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到“八一劇場”看了一個話劇，《毛澤東在西柏坡的暢想》。該劇創(chuàng)作于西歷2008年，由解放軍總政話劇團演出。該劇以前曾經(jīng)上演過，這一次是為了慶祝建黨90周年，解放軍總政治部舉辦了“全軍優(yōu)秀節(jié)目展演”，該劇成為展演的劇目之一。先看一下主要制作班底：

    之所以要先羅列這個演職員表，是想給沒有看過這個話劇的讀者做一個提示。如果不告訴你這是一個話劇，光看這個演職員表，是否會覺得這像是一個故事片，或者電視連續(xù)??？在一個話劇中有這么多重要的人物，如何表現(xiàn)劇情？八一劇場并不大，這么多人集中在一個小舞臺上，這個話劇究竟如何演？八一劇場離我家不遠，以前路過時，曾經(jīng)見過“魏積安飾演毛澤東”的宣傳招貼。直到今天走進劇場拿到節(jié)目單，看著演職員表，在開演之前，我仍然不太明白這個話劇如何演。
    開演之后，看了幾段，我才明白了。節(jié)目單上有一個注明，叫做“政論體話劇”《毛澤東在西柏坡的暢想》。結合劇情，我認為這是話劇這一藝術形式的一種不錯的嘗試。話劇屬于從西方引進的劇種，中國傳統(tǒng)的劇，一般都有唱，而話劇很少唱。話劇如果有唱，大多也只是一個小片段，例如在本劇中有一段，毛澤東帶領大家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一般來說，話劇可以有配樂，但唱是可以忽略的。因此，它才叫做“話劇”，顧名思義，就是“以說話為主的劇”。以說話為主的劇，如何表現(xiàn)劇情，實際上與所有傳統(tǒng)的劇種有較大不同。
    經(jīng)典話劇如《茶館》，大都靠對話來推動劇情。此外，也有人在話劇中加入大量旁白的。話劇的對話和旁白，由于都是“說話”，要把話說得有藝術，并不容易。所以，像《茶館》那樣的經(jīng)典不多。受現(xiàn)代詩歌平庸化、低俗化的影響，話劇中的“說話”大多藝術品位也不高，更談不上多少語言藝術。實際上，當我們說中國傳統(tǒng)劇種主要靠唱的時候，就應該體會到兩者的差別：唱詞的語言藝術性、思想藝術性要比說話高。這就好比唐詩宋詞的思想性、藝術性要比白話高一樣。
    雖然我年輕時寫過不少現(xiàn)代詩，但我早就覺得現(xiàn)代詩不是中國詩歌的出路。如果我們把詩歌當成是語言藝術的最高成就，那么，中國的現(xiàn)代詩基本上是與這個方向背道而馳。由于中國現(xiàn)代詩的墮落，幾乎已經(jīng)很少有人在現(xiàn)代漢語的環(huán)境中認真地創(chuàng)造新的語言藝術精品了，這也是“話劇”難以在語言藝術上脫穎而出的原因。我曾經(jīng)對一位年輕的話劇導演說過，能不能利用話劇創(chuàng)造現(xiàn)代漢語新的語言藝術形式？不知是他沒理解，還是覺得有難度，對我的意見沒什么反應。因此，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話劇，一般都是市井俚語、土話粗口。說它是放大的多人長篇相聲，也許還算客氣，我看過的話劇中，有的直接把“叫床聲”搬上去了，居然還認為這是創(chuàng)新。這種狀況與中國現(xiàn)代詩的墮落其實是一樣的，都是中國語言藝術的現(xiàn)代墮落。
    “政論體話劇”《毛澤東在西柏坡的暢想》我認為不錯，因為它擺脫了話劇語言庸俗化的傾向。所謂“政論體”，我們可以理解為是一篇政論文，但它與純文字的政論文不同，它選擇了毛澤東在西柏坡的那段特殊時期，通過一些符號化的小故事，講述了毛澤東當時的思想狀態(tài)。由于是思想狀態(tài)，因此，西柏坡老百姓的小故事能聯(lián)想到“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和“為人民服務”，以及毛澤東的父親和毛澤東自己與農(nóng)民、土地的關系；毛岸英的小細節(jié)能聯(lián)想到楊開慧和毛澤東眾多犧牲的親人；斯大林的一份電報能聯(lián)想到中蘇關系；劃江而治或“將革命進行到底”能聯(lián)想到蔣介石以及重慶談判；離開西柏坡去北京，能聯(lián)想到李自成的失敗；等等。這一“政論體話劇”用很多小故事闡述毛澤東在那段時間認真思考的、關于中國命運的大問題。在西柏坡這個歷史關鍵轉折點上，這些大問題變得極為尖銳和重要。所以，“暢想”才使得眾多的人物能夠出現(xiàn)在這個話劇中，如同出現(xiàn)在毛澤東的腦海中。歷史的必然性，使得思考的邏輯代替了劇情，眾多的人物有條不紊地服從著思考邏輯的需要。思想性、通俗地講述道理，也避免了話劇語言中通常會出現(xiàn)的粗鄙低俗。我認為，這一“政論體話劇”是一個話劇這一藝術形式的有益嘗試。
    說一點不足。也許為了表現(xiàn)毛澤東的高瞻遠矚，劇中將毛澤東的權威性樹得過高。例如，當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任弼時五人在一起討論時，劇中大多數(shù)場景是毛澤東坐著，另外四人站著，毛澤東說話也不怎么與另外四人對視。事實上，在西柏坡時期，毛澤東與其他領導人的關系并不如此，所以，劇中的表現(xiàn)還是應該親近、平等些，符合歷史事實為好?？偟膩碚f，這出話劇值得一看。雖然其中很多對話，例如與蔣介石的對話，屬于“暢想”，并非都是毛澤東真實說過的話，但是，對話的內容還是可信的，因為，它符合那一時期毛澤東的思考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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