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年來,信佛、拜佛的人日漸增多,尤其是在某些官員中,此風之熾,實為新中國歷史所罕見?;右捕嗟贸銎妫簾愕模澲略旱?,找高僧套磁兒的,批巨資建造佛像的……似乎應(yīng)有盡有。據(jù)悉,多年來,南方某名山名剎,農(nóng)歷大年初一的頭道高香均為地方顯要所據(jù)。不過,他們但凡干這類事情,往往保密程度極高,而不像其“形象工程”那般“陽光”。某地西郊有一古剎,供奉著佛的舍利,據(jù)說靈光得很。當?shù)嘏笥延H見,城里高官進香跪拜,大多早五時來、六時去。當然,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他們頭上畢竟還頂著“人民公仆”、“無神論者”之類的帽子。
拜佛大抵是為了求佛:或保烏紗,或保長壽,或保發(fā)財,或保名垂青史,或保功名福祿金錢美女子子孫孫無窮富貴一攏收……至于每個香客的心思,只有佛知道。
問題是,跪拜、焚香、使錢,就能打動佛心而得到這種種好處么?似乎還未曾見過。在唐代拜佛的皇帝中,憲宗李純也算是出類拔萃的一位。元和十四年,他降旨從鳳翔法門寺迎接佛骨。啟塔時,親奉香燈。佛骨迎入大內(nèi)供奉三日,其后又令諸寺“遞迎供養(yǎng)”。然而佛祖并未垂憐,次年便暴崩于大明宮中(傳為內(nèi)史所殺),年僅43歲。新唐書說他“及其晚節(jié),信用非人,不終其業(yè),而身罹不測之禍”。在當今拜佛的官員中,河北省原常務(wù)副省長叢??嗫胺Q佼佼者。這位大人逢佛必拜,見寺必捐,出手大方,而且做了居士,對佛不可謂不敬、不可謂不誠,然而終究難逃法網(wǎng)。“雙規(guī)”前夕,他又跪到佛的腳下,泣涕漣漣地說:佛呀,我給你磕了那么多頭,燒了那么多香,捐了那么多錢(還有轎車),你怎么不幫我的忙呢?怎么忍心看著你的弟子鋃鐺入獄呢?這近乎向佛揭短、討賬。即便如此,佛也絲毫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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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面的事實是,對佛大不敬者也未必遭殃。憲宗皇帝迎佛骨,韓愈上疏堅決反對,指出此舉荒誕不經(jīng),致使百姓“焚頂燒指”,“解衣散錢”,“廢其業(yè)次,傷風敗俗,傳笑四方”,并且表示:“佛如有靈,能作禍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結(jié)果佛未怒而皇帝老兒怒,降旨處以極法。幸有裴度、崔群等一班同僚斡旋,才得從輕發(fā)落,被貶為潮州刺史。古潮州乃蠻荒瘴癘之地。佛的信徒們以為韓愈既然得罪了佛,此去必死無疑,其本人也覺得生還的可能性不大。“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欲為圣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云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guān)馬不前。知汝遠來應(yīng)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從寫給他侄孫的這首詩中,我們至今依然可以窺見詩人當時的心境,這里既有執(zhí)拗,又有沮喪。然而其命運并非如人所料、如己所料。穆宗一繼位,這位辟佛派便得到平反,被召為國子監(jiān)祭酒,后歷任京兆尹及兵部、吏部侍郎,死后謚“文”,一生光輝。還有魯智深,此公雖剃度出家,然不念佛經(jīng)、不守佛戒、不遵佛法,非但喝酒吃肉、殺人放火,而且破山門、砸金剛,在佛殿屙屎撒尿,對佛的藐視、褻瀆簡直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面對眾僧的聲討,文殊院的智真長老只得“入定”去請示佛祖,孰不料帶回來的結(jié)論卻是:此人“心地剛直”,“正果非凡,汝等皆不及他”。

一邊是敬佛者沒好報,一邊是對佛大不敬者有好報,甚至還得到佛的夸獎,豈非咄咄怪事?凡怪者皆因魔障未除,修行尚淺,悟道不深。其實怪也不怪。你看,憲宗迎佛,但勞民傷財;叢??莘?,但巧取豪奪;韓愈辟佛,但利國利民;魯智深瀆佛,但除暴安良。由此可悟:我們那些拜佛的官員們犯了以己度佛的錯誤。佛不喜歡拍馬,也不搞錢權(quán)交易。他老人家根本不在乎你對他的態(tài)度,而只在乎你對老百姓的態(tài)度。從這個意義上說,老百姓是佛的佛。
試拈出一偈,以為歧路燈云:
拜佛先識佛,
佛上亦有佛。
心系佛上佛,
立地便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