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勇軍進行曲》的圖像化
夏 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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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5月，《義勇軍進行曲》作為電影《風云兒女》的插曲問世，后經(jīng)由各歌詠團體在國內外場合演唱，這首歌成為國內最流行的抗戰(zhàn)歌曲之一，在國際上亦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力。在傳播過程中，《義勇軍進行曲》不僅作為聲音得到傳唱，也作為圖像為民眾接受。其歌唱場景不僅得到了視覺化的呈現(xiàn)，歌詞內容也被繪制成木刻或漫畫。
抗戰(zhàn)時期，國民政府和民間團體鼓勵畫家以繪畫作為宣傳工具，動員民眾加入抗戰(zhàn)隊伍。當時中國百姓多不識字，繪畫成了一種有效的抗戰(zhàn)宣傳方式。1938年2月12日《救亡日報》上刊載的黃茅文章指出，繪畫能夠“強固他們的民族意識……幫助正規(guī)軍作戰(zhàn)，加強最后勝利之信念”。其中木刻畫由于本身技術特殊，材料簡單，復制便利，大大彌補了抗戰(zhàn)時期材料匱乏之缺陷，尤其受到畫作者的歡迎。
1937年，為了加深民眾對于《義勇軍進行曲》歌詞的理解，高龍生專門繪制連環(huán)畫《義勇軍進行曲圖解》(圖①)加以解釋。在《圖解》中，第一幅圖以揚起的一雙手呼吁匍匐在地的“奴隸”站起來，加注歌詞“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第二幅以士兵負傷倒地的形象，表現(xiàn)國人以血肉之軀筑成抵御防線的堅毅與決心，配以歌詞“把我們的血肉，筑成我們新的長城”；第三幅圖中毒蛇將口伸向近處佝僂的人，以此闡發(fā)歌詞“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第四幅圖中一群人共同朝著敵人的方向怒吼，表現(xiàn)出“每個人被迫著發(fā)出最后的吼聲”；第五幅圖中左、右邊的人群分別舉起自己左、右手，中間一顆愛心寫上“抗戰(zhàn)到底”，以表達全國各界團結一致、奮勇抗敵的信念，體現(xiàn)“起來!起來!我們大眾一心”的意涵；最后一幅圖則以士兵徑直沖向敵軍大炮的畫面，表現(xiàn)“冒著敵人的砲火前進!前進!前進!進!”
在另一幅木刻畫《義勇軍進行曲：救亡的畫救亡的歌》(圖②)中，不僅為歌詞繪制圖畫，更附上曲譜，將歌詞的文本、歌詞傳達的意象和歌曲的演唱方法一并呈現(xiàn)。如此一來，讀者既能夠對照歌詞曲譜學著唱，又能夠借助生動的畫面加深對歌詞含義的理解，還能夠通過畫面上描繪的戰(zhàn)場上充滿尖刀、槍炮、坦克，以及負傷與死亡的情況，對前線抗戰(zhàn)情況有一“同情之了解”。
當一句歌詞從歌曲中抽離出來，成為圖像的標題，成為一句口號，則具有更強烈的號召性與呼吁性。歌詞“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表達出了當時民眾普遍的心聲———“不做亡國奴”，許多雜志刊載了以此句歌詞為標題的木刻畫。1936年《創(chuàng)進月刊》5月紀念號封面刊載了一副木刻畫(圖③)，畫中人群高舉“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的旗幟，喊著“五•一!五•三!五•四!五•九!五•卅!”，群情激昂地向敵人沖去。畫面上方翻涌的風暴，象征著緊張的戰(zhàn)場形勢，也增強了此畫的視覺沖擊力，引導讀者感悟畫中人物的愛國熱情。
為了表現(xiàn)出形勢的危急，“吹響的號角”和“高舉的右手”也經(jīng)常被使用。嘉哲在《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圖④)中，繪制了士兵吹響高聲喇叭的形象。號角本身意蘊豐富，“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預示著戰(zhàn)場形勢的緊急，軍隊須立即作出迎戰(zhàn)準備；若在戰(zhàn)場外吹響號角，表明中華民族到了危急存亡之時，所有中國人要立刻團結起來，爭取自由與獨立。在另一幅木刻畫《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圖⑤)中，人物有力的右手象征著畫作者相信自己充滿力量，也藉此激勵國人。
除單幅畫作外，還有圍繞某句歌詞創(chuàng)作的專題畫作。比如，在木刻畫《不愿做奴隸的人們大家起來》(圖⑥)中，既有對義勇軍頭像和作戰(zhàn)狀態(tài)的細致刻畫，亦有對高舉“每個中華民族的子孫，都是英勇抗戰(zhàn)的戰(zhàn)斗員”的抗日群體的贊賞性描繪，還表現(xiàn)出士兵聽到捷報后高舉雙手的喜不自勝。
可以看到，《義勇軍進行曲》的歌詞內容不僅被完整地呈現(xiàn)于木刻畫中，其歌詞“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的意涵也借助各種視覺符號得到闡釋，包括“激憤向前的人群”、“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的旗幟、“吹響的號角”、“高舉的右手”等?！读x勇軍進行曲》通過聲音的視覺化、歌詞的圖像化，為抗戰(zhàn)文化宣傳運動提供了諸多象征符號，以此激發(fā)民眾的救亡熱情。在現(xiàn)代中國木刻版畫中，作為特定時代產(chǎn)物的歌曲轉化成圖像并非單一現(xiàn)象。今天，在研究一首歌或一副圖時，可以關注聲音和圖像兩個方面的呈現(xiàn)，由此分析其創(chuàng)作的歷史語境和象征意涵。(作者為復旦大學歷史系研究生。本文據(jù)作者在上海音樂學院主辦的“中國近現(xiàn)代音樂、音樂人與愛國情懷”學術研討會上的發(fā)言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