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德昌

今年是一代名將段德昌誕辰120周年。在段德昌的身上有許多炫目的標簽：毛澤東親自為他簽發(fā)中央人民政府第一號烈士證書;中央軍委將他列為共和國歷史上的36位軍事家之一;中宣部、中組部等11個部門將他評為“100位為新中國成立作出突出貢獻的英雄模范人物”。作為人民軍隊早期杰出將領，段德昌為中國革命建樹了兩大不世之功：一是引導彭德懷走上革命道路;二是參加領導創(chuàng)建洪湖蘇區(qū)。

引導彭德懷走上革命道路

段德昌，1904年8月出生于湖南南縣。其父是一個新式知識分子，段德昌7歲開始念私塾，后入南縣第一高等小學學習，畢業(yè)后考入長沙雅各中學。在此期間，參與組織馬克思主義學習小組，開展愛國學生運動，邁出了他革命道路的第一步。1923年，家中因父親去世斷了收入來源，他不得不輟學回鄉(xiāng)。

1924年，段德昌和共產黨人何長工一起在湖南華容創(chuàng)辦新華中學，任英文教員，1925年他調南縣第一小學任英文教員，傳播進步思想。五卅慘案發(fā)生后，他和進步青年發(fā)起組織了“青滬慘案南縣雪恥會”，經(jīng)常到縣城沿河碼頭和交通要道查禁洋貨。6月，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9月轉入中國共產黨。接著經(jīng)毛澤東介紹進黃埔軍校四期學習，是黃埔四期的高材生，被譽為文武全才。

中山艦事件后，蔣介石公然扣押、迫害共產黨人。段德昌非常氣憤，積極建議“青年軍人聯(lián)合會”給蔣介石寫公開信，指責蔣的卑鄙行徑。蔣介石惱羞成怒，下令開除了段德昌。后經(jīng)周恩來介紹，段德昌進入毛澤東主持的中央政治講習班學習，結業(yè)后被分配到國民革命軍第6軍第5團任黨代表，隨軍參加北伐戰(zhàn)爭，后調任第8軍第1師政治部秘書長。

1923年彭德懷在湖南省陸軍軍官講武堂學習，時年25歲。

1926年10月，段德昌參加攻打湖北武昌的戰(zhàn)役，時任第1師第1團第1營營長的彭德懷引起了段德昌的注意。彭德懷所帶的1營在第1師中戰(zhàn)斗力最強，他本人勇武剛直，不貪不賭，不抽(大煙)不嫖，與士兵打成一片，在青年軍官中可謂特立獨行。而彭德懷十分欽佩部隊中的共產黨員作戰(zhàn)勇敢，自然對身為共產黨員的段德昌另眼相看。

在第一次交談中，彭德懷急于解開心中的一個疑團：“共產黨員打仗為什么那么勇敢?”段德昌答：“勇敢是來自他們的理想。”彭問：“什么理想?”段答：“共產主義理想。共產黨人的理想，就是要消滅人剝削人的制度，為全國工人農民謀福利。共產黨就是要解放全國勞苦大眾的黨。”這與彭德懷的樸素愿望十分契合，從此他開始向往共產黨。

武昌守敵投降后，第1師撥歸第35軍軍長何鍵指揮。吳佩孚殘部向鄂西潰敗，第1師經(jīng)孝感向當陽追擊。抵達當陽城時，彭德懷奉命率1營進占玉泉山截擊逃敵，段德昌隨1營一同前往。到達玉泉山時，吳殘部已于一天前向河南南陽方向逃竄。

玉泉山有座關帝廟，古柏蒼松，別有風味，是《三國演義》描述的關云長顯圣之處。部隊于此宿營。彭德懷和段德昌在關云長塑像前，鋪上稻草就宿，相談甚歡。對于這次談話，彭德懷在40年后仍記憶猶新，他在《彭德懷自述》中做了大篇幅的詳盡描述：

段問我對關云長有何感想。我說：“關是封建統(tǒng)治者的工具，現(xiàn)在還被統(tǒng)治階級利用作工具，沒有意思。”段問：“你要怎樣才有意思呢?”我說：“為工人農民服務才有意思。”段問：“你以為國民革命的最終目的是什么?”我答：“現(xiàn)在不是每天都在喊著打倒帝國主義、軍閥、貪官污吏、土豪劣紳，實行二五減租嗎?我認為應當耕者有其田，而不應當停留在二五減租上。”段說：“一個真正的革命者，也不應當停留在耕者有其田，而應當變生產資料私有制為公有制，由按勞分配發(fā)展為按需分配的共產主義制。共產黨是按照這樣的理想而奮斗的。俄國布爾什維克領導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勝利后，已實行按勞分配，消滅階級剝削。共產黨的任務，就是要實現(xiàn)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共產黨員就是要為這樣的理想社會而奮斗終生。”段問我：“加入了國民黨嗎?”我說：“沒有加入，我不打算加入國民黨。”段問：“為什么?”我說：“你看現(xiàn)在這些人，如唐生智、何鍵等等，都是軍閥大地主，還以信佛騙人;何鍵、劉铏等還賣鴉片煙，同帝國主義勾結。這些人連二五減租都反對，哪里會革命呢?”段未答。我問：“國民黨中央黨部情形如何?”段告：蔣介石、胡漢民、孫科、宋子文、戴季陶等都是些假革命、反革命。

兩人深談大約兩個小時，這是彭德懷第一次較深入地接受無產階級革命的啟蒙教育。這次談話，對于苦苦求索的彭德懷而言，無異于在茫茫大海中看到了燈塔。彭德懷始終難忘玉泉山的長談，認定那里是他革命生涯的啟蒙地。他從內心對段德昌充滿了感激和敬佩，在晚年深陷囹圄時，他還深情地說：“到現(xiàn)在，有時還回憶這次談話。”

“德昌公園”內的段德昌雕像。

玉泉山促膝夜談，是彭德懷人生道路根本性轉折的開端。他如饑似渴地閱讀段德昌送給他的《向導》《新青年》《共產主義ABC》等進步書刊。真理的光輝照亮了他的心靈，為他指明了前進的道路，他決心跟著共產黨走。他熱切地向段德昌提出了加入中國共產黨的要求，希望段派人來1營發(fā)展共產黨組織，他相信，和他一樣被饑餓逼上吃糧賣命道路的士兵一定能夠覺悟。

由于當時處于國共合作時期，中共決定暫不在國民革命軍軍官中發(fā)展黨員。彭德懷入黨的愿望未能實現(xiàn)。段德昌鼓勵他繼續(xù)在部隊團結進步力量，跟著共產黨走，不久的將來一定會達成愿望。由此，革命的種子便在彭德懷心中深深地埋下。

在段德昌的幫助下，彭德懷將1營成立的扶助貧困的組織“救貧會”改組為士兵委員會，并按中共軍隊政治工作制度，訂立了士兵委員會章程，兩個月內1營各連均成立了士兵委員會，各排成立了士兵會小組，全營士兵都參加了士兵委員會。

彭德懷經(jīng)常請段德昌給士兵夜校講課，跟士兵對話，啟發(fā)士兵覺悟。1營士兵每日早晚站隊點名時，由值星班長發(fā)問：“我們吃的誰的飯?穿的誰的衣?”士兵齊聲答：“我們吃的農友的飯，穿的工友的衣，我們不要忘記工農!”后來成為開國上將的1營班長李聚奎回憶說：“這個口號很感動人。”

在以段德昌為代表的共產黨人的政治影響下，經(jīng)過彭德懷組織士兵委員會的活動，1營士兵“吃糧賣命”的想法逐漸轉化“為工農服務”的意識，這為把一支舊軍隊逐步改造成為人民軍隊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1927年5月21日，長沙爆發(fā)馬日事變，當局下令逮捕軍中的共產黨員，大肆屠殺工農。根據(jù)黨的指示，段德昌離開第35軍，秘密轉到賀龍的第20軍，任第3師2團黨代表。不久，段德昌參加了八一南昌起義，指揮2團參與圍攻南昌守敵。后起義軍南下廣東，遭到了優(yōu)勢敵軍的圍追堵截，部隊被打散，段德昌潛回鄂西尋找黨組織，轉入農村開展武裝斗爭。1927年9月，在公安、江陵的秋收暴動中，段德昌率農民自衛(wèi)隊攻打江陵彌陀寺時，左眼及腿部被燒傷，秘密回到家鄉(xiāng)湖南南縣養(yǎng)傷。

段德昌與中共南(縣)(華)容安(鄉(xiāng))特委接上了關系，得知彭德懷已任國民革命軍獨立第5師第1團代理團長，所部正駐防南縣。段德昌立即通過特委一個叫張匡的共產黨員與彭德懷取得了聯(lián)系。彭德懷得知段德昌在南縣養(yǎng)傷的消息，既擔心又高興，當晚即找好友李燦、張榮生商量，安排段德昌到南縣鄉(xiāng)下李燦家暫住，并派軍醫(yī)官去那里給段治傷。

段德昌一安頓下來，彭德懷連夜去看望。知交相見，分外親熱。彭德懷關切地詢問他的傷情，段說：“有軍醫(yī)官來醫(yī)治，又吃雞、魚，傷很快就會好的。”接著又談了對局勢的看法，指出蔣介石發(fā)動“四一二”政變后，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失敗了，現(xiàn)在革命處于低潮，但是中國共產黨人是殺不盡的。新一輪革命高潮還不會馬上到來，需要有相當?shù)臏蕚溥^程。

彭德懷再次向段德昌表達加入中國共產黨的迫切愿望，段德昌緊緊握住他的手說：“德懷同志，我非常愿意介紹你加入共產黨。過去一年，你革命立場堅定，經(jīng)受住了考驗。尤其是在我們黨內一些意志薄弱者選擇脫黨的形勢下，你不與反動派同流合污，要求加入共產黨，確是難能可貴!”彭德懷激動地說：“我是個粗人，說不出多深奧的道理來。一句話：我跟定共產黨了，決不回頭!”段德昌很快向南華安特委建議，吸收彭德懷入黨。

幾天后，張匡通知彭德懷：“段德昌同意介紹你加入共產黨，也是特委同志集體介紹的?，F(xiàn)在已報省委，待批準后即正式入黨。”彭德懷無比激動和興奮，與張匡長時間熱烈握手，高興、感謝之情溢于言表。

段德昌再次與彭德懷談話，履行入黨介紹人的職責。段德昌的談話重點有二：一是要十分重視黨在軍隊中的工作。指出新一輪革命高潮一定會到來，但需要長期艱苦斗爭。北伐戰(zhàn)爭時期，我們黨忽視了軍隊工作，如果當時有10個“葉挺獨立團”，蔣介石叛變革命就沒有那么容易。吸取過去的經(jīng)驗教訓，我們今后一定要在軍隊中建立黨的基點，這是極端重要的。先以第1營為基礎，逐步發(fā)展到全團，乃至于全師。黨的軍隊工作要特別注意保密，要作長期打算，等適當時機舉行起義，將會產生很大作用。

二是入黨后要做好受委屈、甚至犧牲的準備。他說，有的同志在入黨前認為每個共產黨員都是優(yōu)秀的，都是無比高尚的，但入黨后看到個別不順眼的事就悲觀失望。共產黨永遠是要革命的，但如果把黨的每個成員都理想化，那也不現(xiàn)實?？吹絺€別消極現(xiàn)象，不要灰心，也不要失望。要跟著黨作長期地艱苦斗爭，要準備犧牲，準備受委屈，受了委屈不要灰心，相信我們偉大而崇高的理想一定能夠實現(xiàn)。

段德昌還送給彭德懷兩本書，一本是《通俗資本論》，一本是《無產階級哲學說》，囑咐他多讀點書，提高思想水平。幾十年后，彭德懷寫道：“我當時聽了他那番話，印象是多么深刻!”“覺得身上增加了不少力量，改變了‘馬日事變’后的孤立感，覺得同共產黨取得聯(lián)系，就是同人民群眾取得了聯(lián)系，也就有了依靠似的。”“幾十年來，段德昌的形象都活在我的生活中，我一刻也沒有忘記他，誰也沒有想到，那就是同我的最后一次談話。”

11月，段德昌傷愈，準備返回洪湖地區(qū)發(fā)動群眾開展武裝斗爭。離開南縣前，彭德懷命張榮生、李力等將1團未上號冊的私槍10支和幾百發(fā)子彈以及一筆經(jīng)費，秘密送給了段德昌。

1933年，彭德懷在中央蘇區(qū)的福建建寧縣留影。左起：葉劍英，楊尚昆、彭德懷、劉伯堅、張純清、李克農、周恩來、滕代遠、袁國平。

1928年1月，彭德懷升任團長，湖南省委批準他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7月22日，他與滕代遠等領導平江起義，組建中國紅軍第5軍，任軍長兼第13師師長，用實際行動回報了自己的入黨介紹人和革命引路人段德昌：把一支舊軍隊轉變成為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軍隊。

后彭德懷率紅5軍主力到達井岡山，與毛澤東、朱德領導的紅4軍會師，堅持井岡山的斗爭。1929年8月下旬，彭德懷率紅5軍返回湘鄂贛邊根據(jù)地。1930年6月中旬，成立紅3軍團，彭德懷任軍團總指揮。長征到達陜北以后，任紅軍前敵總指揮，成為毛澤東盛贊的“誰敢橫刀立馬，唯我彭大將軍”。這以后，他擔任八路軍副總指揮、解放軍副總司令、西北野戰(zhàn)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成為新中國的重要開國元勛。1955年被授予中華人民共和國元帥軍銜，名列第二位，僅次于朱德元帥。彭德懷曾感言：“感激段德昌，種了我這一顆不大好的種子。”

參與領導創(chuàng)建洪湖蘇區(qū)

1927年冬，段德昌在南縣傷愈后，抵達湖北公安縣南五洲一帶，秘密組建黨的基層組織和工農武裝。在中共鄂西特委領導下，他恢復了中共公安縣委，擔任縣委書記。1928年春節(jié)前夕，他組織領導了公安縣年關暴動，大年三十，他率領暴動隊員，闖進國民黨軍營長傅祖光的營部，全殲該敵，繳槍80余支，組建了游擊隊，段德昌擔任隊長，點燃了荊江兩岸的武裝斗爭烈火。

國民黨軍旋即對公安進行“清剿”。5月，段德昌率游擊隊往石首轉移，與從湘鄂邊返回的周逸群會合，兩人通過對局勢的分析形成了共識。周逸群牽頭重組中共鄂西特委，周逸群為書記，段德昌任委員。段德昌提出“集中各地武裝，避實就虛，向洪湖區(qū)域發(fā)展”的意見，得到周逸群贊同。隨后在特委領導下，段德昌按“逐步推進，相機殲敵”的游擊戰(zhàn)術原則，開展游擊戰(zhàn)爭，初步在沔陽、監(jiān)利交界的洪湖畔建立了瞿家灣、柳集等小塊游擊根據(jù)地。

湘鄂西蘇區(qū)革命烈士紀念館內雕像。

1929年初，鄂西特委決定將監(jiān)利、沔陽、江陵、石首的游擊隊合編為鄂西游擊大隊(亦稱洪湖游擊大隊)，下轄1、2兩個中隊。段德昌任2中隊隊長，利用洪湖地區(qū)港汊交錯、蘆葦茂密的天然條件，頻頻襲擊團防武裝和地方雜牌軍。4月初，在監(jiān)利剅口兵分兩路，憑借風勢，在洪湖中一夜奔襲百里，攻打了五處常練隊，直搗敵白螺磯據(jù)點，消滅楊墩“鏟共團”，繳獲大量武器裝備。2中隊擴編為2、4兩個中隊，段德昌又率4中隊奇襲沔南重鎮(zhèn)峰口。連戰(zhàn)皆捷，威震洪湖，游擊健兒豪邁地唱道：“老子本姓天，住在洪湖邊，要想捉老子，除非是神仙;槍口對槍口，刀尖對刀尖，有你就無我，你死我見天。”洪湖群眾中也流傳著一首民謠：“周逸群、段德昌，帶領人民搞武裝，一去個個空著手，回來人人有支槍。”

段德昌率洪湖游擊隊，依托洪湖開展游擊戰(zhàn)爭。8月，成立鄂西游擊總隊，段德昌任參謀長，后代總隊長。10月，段德昌率領13大隊激戰(zhàn)沔陽聶家?guī)X，擊潰敵34師的1個團。11月至12月中旬，指揮1、3大隊反攻駐敵，利用河湖港汊，襲敵碉堡，斷敵交通，攻敵據(jù)點，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勝利，進一步擴大了洪湖蘇區(qū)。

在指揮游擊戰(zhàn)的實踐中，段德昌逐步形成了具有特色的游擊戰(zhàn)術。1929年12月下旬，鄂西區(qū)黨的第二次代表大會通過了他起草的《關于軍事問題的決議案》，明確提出5條游擊戰(zhàn)術原則。在軍隊基層干部軍政訓練班上，他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敵來我飛，敵去我歸，人多則跑，人少則搞”的游擊戰(zhàn)術，與毛澤東、朱德在井岡山創(chuàng)造的“十六字訣”游擊戰(zhàn)術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具體戰(zhàn)法上，針對洪湖地區(qū)水面大，不宜集中作戰(zhàn)，只能在統(tǒng)一的指揮下分兵出擊，自主作戰(zhàn)，互相配合，實行“分散游擊，集中指導”;作戰(zhàn)時不宜與大部敵人正面交鋒，“只打虛，不打實，要打必勝，不勝不打”，偷襲打擊小股敵人，速戰(zhàn)速決地迅速轉移陣地。指戰(zhàn)員們應用此戰(zhàn)術，很快收到成效，乘勝攻占了石首縣城，并在石首、監(jiān)利、江陵等縣大部分區(qū)鄉(xiāng)建立了蘇維埃政權，為建立以洪湖為中心的湘鄂西蘇區(qū)奠定了基礎。

鄂西游擊總隊也迅速發(fā)展到5000余人槍，奉中央之命改編為紅軍獨立第1師，段德昌任師長。1930年2月，獨1師又擴編為紅6軍，中央派鄺繼勛任軍長，段德昌任副軍長兼第1縱隊司令。段指揮1縱隊馳騁荊江兩岸，至6月紅6軍擴大到1.2萬人，將江陵、石首、監(jiān)利、沔陽、潛江等縣的蘇區(qū)基本連成一片，湘鄂西蘇區(qū)的中心區(qū)域——洪湖蘇區(qū)正式形成。毛澤東對段德昌在洪湖開展游擊戰(zhàn)爭大為贊賞，他在《抗日游擊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一文中指出：“紅軍時代的洪湖游擊戰(zhàn)持續(xù)了數(shù)年之久，都是河湖港汊地帶能夠發(fā)展游擊戰(zhàn)爭并建立根據(jù)地的證據(jù)。”

紅2軍團成立地舊址。

1930年7月上旬，賀龍率4軍從湘鄂邊東下洪湖，在公安南坪與紅6軍會師，成立紅2軍團。賀龍任軍團長，周逸群任政治委員，部隊發(fā)展到2萬人左右。7月下旬，段德昌奉命率第17師，在地方武裝游擊隊和赤衛(wèi)隊的配合下，痛殲“北極會”反動迷信武裝，活捉會首30多名，消滅會匪1000多人，并爭取了會眾1萬多人。接著，段德昌又揮師北進，接連拔除了蘇區(qū)內部的白色據(jù)點，使洪湖蘇區(qū)進一步得到了鞏固。不久孫德清調往上海，段德昌接任紅6軍軍長。此時，以洪湖為中心的湘鄂西蘇區(qū)處于鼎盛時期，擁有正規(guī)紅軍近3萬人，地方武裝20萬人，占地50多個縣，成為土地革命時期的三大紅色根據(jù)地之一。段德昌作為湘鄂西蘇區(qū)的主要創(chuàng)始人之一，立下了不朽功勛。

1930年8月，“立三路線”控制的中共中央強令紅2軍團遠離蘇區(qū)，攻打中心城市長沙。結果紅2軍團不僅軍事上失利，而且后方空虛，致使洪湖蘇區(qū)大部分喪失。段德昌因對這次軍事行動提出反對意見，被“立三路線”代表撤銷了紅6軍軍長職務，調任湘鄂西聯(lián)縣政府赤衛(wèi)總隊總隊長，留守洪湖蘇區(qū)。

段德昌很快同湘鄂西特委書記周逸群取得聯(lián)系，把先后回到洪湖蘇區(qū)的近千名紅軍戰(zhàn)士集中起來，于1931年1月組建“新6軍”，并任軍長，指揮部隊在主力遠離蘇區(qū)的情況下，孤軍奮戰(zhàn)在洪湖蘇區(qū)，于湖家場、峰口、朱河、余家埠等地神出鬼沒地打擊敵人，粉碎了敵人的“圍剿”，保衛(wèi)了蘇區(qū)，部隊也發(fā)展到2000多人。

1931年3月，中共中央命令紅2軍團改編為紅3軍，新6軍改編為紅3軍第9師，段德昌任師長。8月中旬，受湘鄂西省軍委的派遣，段德昌率9師北上荊襄，接應賀龍率領的紅3軍主力回師洪湖地區(qū)。兩位戰(zhàn)友如魚得水，又重新戰(zhàn)斗在一起。同賀龍一起工作，段德昌的軍事天才得到了充分的發(fā)揮，把9師帶成了紅3軍的王牌，成為鞏固和擴大蘇區(qū)的一把尖刀。

1932年1月，國民黨軍集中大批兵力“圍剿”洪湖蘇區(qū)。1月19日，段德昌奉命率紅9師冒雨急行軍一天60公里，直插襄江以北的皂市，出其不意地圍敵于龍王集一帶。21日，段德昌命第25、26團包圍龍王集48師特務團，經(jīng)3晝夜圍攻，殲其大部。24日，國民黨軍第4師12旅由孝感經(jīng)應城前來解圍。段德昌以主力和漢川獨立團設伏于應城至龍王集之間的毛家畈、周家灣地區(qū)。25日敵第12旅進入紅軍埋伏圈。段德昌一聲令下，伏擊部隊隨即向第12旅發(fā)起猛烈攻擊，戰(zhàn)至下午5時，敵旅部和2個團全部被殲。這次戰(zhàn)斗共俘敵旅長張聯(lián)華以下官兵近4000人，繳獲迫擊炮20門、輕重機槍60余挺、長短槍3000余支，洪湖蘇區(qū)范圍擴大到應城縣境。

同年3月，國民黨軍第10軍軍長徐源泉集中10余個團的兵力，對洪湖蘇區(qū)襄北新區(qū)進行“清剿”，3月5日，其第48師韓昌俊旅企圖控制天門至皂市的公路，切斷襄北蘇區(qū)和襄南蘇區(qū)的聯(lián)系，途中因雨停留于文家墩、李家場一帶。段德昌奉命率紅9師于深夜從瓦廟集出發(fā)，冒雨向文家墩秘密開進。6日中午，段德昌指揮紅9師和漢川獨立團向第144旅突然發(fā)起攻擊，殲其一部，迫其余部退守胡家?guī)X、坡灣一線。7日拂曉，皂市國民黨軍第48師第142旅增援，被紅7師及9師一部擊潰。下午，第144旅余部向東撤逃，被全殲于方家咀、坡湖地區(qū)。這次戰(zhàn)斗斃敵1000多人，俘虜敵旅長韓昌俊以下2000余人。其他各路國民黨軍聞訊紛紛撤退，從而粉碎了敵軍此次“清剿”。

轉戰(zhàn)路線圖。

同年夏，國民黨軍趁紅3軍主力轉戰(zhàn)襄北，內地空虛之機，分路合圍、步步為營的戰(zhàn)術，以三路向洪湖蘇區(qū)腹地大舉進犯。中路之川軍第4師師長范紹增(諢名范哈兒)的3個多團占領了老新口一帶，離湘鄂西首腦機關駐地新溝嘴僅15多公里，并有繼續(xù)深入之勢。而蘇區(qū)后方只有警衛(wèi)團等少量部隊，形勢十分嚴峻。段德昌奉命率紅9師日夜兼程，以一晝夜100多公里的驚人速度，于6月9日隱蔽地進入新溝嘴，會合警衛(wèi)團連夜構筑工事，但時過3天，仍不見川軍進攻。段德昌焦急起來，因為蘇區(qū)內部嚴重缺糧，紅9師從襄北回師時只帶了5天給養(yǎng)，再僵持下去于己不利。段德昌即派小股部隊襲擾敵軍，激怒對方，誘敵進攻。他命部隊不作堅決抵抗，以縱敵之驕。川軍先頭部隊果然拼命追趕，以多路縱隊沿車荊河堤沖至紅9師新溝嘴主陣地前。段德昌當即下令開火，將川軍驅至警戒陣地。這時川軍后續(xù)部隊跟上，穩(wěn)住陣腳，在猛烈的炮火掩護下，發(fā)動兩次進攻均未得逞。段德昌派隱蔽在新溝嘴以東的3個騎兵連，利用河堤掩護，迂回到第4師側后，突然發(fā)起攻擊，接著紅9師正面部隊乘勢進行反擊。川軍第4師腹背受擊，慌亂潰逃，紅9師追至熊口一帶，共殲敵4000余人，粉碎了敵人對蘇區(qū)中心的進攻。

第二天，賀龍高興地前來看望紅9師指戰(zhàn)員，贊揚9師這仗又打得漂亮。段德昌不無惋惜地說，可惜沒有活捉范哈兒，只捉到他的坐騎“黑龍駒”，他騎一頭水牛逃走了。賀龍滿意地說：“范哈兒再沒命騎黑龍駒嘍，只配騎黑水牛!”洪湖蘇區(qū)軍民公認段德昌是賀龍的左右臂膀。國民黨的報刊也把他的名字跟賀龍相提并論，“賀段紅匪猖獗”之類字眼常見諸報端。

然而，中央代表夏曦來到洪湖蘇區(qū)后，頑固執(zhí)行王明“左”傾路線，對內發(fā)動大規(guī)模“殘酷斗爭，無情打擊”的“肅反”運動，使成千上萬的紅軍將士和蘇區(qū)干部蒙冤，血灑洪湖;對外排斥賀龍、段德昌提出的“集中優(yōu)勢兵力，跳出敵人的包圍圈，在運動中殲滅敵人”的正確主張，先是冒險蠻干打陣地戰(zhàn)，后又畏葸不戰(zhàn)單純防御，致使洪湖蘇區(qū)喪失。紅3軍被迫轉移到湘鄂邊的大山叢中，紅3軍由2萬多人銳減至3000余人。

段德昌對此痛心疾首，堅決抵制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錯誤做法。夏曦不僅不改弦易轍，反而不顧賀龍的強烈反對，將段德昌誣為“改組派”強行逮捕。1933年5月1日，段德昌被錯殺于湖北巴東縣金果坪江家村，年僅29歲，臨刑前他振聾發(fā)聵地高呼：“要殺我就用刀吧，留下子彈打敵人!”

毛澤東親筆給段德昌簽發(fā)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第一號“烈士證”。

1945年，黨的六屆七中全會徹底清算了王明“左”傾錯誤，為段德昌恢復了名譽。1952年，毛澤東親筆給段德昌簽發(fā)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第一號“烈士證”。1953年1月，段德昌烈士遺骸移葬鶴峰下坪(1962年又移至鶴峰縣滿山紅烈士陵園)，鶴峰縣為段德昌修建了烈士墓，墓碑題為“生平為革命，竭盡忠誠，茹苦含辛，效勞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