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醫(yī)、藥托、推銷員——法學家的身份倒錯

說明：此篇為《庸醫(yī)、藥托、推銷員--評賀衛(wèi)方》之修改稿。賀先生西出關外，在彼不肯明修棧道，在我不忍雪上加霜。然國是重大，故觀點一仍其舊。另有《論法官專權》一文可資參照。

 
 
庸醫(yī)也是會開藥方的，據(jù)本先生觀察，有的庸醫(yī)能開出一沓一沓的藥方，但這種庸醫(yī)的一大特點是不會對癥下藥。也許這種庸醫(yī)壓根不是為了給人看病，而是純粹為了賣藥，所以沒病給治出病來的情況比較多。這種庸醫(yī)在經(jīng)濟學界比較普遍，法學界比較少。
　　
法學界比較常見的庸醫(yī)，更像是賣大力丸的，無論誰來看病，無論是什么病，通通給人開同一味藥：包治百病，十全大補。藥名花里胡哨的，什么三權分立呀，臺灣模式啊等等，外號很多，記不清。
　　
這種庸醫(yī)一般都會背幾首湯頭歌，并且到處給人背湯頭歌，照貓畫虎，功夫了得。庸醫(yī)在藥鋪學徒工們簇擁之下風度翩翩地背湯頭歌，把湯頭歌背得抑揚頓挫，是一大勝景。
　　
這個類型的庸醫(yī)，雖說在法學界比較集中，但當然也并不是那么普遍。
　　
當這種庸醫(yī)風度翩翩、抑揚頓挫地到處給人背湯頭歌的時候，其身份是醫(yī)學院里走出來布道的先生。當他邊背湯頭歌邊推銷他的大力丸的時候，他的大力丸便是他所布之道——玄妙皆在藥里頭。而作為布道者的他，則顯然是已經(jīng)得了道的。
　　
俗話說，念經(jīng)的多，得道的少。得道的多了，反倒不正常，即便是在太醫(yī)院。這就形成了一種近乎壟斷的局面：對山南海北、荒山野嶺的后生而言，他們就是黑夜里的螢火蟲，他們熠熠放光的大力丸就是唯一的光源，他們兜售大力丸之舉就是雪中送炭——當然，該成語原本蘊涵著免費奉送的意思，然而知識資本化的市場條件下自然沒有這么便宜。于是當別的太醫(yī)還需要問診把脈甚至嘗百草的時候，大力丸熱銷起來了。
　　
眾所周知，低等生物都有趨光性，法學界的后生們也沒有違背這個規(guī)律。丫頭們喜歡他們的風度翩翩、抑揚頓挫、舉止招搖、道成肉身，小屁孩們則對萬能的事物情有獨鐘。庸醫(yī)所到之處，必定人頭攢動、圍觀者眾。熱鬧場面，有如鄉(xiāng)間集市，好比京城天橋。
　　
道可道，非常道，強為之名，則曰憲政。問之，則曰三權分立，再問，則曰臺灣模式，未及三問，有庸醫(yī)曰：能做不能說，實際上現(xiàn)在說不得。
 
成就不大，影響可不小，庸醫(yī)們對此總是津津樂道。如果說求道是腦力勞動，以到處給人背湯頭歌的方式布道，則純粹就是體力勞動了。
　　
當然，風度翩翩地從事純體力勞動需要良好的心態(tài)，抑揚頓挫地反復背誦相同的內(nèi)容需要特殊的技巧，以其道誨人不倦，則更需要信念的支撐了。如果這味藥是他自己研制的，發(fā)明家的心態(tài)我們可以同情地理解?？扇绻@大力丸是如假包換的走私貨，給出來的樣品都是遠在天邊他說啥就是啥的洋玩意兒，至于能賣給咱點啥，那可就沒譜了。面對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我們除了佩服，還得要多個心眼兒。
 
走私的大力丸像所有水貨一樣，既沒有按療程服用的指導，也沒有保修的承諾。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的潛意識使他們認為，吃出來問題，是你療程太短，比如某次西山會診中，庸醫(yī)的結論是得接著服用他的大力丸。
 
可想而知，這個過程還必須要一而再、再而三。你問他什么時候是個頭，庸醫(yī)便遮遮掩掩、躲躲閃閃，甚至個別的時候畏畏縮縮，因為有些話亮不出來。往水貨里砸錢是個無底洞，出了毛病的水貨無非就是洋垃圾。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盛行于大力丸發(fā)祥地的存在主義、法蘭克福學派、后結構主義、現(xiàn)實主義法學、批判法學派，等等，那是嘲諷自家靈丹妙藥的冷冷月光。
 
西化小生們骨子里一直在追求平等、自由和民主，或許愿望良好，可對作為實現(xiàn)之道的真理和智慧卻一知半解：對外盲目崇拜、照搬照抄、假模假式、有樣學樣、削足適履，對內(nèi)則實施著自我陶醉、相互吹捧、話語霸權、逼人就范的反啟蒙。而我們的悲哀，就在于正是這樣一些不求甚解的學術買辦、想入非非的淺薄之輩、鄙陋之徒，在充當著"智識精英"的無聊角色，并一廂情愿地裝神弄鬼、自封國師。
 
拋卻自家無盡藏，沿門托缽效貧兒——在開啟民智方面，如果說庸醫(yī)們手中提著不知所向的找路燈籠自命不凡，愿望良好的藥鋪小學徒們則只不過是庸醫(yī)過處那自得其樂的點點鬼火而已。
 
法是什么？法律至上？什么通過法律成為至上？懷疑和反思的目的，是為了確信。時賢們讀不懂卻看不起的馬克思有句老話："理論只要說服人，就能掌握群眾；而理論只要徹底，就能說服人"——簡單明了的基本事理。
 
制度說到底只是一種權力的外殼，當庸醫(yī)們故作高深地宣稱"當法成為普遍的信仰之時，國家才有希望，民族才能振興"之時，其"良法成為惡法正常，惡法成為良法是法的進化過程"的故作坦誠之語也不忘和盤托出，以示有言在先，以此自我免責。這談不上店大欺客，這只不過是三流算命先生的老把戲。
 
本先生倒不覺得學術買辦們有多壞，我就當他們智商低罷了。比如主流經(jīng)濟學圈的某些人，給人的印象是極盡聰明而喪失理智、特別多疑又相當迷信。他們依據(jù)洋味兒十足的經(jīng)濟學理論比劃出的一招一式，皆有古人之風，只是這古人是燒香磕頭向老天爺求雨的古人。其冥頑之態(tài)頗具鄉(xiāng)土特色，他們的例行公事不過是民俗化了的巫術而已。其行為邏輯是一致的：信則有不信則無，不靈是你們心不誠，怪不得我大仙兒。
 
庸醫(yī)們的大力丸是各種法學幼稚病的病原體，法學家群體的名聲已經(jīng)開始隨著經(jīng)濟學領域?qū)W術買辦們的名譽掃地而沾起了庸醫(yī)們的光。中國法制史上或?qū)⒅刂赜浵滦栃栔T公的名字：是他們敗壞了法學的名聲，延緩了中國的法治進程。
 
對藥托們而言，有現(xiàn)成的藥方，就有現(xiàn)成的病，身份的倒錯與邏輯的顛覆互為因果。病一時醫(yī)不好沒關系，但庸醫(yī)的問題必須盡快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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