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在紅星墾殖場
提起王震與農(nóng)墾事業(yè),人們可能會想到三五九旅進駐南泥灣、屯墾新疆、開發(fā)北大荒、開辟海南橡膠試驗田……在王震心里,還有一個他晚年長期牽掛、被他視為“第二故鄉(xiāng)”的地方——江西撫州紅星墾殖場。1992年9月28日,王震給紅星的信中寫道:“我永遠難以忘懷我們相處的日日夜夜,時刻惦念著我的第二故鄉(xiāng)——紅星。”
“我們共產(chǎn)黨人是為人民服務的,不能做官當老爺”
王震是開國上將,擔任過新中國首任農(nóng)墾部長等重要職位。1969年10月,王震和鄧小平、陳云等一道被疏散到江西,王震被安排到紅星墾殖場(今撫州市東鄉(xiāng)區(qū)紅星鎮(zhèn)),從此和紅星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王震在紅星期間,依然保留中央委員身份,但他沒有“官威”“官樣”。他甫到紅星,就對大家說:“從今后,不要叫我部長,叫老王,叫王胡子都行。”他還常對人說:“我們共產(chǎn)黨人是為人民服務的,不能做官當老爺。”
正因為有這樣的意識,王震在紅星期間,穿百姓衣,吃百姓飯,想百姓事,干百姓活。他經(jīng)常蹲在田間地頭與干部群眾談生產(chǎn),坐在老鄉(xiāng)家門口聊農(nóng)活。他去一個地方進行調(diào)查研究,每走到田邊,總會卷起褲腿,脫去鞋子,赤腳下田。遇到有人勸阻,他就說自己人老骨頭硬,不怕冷和累。
1970年,王震在紅星墾殖場參加勞動
王震在紅星一般是鄉(xiāng)村農(nóng)民的打扮,喜歡穿布鞋。冬天,一件對襟中式棉襖。夏日,多著對襟白襯衫。春秋兩季,穿或灰或藍的中山裝。一次,他的一件襯衫的袖口破了,場干部嚴章林看不過去,勸他說:“王部長還是換一件吧?”王震瞪了他一眼,說:“換什么,好好的。”嚴章林沒有辦法,只好給他裁掉一截,弄成了一長一短的拐子袖。他穿在身上說:“這下好,我可以上臺演戲!”哈哈大笑幾聲,把嚴章林也逗樂了。結(jié)果,另一只袖口也只得剪去,長袖改為短袖。
王震經(jīng)常和大家一起到食堂吃缽子飯。早上,兩片饅頭一碗湯,中、晚飯吃的是蘿卜、白菜、南瓜等,尤其喜歡吃木耳菜和辣椒炒扁豆。下去調(diào)研,他就和大家一塊吃食堂,有時自帶霉豆腐,從不讓炊事員另搞飯菜,也從不浪費半點糧食。一天,他和調(diào)研組成員在大橋分場吃蒸玉米。當熱氣騰騰的一盆玉米端上來后,他拿了一個,不小心滑落在地下,在場的人禁不住都笑了,他卻挺嚴肅,彎腰拾起玉米,在衣服上搓了搓就往嘴里送。王震對大家說:“你們知道怎樣吃玉米和紅薯嗎?告訴你們,吃玉米就要橫著滾,吃紅薯要直著撞。”詼諧的語言、形象的動作,逗得大家又是一陣樂。
王震住得也普通。為了不給場部添麻煩,他到紅星后就住在總場辦公室二樓一間不到20平方的房間里。這里陳設極為簡單,除了兩排書柜,僅有一桌、一床、幾個方凳和他帶來的幾件行李。1969年冬天,天氣寒冷。考慮到王震年歲大,身體又不好,工作人員朱蘭賢每天清晨給王震的房間生好一盆火。王震起床看到后,總要用火鉗夾下幾塊木炭,并對朱蘭賢說;“東鄉(xiāng)這地方炭不好買,能省就省點吧,放多了對人身體沒好處。”
只要王震在家,他那間臥室兼辦公室的房間里,總是人來人往。每次來人,王震一律用大壺熱水熱情招待。一次朱蘭賢說:“人家來客都要用小杯臨時泡茶。”王震哈哈大笑:“自己人嘛,沒有必要。我們這樣做,既不會浪費茶葉,大家也方便,何必擺那號闊氣。告訴你,過去我們國務院開會,茶葉放在桌上,誰要誰泡,一把茶葉留下5分錢,我們現(xiàn)在還不收錢嘛。”
王震出行,要么步行,要么乘坐一輛省里配給他的陳舊華沙小轎車。后來,因為這輛小轎車老出故障,維修成本高,就從北京調(diào)了輛用了十多年的吉普車。王震乘坐這輛車走遍了紅星的每個角落。有一次,王震在路邊看見一堆牛糞,停車卻步,小心翼翼地把它捧撒到田里去,然后洗洗手、抹抹腳才走開。司機開玩笑說:“天下奇聞,坐小車的人捧大糞。”王震說:“這是順便,肥料是糧食的糧食,作田的人哪能怕臟呢?”
王震極為簡樸的衣食住行,讓他完全融入人民群眾中。和他初次見面的人怎么也不會想到,眼前這位竟會是一位經(jīng)過南征北戰(zhàn)、為人民立下卓著功勛的老將軍。
“王老把我們掛在心上,給自己的位置留的太少了”
王震是舉家南下來到江西的。他把母親和老伴安頓在撫州地區(qū)干休所居住,自己只身一人到紅星,全身心撲在生產(chǎn)事業(yè)中,很少過問家事。有一次,老伴王季青打電話來紅星找王震。王震外出檢查生產(chǎn)去了,隔了一會兒,電話鈴又響了,接電話的同志再三追問,才得知王震家中沒了米。原來,王震經(jīng)常邀請紅星的同志在撫州家中吃飯,而他們就那么點糧食定量,怎么夠開銷!在家無隔夜糧的情況下,還是王興(王若飛烈士之子)托自己的朋友從紅星買了點米去。
1970年夏天,王震領(lǐng)導紅星大力發(fā)展養(yǎng)殖業(yè),可豬舍不足,簡易豬欄的材料更是嚴重缺乏。王震想盡辦法尋找建材。后來,王震甚至把撫州家門口的一個涼棚也拆了運到紅星來。當時有人說:“王老,這涼棚夏能遮太陽,冬能擋風雨。眼前的大熱天的……王季青同志年歲也大,需要這個。再說,這涼棚的幾根竹子也解決不了大問題,還是不拆吧?”王震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老伴是會支持拆的,作用是不大,有一根是一根。”
王震自己艱苦樸素,物質(zhì)生活極為簡單,但群眾的冷暖和疾苦,他卻時刻掛在心上。他在紅星經(jīng)常走門串戶,問寒問暖。發(fā)現(xiàn)誰家有困難,就發(fā)動大家?guī)椭鉀Q。1970年春,他到東風分場召開干部會議。在會后的家訪中,當他發(fā)現(xiàn)某職工的住房漏雨時,立即要分場領(lǐng)導人派人為其檢修,并加釘一層天花板。發(fā)展生產(chǎn),辦好食堂,讓職工吃好點,減輕大家的伙食負擔,是王震大小會議、諸多場合不離的話題之一。職工食堂是他經(jīng)常要去的地方,并且要親口嘗嘗菜的咸淡。
1970年,王震在紅星墾殖場和職工一起討論生產(chǎn)
王震對自己很苛刻,但是對紅星卻很慷慨。他將自己一件心愛的毛衣送給了場領(lǐng)導徐文甫,把一座微型自動鬧鐘轉(zhuǎn)送給了紅星畜牧師李汝慶,把一些器械送給了紅星醫(yī)院。后來,王震還把一架價值不菲的錄像機贈送給了紅星。
王震舍己為公、關(guān)愛紅星的一件件事跡,讓紅星干部職工一直感懷在心。王震離開江西后,紅星人民曾多次去看望他。有時出于對老部長的愛戴和敬意,會捎點東西給他。王震收下后,照價付錢,分毫不少。
1981年春,王震在紅星帶領(lǐng)紅星人民栽種的茶樹又吐新綠了。“喝茶不忘栽茶人”,紅星的干部和群眾首先想到了王震。場領(lǐng)導以“紅星人”的名義,精心挑選了一點上等茶葉,給遠在北京的王震寄去,以表達紅星人對他的一片思念之情。王震收到茶葉后,立即帶病親筆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信。他在信中寫道:“因為我是紅星的一位職工,紅星就是我的家。我愛紅星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我的心和紅星息息相連……”“我人雖在北京,但我的心常常在想紅星。”他還特地寄了24塊錢,一再表示感謝。1985年春節(jié),場領(lǐng)導徐文甫、李汝慶帶著紅星人的問候,赴廣州看望在那里養(yǎng)病的王震。走時,他們帶了點黃鱔、烏魚等王震愛吃的東西。王震看到老朋友來了,喜出望外,東西照收后,一一算錢,并將東西親自送給了同在廣州養(yǎng)病的葉劍英。
王震的舍己為人,廉潔奉公,讓紅星人民看在眼里,記在心上。紅星群眾感慨地說:“王老把我們掛在心上,給自己的位置留的太少了。”
“不要以為他們是我的親屬,就可以照顧”
王震在江西期間,自律甚嚴,對親屬也嚴加管束。王震對紅星的領(lǐng)導說:“不要以為他們是我的親屬,就可以照顧,干舒服的工作。”
1970年,王震在紅星墾殖場與農(nóng)民交談
王震的兒子王兵,服役于海軍某部,“文化大革命”時期被錯誤打成所謂的“五一六”分子。1970年冬,王兵不遠千里來到紅星看父親,并在動身前給已在紅星的王興發(fā)了一個電報。王興七尋八找,弄了輛吉普車到東鄉(xiāng)站迎接。王兵到紅星時,王震問長問短,十分高興。當王震問王兵是怎么來的時候,王兵說:“是王興帶車子接我來的。”王震聽后臉色立馬變了,調(diào)也改了,說:“場里的生產(chǎn)這么緊,你怎么好意思用場里的車,為什么不自己走過來?!”
王震有個侄媳叫田采蓮,是個中學生,從學校畢業(yè)后,跟醫(yī)生學了不少衛(wèi)生知識,原在湖南瀏陽一個生產(chǎn)隊當赤腳醫(yī)生。1969年,王震到紅星后,因公去湖南,順便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xiāng)看望鄉(xiāng)親父老。田采蓮聽到大伯是中央的一位“大官”,就萌生了要大伯幫忙離開農(nóng)村到外地工作的念頭。王震問清情況后,告訴她:“外頭哪有好工作?你愿不愿意跟我到江西農(nóng)場去養(yǎng)豬?”于是,田采蓮離開了家鄉(xiāng),來到紅星寺前分場,當了一名普通飼養(yǎng)員。1970年夏,有位湖南老師因公來江西,見到了田采蓮,看到她還在農(nóng)場養(yǎng)豬,關(guān)切地說:“你在這里養(yǎng)豬,未免太辛苦了。再去跟你大伯說,跟我一塊回湖南去。你的文化基礎不錯,推薦你上大學去,這不更好嗎?”田采蓮經(jīng)他這么一說,心動了,就惴惴不安地同王震提了這個想法。她滿以為大伯一定會答應她的要求,或者就交代紅星將她送到江西某大學去深造,殊不料王震不但不支持她的要求,反而還嚴肅認真地說:“你給我回到分場去,把豬養(yǎng)好。”王震還語重心長地補充說:“小田呀,養(yǎng)豬可是一門科學,不要小看它,要好好地向有經(jīng)驗的老師傅學習。”后來,王震的侄子從部隊復員后,也按照王震的意見到了紅星,和田采蓮在紅星安了家,同其他職工一樣勞動生活。這件事,曾引起許多人的不理解,有的人還不斷向他們提出疑問:“你們是不是王部長的親屬?”他們不禁笑了。
1971年春,王震有個外甥從黑龍江來到紅星,想通過舅舅的關(guān)系,在南方找個好工作。但他沒有想到,從東北千里迢迢來到紅星,絲毫沒有得到什么特殊的照顧,反而還挨了王震的一陣批評。王震對他說:“你好的不學,盡想貪圖安逸。若要干,就給我好好地在這里勞動,要是不干,就給我回東北去……”幾句話,使他不敢再作聲了,只有老老實實在紅星當個普通職工。
王震兒媳婦的弟弟、妹妹均在上海讀中學,1969年畢業(yè)后,他們要求到紅星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王震考慮江西是國家規(guī)定接受上海知青落戶的省份之一,將他們安排在蔬菜隊勞動,沒有任何特殊照顧。
1971年,王震和夫人王季青在北京寓所合照
1971年9月,王震奉調(diào)回京。王震在紅星墾殖場三年間,帶領(lǐng)群眾艱苦奮斗、勇于開拓,為東鄉(xiāng)留下了眾多產(chǎn)業(yè),也留下了寶貴的精神品質(zhì),尤其是他艱苦樸素,不搞特權(quán),留得清氣滿紅星,讓紅星人民感懷銘記和世代傳頌。
(作者:曾輝,中共江西省委黨校(江西行政學院)黨史黨建教研部教授;付施蓓,江西省撫州市東鄉(xiāng)區(qū)史志研究室副主任。本文選自《百年潮》2024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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