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如何“取信于民”？

——再讀《商鞅徙木立信論》

秦  明

　　今年“全國新高考Ⅰ卷”的語文作文題，以毛主席在1917年發(fā)表在《新青年》的文章《體育之研究》作為材料，令人耳目一新：

　　而最近發(fā)生的幾件事情，卻讓筆者想起了毛主席更早的一篇習作，那就1912年毛主席還在湖南省立一中讀書時的作文《商鞅徙木立信論》：

商鞅徙木立信論

毛澤東

　　吾讀史至商鞅徙木立信一事，而嘆吾國國民之愚也，而嘆執(zhí)政者之煞費苦心也，而嘆數(shù)千年來民智之不開、國幾蹈于淪亡之慘也。謂予不信，請罄其說。

　　法令者，代謀幸福之具也。法令而善，其幸福吾民也必多，吾民方恐其不布此法令，或布而恐其不生效力，必竭全力以保障之，維持之，務使達到完善之目的而止。政府國民互相倚系，安有不信之理？法令而不善，則不惟無幸福之可言，且有危害之足懼，吾民又必竭全力以阻止此法令。雖欲吾信，又安有信之之理？乃若商鞅之與秦民，適成此比例之反對，抑又何哉？

　　商鞅之法良法也。今試一披吾國四千余年之紀載，而求其利國福民偉大之政治家，商鞅不首屈一指乎？鞅當孝公之世，中原最鼎沸，戰(zhàn)事正殷。舉國疲勞，不堪言狀。于是而欲戰(zhàn)勝諸國，統(tǒng)一中原，不綦難哉？于是而變法之令出，其法懲奸宄以保人民之權(quán)利，務耕織以增進國民之富力，尚軍功以樹國威，孥貧怠以絕消耗。此誠我國從來未有之大政策，民何憚而不信？乃必徙木以立信者，吾于是知執(zhí)政者之具費苦心也，吾于是知吾國國民之愚也，吾于是知數(shù)千年來民智黑闇、國幾蹈于淪亡之慘境有由來也。

　　雖然，非常之原，黎民懼焉。民是此民矣，法是彼法矣，吾又何怪焉？吾特恐此徙木立信一事，若令彼東西各國文明國民聞之，當必捧腹而笑，噭舌而譏矣。嗚呼！吾欲無言。

青年毛澤東作文《商鞅徙木立信論》手稿

　　國文老師柳潛給這篇作文打了滿分，還在作文四周寫下了7條贊語：“切實社會立論，目光如炬，落墨大方，恰似報筆，而義法亦骎骎入古”；“精理名言，故未曾有”；“逆折而入，筆力挺拔”；“議論瀟灑，積理宏富”；“力能扛頂”；“歷觀生作，練成一色文字，自是偉大之器，再加功候，吾不知其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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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主席寫下這篇作文的時候，還沒有接觸過馬克思主義，作文立論更多是基于對當時中國社會現(xiàn)實的深入觀察，以及對中國歷史經(jīng)驗和古人智慧的汲取，糅合了儒家的“民本”思想和法家的“法治”思想。

　　有人評價說，《商鞅徙木立信論》的作文顯示出“早期毛澤東的法治意識”。這種評價筆者認為并不全面、甚至會在理解方向上發(fā)生偏頗。

　　毛主席的這篇作文認為，“法令者，代謀幸福之具也。”根本上來講，法令本應是為人民謀取幸福的工具，只有以民為本，才能取信于民，至于“徙木立信”，其實只是一個手段。法令有益于人民，人民就會支持，就會去維護它，并在執(zhí)行過程中不斷充實、完善；法令如果危害人民，“黎民懼焉”，人民就會起來反對它。

　　毛主席其實是以此來痛斥滿清末年的統(tǒng)治者及袁世凱當局的黑暗——他們都是人民的敵人，制定的法令皆惡法。一個只有19歲的青年的見解，可比電視劇《走向共和》歌頌的那些民國早年迷信“制度決定論”的“立憲派”高明多了，他們不從自身找原因，還一味地想著對老百姓搞“訓政”。

　　毛主席在1912年畢竟還沒有接觸過馬克思主義，對人民這個概念還沒有清晰的階級意識，更多是基于對底層勞動人民的樸素情感以及“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責任感；后來接觸到了馬克思主義，毛主席才逐步找到了勞動人民受苦受難的根源——“人生在世間，難道都是注定要過痛苦生活的嗎？絕不！這是由于制度不好，政治不好，使世界上有人壓迫人、人剝削人的現(xiàn)象，所以使世界上大多數(shù)的人都墜入痛苦的深淵”（1951年毛主席同幾個正在北京學習的湖南第一師范同學的談話）;找到了一條救國救民的正確道路——消滅私有制，建立一個沒有人壓迫人、沒有人剝削人的共產(chǎn)主義社會，這才有了后來的“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的歷史命題。

　　不過，《商鞅徙木立信論》中的見解卻貫穿了毛主席的整個一生，那就是怎樣才能取得人民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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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主席一直非常清楚，我們的革命固然是為了人民，但是想要取得革命的勝利根本上是需要人民的擁護和支持，他常說，你若要群眾擁護革命，你就要關心群眾，“我們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記為民興利除弊。我們共產(chǎn)黨的干部戰(zhàn)士，就是為人民服務的。”

　　1928年1月，毛主席率領工農(nóng)革命軍進了位于贛西南邊界的遂川縣城，因為國民黨的造謠宣傳，家家戶戶關起門，見不到一個人影。小街上住著一個老頭，他的兒子和媳婦聽信了白軍的謠言，進山藏起來了，老頭腿部傷腫走不了，在床上痛苦地呻吟著，已經(jīng)兩天沒吃飯了。毛主席恰好路過，聽見呻吟便推門進去，親切地說：“大伯，我們是工農(nóng)革命軍。”一邊說一邊查看老頭的腿傷，讓戰(zhàn)士給老頭處理傷口，還讓戰(zhàn)士留下一只米袋，為老頭熬粥。“眼見為實”的老頭才知道，這是咱老百姓自己的軍隊，就把兒子兒媳、左鄰右舍都喊了回來。

　　1928年春，從外邊開完會回到塘邊村，發(fā)現(xiàn)有不少禾苗被牛踩倒、吃掉了，經(jīng)過了解得知這是因為這里沒有大路，牛在田里亂走造成的，便讓戰(zhàn)士們幫助村民修了一條大路；1929年初，毛主席率紅四軍主力轉(zhuǎn)戰(zhàn)到贛南和閩西，建立工農(nóng)政權(quán)、開展土地革命，在長岡鄉(xiāng)進行調(diào)查研究后，毛主席就讓鄉(xiāng)蘇維埃組織村民興修水利、發(fā)揚互助合作精神……類似的事跡數(shù)不勝數(shù)，人們熟知的還有諸如“吃水不忘挖井人”、“半條被子”這樣一個個真實的事件。

　　從三灣改編到古田會議，毛主席締造出了一支真正的人民軍隊，留下了一件件“軍民魚水情”的感人事跡。這樣的人民軍隊，當然不是“好行小惠”，蘇維埃政權(quán)的主要任務是開展土地革命，消滅剝削階級，“救民于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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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4年10月，毛澤民同志建立起來的蘇維埃國家銀行也接到了隨中央紅軍主力轉(zhuǎn)移的命令。1935年1月，紅軍進入遵義后，蘇維埃銀行行長毛澤民向黨中央請示并建議：立即發(fā)動遵義各族貧苦群眾，清查沒收地主、官僚、反動軍閥盤剝來的資財，用以救濟貧苦百姓并增加蘇維埃國家銀行的資金儲備，隨后蘇維埃銀行積極組織群眾對土豪劣紳、貪官污吏的田產(chǎn)財物進行清查沒收，將不義之財大部分發(fā)給貧苦群眾，少部分留作銀行資金。

　　1935年1月12日，蘇維埃國家銀行在遵義開業(yè)，并以布匹、銀元及遵義緊缺的大量食鹽作為發(fā)行貨幣的保證，這種正式的發(fā)行貨幣俗稱“紅軍票”。

　　蘇維埃國家銀行在遵義發(fā)行的“紅軍票”

　　發(fā)行“紅軍票”的主要目的是平抑物價，因為遵義的緊缺物資都控制在官僚、地主和奸商手中，貧苦百姓連鹽都吃不起；蘇維埃銀行高價購買生活用品，卻又低價將食用鹽等生活用品賣給老百姓，且專收蘇區(qū)貨幣。發(fā)行“紅軍票”雖然是為貧苦老百姓的，但要迅速獲得百姓信任并不容易。

　　1月18日，蘇維埃國家銀行接到轉(zhuǎn)移的命令后，開始收回發(fā)行的“紅軍票”，用銀元足額兌換發(fā)行出去的“紅軍票”；紅軍的這一做法有力地維護了“紅軍票”的信用，2月下旬，紅軍再占遵義，遵義群眾不僅不躲避，還主動前來慰勞，蘇維埃國家銀行利用原有的信譽開展營業(yè)，但主要目的就是回收此前留下的“紅軍票”。

　　為維護“紅軍票”的信用，黨和紅軍還堅決杜絕亂用現(xiàn)象，要求“不在沒有兌換處的地方使用蘇幣”，避免損害群眾利益。

　　主持蘇維埃銀行的毛澤民之所以能創(chuàng)造這樣一段佳話，正是受到了哥哥毛主席的深刻影響，這又何嘗不是對商鞅“徙木立信”，真正能夠維護“紅軍票”的，是蘇維埃政權(quán)堅定的無產(chǎn)階級立場。

　　“紅軍票”的這段短暫歷史為后來新中國人民幣的發(fā)行積累了寶貴的精神財富，毛澤東時代二十多年人民幣幣值足夠穩(wěn)定，物價不僅沒漲，很多日用品價格反而還有所下降，這跟毛主席一心為人民、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堅定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立場是密不可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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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令好不好，當然不是“頂層設計”決定的。1941年初夏，陜甘寧邊區(qū)政府在一座小禮堂中召開征糧工作會議。突然狂風大作，雷電交加，雷電把禮堂中的一根木柱子劈斷了，參加會議的延川縣縣長李彩云不幸被擊死。一名農(nóng)婦借此發(fā)牢騷說，“為什么雷公不擊死毛澤東呢？”保衛(wèi)處當時要把這名農(nóng)婦當反革命抓起來處理，毛主席得知后立即制止了這樣的做法，并深刻反思工作中到底有哪些失誤和過錯，竟然激起群眾如此強烈的不滿和憤怒。毛主席在了解到邊區(qū)百姓負擔過重的問題以后，迅速采納了鄉(xiāng)紳李鼎銘“減租減息”的建議，同時，為了度過根據(jù)地嚴重的經(jīng)濟困難，陜甘寧邊區(qū)開展起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chǎn)運動。

　　1957年底，毛主席陸續(xù)接到農(nóng)村某些地區(qū)出現(xiàn)的“兩極分化”和貧富差距加大情況的匯報。每次聽過匯報，毛主席的臉色都很不好，常常陷入深思。12月中旬的一天，警衛(wèi)中隊衛(wèi)士馬維探家回到中南海，向毛主席遞交了一份對他家鄉(xiāng)的調(diào)查報告，并帶回一個摻和著粗糙糠皮的又黑又硬的窩頭：“主席，我們家鄉(xiāng)的農(nóng)民生活還很苦，鄉(xiāng)親們就是吃這種窩窩頭。我講的是實話，我爹我娘也是吃這個。”接過窩窩頭，費勁地掰下一塊放進嘴里嚼了幾口，毛主席眼圈就紅了。當天他沒有吃飯，晚上失眠了，不斷地自言自語：“我們是社會主義么，不該是這個樣子。要想個辦法，必須想個辦法。怎么才能加速實現(xiàn)社會主義？”

　　1958年初，毛主席就提出了“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的總路線；為了防止貧富分化死灰復燃，毛主席對“三自一包”展開了堅決斗爭，為了克服官僚主義，毛主席更是不惜開罪昔日的戰(zhàn)友，發(fā)動起一次又一次的群眾運動。這些當然不是毛主席“心血來潮”的舉動，恰恰是他時刻與勞動人民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堅持調(diào)查研究，走遍大江南北、深入群眾、體察民情，傾聽百姓呼聲，了解百姓疾苦之后作出的審慎決定。

　　正是毛主席身上這種“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高尚精神，“比我們早看五十年”的高瞻遠矚，才感動了人民這個“上帝”，真正做到了“取信于民”，以至于毛主席逝世四十多年后，人民仍在深切地懷念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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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前，一篇題為“98年舞蹈系女孩回村當支書”的報道受到了廣泛關注：

　　乍一聽，這是一件“大學生返鄉(xiāng)回報鄉(xiāng)親、幫助家鄉(xiāng)擺脫貧困”的好事，與年輕人從農(nóng)村“出逃”到大城市的風潮形成巨大反差，甚至會成為一種導向，引領一股新的風潮。

　　然而，這條信息卻在知乎網(wǎng)上引發(fā)了網(wǎng)友的廣泛質(zhì)疑，兩千多條“回答”里，絕大多數(shù)都是質(zhì)疑的態(tài)度。

　　筆者在想，本來應該是一項好的舉措，為什么大家就不相信了呢？

　　好事者通過檢索扒出來很多疑點：新聞主角劉洋，23歲，舞蹈專業(yè)，2017年就開始當舞蹈老師，顯然也不是像樣的大學畢業(yè)，且專業(yè)完全不對口，沒有參加過公務員考試，沒有名校背景，畢業(yè)剛一年就能通過選舉當上村支書?，F(xiàn)在村支書那么好當嗎？那為什么還有還有人要花百萬賄選村支書？

　　企查查顯示，這個劉洋還關聯(lián)了兩家公司

　　而這張關系圖中的劉慶坡現(xiàn)為許昌市襄城縣十里鋪鎮(zhèn)副鎮(zhèn)長……

　　我們固然可以不去管這些復雜的社會關系，人家自己可能就是“鄉(xiāng)賢”或“鄉(xiāng)賢子弟”，單看報道中劉洋的事跡，僅僅是在麥田跳舞，擺拍收麥子、打農(nóng)藥，這些與鄉(xiāng)村扶貧，帶領村民走共同富裕道路也沒絲毫關系。

　　由劉洋這個新“典型”，筆者想起了一個“老典型”，走共同富裕道路的南街村的“班長”王宏斌。

　　王宏斌沒有任何的家世背景，1970年他靠著個人能力端上了當時還貧困的南街社員羨慕的“鐵飯碗”，在縣城當上了國企工人；1974年，他為了家鄉(xiāng)南街村，果斷放棄了“鐵飯碗”，回到南街村大隊當民兵排長、生產(chǎn)隊長，帶領社員發(fā)展社隊企業(yè)；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之后，南街出現(xiàn)了貧富分化，已經(jīng)是南街支書的王宏斌主動把自己承包的社隊企業(yè)捐出來，帶領南街村民重新走上了集體化道路，并帶領村民學習毛選、開展民主生活會，抵御市場大潮侵襲，同“人性”進行斗爭，奮力維護南街的集體經(jīng)濟性質(zhì)，這才把南街的集體經(jīng)濟堅持了下來，有了后來的聞名全國的億元村。

　　像王宏斌這樣的“典型”在毛澤東時代數(shù)不勝數(shù)，合作化運動的“典型”陳永貴更是當上了副總理。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特別是有了正反兩方面歷史經(jīng)驗的洗禮。樹什么樣的“典型”，歌頌什么樣的“典型事跡”，其實就決定了要走什么樣的路，不是空有“大學生返鄉(xiāng)”的外殼就行的。群眾的不信任，不是沒有原因的。

　　又如，在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問題上，主流精英們只圍繞分配問題打轉(zhuǎn)轉(zhuǎn)，而且還是所謂的“二次分配”，對于所有制關系沒有絲毫的觸動。

　　毛主席以自己的實際行動最終“取信于民”，還幫著人民群眾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因此，“取信于民”還得向毛主席取經(jīng)，學習他的思想，學習他的立場，繼承他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