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克儉:遷安縣西密塢村軍民智斗日偽軍
老石雨夜斷交
劉克儉
我家從大清朝道光年間,就貧居在河北省遷安縣西密塢村外的西山上。距離村一里多路、距離古萬里長城八華里。房子西邊一百米就是潺潺流水的小溪和茂密的小山松樹林。晚上點燃棉花籽油燈或者松樹明子照明,男耕女織,四五畝山地一頭牛,孩子老婆熱炕頭地居住了好幾代。得天獨厚的村外生活,抗日戰(zhàn)爭時期,共產黨八路軍經常在我家落腳,全家人接受了共產黨八路軍的抗日救國教育。我大伯劉常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是我村第一批共產黨員。當時,我家也成了共產黨抗日救國堡壘戶。
為了保衛(wèi)群眾安全,抗日民兵們晝夜站在村東山頂隱蔽處站崗放哨,白天使用消息樹,晚上用柴草火光來傳遞敵情。建昌營日本鬼子討伐隊到了東密塢西莊頭,村子里就敲銅鑼、大喊“日本鬼子的討伐隊又來了,快往山上跑啊!”
1941年夏末的一個夜晚(當時日偽軍還沒有修建東山炮樓),暴雨下了一夜。西密塢村東山上站崗放哨的民兵們躲在小松樹下避雨,暴雨好像在跟他們“過不去”。借著風力,傾盆大雨追著民兵走,蓑衣就像船帆一樣飄揚,蓑衣脖繩勒得民兵張振、劉作德、劉芳、韓振東、劉同等人喘不上氣來。共產黨員、村武裝隊長劉清貴怕大雨淋濕了“信號火光柴草”,就把自己的蓑衣脫下來,將柴草包遮起來,放在小松樹下。不一會,連蓑衣和柴草一同被大風卷走了,他們急得直捶胸,衣服都粘在身上,再加上日本鬼子搶光了糧食,晚上沒有吃飯,幾個人涼得直打哆嗦。
暴風驟雨中,遷(安)青(龍)平(泉)聯(lián)合縣三總區(qū)老石書記,帶領村地下黨員劉印、劉常、劉印來和抗日民兵們,用鎬刨著村南日本鬼子三撫公路“無橋小河溝”,土借著洪水就沖走了,擴大了河槽,又增大了河岸斷面的“直角高度”,使車輛無法通過,日本鬼子以為是洪水沖刷造成的,不容易懷疑是人為破壞。
完成斷交后,石書記帶領大家又將建昌營日本鬼子據(jù)點到羅家屯據(jù)點的電話線桿子用鎬刨斷三根,同時刨斷了電話線,劉常等人又將電話線和木桿子扔到了小河溝的洪水中沖跑了。然后,石書記帶領黨員回村里開黨小組會去了。
電話不通,駐扎在建昌營的日本鬼子三輛跨斗“汽驢子”摩托車順著三撫公路查來。發(fā)現(xiàn)事故點在我們村西南。電話線被八路軍割斷足有一百多米,電線桿子也沒有了,暴風雨中難以修復。日本鬼子又怕附近有八路軍埋伏。三輛“汽驢子”調轉車頭,慌慌張張地跑回去了。
天蒙蒙亮,雨小了,視線只有四五米。侵華日軍建昌營據(jù)點一輛全副武裝的日本鬼子軍車、還有一百多個全副武裝的偽軍悄悄地包圍了西密塢村。村外山上站崗的劉隊長他們一點也沒有發(fā)現(xiàn)。
在日偽軍威逼下,建昌營的大漢奸頭押著我們村偽保長,在大街上敲著銅羅大喊:“鄉(xiāng)親們快起床,太君給咱們開會來了!”“鏜!鏜!鏜!”銅羅過后,全副武裝的偽軍殺氣騰騰,挨門挨戶像蓖頭發(fā)似地驅趕手無寸鐵的鄉(xiāng)親們去村東頭三義廟去開會。
聽到銅羅聲音,正在開黨員會的劉印、韓富榮、劉印來、劉常等人趕緊熄了燈,他們要護送石書記上西山轉移。聽槍聲,村外已經被敵人包圍得水泄不通了。劉印幫助老石藏好了手槍,他們分頭走出院子,卷入到慌慌張張的人流中。
日偽軍將全村人圈到三義廟大院里。漢奸背著王八盒子槍、手里拿著皮鞭在會場上大喊:“男的站東邊、頭發(fā)長的老娘們站西邊。院子四周幾挺機槍對準赤手空拳的老百姓。日本鬼子端著寒光閃閃的步槍做刺殺姿勢,狼狗呼哧呼哧地吐露著長舌頭,只要主子一說話,它就會咬死中國人。日本隊長挎著指揮刀在三義廟的月臺上來來回回去地走著,一雙牛犢子般的大眼睛帶著血絲、陰險地瞪著東邊的男村民們,好像每個人都是他要殺的共產黨和八路軍。
翻譯官學著日本軍官的話:“誰知道共產黨、八路軍和土八路的線索,說出來皇君有賞,若知情不報、隱藏八路者格殺勿論!”鬼子還假惺惺地給小孩子日本糖塊吃,問:“日本國的糖塊甜不甜?你們家來過陌生人嗎?說出來給你一大包糖。”
后來,鬼子讓女人們認領自己的男人,老人認領自己的兒子。鄉(xiāng)親們默默地私語:“小日本這一招夠絕的呀。”
人群里頓時騷亂起來了,女人們心急火燎地跑到東邊男人群,尋找自己的親人。一個個男人被家人領走了。小腳奶奶擠過人群,去認領大伯、父親和小叔。突然間,奶奶一眼就看見了前幾天跟區(qū)長一起到家里來的地方干部老石,正和劉常大伯在一起焦急地盼望家人。奶奶心機一動,急中生智,指著老石說:“劉石,你們看見劉芳和劉圓弟弟了沒有?”老石眼含熱淚說:“媽,沒有看見,咱們娘三個一起找他們去吧。”在驚慌擁擠的人群中,她們娘三個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我父親劉芳和我小叔劉圓。
出大門時,一個狡猾的漢奸舉起王八盒子手槍說:“站住,我看這小子怎么不像你們家人???綁了!”在這千鈞一發(fā)時刻,奶奶怕漢奸再問其他鄉(xiāng)親們說岔了,搶先說:“這是我妹妹的兒子,剛一出生,他媽就大出血死了,是我給拉扯大的。這孩子命苦啊,他親爹姓石,為了好養(yǎng)活,特地給他起小名叫石頭,在我家上學叫劉石。你們若是不相信,問問在場的鄉(xiāng)親們?”
在場的劉召老爺子說:“石頭是我侄媳婦從小養(yǎng)大的,不叫姨總叫媽。”劉朝祥老爺子(劉印父親)說:“菜(太)君,差不了?。∈^是我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劉朝祥怕漢奸再追問石書記妻子,又說:“家里貧窮,他媳婦死了一直沒有娶妻。”劉朝順爺爺說:“劉石頭是她兒子呀,我敢用腦袋擔保!”
在劉召太爺、劉朝祥等人掩護和鄉(xiāng)親們幫助下,奶奶安全將老石帶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老石跟劉常大伯說:“劉哥,今天老媽幫我度過了鬼門關!你們劉家真是我的大恩人啊!”
奶奶說:“老石,共產黨八路軍打日本鬼子,你們才是全國人民的大恩人哪!”
事后,鄉(xiāng)親們都夸獎奶奶說:“劉朝云老娘子(遷安縣方言,媳婦)賊膽子,遇上這危險事,二八撤子老爺們都得麻了爪兒(慌了手腳的意思)。”
第二年秋天,大伯聽李樹庭區(qū)長說,老石被叛徒告密,英勇犧牲了。我們全家聽后都哭了。后來我們村又來了周青書記給群眾開會,抗日群眾才知道老石書記犧牲了,抗日群眾都哭了??谷绽蠇寗⑽闹タ拗f:“石書記冒著生命危險給群眾開會,他把‘國家興旺,匹夫有責’的抗日救國大道理講得那么通俗易懂、深入人心,激勵我們積極投身抗日救國中去。”
劉常我大伯經常說:“開辟地區(qū)(開辟抗日根據(jù)地)的石明書記,為了打東洋小日本,能吃苦、不怕死。他帶領我們給八路軍冀東軍區(qū)李運昌司令的十二團籌集軍糧、跑情報、抬擔架、開展游擊戰(zhàn)。在敵我兵力相差十多倍的情況下,在侵華日軍逐步升級的‘華北強化治安’和‘大揭發(fā)、大檢舉共產黨、八路軍知情人’時期,搞得抗日群眾人心惶惶,我們共產黨員時刻都有活著出去,死在外邊的危險。石書記經常不帶通訊員,自己單槍匹馬、晝夜奔赴在白色恐怖的日本鬼子的眼皮子下,組織黨員會、抗日民兵會和群眾大會。”
石書記經常說:“越是危險、困難、艱苦的時刻,抗日群眾越需要我們共產黨員挺身而出、給群眾出主意、擋風遮雨。所以石書記冒著生命危險,給群眾開會,鼓舞民心。他時刻都有被叛徒、特務盯梢,挨黑槍,犧牲的危險。”
共產黨員劉義、劉作村、劉印哭著說:“老石書記永遠活在抗日群眾的心中!我們決心接過老石書記的手中槍,把侵華日軍---東洋鬼子消滅光,讓全國人民過上太平日子。”
為了給被日本鬼子殺害的鄉(xiāng)親們報仇、給老石書記報仇,我們西密塢村又涌現(xiàn)了參軍熱、支前熱。父母送子當兵打侵華日軍、妻子送郎參軍打洋鬼子??谷杖罕妼幙勺约喝甜嚢ゐI,積極給八路軍籌集軍糧、上前線抬擔架。婦女們晝夜給八路軍做軍鞋軍襪,幫助駐軍洗衣服、縫補衣服等。
我父親劉芳說:“那回日本鬼子夜襲,有幾個沒人認領的‘老光棍’,群眾作證不頂用,就被日本鬼子討伐隊綁走了。”
1942年,我爺爺劉朝云去附近的建昌營趕集,他為了要中國人的尊嚴,進城門時沒有低三下四地給日本鬼子鞠躬行禮,被守城的日偽軍打殘。當時家里的糧食都被日本鬼子搶光了,爺爺寧可自己不吃,毅然把閨女剛送來的二斤救命掛面,送給了找糧食的李樹庭區(qū)長,解決松樹林里四個八路軍傷病員的吃飯之急。
注:此文摘自劉克儉《遷安縣西密塢村劉泰家族史》一文,略有增補。冀東抗戰(zhàn)期間,我政府地方干部均用化名秘密從事抗戰(zhàn)活動,由于石明書記犧牲較早被塵封,當?shù)厝罕姴⒉恢湔鎸嵭彰?span lang="EN-US">2018年秋季,遷安市黨史研究室經過嚴謹調研走訪、座談、查檔考證,確認李方州化名石明、遷安抗戰(zhàn)先驅者的身份。文中周青真名劉起才,李樹廷真名韓俊峰。
(作者簡介:劉克儉,男,漢族,1950年生出生河北省遷安市大崔莊鎮(zhèn)西密塢村,初中畢業(yè),首鋼退休工人。曾在《解放軍報》等30余家報刊和網(wǎng)站發(fā)表文章,任《冀熱遼抗戰(zhàn)史》編委。河北省遷安市作家協(xié)會第四屆理事、唐山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吨袊l(xiāng)村雜志》人才庫2020年認證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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