中間,大聲背誦“步兵操典”、“軍人敕諭”等,等他背誦完畢,全小隊人早巳入睡多時。

晚上背誦“軍人敕諭”、“典范令”,是小隊長懲罰新兵的一種手段。平時若是他不高興,就叫新兵立正站好,大聲背誦。如果誰背不出的話,就得在“榻榻咪”上爬,從他的胯下鉆過去。如果是兩個人都背不出的話,他就叫這兩個人互相廝打或學狗叫,他在一旁開心地看著。

“我們犯了什么過失?受到這種侮辱人格的虐待。”大家心里在暗暗地想,有的人在暗暗地哭,可是表面卻要強裝笑臉,不然又要挨打。

刺殺是勇氣與沉著相結合的軍事技術。小林清第一次練習刺殺時,完全被教官穩(wěn)如泰山般的氣勢壓住了。他慌亂地把槍刺過去,一次次地連連失誤,在教官沉著而兇猛的進攻面前,他只能勉強招架,而不知不覺地向后倒退了,在那—剎那間,從教官的護面罩里傳來怒吼;

“混蛋!就是死了也不能后退!”

小林清猛地一驚,被教官嚴厲的怒斥給嚇愣了。結果,他被教官重重地刺中胸部,敗下陣來。訓練結束后,教官命令小林清和其他兩名刺殺缺乏勇氣的士兵留下來,罰了四個小時的訓練,直到天黑看不見為止。訓練完后回到營房,已經很晚了,連晚飯都沒吃上,餓了一夜,饑腸轆轆,整夜都沒有睡好覺。

他是個學生出身的人,對于這樣嚴格、機械、屈辱的軍隊生活是很不適應的,加上接二連三的受到處罰,使他感到十分苦悶。

在學校時受的教育,都是講皇軍如何如何光榮,帝國軍人都是無與倫比的勇敢,所以他都向往著做一名光榮的皇軍,而真正成為一名皇軍時的感受就大不一樣了,難道這樣的生活就是帝國軍人的生活嗎?難道這也是武士的精神?哼!什么帝國軍人!……

思來想去,沒有辦法,只能摸著被打腫了的臉暗暗自嘆,最后自己得出一條結論;

“咬緊牙關好好干!我也要當一名軍官!”

在軍隊生活中,每兩個星期放一天假。這一天規(guī)定他們必須穿上入伍時發(fā)的新軍裝,由曹長帶著集體外出,可以場電影,買點東西或大吃一頓。長官們在這一天中對他們的態(tài)度也好一些。在街上,看見那些過著自由生活的市民們,小林清非常羨慕他們??墒牵麄儏s向他們投來尊敬的目光。

入伍五個月后,軍營訓練結束了,接踵而來的就是山地野營訓練,還要進行軍事演習。

他們全副武裝,背著幾十公斤重的背包急行軍。頭上烈日炎炎,腳下是雜草叢生的崎嶇山路,蚊子、小蟲到處亂叮亂咬。沒走多遠,汗水就濕透了衣服。曹長命令不許喝水壺里的水,等到大家的汗水出了很多,渴得實在不行的時候才讓喝一口。

他們爬山、渡河,進行軍事演習。最緊張的是夜間軍事演習,就如同在戰(zhàn)場上作戰(zhàn)一樣,又是槍,又是炮,又是急行軍,折騰了一夜,到天快亮的時候,他們都十分疲倦了,可是按照預訂的計劃,還得趕到指定的一條大堤后面隱蔽,準備阻擊從這里經過的“敵軍”。

天亮了,下起了小雨,不一會兒,衣服就全濕透了。這時,從蒙蒙的雨中出現(xiàn)一支和他們帽子顏色不一樣狼狽不堪的隊伍,從泥濘的地里艱難地朝大堤走來……

中隊長一聲令下,他們就從大堤后出其不意蜂擁而下,端著上了刺刀的槍,大聲喊叫著,向“敵軍”沖去。

“敵軍”面對著突然出現(xiàn)的沖殺,來不及應付,就立刻潰亂了,慌忙向旁邊逃遁,往正在抽穗的稻田里竄。眼看著稻子在皮鞋下遭到踐踏,誰也顧不得了。

“噯呀!噯—呀!”

在遠處干活的兩個農民,揮動著手拼命向這邊跑來。

“喂!稻子,稻子!”

可是農民們心疼的叫聲,被軍隊的“哇哇”的喊殺聲壓得聽不見了。長官雖然聽見農民的叫嚷,但他并不下令停止部隊的行動。兩個農民除了叫喊一陣外,什么辦法也沒有,只是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稻苗被踩踏。

好容易停止演練的喇叭響了,士兵們才注意避免踏著稻子,從田里一跳一跳的走出來。中隊長一面擦著臉上的雨水,一面對農民說:“軍需官過一會就來了,你們向他申訴吧!”但是誰都知道,如果農民把受的損失申告了,回答一定是:“你是想借口來賺一筆錢吧,一個日本國民,一點小小的損失還要申告嗎?”

老百姓里,當然也有甘愿為帝國皇軍作出犧牲的,而不去申告。

他們站在比較遠的地方,看見農民跑進稻田里,小心翼翼地把被踩倒的稻莖扶起來。

聯(lián)隊長和教官都說這次野外軍事演習,是對以前軍事訓練的總結,表現(xiàn)好的升為一等兵。這次野外軍事演習中,聯(lián)隊長和教官認為小林清表現(xiàn)還不錯,所以小林清也被晉升為一等兵了。

就這樣,父親在這兵營中,逐漸磨煉成為一名“真正”的軍人了……

一九三八年夏天,陸軍參謀本部命令,將這些經過一段軍事訓練的新兵,全部開赴中國戰(zhàn)場。

一天早晨,全體士兵穿著嶄新的軍裝,全副武裝,集合在操場上。師團長下達出征的命令后,全體士兵群情激奮,熱血沸騰,齊聲高唱:

“千夫莫移磐石志,為國效勞義為重;

存亡危急臨敵日,舍身槍林彈雨中;

為我皇國齊前進,男兒天職是效忠!”

唱完歌后,聽師團長訓話:“要懷著忠于皇室之情,為國捐軀的精神,要視死如歸。大和男兒,報效國家,忠于天皇是我們的天職!”

他那激昂的聲音和侃侃不絕的言詞,使父親激動得熱淚盈眶,渾身顫抖。

日本軍人所受的武士道精神教育,只相信唯有人的生命獻給了天皇才能和櫻花媲美,象櫻花一樣純潔和高尚。他們認為作為男子漢,為天皇效忠才是最崇高的榮譽,為了天皇犧牲是最終的目的。

最后,在“天皇萬歲”的歡呼聲中,進行了閱兵式。

出征前放假兩天,回家向親屬告別。小林清回到家中,見到父母親、兄弟姐妹的時候,產生了一種難舍難分的離別心情。雖說當一名帝國軍人,到戰(zhàn)場上為國殺敵立功是光榮的,可是離別親人開赴中國戰(zhàn)場,能否回得來呢?又能什么時候回來呢?

小林清成為一名天皇的士兵后,除了興奮和光榮以外,心靈深處也籠罩著死亡的陰影。嘴里說是為了天皇陛下,為了國家,決心戰(zhàn)死沙場,其實如果他真戰(zhàn)死了,他的親人將怎樣悲痛呢!而且他自己也是絕對不愿意死的。這樣兩種相互矛盾的心情,錯綜復雜地交織在一起,使他既高興又煩惱。

兩天后,全家都到大阪港碼頭送小林清。在碼頭的廣場上,每個新兵的親屬們都舉行了小小的告別酒宴。小林家也不例外,父母親、大哥和姐妹們都來了。所有的新兵和他一樣,先喝一杯離別酒,再與親人們?yōu)I分別。兩眼大顆的淚珠流到嘴角和酒一起咽下,這是離別還是訣別,誰也說不清……

在這難舍難分,生死離別的時刻,全家人是多么的悲哀呀!母親先是沉默不語,后是哭泣,她流著眼淚,渾身顫抖,一再叮囑他說:“要多保重啊!……”

母親再也說不出話了,用她那沾滿了淚痕的蒼白的臉緊緊地偎靠著小林清,又一次失聲痛哭起來。她把已經給他準備好的小銅佛和“千人針腹帶”系在他的身上。

“千人針腹帶”是日本人的傳統(tǒng)風俗習慣。每當有人參軍出征之時,親屬們拿著一尺寬,五尺長的白布,站在街頭人多的地方,請來往的人,不論是親友、生人、男女老少都行,在這白布上用準備好的紅線縫一個結,直到一千個人為止。意思是有一千個人,為祈禱你出征平安無事。

父親的眼睛也濕潤了。但是他一名退伍的老日本軍人,卻鼓勵他說:

“在戰(zhàn)場上,不要想念我們,不要顧惜自己的生命,要為國爭光,效忠天皇。作為大日本皇軍的士兵,要有敢死的決心,希望你在軍隊中要忠誠地服務,不要被別人笑話。”

小林清兩眼含著熱淚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頭,默默地聽著。大哥和其他姐妹一個個都淚流滿面,輕輕地啜泣著,深深地陷入骨肉分離的痛苦中。此刻,他的胸中驟然升起了悲傷的情感:這次離去還能再返回他可愛的家鄉(xiāng)嗎?還能與家人團聚嗎?要是捐軀在戰(zhàn)場上,就永遠不能和親人團聚了。想到這里眼淚不禁簌簌地順著雙頰流下來,流濕了胸前的軍衣。

集合上船的哨子響了,小林清和所有的士兵一樣,慢慢地—步一回頭地登上了六千噸的“赤城”號軍艦。莊重地像哀樂似的日本國歌《君之代》更加深了他的悲哀。在嘹亮的軍樂聲中,船上的士兵和岸上送行的人群都不停地揮著手和太陽旗。軍艦徐徐地離開碼頭,他和其他士兵擁擠在船舷邊,望著親人使勁地揮手,呼喚。

軍艦越駛越快,越駛越遠,看不見大阪港了。就這樣,他悲酸地離開了日本。從此以后,他再沒有見到他親愛的父親、母親,再沒有回到過他可愛的家鄉(xiāng)。

軍艦在煙波浩渺的大海上航行了二天后,他們在中國的青島登陸了。

山東日人解放聯(lián)盟成員與剛被俘的日軍士兵談話

第二章、來到中國

在日本國內受訓的時候,教官就對他們講過:“在小學課本里,就明確寫著中國是一個美麗的地方,你們去中國,是一次非常好的官費旅行。到中國華北,沒什么仗可打,中國的軍隊已經被皇軍打敗了,你們只是去做些肅清殘匪的工作。”

然而,父親來到中國后,到處看到的是殘墻斷壁,瓦礫廢墟,經濟蕭條。他不禁懷疑:“啊!美麗的地方?為什么是一片焦土?”

新兵被分配到各作戰(zhàn)部隊,他被分配到獨立混成第五旅團步兵第十九大隊第二中隊。

二戰(zhàn)時期,日軍部隊戰(zhàn)斗編制有軍、師團、旅團、聯(lián)隊、大隊、中隊、小隊等,其中,獨立混成旅團是后來形成的,是屬于比較特殊的一個戰(zhàn)斗單位。

獨立混成旅團是日軍的基本戰(zhàn)術單位,直接隸屬于軍或方面軍,旅團長一般為少將軍銜,最早的獨立混成旅團出現(xiàn)在關東軍的作戰(zhàn)序列之中。1934年關東軍組建獨立混成第1、11旅團。第1獨立混成旅團集成了步兵、戰(zhàn)車、炮兵、工兵部隊,編制人員不過4750人,卻擁有774輛汽車,是日軍第一支機械化野戰(zhàn)部隊。

隨著戰(zhàn)爭的不斷擴大,日軍面臨兵力短缺的困境,四單位制師團的編制也不夠靈活,加上日本的武器生產能力所限,開始出現(xiàn)大量獨立混成旅團編制。

從1938年2月組建獨立混成第二旅團開始,直到戰(zhàn)爭結束,日軍共組建了104個獨立混成旅團?;鹆H次于師團、有固定編制的合成作戰(zhàn)單位。

獨立混成旅團是日本戰(zhàn)爭資源不斷枯竭的產物,雖然編制幾經變動,但整體趨勢是戰(zhàn)斗力不斷下滑,武器始終沒有更新,日軍的戰(zhàn)敗不是偶然的。

獨立混成第五旅團轄5個步兵大隊與1個炮兵隊、通訊隊、工兵隊、輜重隊等,總人數(shù)約5000人。

步兵大隊轄3個步兵中隊與1個機槍中隊,炮兵隊轄1個山炮中隊與2個野炮中隊;轄有六門野炮與十二門山炮。

旅團司令部有27人,馬6匹;獨立步兵大隊有782人,馬40匹;炮兵隊有596人,馬366匹;工兵隊有176人,馬6匹;通信隊有175人,馬27匹。屬于地方守備旅團的規(guī)模形式。

第十九大隊駐防在煙臺,而第二中隊駐防在離煙臺不遠的福山縣。第二中隊中有關東的士兵,還有北海道的士兵。

來接他們的是一個個子不高、很壯實,肩佩著曹長軍銜的軍人。他走到他們面前,上下打量著他們,用關東的快語說話,一看就是江戶老油條。

“我叫崗山,是來接你們的,你們明白——嗎?”他拖長聲音,意味深長地說。新兵們明白他的意思,就把從家里帶來的魚罐頭和肉罐頭拿山來,奉送給他。有的人邊遞東西邊說:“我是新來到部隊的,有許多不知道的事情,請你日后多多關照。”

“很好,很好!我會幫助你們的。”崗山曹長不客氣地收下罐頭,臉上露出了笑意。

在坐汽車去駐地的路上,崗山曹長在車上占著兩個人的坐位,用父親教訓兒子的口氣對他們說:“我在這里已打了十幾次仗了,你們這些新兵,別看經過了訓練,中國人會譏笑你們是娃娃兵,是看不起你們的。你們見到中國人,要好好的打他們,也可以殺死他們,這樣他們就不敢瞧不起你們了。”

戰(zhàn)地的軍隊生活,和在國內時大不一樣,完全不是教官講的那樣,而是非常艱苦的。他們經常要出去討伐,奔波在山地、平原。每天忙于頻繁的演習、作戰(zhàn)、掃蕩。就是軍官對士兵,老兵對新兵的虐待和打罵,也比在國內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稍不留意,犯一點小錯都要受到嚴厲的處罰和令人難忍的侮辱。

小林清的第二中隊駐防在福山縣城內。在這里,父親看到老兵們煩悶時就拿新兵開心,作為他們的娛樂。

有一天,父親一時疏忽,衣服最上邊的扣子沒扣上,崗山曹長便把父親叫過去:“小林一等兵,你到這里來!”

父親走到崗山的面前立正站好,崗山惡狠狠地從床上站起來,一把將扣子扯了去,說:“你大概不需要這扣子吧!不然為什么不扣起來?”

說著劈頭蓋臉打了他兩個耳光,父親的左頰右頰,馬上紅了兩塊。隨后,他要父親在肩上掛上破布條,舉著破掃帚,像游街一樣,一面走一面叫喊:“小林清升為‘參謀長’,特來參拜諸位!”

老兵們看著父親向他們拜見,開心地哈哈大笑。父親懷著憤怒和屈辱的心情,向崗山曹長央求,請求他把扣子還給自己。因為扣子上有著象征天皇的菊花圖案,在外面是買不到的。經父親百般央求之后,崗山才把扣子還給了他。

還有一次,聽到隔壁曹長的房間里,小隊長在大聲訓斥和打別人耳光的聲音,仔細一聽,原來是因為機槍沒有擦干凈,彈道里有灰塵。該著崗山曹長吃耳光了,他們都幸災樂禍,可是又一想,連曹長都挨了耳光,恐怕他們也逃不脫了。沒等多久,曹長崗山吃完耳光后,氣勢洶洶地闖進他們住的房間來,繃著一副剛挨過打的臉,不問青紅皂白,打了他們每人幾耳光。

他們幾個人臉上火辣辣的,心里恨得咬牙切齒,悄悄地到廁所里罵他。軍曹瀨古說:“以后打仗時,想辦法從后面給他來一槍。”可是他說完后,怕被別人聽見鬧出事來,又悄悄地溜回去。

他們新兵經常挨老兵們的拳打腳踢,不但吃不上一頓好飯,而且還經常要替他們執(zhí)行勤務、站崗放哨。

經常打他們罵他們,要他們給他端飯菜、洗衣服、擦皮鞋的崗山曹長還一再警告他們:“不要一個人往外蹓跶,當心八路土匪,他們要是抓住你,要殺你的頭呀!殺頭啊!多可怕呀!”曹長故意用手劈父親的脖頸,加重語氣恐嚇他:“八路的抓住你,砍下你的頭,懂嗎?”

聽他經常這樣說,父親的情緒漸漸低落了。他才是個二十歲、未領略人生奧秘的年輕人,但是卻已經了解到戰(zhàn)爭的可怕、悲慘和殘酷,知道了軍隊生活的艱辛,以及軍隊內部的矛盾。生活的折磨使父親更加深了對祖國的思念,每天都想著回到故鄉(xiāng)的懷抱中去。他痛恨那些酗酒打人、專門欺侮、虐待新兵的老兵,更恨那些欺壓、處罰士兵的長官。要不是為了忠于“天皇”,他媽的,他真想和那些不講理的人干一場!提到了天皇,又使他想起了書本上寫的武士道的光榮,而他自己就是“光榮的武士”。為了不玷污武士道的榮譽,于是他又無可奈何地忍耐下去了。

在日本軍隊中,士兵對長官都是順從的,執(zhí)行禮節(jié)的;但有時因為士兵沒有留神,長官走過時,沒有向長官行禮,雖然不是故意的,但長官在事后仍然把士兵叫去罵一頓,或者打一頓耳光。“軍人勅諭”中雖然明確規(guī)定了軍官對士兵:“除執(zhí)行公務以外應親切對待之。”然而在軍隊中,軍官們不執(zhí)行“軍人勅諭”的事情簡直太多了。

《陸軍刑法》上嚴格規(guī)定:犯掠奪罪者處一年以上、十五年以下的勞役。犯強奸或殺傷罪者處七年以上勞役,重者處死刑。犯放火罪者,處死刑。以上各種罪行,長官們自己直接或間接的全都犯了。

在作戰(zhàn)或“掃蕩”中,長官們命令士兵把中國老百姓的糧食、有用的東西都拿走,把鍋打爛,把活的東西全殺死,把房子燒毀。而且還借口為了試驗膽量,強迫不愿殺戮的士兵去殺害手無寸鐵的中國老百姓。凡任務沒有執(zhí)行好的,都要受懲罰。

步兵第十九大隊在煙臺守備時,抓住一個中國人,年紀約二十七,八歲,象個商人。但憲兵隊長一定說他是敵探。把他交給軍醫(yī)“動手術”。軍醫(yī)叫士兵剝去他的上衣,仰臥在地上,又叫士兵按住他。軍醫(yī)拿一灌滿了水的注射器戳進他的胸部,又抽滿了血拔出來,接著又繼續(xù)把水打進商人的身體里去。血開始從這個喊著的人的口中流出來,連按著商人手腳的士兵們都轉過頭去不忍看。只有軍醫(yī)笑嘻嘻的,在欣賞自己的“杰作”。商人全身發(fā)腫,昏了過去。軍醫(yī)又注射一種藥品,那商人又慢慢醒來。仰起身子向軍醫(yī)求饒。軍醫(yī)皺起眉頭說:“討厭”一腳把商人踢倒,又用水注射進去,這樣幾次,結果他死了。那個殘酷的軍醫(yī)才拿起他的東西走開。

有一天,步兵第十九大隊第二中隊的山本中尉對土兵們說:“你們還沒有殺過人,今天我們來一次殺人實習。你們不要把中國人當人,把他們當作比狗貓還不如的東西好了。勇敢些!現(xiàn)在,自愿參加殺人實習的,向前一步。”沒有人動,中尉發(fā)火了。“你們這些膽小鬼!沒有一個配作日本軍人!沒有自動出來的嗎?好!我命令你們!”于是他開始喊名字:“三村—吉川—上野—田島”

天吶!沒有我的名字。父親喘了口氣。在中尉差不多是瘋狂咒罵的逼迫下,士兵們用戰(zhàn)栗的手舉起了上刺刀的步槍,慢慢地走向站在土坑旁邊的,神情恐怖的中國人,那個土坑是他們被迫為自己挖掘的墓地。父親閉上眼睛,中尉在一邊罵著,士兵們把刺刀刺進那呆若木雞的中國人身上。當他睜開眼時,中國人已倒在土坑里了。“殺人兇手!罪犯”,父親這樣在心里叫著自己的戰(zhàn)友。

他暗暗地想:這樣對待中國老百姓是永遠不能達到“東亞和平”和“中日親善”的目的,相反地,只能激起中國人的仇恨,而更加頑強地抵抗日軍,這樣就會延長戰(zhàn)爭的時間,推遲日本士兵回國的日期。

一九三九年春天,父親被調到大隊部機槍射手訓練班學習。在訓練班里,他們學習使用日本重機槍和擲彈筒等軍事技術。訓練班里有一百名學員,配備十挺重機槍和十門擲彈筒。他們每天反復地進行瞄準、射擊、拆裝、修理等技術訓練。經過二個月緊張的訓練,他們每個受訓的人,都能熟練地使用和修理這些比較先進也很有威力的武器了。

一九三九年夏天,父親在機槍射手訓練班經考核合格結業(yè)后,又回到原部隊。

步兵第十九大隊第二中隊已經調防到威海衛(wèi),各小隊駐守在威海一帶的各縣城。父親回到中隊不久,又經過全面軍事項目考核,升為上等兵機槍射手。

在日本軍隊中,升到上等兵就算是有一點地位了,可以命令管教新兵了。但是上面還有伍長、軍曹等,所以士兵們都拼命地苦練軍事技術、提高兵業(yè),爭取作戰(zhàn)立功,以便獲得更高的軍銜。這樣自己就可以少受別人欺辱,少挨打罵。作戰(zhàn)時,自己可以督促其他士兵沖鋒。

日本軍隊是很重視軍銜的。剛一入伍是二等兵,經過一段時間的軍事訓練之后,提升為一等兵,再提升就是上等兵了。上等兵上面是伍長、軍曹、曹長,相當于中國軍隊的下士、中士、上士。再往上就是準尉和少尉階級,一般都擔任小隊長職務。中尉和大尉階級一般擔任中隊長職務,而大尉階級以上,就是少佐、中佐、大佐了,相當于中國軍隊的少校、中校和大校。

還有一種特殊的軍官,叫“宣撫官”。“宣撫官”是隨軍的政治工作軍官,大多數(shù)是由懂中國話和中文的人擔任。如日本軍隊占領一處地方后,“宣撫官”就利用中國的民族形式,如演說、散發(fā)張貼傳單、標語等形式進行宣傳,對占領區(qū)的中國老百姓進行教育。

日本軍隊中還有一個特殊角色,就是隨營和尚。和尚的主要任務是念經、作佛事,超度陣亡將士,附帶也作宗教宣傳。

在生活方面,按規(guī)定每人每頓糧二合(約半斤),平常倒是夠吃,如有演習或者長官們舞弊,把糧食私自賣給日本僑民時,那么士兵們就不夠吃了。老兵還能想點辦法,而新兵們卻餓得夠嗆,往往偷老兵們的殘羹剩飯。尤其是晚上站崗的時候,肚子餓得特別難受,一般都是兩人站崗,肚子餓時,一個站崗,一個人到外面街上去找東西吃。

有一次,父親在外面街上買了燒餅回來,不敢在大眾面前吃,只能等到熄燈后,躲在被窩里吃。這時,把嘴閉起來,只是移動著牙齒,以免發(fā)出咀嚼的聲音,怕長官看見了挨打。有的士兵偷偷地搞到食品沒法吃,就把食物帶到廁所里去吃,這樣避免別人看到。

九?一八事變后,日本政府想在亞洲建立“大東亞共榮圈”,這是出于一種美好的希望,雖然這種希望是建立在戰(zhàn)爭勝利上的。于是誕生了“滿洲國”,彼此間共存共榮。由滿洲國供應在中國的日本軍隊后勤,而日本則保護滿洲國的主權。

日本的鋼鐵年產量當時只有四百萬噸,而東北的工業(yè)基礎相當不錯,彌補了日本鋼產量不足的問題。而且沈陽兵工廠是中國當時最大最先進的兵工廠,成了日本支那派遣軍的軍事裝備供應后勤地。

九?一八事變時,中國軍隊幾乎沒有進行抵抗,就退進關內,拱手把大片國土讓給了日本關東軍。其最大的原因之一就是中國的“私家軍”體制。不管張學良的軍隊,宋哲元的軍隊,還是其它軍閥的軍隊,都是“私家軍”。對于私家軍來說,他們的第一目的并不是保衛(wèi)國家的利益和人民的安全,而是保衛(wèi)他們軍隊司令的個人利益和個人的安全。所以在國家遭受外敵侵略時,私家軍們首先考慮的是保衛(wèi)自己而不是國家,都希望別人出頭和敵人拼死一戰(zhàn),最后自己坐享勝利果實。

中國在九?一八事變中,拱手把東北讓給日本,實際上是張學良和蔣介石的責任。當時中國的很多軍閥和政治家,口頭上大喊要抗日救國,實際上自己并不肯出力,只想讓張學良軍和日軍拼死一戰(zhàn),自己坐享漁翁之利。孫科政府請各路將軍援助張學良時,竟沒有一人考慮把自己的軍隊派到東北前線和日軍作戰(zhàn)。在這種情況下,張學良憤而撤軍也是可以理解的。在上海事變時,大家都一致稱贊蔡廷鍇十九路軍的英勇抗日,實際上卻沒有一支軍隊前往增援十九路軍。

1945年初,美軍正和日軍在海上苦戰(zhàn),作為盟國的中國政府軍本應該配合美軍向日軍發(fā)起反攻,有所作為??墒菗碛?億多人口的地區(qū)和600多萬中國政府軍卻在一旁隔海觀戰(zhàn)。由于蔣介石奉行保全實力在先,抗戰(zhàn)為次的避戰(zhàn)方針,致使正面戰(zhàn)場在日本于1944年春發(fā)動的打通大陸交通線的作戰(zhàn)中,嚴重失利。1945年7、8月份,日軍已成強弩之末,中國完全有可能出兵東北收回失地,根本沒必要等蘇聯(lián)人來解放東北。可是中國政府軍都想著不出力而坐享勝利果實,不要說反攻收回失地,就連一個反攻收回失地的軍事計劃都沒有制訂過。

日本在明治維新后軍事力量的迅速增強,和日本消除了私家軍,建立起一支真正的國家軍隊有密切關系。九?一八事變中,一伙關東軍的年輕軍官們在沒有中央政府的命令下發(fā)動對外侵略,并不是為了自己個人的利益,也不是為了關東軍司令的利益,而是出于一種對國家前途的責任感和使命感。關東軍的侵略是非正義的,中國軍隊保衛(wèi)祖國是正義的??墒窃谀撤N意義上,那些非正義侵略者的內心世界,反而比正義的祖國保衛(wèi)者更無私單純一些。

九?一八事變,區(qū)區(qū)兩萬日軍就把十六萬中國東北軍給驅逐出東北了??箲?zhàn)前夕,日本曾有“三個月滅亡中國”之說。蔣介石私下議論,“哪里用得著三個月,一個月就夠”。他知道這仗沒法打,所以盡量拖延,以待天時,就盼著日本和別的列強打起來,中國好坐收漁人之利。還有,“九·一八”事變前后,中日民族矛盾上升,團結御侮,抗日救亡逐漸成為中國社會的政治主題和全民族的共同要求??墒鞘Y介石國民政府卻違背全中華民族的意志,對日本的進攻采取不抵抗的方針,集中兵力進行“剿共”的反革命內戰(zhàn),致使日本軍隊乘虛而入,繼占中國東北之后,又進犯上海,并炮制偽滿洲國,把中國東北變成了任其宰割的殖民地。

抗戰(zhàn)時期,日軍在膠東的大本營主要設在青島,然后,從青島派兵到膠東各地。

1938年1月10日,日軍第二艦隊及海軍陸戰(zhàn)隊在飛機掩護下侵占青島,司令部設大學路萬年兵營。此后,日軍華北方面軍第2軍國崎支隊先頭梯團、日本海軍第四艦隊、第5方面軍第5師團鯉城支隊先后到青島駐防。

1938年2月,該部派出3000余人自萊陽、棲霞沿青煙公路北犯煙臺,并占領煙臺。

1938年4月29日,日軍第5師團將膠濟路沿線的警備任務移交獨立混成第5旅團。

這個日軍獨立混成第5旅團。之后主要擔任青島特別市、登州道以及膠濟沿線、濰縣以東、以南地區(qū)及沂州道的守衛(wèi)任務,直到1945年日軍投降。父親就是日軍獨立混成第5旅團的一名士兵。

第5旅團又稱桐部隊。司令部代號為桐4270部隊。直屬隊為桐4271部隊。各大隊代號依次為桐4272-4276部隊。轄第16、17、18、19、20共5個獨立步兵大隊以及炮兵隊、工兵隊、通信隊3個兵種直屬隊。

這支日軍的編制層次是旅團、大隊、中隊、小隊。

1個步兵大隊下轄4個步兵中隊,每中隊滿額210人,1個大隊約850人。

1個中隊下轄4個步兵小隊和一個機炮分隊,每小隊40-80人。

每小隊下轄2-3個分隊,每分隊15人左右。

旅團3個直屬隊:炮兵隊596人、工兵隊176人、通信隊175人,旅團司令部27人,全旅團約5200余人。

武器配備上,每中隊裝備九二式重機槍兩挺,迫擊炮1門,輕機槍9挺,擲彈筒9個,此外還配備有卡車2輛,馱馬18匹。

第5混成旅團長先后五易其人。

1938年4月為秦雅尚中將。

1939年3月為秋山義兌少將。

1940年3月為關原六少將。

1941年3月為內田銀之助少將。

1944年7月為長野榮二少將。

旅團司令部駐青島太平路29號。

進駐膠東的日軍分為陸軍和海軍兩大部分。駐防分布:第16大隊駐坊子,第17大隊駐青島(1942年11月移駐即墨),第18大隊駐高密。第19大隊駐芝罘。第20大隊駐諸城。炮兵隊、工兵隊、通信隊駐青島及周邊地區(qū)。

其中,第17大隊:大隊本部駐青島。第1中隊駐城陽,第2中隊駐即墨,第3中隊駐萊陽,第4中隊駐膠縣。第18大隊一部駐平度,負責守衛(wèi)掖縣、夏邱、舊店諸點。

駐青島的日本海軍由5艘海軍陸戰(zhàn)艦組成,共有3700人。

煙臺方面;1941年,第19大隊接防煙臺。大隊長先后為池田、吉山、齋藤、柴山等。

第19大隊重點守備煙青公路北段、煙濰公路東段以及玲瓏金礦等要點,控制半島北部地區(qū)及煙臺、龍口等港口。下轄各中隊分別設立3-4處據(jù)點,派駐一個分遣隊駐守。

第19大隊分布如下:

大隊部駐芝罘。第1中隊駐招遠,負責駐守玲瓏金礦、蠶莊、道頭、下店據(jù)點。

第2中隊駐福山,負責文登、牟平、水道、威海等據(jù)點。

第3中隊駐棲霞,負責松山、小廟后等據(jù)點。

第4中隊駐蓬萊大辛店,負責八角、黃城集等據(jù)點。

駐煙海軍有海軍陸戰(zhàn)部隊600余人,軍艦6艘,共1500余人。這期間,出于戰(zhàn)斗需要,各部會有所變動。

1939-1941年,第21師團一部駐青島。1941年6月,日本華北派遣軍派駐青島1個38人的憲兵隊。1941年8月,在青島成立興亞院華北聯(lián)絡部青島出張所,作為日陸海軍協(xié)調機構,直屬日本大本營。

1941年,為了策動對膠東半島的大掃蕩,第5旅團指揮部遷到煙臺,大掃蕩結束后,又回到青島。

1942年9月,向煙臺派出芝罘特務機關,人員49人。1945年5月,獨立第十二警備隊瀧本一磨部侵駐海陽。1945年8月,駐煙日軍撤至青島。

獨立混成第5旅團,參加了對膠東的全部“掃蕩”和對山東的大部分“掃蕩”,犯下了累累罪行,是山東人民特別是膠東人民的死敵。

一九四〇年,有一個時期,第二中隊野村小隊總是吃不上好飯,要是遇上軍事行動,肚子就更難受了。大家都不高興憋著一口氣。有一天,飯?zhí)貏e少,大伙氣紅了眼睛,看著飯桶罵了起來。可罵也不是辦法呀,于是大伙商量了一下,決定“罷食”。由老資格的瀨古軍曹把小隊長野村少尉叫來看,大家全站在飯桶旁邊,氣呼呼地看著他。小隊長野村很不高興,耷拉著腦袋,但是他害怕大家團結的力量,一句話也沒說,馬上質問了經濟管理員,經追查才知是管理員貪污作弊的原故。從此,飯的數(shù)量開始多一些,菜的質量也好點了。

其實,管理員搞貪污,小隊長心里最明白,因為貪污的錢,有一半進了小隊長的腰包。

一、二等兵在日本國內時,每月軍餉為伍元伍角,上等兵六元四角,伍長九元。到了戰(zhàn)地,除軍餉外增加百分之六十的戰(zhàn)時津貼;一、二等兵領取八元八角,上等兵十元二角四分,伍長十四元二角四分。然而將校們的薪水卻大得多,在戰(zhàn)地準尉每月一百二十元,比一、二等兵多十三倍以上。將校們除了軍餉外,一年還有兩次賞金,并且還可以在其它地方揩油。而士兵們除了八元八角薪水以外,便沒有一分錢的“外快”了。

本來,在一九三八年以前,士兵每年也能領到兩次賞金,但到了一九三九年以后便取消了,只有軍官們還保留著。

就在這八元八角錢里面,還要扣去三元貯存金,這是強迫硬扣的,在發(fā)薪水之前,長官們已把貯金扣去了,所以士兵們只能拿到五元八角錢。貯金對于新兵特別嚴厲,老兵就比較隨便些了。長官們按規(guī)定也必須貯金的,但大多數(shù)只貯金五角錢,不過是敷衍敷衍而已。貯金有兩種:一元以上的叫做“日之丸”貯金,五毛以上的叫做“報國”貯金。

軍隊中有野戰(zhàn)郵政局管理貯金的事宜,但是也有某些部隊長官偷偷地把貯金挪用和私自花費的現(xiàn)象。士兵想提取貯金是非常困難的,必須蓋有中隊長的圖章,而中隊長是不肯輕易蓋章的,誰要是請他蓋章提取貯金,他便教訓說:

“日本正處在非常時期,你們應該厲行節(jié)約,多多的貯金……誰浪費就是對父母不孝,對天皇不忠……”結果挨了教訓還是領不到錢;他們士兵對于強迫貯金非常不滿。父親心里常想:在戰(zhàn)場上打仗,不知什么時候打死,儲備了錢又有什么用呢!

除了貯金之外,還得購買公債。公債分五元一張和七元一張的兩種,而實際上,五元的公債,只要三元錢便可以買到,七元錢的公債、只值五元錢。這些公債,要等二十年后,由國家負責歸還。購買公債,雖然不象貯金預先克扣薪水,但是買不買卻要影響到升級。日本士兵認為:來中國打仗,如果回家時仍然沒有升級,那是最丟人的事情,所以不得不硬著頭皮購買。有些士兵一旦急著要錢用時,又偷偷地把公債廉價賣給當?shù)氐娜毡緝S民。

象上面所講的,區(qū)區(qū)八元八角錢,扣去三元錢的貯金,再強迫購買些公債,剩下來的實在寥寥無幾。日本士兵十個有九個抽煙,六分錢一盒的“槍”牌煙,每天一盒,一個月就得一元八角。物價不斷上漲,以前一杯咖啡一角五分,后來漲到八角錢一杯,原來一瓶酒一元五角漲到四元五角,星期日要出去玩玩,一個月的薪水就花完了。更不用提逛隨軍妓院了。其實能去隨軍妓院玩的絕大部分是軍官,士兵們只有到過年過節(jié),有軍事行動時才免費優(yōu)待一、二次。

在前線,經常有國內親屬寄來的信件,長官們不放心這些信件,要拆開檢查,看信中有什么問題沒有,唯恐信的內容影響軍隊士氣,但是又不能一封封的信都檢查到,就想辦法抽查。抽查的辦法是軍官不拆你的信,叫你自己拆,而且還要在長官的面前大聲讀你自己的信。這也是十分令人難堪的事情……

他們對當?shù)氐那闆r逐漸也有一些了解。在山東盡是土匪,有一部分向皇軍投降,被改編成“皇協(xié)軍”?,F(xiàn)在和皇軍作戰(zhàn)的,只有“八路匪軍”。他們不是正規(guī)軍隊,武器裝備也比國軍差得多,但是他們出沒無常,依靠地形熟悉,經常深夜來騷擾日軍。

每當在戰(zhàn)斗前得知出發(fā)的消息,他們士兵們就三個一群,五個一伙,到隨軍妓院去玩妓女,或是到酒館里去瘋任的酗酒,以消除戰(zhàn)爭給他們帶來的恐怖心理。即使在喝酒時,士兵們也一個個愁眉不展,沒精打采,就象面臨一場災難似的情緒萎靡不振。連崗山曹長都解嘲地勸大伙:“這次出去作戰(zhàn),生死未知,趁此良機,諸君盡情地作樂吧!”

日本隨軍慰安婦。日本“廣辭苑”對“隨軍慰安婦”一詞的解釋為:“隨軍到戰(zhàn)地部隊、安慰過官兵的女人。”簡言之,隨軍慰安婦即隨軍妓女。她們是在中國的命運最悲慘的日本女人。

中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日本軍隊每到一地除野蠻強奸婦女外,還頻頻出入妓女院,致使性病在軍中蔓延,戰(zhàn)斗力也因此削弱。同時,日軍的一些暴行,特別是南京大屠殺事件,也受到國際輿論的強烈譴責。日本軍部為了對士兵的性欲問題加以統(tǒng)制,開始建立管理賣春制度,計劃征集由軍隊直接管理的隨軍慰安婦。

從一九三八年到一九四五年,日軍強迫,掠奪送往前線的慰安婦總數(shù)達二十萬人左右,其中大部分是中國婦女,也有一部分是朝鮮女性;而在朝鮮人慰安婦中,多半是以強迫和欺騙的手段征集的。

日本軍部開始募集慰安婦,是由在日本做“花柳”生意的人出面進行的。最初募集到的婦女大部分來自妓院、花酒店和私娼窯子。募集者給應募婦女每人一千元預支金,聲稱到軍隊后,伙食一律由軍隊供給,其他生活也由軍隊負擔;應召婦女靠賣淫收入還清一千元預支金,即可恢復自由之身。

在當時,由于日本政府的宣傳鼓動和思想灌輸,日本到處可見揮舞著太陽旗的人群,“勝利歸來,勇敢戰(zhàn)斗”的歌曲四處飄蕩、在身穿白襯衣、斜披彩色肩帶的婦女歡送下,臉上泛著興奮紅潮、剃著光頭的出征士兵的隊伍在街上來往穿行。這種濃烈的戰(zhàn)爭氣氛竟使妓女們受到感染。一些應募婦女說:像我這樣的身子,還能為前線將士做事,為國家盡力,感到很高興。當然,其中也不排除掙錢的動機。在應募者中,也有一部分是處女。應募者的條件,要求身體健康,無性病,年齡在十八至二十五歲之間。

這些婦女經過軍醫(yī)的嚴格檢查后,被送往中國以及其他戰(zhàn)場。由于日本陸軍在運輸規(guī)則中,不準婦女上運輸艦,因而只得把慰安婦當作“軍用物資”運輸。

第一批渡過東海、運到中國的“活物資”,被收容進上海其美路沙涇小學。與此同時,在遠離市中心的軍工路附近的楊家宅,營建“慰安所”的工程隨之動工。

日本支那派遣軍中的第一個慰安所從此誕生。慰安所是一些木造簡易房屋。四張半榻榻米外加一個土地間的小屋,十間一棟,共約十棟,設有管理處。這個慰安所當時定名為“陸軍娛樂所”。

從一九三八年春末起,慰安所在中國各日軍駐地相繼建立。從此,隨軍慰安婦便在日本陸軍組織中固定下來。各地日軍部隊士兵與慰安婦的比例從三十比一到三百比一不等。

隨軍慰安婦被一些日本軍官和軍醫(yī)稱作“衛(wèi)生性的公共廁所”。慰安婦則被稱為野雞。在慰安所里,性行為凄慘無比。床上的褥子吸滿了幾千人的油汗和污垢,隨軍慰安婦只穿一條襯裙或干脆什么也不穿,用被子裹著。接待在門外排隊等候的士兵時,便赤身裸體地仰躺在床上,一個結束,嘴里便機械地喊著:“好了,下一個!”士兵們的表現(xiàn)也極其粗野。在慰安婦的枕邊,用過的手紙堆得高高的,彷佛一朵巨大的花朵。每個士兵的性行為時間,根據(jù)慰安婦的多少,規(guī)定為三分鐘至三十分鐘不等。前面的人剛進屋,門外排隊的士兵就叫嚷著:“快一點!”叫進去的人心中發(fā)慌,無法從容行事。當然也有一些士兵在進入小屋子前,很有秩序地排著隊,默默地等候,進慰安所秩序的好壞,與各個部隊的軍紀有直接關系。

這些有固定“工作”地點的慰安婦,每天要接待十幾個或幾十個士兵。日本人慰安婦每五天可以休息一天,而中國人和朝鮮人慰安婦則必須連續(xù)“工作”二十天或更多的時間。

由于某些部隊沒有配給慰安婦,故有些慰安婦必須流動服務。這種情形比在慰安所里更悲慘得多。

一九三八年四月,一個叫島田俊夫的御用商人奉部隊之命,帶著二十名慰安婦從上海乘軍用列車去杭州營業(yè)。原因是杭州還沒有慰安婦,士兵們正在“饑渴”中。

火車由于害怕新四軍游擊隊的襲擊,每到一站就停車,晚上就停在車站上過夜,行進十分緩慢?;疖囋陔x開上海第三站停車時,站上擔任警戒的日軍發(fā)現(xiàn)車上有女人。問明情況后,當即要求她們就地營業(yè)。

于是島田就在悶罐車里,用草席隔成一個個小小的空間,充當臨時慰安所。規(guī)定每個士兵三十分鐘,收費兩元。在有些車站上,由于警戒部隊太多,島田又規(guī)定每個士兵十分鐘,超過時間則加倍付錢。

火車走了兩天半時間才到達杭州。而慰安婦在這段時間里每人都掙了一千多元,就是說每人都慰安了五百多士兵。她們從早到晚沒有休息時間,有的身上還趴著士兵就打起瞌睡來。

青島陸軍娛樂所是借用的民宅。一天,一艘運輸船載來了三十名慰安婦。很久沒有見到女人的青島駐守日軍官兵欣喜若狂,有的竟興奮地大聲哭泣。

由于慰安婦的日程表安排得很緊,僅在此地停留兩周時間,饑渴已極的士兵們當即在陸軍娛樂所外排起隊來,然后像接受體檢似的匆忙進出。

十九大隊的士兵喝醉了,就拼命地唱著悲壯的軍歌:“花開必有花落時,壯士捐軀在沙場……”大家邊唱邊發(fā)著酒瘋。

由于戰(zhàn)爭期限的延長,有的士兵對戰(zhàn)爭已失去了勝利的信心,不再相信軍部鼓吹的“三個月結束戰(zhàn)爭”的神話了。因此,在日本軍隊中,士兵怠戰(zhàn)、裝病之事日益增多。

一有戰(zhàn)事,部隊里的老兵,特別是大阪的士兵故伎重演,從下級軍官,士官到老兵紛紛入院,消極但合理地拒絕作戰(zhàn)。大阪人深謀遠慮,經常惦記著自己家里的買賣攤子。

當然,也有些人循規(guī)蹈矩的投入了戰(zhàn)斗。戰(zhàn)斗結束,從前線轉來負傷的士兵到醫(yī)院的時候,那些“養(yǎng)病”的前輩們還要問:“你為什么要這樣玩命啊?”至于被問到為什么不愿意參戰(zhàn)的原因時,也有的老兵就這樣解釋:聽說這次出擊我們是擔任佯攻的,這很沒有意思,如果是主攻么,那自然是要好好打一仗嘍,說得豪氣干云。

再加上從國內來的新兵,帶來了國內人民的生活十分困難等消息,也使他們經常思念家鄉(xiāng),對戰(zhàn)爭前途感到悲觀失望。厭惡戰(zhàn)爭的情緒在下層士兵中間蔓延著。即將出師作戰(zhàn)的部隊的官兵告別時,如果戰(zhàn)況較好,就說“武運長久”,如果情況不妙,就說“九段坂見”。第十九大隊是大阪出身的士兵較多的部隊,所以第十九大隊的補充官兵來了以后很容易適應,而他們的老鄉(xiāng)也不時從別的部隊過來探望。別的部隊的官兵很快就發(fā)現(xiàn)第十九大隊士兵之間的告別很新鮮。日軍各部隊的臨別致詞(挨拶)都有自己的特色,不過這句“九段坂見”明擺著咒對方挨槍子兒,大有“我在九泉之下等著你!”的意思,所以第十九大隊的士兵絕對不說。

而第十九大隊的大阪官兵告別時,其詞卻是:“御身大切”。原文也可以翻譯作“保重貴體”、“身體第一”,或者干脆就是“保命最重要”,讓聽到的別的部隊的軍官們啞然。這個原因是大阪地域的獨特文化造成的。在古代日本各地,基本的社會結構是普通的農民,土地和人身都依附于諸侯,即大名,而諸侯服從于天皇。這種長期不變的社會結構導致日本形成了上下級關系嚴格,尊崇對上級的效忠,富有服從精神的文化特點。這也是日本軍隊的普遍狂熱“效忠天皇”的心理基礎。

然而大阪卻有點兒不同,這個地方是隨著商業(yè)發(fā)展起來的,居民多與商業(yè)有關,所以對大名掌握的土地并不象農民那樣看重,對大名的尊重十分有限。反之,圍繞著稅收,捐稅等等,大阪的平民幾百年如一日和大名斗智斗勇,討價還價,所謂忠誠,就有點不好說了。

于是,作為領主的領主,天皇的地位也就于其他地方不大一樣。二戰(zhàn)中的大阪人毫不否認自己會為“大日本帝國”為天皇而死,然而,大阪人卻不會急著去“為天皇而死,為大日本帝國而死”,所以,能不死還是不死。大阪人還習慣的要“討價還價”、“斤斤計較”,不會象其他部隊那樣閉著眼睛執(zhí)行命令到底。

三五九旅旅長王震(右一)對日軍俘虜闡明八路軍寬待俘虜政策。

第三章、戰(zhàn)場被俘

一九四0年(昭和十五年),日軍獨立步兵第十九大隊駐威海中隊和四個中隊的皇協(xié)軍,在中隊長山本中尉的指揮下,配合煙臺的日本軍隊,向八路軍的根據(jù)地昆崳山一帶進行討伐。文登縣小隊在野村少尉的指揮下整裝待發(fā)。野村雖然勇敢有余,但卻缺少一個優(yōu)秀軍人的基本素質,那就是沒有臨危不亂和舍生取義的精神。如果上天能夠給他一個選擇職業(yè)的機會,他很可能會成長為一名優(yōu)秀的短跑運動員。

說討伐卻遲遲不動。原因是動員令下達后,部隊內的急病患者激增,放眼望去,滿營都是因為五花八門原因要求留守的官兵。激動的山本中尉大怒而親自坐鎮(zhèn)醫(yī)務室,參加診斷。獨立步兵第十九大隊是獨立混成第五旅團的王牌,曾經參加過中日甲午戰(zhàn)爭和日俄戰(zhàn)爭,而且兩次戰(zhàn)爭均有戰(zhàn)功,在守備部隊中是一支公認的戰(zhàn)斗力比較強悍的部隊,這支部隊長期在中國的華北接受高強度的步兵訓練,而且每周都有10個小時的夜戰(zhàn)訓練。除射擊、刺殺和機動外,訓練項目還包括障礙物清除、隱蔽、靜默、夜間定向等。

獨立步兵第十九大隊的士兵都是來自大阪、關東和北海道,北海道是被認為盛產最頑強的戰(zhàn)士,而大阪是被認為盛產最冷靜的戰(zhàn)士,而最冷靜的戰(zhàn)士也最容易生病。

這一次日軍討伐,確實是加了大本的。在第二中隊出發(fā)的時候,中隊的指揮官山本中尉突然心潮一動,悄悄地指示將各小隊的軍旗留在軍營,按日軍的規(guī)定,戰(zhàn)后軍旗在,則編制在,軍旗亡則編制撤,山本中尉預感到了第二中隊這一去兇多吉少,而第二中隊是獨立混成第五旅團的驕傲,決不能從此消失。開戰(zhàn)之后,野村小隊雖有傷亡,但是小隊的軍旗按山本中尉的指示留在軍營,所以第二中隊總算保住了原來的建制。

他們帶著作戰(zhàn)用的輜重彈藥,在山里尋找八路軍的主力部隊作戰(zhàn),目的是想一舉消滅他們。但是一連好幾天也沒有找到八路軍的影子,只是燒了幾個村莊,而一無所得。由于軍需官看到地圖上這一帶有村莊,以為這里水源充足,于是沒有從營地帶出足夠的飲用水,誰知村莊里的水井都被八路軍填了,連牲口都喝不到水,更不用說人了。夏天的陽光已經比較毒辣了,士兵們隨身的水壺第一天便已經全干了,長途的行軍渴得一個個喉嚨冒火眼睛噴血,情急的時候只好在地里挖坑,讓士兵們吸吮一下沙坑里的濕氣。

在單調而且枯燥的行軍中,士兵們一個個情緒低落,精神萎靡,既不說話,也沒有笑容,只是低著頭行軍。已經到了中午,大家還沒有吃午飯,餓得饑腸轆轆。這次行軍吃這么大的苦,大家都表示非常不滿。軍曹瀨古和父親憤憤地發(fā)著牢騷:

“這樣和八路土匪作戰(zhàn),是大炮打跳蚤,一點都沒有用,只是燒些房子、殺些沒有抵抗武器的老百姓,難道我們是和老百姓作戰(zhàn)?”

“你們說些什么?難道行軍中不許說話你們忘記了嗎?”

曹長崗山突然從后面跑上來怒吼,可是瀨古氣鼓鼓的說到:“無益的犧牲不要付出,不合理的戰(zhàn)斗不要參加。這是部隊內部作戰(zhàn)的三不要原則!”。

不料崗山惡狠狠給了瀨古兩拳頭。瀨古吃了拳頭,不吭聲了,只是低頭走路。

這一隊英勇的皇軍沒有因為缺水而減員,經過地獄式的磨練,野村小隊終于到達了預定的集結地點,看到英勇的皇軍一路的狼狽樣,山本中尉氣得差點沒一刀把軍需部長給劈了。

兩個被抓來帶路的中國老百姓把他們帶到山里一個小村莊。進村搜查了一遍,不但沒有八路軍,就連老百姓也都跑光了,只有門窗大開,家家亂糟糟的,顯然老百姓把重要的東西都藏起來或者帶走了,只剩下空蕩蕩的房子??墒窃谟械睦习傩占依铮麄儼l(fā)現(xiàn)有扔掉的破軍裝、破鞋、舊書、子彈殼等雜物,好象是八路軍的部隊曾經住過。

野村少尉躊躇滿志地走進了小村莊,這一次的順利連他自己都覺得出乎意外,環(huán)視四周,真有一種不可一世的氣概。巡視完戰(zhàn)場后,他立了兩條命令:一是讓一名士兵快馬加鞭地回中隊指揮部報告,二是命令部隊原地休整,準備繼續(xù)戰(zhàn)斗,圍殲這里的土八路。

第一條命令是絕對沒有錯的,第二條命令卻讓他和手下小隊人馬吃了苦頭。

野村下命令:“土匪軍不會走遠的,就在這一帶,我們要趕快吃飯,繼續(xù)追擊!”

大家把軍用飯盒拿出來,在地上挖了個坑,尋找了些秸稈,準備燒火熱飯。麥稈很潮濕燒不著,還得趴在地上用嘴吹氣,煙熏得士兵們直掉眼淚。

眼看著火剛燃起來,村外響起了槍聲。小隊長野村一聽槍聲響,就命令部隊馬上集合。日軍從早晨到現(xiàn)在只吃了一頓早飯,早餓得頭暈了。腳上穿的軍用皮鞋也不適合爬山,行軍時腳底打的泡都被磨破了,痛得直鉆心。大家很想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幾個曹長也嘀嘀咕咕地發(fā)牢騷,說小隊長不懂得作戰(zhàn),忘記了“窮途的敵軍不要追!”的三不要原則。

野村少尉也知道“人是鐵,飯是鋼”餓著肚子的軍隊是沒有戰(zhàn)斗力的,于是命令一面行軍一面吃飯團子。士兵們狼吞虎咽地吃著,噎得難受。這時父親才明白,沒有割掉盲腸的士兵是不適合野戰(zhàn)的。

剛才槍聲響原來是土八路把鞭炮放在煤油桶里放,讓野村小隊的日軍士兵虛驚一場。追擊的時候,軍曹瀨古說,是不是土匪的奸計,但野村卻妄下判斷:“不用理他們,八路軍總得讓他的部隊有點事干。”

野村少尉信心十足地率領著他的一個小隊和皇協(xié)軍開出了小村莊,往山上進發(fā),中隊交給他的任務是迂回包抄八路軍,雖然,先期出發(fā)的中隊送來情報說這一帶發(fā)現(xiàn)大批八路軍在活動,可野村少尉根本沒有將土匪八路放在心上,因為他的部隊裝備了充足的彈藥,而且在他觀念中,八路軍是土匪,只會騷擾,不會大規(guī)模作戰(zhàn)。不過,在中隊指揮官中村的命令下,他還是帶來了重機槍,這個鐵家伙使得野村少尉更加胸有成竹,再加上走的就是和前二天一樣的山路,他命令部隊一路走開,整個小隊成二路縱隊,一中隊皇協(xié)軍一字長蛇緊隨其后,連尖兵都沒有派出??赡苁撬男判母腥玖怂氖勘?,整個隊伍根本就不象出征沙場,更象中學生郊游。

下午,野村少尉率隊到了一座山邊,當他驅馬走上了山頂時,眼前不覺一亮,就在他的眼前不遠的山上好象有人在隱隱約約跑動。小隊長野村用望遠鏡向山下看了一會兒,然后對士兵們說:“是游擊隊馬賊的,沖上山去,占領制高點,消滅他們。”

他們帶著皇協(xié)軍,一面射擊,一面沖上山去,身后的擲彈筒也“咣!咣!”地朝山上轟擊著。士兵們都全副武裝,負荷很重,在崎嶇的山路上急行軍非常吃力,好不容易才爬上山頂。然而,爬上山頂后,一個游擊隊也沒有發(fā)現(xiàn),只剩下地上的子彈殼和掛在樹上響過鞭炮的煤油筒。野村少尉氣得眼珠子都紅了,脖子鼓著粗筋,破口大罵:“游擊隊,馬賊的干活,統(tǒng)統(tǒng)地逃走了!”

這時,北面的山頭上又響起了槍聲,八路軍又向他們這邊射擊了。野村少尉暴跳如雷地命令日軍和皇協(xié)軍分成兩路,去包圍北面的山頭。日軍的擲彈筒發(fā)狂似的朝北山上傾瀉著炮彈……

日軍的小隊長野村少尉沒有打過大仗,也缺乏實戰(zhàn)經驗,而且不了解八路軍的情況,只信奉皇軍攻無不克的戰(zhàn)斗力,一心想著作戰(zhàn)立功升官。作戰(zhàn)立功就象給這股日軍注射了興奮劑一般,雖然他們不吃不喝行軍已經幾乎一整天的時間了,可是強烈的求勝的欲望使這股日軍迫不急待地從山下沖往山上,發(fā)動著新的進攻。他們盼著這個輪到自己發(fā)威的時刻也已經將近一整天了。

士兵們拖著沉重的雙腿,用胳膊架著槍,一面射擊一面沖向北面的山上。當他們剛爬到半山腰,突然從山頂上射來一陣猛烈的子彈,手榴彈也成排的扔過來,在他們亂了陣的隊伍中間連續(xù)爆炸,硝煙彌漫,石塊橫飛。

他們被八路軍打了個措手不及,出現(xiàn)死傷。小隊長拔出軍刀,大聲嘶喊著,命令機關槍占領有利地形,向山頂上面射擊。占領了山頂后,日本兵立即開始構筑戰(zhàn)壕和掩體,建立防御體系,從這也大致可以看出日本軍人的軍事素養(yǎng),日本一個彈丸小國,一年后敢與超級大國美國開戰(zhàn),所憑借的,也只有這個士兵極高的軍事素質了。很快,事實便證明了這些日本兵的土工勞作是非常值得的。

日軍占領了一個較高的山坡,架起機槍朝八路軍射擊。不一會兒,日軍的兩側也出現(xiàn)了八路軍的部隊,對日軍和皇協(xié)軍進行分割包圍,發(fā)起猛烈攻擊。連續(xù)而密集的機槍子彈,打得山響。這時,日軍才明白是與八路軍的正規(guī)部隊遭遇了。一時間,槍聲、炮聲、喊殺聲、爆炸聲震天動地,燃燒的樹林冒著沖天的黑煙,激烈的拼殺使戰(zhàn)場上的雙方均有死傷。

這時日軍的陣地明顯地保護了他們的寶貴生命。日本人雖然訓練有素,但畢竟仍是血肉之軀。經過一個下午的浴血奮戰(zhàn),到了傍晚時分,八路軍的攻勢終于漸漸地衰弱了。

太陽落山了,西邊的山頭上掛著一片血紅色的晚霞。戰(zhàn)斗仍在激烈地進行著,士兵們逐漸地減少了,崗山曹長被打死了,瀨古軍曹和野村小隊長都受了傷,戰(zhàn)況的發(fā)展對日軍也不利,看來在夜里是不適合裝備較好日本軍隊硬拼的。

山那邊另一側的皇協(xié)軍也沒有了槍聲。戰(zhàn)斗一打響,沒有戰(zhàn)斗力的皇協(xié)軍的士兵早就跑得一個不剩,野村少尉氣得目瞪口呆,連“八格牙魯”都罵不出來了。

小隊長野村下令撤退,命令父親用機槍掩護,他帶著部隊的士兵趁著暮色降臨撤回了。父親架起機關槍一面拼命掃射,一面回頭看著自己的部隊漸漸撤遠。打著打著,子彈沒有了,回頭找彈藥手,可彈藥手和小隊長他們早已跑遠了,父親只好扛著機槍跌跌撞撞地順著山溝往前逃跑,心里詛咒著像短跑運動員一樣的野村小隊長。

“抓活的!……沖呀!”這時八路軍喊聲四起,聽到這恐怖的聲音,嚇得父親不敢吭聲了。八路軍一面喊著,一面向父親扔石頭。這時,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快跑、快跑,不要讓他們抓住,別的什么都顧不上了。突然,他被一塊石頭擊中了頭部,身子一歪,暈倒在地上了……

等父親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躺在八路軍的擔架上。成了八路軍的俘虜。

而情報工作如此糟糕的日軍,竟不知道這次作戰(zhàn)是膠東八路軍為了配合華北八路軍“百團大戰(zhàn)”而發(fā)動的一次戰(zhàn)役,可見情報是多么的重要。情報真是害人的東西啊!

成功將自己逃出來的野村少尉也將為他的低能付出了代價,他還沒有在自己的軍營中坐穩(wěn),獨立步兵第十九大隊總部便派來了兩名與他相熟的軍官,他們并不是來安慰他,表揚他的,而是來勸他“退役”的,對此,野村少尉雖早有思想準備,但在剛脫離險境,獲得安全保障之后,他實在不愿意就此結束自己的戎馬生涯,但事已至此,也不好為難自己的同僚,為了對得起他那難堪的“戰(zhàn)果”,包括“戰(zhàn)死”的小林清。于是不得不引咎辭職,被解除了軍職。

而羞愧難當?shù)纳奖局形疽苍谶@次戰(zhàn)斗后被調到關東軍,解除了中尉軍銜,轉成預備役軍人。

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由于他的無能和魯莽,整個部隊陷入欲進不得、欲罷不能、損兵折將的難堪境地。

這次戰(zhàn)斗,八路軍稱作回龍山阻擊戰(zhàn),記錄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十一集團軍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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