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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代農(nóng)民工:走在城市和土地的邊緣

作者:丁雪真   來源:破土網(wǎng)   

【破土編者按】曾經(jīng)為了生存,人走進大山、尋找土地;如今同樣為了生存,子子孫孫走出大山、離開土地,來到車流、霓虹和水泥森林的 世界打拼。1980年代以來,三十多年過去了,第一批進城務工的人們已經(jīng)老去,這是徘徊在城市和土地之間的一代人。他們的心中有著什么樣的情感?本文講述 了一個動人的故事。

一、歸途

  1月26日,在2016年鐵路春運開啟的第三天,李美詩和妻子吳慧儒踏上了從北京返回通江的回家路。

  早上6點10分,天還沒亮,北京西站北廣場外已經(jīng)堵滿了進站送客的出租車。為了節(jié)省時間,李美詩和妻子在廣場外不遠處的路邊下車。

  車票是小舅子幫忙在網(wǎng)上買的。早幾日,李美詩擔心到了車站再取票來不及,于是加付了五塊一張的手續(xù)費,提前在代售點取好了票。

  兩個滌綸雙肩包、一個塑料油漆桶、一個滌綸圓筒手提包、加上一個藍色單肩包,組成兩人這次春運回家的全部行李。李美詩說東西不多。他走得很快,提著塑料桶、手提包,大步走在前面。走一段,就停下來等等跟在后面的妻子。

  李美詩生得不矮,個頭大概一米七左右。人很精神,穿一件黑色羽絨外套,配上藍色牛仔和棕色戶外鞋。他戴了一頂深色的毛線帽,里面套一件黑色V領毛衫和一件棕綠格紋暗色法蘭絨襯衣,在零下八九度的北京的清晨里,整個人卻并不顯得臃腫。

  排隊進站、排隊檢票、排隊上車,晨光下月臺突然熱鬧起來。14號車廂在月臺遠端,一溜小跑,李美詩越走越快,他擔心去晚了行李架上沒空放東西。六點五十分,李美詩夫婦登上了從北京開往重慶的K819次列車。

  從北京開出許久,一直到鄭州,列車都沒有想象中的擁擠。過道上站著的、斜靠著的人稀稀拉拉,但并不影響其他人從旁側(cè)身通過。鄰座的小男孩被一位胖胖的民警逗得直笑,李美詩夫婦話不多,樂呵呵地看著。

第一代農(nóng)民工:走在城市和土地的邊緣

二十三年的“北漂路”

  初中畢業(yè)后,李美詩開始在家務農(nóng)。村里一起從小耍到大的伙伴們都各自上路,大多奔向了北京、廣東、福建三地不同的城市。1993年,李美詩的堂 哥去了一趟北京。那年過年前,堂哥回家后拿出一張在天安門前拍攝的照片到處給親朋好友看。李美詩一直沒忘記堂哥當時自豪的表情和周圍人眼中的羨慕,更沒忘 記那張照片。

  故鄉(xiāng)總是容不下一顆年輕而躁動的心。一個人的20歲應該怎樣度過?是固守一方的安逸,還是奔向遠方的未知?年輕的李美詩沒什么時間好好思考這個 問題。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出去看看,看看村子外、鎮(zhèn)子外的天地,也想同堂哥一樣,去北京看看天安門,去紀念堂瞻仰下毛主席,他從小到大這么多年里,一直印 在村子每家高掛的紙畫里的毛主席。那張照片就像一根引子,徹底點燃了他心底曾被抑制住的對這個世界的好奇。

  李美詩此后每天都去一個初中同學家“蹲點”。這個和他關(guān)系要好的同學初中畢業(yè)后去了北京打工,李美詩想等他回來好好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機會讓 他帶自己一起出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李美詩在過年前見到了這個同學。在外務工本就常常依賴老鄉(xiāng)之間的相互照應。二話沒說,同學一口就答應下來,說等過 了年帶他一起回北京找活干。

  就這樣,1993年春節(jié)過后,李美詩用一個編織袋裝起母親準備的一床被子、幾件衣服,揣著父母從鄰居家借來的120塊錢,踏上了一條離開的路,一條一走就已二十三年的“北漂路”。

“裹”進車流、霓虹和水泥森林里

  剛到北京那天,出了北京站,初來乍到的農(nóng)村孩子怯生生的,路上兩天的輾轉(zhuǎn)并沒有讓他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李美詩緊緊跟著同行的三個老鄉(xiāng),生怕一不小心被“裹”進繚眼的車流、霓虹和水泥森林里。

  沒多久,李美詩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在一個工地做木工學徒,干一天八塊錢。那個老板很照顧他,每次來監(jiān)工都會給他讓煙,一來二去,李美詩學會了抽煙。老板給的煙是“希爾頓”,五塊錢一包,后來他開始自己買煙,他記得買的第一包煙是“三游洞”,花了四毛錢。

  李美詩不喝酒,不打牌,除了抽煙,沒什么其它的愛好。從八毛錢的“通樂”和一塊二的“叼羊”,到三塊的“北京”和五塊的“白沙”,再到七塊、十 塊的“紅塔山”,慢慢發(fā)展到現(xiàn)在抽的十六一包的“利群”,李美詩說來如數(shù)家珍,他清楚記得抽過的每個牌子的香煙。抽煙是李美詩維系老鄉(xiāng)、工友間情感關(guān)系的 重要渠道。抽的煙越來越貴,他也沒什么辦法,大家都抽好煙了,“你抽的煙次了拿不出手來。”

  平均每天一包,一個月下來抽煙要花費差不多五百塊,比他的房租還貴。李美詩和妻子在將臺鄉(xiāng)北石家墳村租了一間平房,除去水電費,一個月房租只要 三百塊。他要求不高,對這個九平米大小的房間一直很是滿意,雖然沒有暖氣,也沒有空調(diào)。他和妻子冬天用電熱毯取暖,夏天就吹風扇。李美詩從不在屋里抽煙。 在這個位于北京東五環(huán)環(huán)鐵橋外的村子,手機幾乎成了像李美詩一樣的租客們同世界聯(lián)系的唯一窗口,聊聊微信、QQ,刷刷新聞,流量用不完的時候再看看視頻。 這里并沒有被這座城市遺忘。村子如今正等待拆遷,李美詩過完年回去就要開始找房搬家。但他心里還是舍不得這里,“可能找不到這么便宜的房子了。”

  工地上粉塵大,空氣總是不好,擔心影響健康,妻子一向不支持李美詩抽煙。有時候小區(qū)物業(yè)以“裝修粉塵會影響小區(qū)環(huán)境為名”不允許他們開窗,他就只能待在空氣混濁、缺乏流動性的環(huán)境里。李美詩也嘗試過幾次戒煙,但總是堅持不下去。

  李美詩想不通為什么老家抽的煙不比城里的便宜。利群從十五一包漲到十六,他都心疼了好一陣兒,而老家人抽的都是二十多、三十多一包的軟“云煙”和“天之驕子”,這讓他有些難以理解。這次回去,李美詩隨身帶了兩條利群。他說家里賣的煙不好,好多都是假的。

穿過崇山綿延的秦嶺

  1994年,大亞灣核電站投入運行,三峽大壩正式動工。1995年,國務院召開全國扶貧開發(fā)工作會議,全國農(nóng)村沒有解決溫飽的絕對貧困人口已從 1992年底的八千萬人減少到1994年底的七千萬人。那是中國經(jīng)濟在蹣跚中開始起步的時期,整個國家都在忙著向前。李美詩很快適應了首都繁忙充實的生 活。到北京整整三年,李美詩都沒回過家,“那時候小,不怎么想家,而且來回也麻煩。”

  1997年5月,父母以插秧為借口把他叫回家相親,李美詩認識了同村的姑娘吳慧儒。剛從家回北京沒幾天,就趕上嚴查暫住證。有一天他和幾個工友 一起回住處的路上,看到一個騎三輪車的拾荒者被警察攔下,就在李美詩幾人正替那個拾荒者擔心時,警察把他們叫住,讓他們拿出暫住證接受檢查。

  李美詩怎么也沒想到,那個警察會撕掉他交出的暫住證。警察把他抓到昌平七里渠關(guān)了三天后,然后把他送上火車,押送到廣元叫家人拿500塊來領。

  下午四點多,火車過了鄭州,開始沿著黃河,追逐漸漸沉入地平線的落日,過三門峽進入關(guān)中,然后一路朝向西南,在空寂的黑夜里穿過崇山綿延的秦 嶺。車廂內(nèi)不停有人踮著腳小心翼翼穿過走道,在衣物摩擦的窸窣、小孩的啼哭和輕聲的話語中,李美詩和妻子睡著了,他睡得很淺。陜南川北的隧道一條接著一 條,窗外是無窮的夜,托起車廂內(nèi)每一個歸心似箭的夢。

第一代農(nóng)民工:走在城市和土地的邊緣

二、故鄉(xiāng)和家

“如果沒有那張照片,你還會出去嗎?”

  那張?zhí)彀查T的照片是也只能是個引子。即便沒有那張照片,李美詩說自己遲早還是會出去打工,因為“在家種地錢實在太少了”。

  李美詩說,村里每個人分到幾分田,一家只有幾畝地,地不多,還多是梯田,播種收割都沒法用機械,種起來很麻煩。川北多山,溝溝壑壑,少有平坦而 豐沃的耕地。李美詩家的好幾塊地都被劃在山坡上,其中一塊在村后一座山的半山腰處。坡有些陡,很難鏟平作為耕地,荒廢了幾年后,自然長出的柏樹已經(jīng)十多米 高。“村里很多這樣的山地都荒了,沒人種,都長樹了,”李美詩有些無奈。

  27日早上六點多,列車到達四川達州火車站。出站后,李美詩夫婦決定在車站附近搭私家車先到鐵佛鎮(zhèn)上,然后再轉(zhuǎn)車。李美詩說這樣快,通江縣城和雙泉村之間還隔著一段不短的山路,坐客車只到通江縣城,那樣不方便。

  司機一直等到快七點才出發(fā)。那輛五菱小面包里剛好坐滿八個人。車出城時天剛微微亮,上了高速,窗外川北的群山起伏在清晨的霧里,山上零零散散點綴著一座座紅磚白墻的三層小樓,偶有幾扇窗內(nèi)亮著燈,其余大多黝黑而深邃,不見炊煙。

  七點半,李美詩接了一通朋友的電話。他說那個朋友也在北京務工,剛買到28號一早的票,問他何時回家。因為有霧,車開得不快,幾個人靠著窗、托 著腦袋或抱著背包,姿態(tài)各異地睡著。李美詩坐在第二排中間,妻子頭靠在他肩上睡了,他抱著妻子的藍色單肩包望著前方。半晌,拿出手機看了看家里的微信群有 沒有新消息。

  去年過年時候,孩子的舅舅建了這個名叫“親情驛站”的微信群,加上妻子妹妹一家,群里共十二個人。李美詩說,昨天小舅子在群里發(fā)紅包,66塊錢 6個,女兒搶了5塊,自己在火車上信號不好,沒搶到。李美詩看上去并不遺憾,他說自己每次發(fā)紅包都發(fā)12個,但小舅子說那樣就不算“搶”了。

不斷后退的水泥馬路

  八點左右,小面包在一個叫青鳳的地方下了高速。李美詩又拿出手機看了下微信,他說小舅子他們起床了,問他們下車了沒。車轉(zhuǎn)了四個沒有護欄的彎道,下了第一座山。然后彎彎扭扭沿著一條清綠的小河走了幾百米,鉆過高速橋,一個彎又上了另一座山。

  司機搖低車窗,把癟了的紅色煙盒扔出窗外,撕開一盒藍色的香煙,拿出一根點上,一口吸掉三分之一,車又轉(zhuǎn)過四五個彎,叼在嘴上的煙不足三分之一。左手猛地一抖,往窗外彈掉煙灰,再深吸一口。煙頭像一顆著了火的流星,飛出窗外,墜向車后不斷后退的水泥馬路。

  車開過云臺鎮(zhèn)一個村子,路兩邊不知從哪里開始有了護欄,顏色像極了經(jīng)典的tiffany藍。到了邱家鎮(zhèn),房子依山而建,多為三層,遠遠看去一幢 幢簇擁在一起。公路從鎮(zhèn)上穿過,鎮(zhèn)子里人熙熙攘攘,幾個老太太圍著火爐生火,一個老頭背著竹筐,拉著兩個八九歲的小孩往山上走。一條黃狗和一條黑白花狗在 路中間打鬧,僵持著不肯離開,車慢下來,司機按了好幾秒喇叭。

  有人在路邊招手搭車。司機停車又載了一個,之后再遇到都揮手拒絕。公交一天只有一個來回,李美詩說,山里出門基本都靠搭車。剛上車的大爺聞聲附和著,“聽說明年就要開通幾條縣城到九龍廟的公交,不知道是縣里哪個大老板包下來弄的。”

  太陽和山一樣,一直躲在霧里。九點十五,李美詩和妻子剛在鐵佛鎮(zhèn)下車就接到了女兒打來的電話。掛了電話,他從紅白相間的煙盒里捏出一支點著,眼睛稍稍瞇著,喜悅寫在臉上。天還早,鎮(zhèn)上還沒有開往下面村子的車。妻子趁著等車去周圍店鋪買了點年貨。

  李美詩和妻子又擠進了一輛小面包。除了司機,車里一共塞下了九個人。夫婦兩人坐在最后一排,四個人一前一后略微錯開,沒有人找得到重心。從鐵佛 鎮(zhèn)到雙泉村的路并不好走,十五公里路要開三十分鐘。山路依舊,一個彎挨著一個,每次轉(zhuǎn)彎全身肌肉都要緊張起來,怕一個不小心就被甩在別人身上。水泥路不 寬,勉強容得下來往的兩輛車同時通過,會車時候要很慢很慢。李美詩一直盯著前方,妻子暈車有點嚴重,微微趴在前座上,一聲不吭。車停的那一刻看得出他比誰 都著急。本來坐在后排里側(cè)的李美詩第一個起身,手撐在前座靠背上,彎著腰。還沒下車,女兒已經(jīng)等在門口??吹桨謰尩郊?,趕忙跑來接過媽媽手里的行李。

“它就叫貓咯”

  李美詩家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孩今年16歲,讀職高;女孩今年17歲,讀高三,今天六月份參加高考。兒子一放假就去了舅舅家,聽說要到3 號、4號才回來。女兒本應在鎮(zhèn)上學校里上課,可一聽說爸媽明天到家,急急忙忙連夜請了一天假回家等著。李美詩很滿意,“不像兒子,閨女從小就不用擔心。”

  一放下行李,妻子吳慧儒就到廚房開始忙活,婆婆和女兒一直在等他倆到家一起吃早飯。從北京到雙泉村,1860多公里路上李美詩和妻子兩個人只帶 了兩盒泡面、一包橘子和一些香米條。女兒坐在灶臺后生火,熟練地拿火鉗翻弄著木柴。母女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李美詩脫掉外套去后院劈柴,斧子掄起來,有 好幾次都沒劈到木頭上,他說好久不干都生疏了。母親可能不太放心,從正屋蹣跚走到后院,一邊看他劈柴,一邊和他說著最近家里的近況。

  母親今年74歲。雖然背有些駝,但老太太走起路來還算利落。父親去世后,因為母親患有高血壓,所以李美詩每次出門打工總是格外擔心,生怕老人在家生病。可母親總是報喜不報憂,她感冒發(fā)燒,李美詩基本都是聽孩子們打電話時說起才知道。

  2005年,李美詩的父親剛剛過完71歲生日就離世了。他當時正跟隨建筑隊在青島務工,原本打算等工程完了在青島好好玩玩、看看大海。青島沒有 直達的列車,李美詩得知噩耗后著急忙慌去車站買了最近一班車去鄭州,然后換乘返歸家鄉(xiāng)。他沒能見到父親的最后一面。李美詩扭過頭看向車窗外,“本想那天晚 上打電話給他祝壽的。”

  李美詩家正屋放著一張舊沙發(fā),天冷,母親在沙發(fā)前放了兩只鐵盆用來燒火取暖。老太太坐在沙發(fā)上,往盆里加著柴火和炭,一只跛腳的灰貓貼著她蹲坐在一側(cè)?;鹈缭?ldquo;噼啪”的聲響中不停搖曳。

  平日里老太太一人在家時,大多時候陪著她的是那只灰貓還有一只毛色尚淺的棕色小貓?;邑埵亲约茵B(yǎng)的。去年老太太去鎮(zhèn)上給孫子孫女陪讀時候,貓在 家里沒人照看。它餓了就跑到地里去找吃的,然后不小心踩到捕野兔的獸夾。老太太起身進屋,貓也跳下沙發(fā)一瘸一拐跟著,不時叫上幾聲。它好像不太會討好人, 老太太讓它走開,它還是繼續(xù)跟著。老太太說,它沒有名字,“它就叫貓咯。”

  棕色小貓很乖,只是安靜地趴在角落里。李美詩說,它以前是隔壁鄰居家養(yǎng)的,后來那家人都出去打工,它就沒人管了。有一天那貓跑到家里,之后就再也不走了。

  吃完早飯,李美詩從兜里掏出那包利群,走到院子里抽完最后一支。這一次,煙頭火光處飄起的一股股煙霧,在雙泉村冬日的空氣中又恍惚又清晰。

“難受歸難受,還是沒法陪他”

  李美詩去村后看了看自家的耕地和小時候放牛的山頭。天微微陰沉,習風穿過曠野,江對面山上有炊煙一縷一縷升起。兩個背負竹筐的老人駝背路過,李美詩上前跟他們打招呼。他說兩個老人平日里在集上賣豬肉,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都認識。

  回去的路上李美詩聊起兒子,他說對兩個孩子總感到虧欠,“在外面打工多少掙了點錢,可是把孩子耽誤了。” 留守在家的老人替代不了孩子父母的角色,孩子被溺愛包圍,常常缺乏管教。兒子小時候在學校經(jīng)常闖禍,像踢壞教室門、用玩具槍打碎玻璃這樣的事時有發(fā)生。有 時他犯了錯,妻子生氣會動手打,可每次李美詩回家只是訓斥幾句,畢竟一年見不到孩子幾天,他舍不得下手。但是孩子并不“領情”,李美詩說,不知道為什么, 兒子好像更怕他。

  兒子兩歲那年春節(jié),李美詩回到家叫他的名字,兒子應聲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接著回過身跑開了。那個眼神李美詩至今無法釋懷,他抿住嘴、嘆了口氣, “他看你一眼就跑了,你心里是什么感覺?”如果時間可以跨越,李美詩能回到兒子剛出生的時候,在“看他長大”和“外出打工”之間再做一次選擇,他說,“難 受歸難受,還是沒法陪他。”

  《2014年全國教育事業(yè)發(fā)展統(tǒng)計公報》顯示,全國義務教育階段在校生中,農(nóng)村留守兒童共2075.42萬人。而據(jù)全國婦聯(lián)2013年的推算, 全國每五個孩子中,就有一個是農(nóng)村留守兒童。全國婦聯(lián)的數(shù)據(jù)還顯示,近20%的務工父母在兒童1歲前外出。處于0-5歲的階段的學齡前留守兒童比例還在增 長,目前已經(jīng)高達38.37%。在孩子一生中人格培養(yǎng)最重要的時期,父母的愛本不應缺位。

  兩個孩子出生時,李美詩都匆忙結(jié)算了手頭的工作回家陪產(chǎn)。女兒出生回家待了好幾個月,兒子出生時待了半年多。之后一走就是半年、一年,在北京的 日子里,關(guān)于孩子的消息他都只能從妻子口中得知,第一次開口叫媽媽,第一次叫婆婆……那時候沒有網(wǎng)絡、不能視頻,往家里打電話也不方便。要接電話,家里人 要走上十多分鐘山路。一直到2005、06年李美詩家才裝上電話,那時候兩個孩子都要上學了。

  李美詩最開心的是自己親眼見證了女兒第一次走路的樣子。“2000年農(nóng)歷三月,閨女快一歲半。剛好那天我們帶著孩子去走親戚,去我媳婦兒姨媽家。一開始走路都是我牽著她手嘛,那天我把她放在那兒,她立在那兒,一會兒自己晃了兩步,就慢慢往前走了。”

三、期盼

“至少還要干十年吧”

  李美詩說元宵節(jié)后再回北京,返程的票還沒買,他說不著急,“親情比錢重要”。他希望女兒能考一個好大學,沒有過多談起對兒子的期望,只是盼著有一天能回家養(yǎng)老,抱孫子、種田。順其自然,是他對未來最大的期盼。

  女兒再過幾個月就要高考了,過完年,妻子吳慧儒打算留在老家,跟女兒去鎮(zhèn)上陪讀。她說等孩子的舅舅來了,要好好跟他學學上網(wǎng),等閑下來她想試著開個網(wǎng)店、做做微商,賣點老家的特產(chǎn)。她說,這里的川味香腸、臘排骨都是自家養(yǎng)的柴豬肉腌制的,外面的比不了。

  李美詩曾經(jīng)接母親去過北京,但是面對城市的喧鬧,母親總悶悶不樂,他和妻子出去干活,母親就待在家里,她在那里沒有朋友。李美詩說,等女兒上大學走了,他想把母親接到北京來,要是老人實在不想來,只好讓妻子回家照顧,畢竟母親年紀大了。

  等以后不打工了,回家種地、自給自足是李美詩的愿望。老家空氣好,也不堵車,他說到時候買一輛摩托車,想去哪去哪。三年前,李美詩花了二十多萬 存款在家蓋了一套兩層小樓,每層三間大屋子。二樓鋪了瓷磚,中間是客廳,兩間臥室兒子女兒一人一間。他一個人設計并完成了二樓的裝修,包括制作兩個約四米 長的木質(zhì)衣櫥。

  李美詩沒想過留在北京,也不想跟著兒子換另一個城市,他想得開,“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生活方式,老人有老人的生活方式,還是有代溝的。”

  “至少還要干十年吧。”對于李美詩,現(xiàn)在談起“回家”還是有點遙不可及,女兒上大學、兒子結(jié)婚買房都需要錢,他還是這個家的經(jīng)濟支柱。去年9月,為了讓女兒準備藝考,李美詩送她去成都學鋼琴,四個多月花了三四萬。

團圓

  李美詩說過年前很忙,要去交點電費,這兩天還要趕緊把水管修好,然后趁著年前店鋪還開門去裝個機頂盒,他說過年一家人還等著看春晚。去年回家, 李美詩買了臺國產(chǎn)牌子康佳的42寸液晶電視,買來以后放在臥室角落的木桌上,一直沒用。這臺大電視是他從成都買了用物流寄到縣里,然后坐車去縣城取回來 的。他以前在鎮(zhèn)上買過一臺小一點的,他說那臺是雜牌,用了沒多久就壞了。

第一代農(nóng)民工:走在城市和土地的邊緣

  從北京走之前幾天,李美詩和妻子專門去買了身過年的新衣服,給兩邊的老人一人買了一套保暖內(nèi)衣。他說沒敢給兩個孩子買,“他們和我們眼光不一樣,怕他們不喜歡。”

  1月29號一早,李美詩和妻子吳慧儒帶著女兒坐車到鎮(zhèn)上,陪孩子逛了逛街,買了新衣服。下午,李美詩一個人回了家,妻子留在鎮(zhèn)上照顧女兒。高三 的學業(yè)緊張繁忙,學校要到2月4號才放假。今年的團圓還要再等一等,等到妻子女兒從鎮(zhèn)上回來,那時候兒子差不多也從舅舅家回來了。

  曾經(jīng)為了生存,人走進大山、尋找土地;如今同樣為了生存,子子孫孫走出大山、離開土地。只是那時的人還沒有和土地發(fā)生關(guān)系、產(chǎn)生感情;而李美詩們生在這里,他們從一出生就和這片土地發(fā)生著關(guān)系,他們對于土地的感情天經(jīng)地義,就像一棵柏樹,自然而然地生根、發(fā)芽。

  山下的通江水會繼續(xù)向前,流入巴河,流入渠江,然后注入嘉陵江,匯入古老的長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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