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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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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惠勤:試論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內在緊張”

  內容摘要: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內在緊張”是馬克思主義作為“改變世界”的理論所特有的展示方式,是理論在實現(xiàn)自身的過程中把握了實踐的需要,與實踐相互作用、相互改造的特殊狀態(tài),是理論自我反省、自我超越的內在根據(jù)。“內在緊張”的運動關系構成馬克思主義的主要理論生長機制。馬克思主義呈現(xiàn)出“內在緊張”的狀態(tài),就意味著馬克思主義正面臨著理論創(chuàng)新的壓力和機遇,克服這種“內在緊張”的過程就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實現(xiàn)過程。從科學與意識形態(tài)、無產階級及其階級意識、歷史與邏輯、個人與社會、理論與實踐等五大理論“內在緊張”的矛盾關系及其邏輯關聯(lián),可以清晰地認識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整體性特質。

  關 鍵 詞:馬克思主義;內在緊張;科學與意識形態(tài);無產階級及其階級意識;歷史與邏輯;個人與社會;理論與實踐

  作者簡介:侯惠勤,1949年生,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教授。

  西方學者對于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始人思想的解讀,有一個特點,即他們大都著眼于其思想的“內在對立”,反復論證馬克思對資本主義分析批判中存在的矛盾:既有尊重事實的經(jīng)濟分析,又有為激情所產生的道德批判和抽象推論;既訴諸人的理性和實踐活動,又訴諸高于每個人的行動的歷史必然性模式;既有合乎理性的人道主義批判,又有沉溺于幻想的浪漫主義虛構等等。他們認為,之所以出現(xiàn)上述矛盾,歸結到方法論上,蓋源于馬克思批判方法中科學和形而上學的對立。波普爾把這種對立稱之為實證的制度分析和歷史決定論的本質主義的對立;阿隆稱之為純粹的經(jīng)濟分析和唯物主義的形而上學的對立;海爾布隆納稱之為社會分析和歷史“大預言”模式的對立;貝爾則稱之為經(jīng)驗性描述和非經(jīng)驗的“純粹資本主義”圖式的對立等。在他們看來,馬克思批判中的這種矛盾狀況,不僅影響了他的學說的生命力,而且是造成后來的“馬克思主義多元化”的內在原因。① 對于這樣一種解讀,當然不能贊同,但我們過去往往僅注重其割裂、肢解馬克思主義方面,并且簡單地拒斥這種對立,而用“完全一致”有意無意地回避甚至否定馬克思主義理論內在的矛盾關系。這或許是我們常常把馬克思主義簡單化、抽象化的認識論根源。實際上,不了解馬克思主義理論看似“對立”、“斷裂”的體系特征,就如同大多數(shù)西方學者一樣,不能真正懂得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內在活力和不竭動力。

  

  首先需要明確的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內在矛盾關系不是邏輯上的混亂和學理上的含糊,而是馬克思主義作為“改變世界”的哲學所固有的一種理論特質,是理論把握現(xiàn)實的邏輯方式,是其面向實踐實現(xiàn)理論創(chuàng)新的思想動力,也就是說,這正是馬克思主義辯證邏輯的特色。當我們說馬克思主義具有向實踐開放的理論特色時,這意味著什么呢?一個理論能否面對實踐,這不取決于主觀愿望,而取決于理論自身的品格,取決于其把握實踐矛盾的能力。理論把握實踐矛盾有兩種方式,其一是如同黑格爾,把實踐矛盾還原為概念的內在規(guī)定性,以概念的自我發(fā)展展示歷史的內容,以邏輯包容歷史。盡管黑格爾預設了歷史的終結,讓邏輯站在歷史的制高點上“回溯”(“反思”)歷史,用“向后看”的方式面對已經(jīng)成為現(xiàn)實因而也是較為單一的歷史,但歷史還是不可遏制地“溢出”其概念體系并最終導致了黑格爾哲學的解體。另一方式則充分認識到,把握實踐矛盾的邏輯必然要求打破其自身的封閉性和圓融性,必須“預留”實踐矛盾進入的空間,才能真正實現(xiàn)邏輯、辯證法和認識論的同一。這樣,從邏輯體系上看,它就意味著不能是黑格爾哲學那樣環(huán)環(huán)相扣、密實嚴整的概念體系,而必須在環(huán)節(jié)上有“縫隙”,概念上有“缺位”,敘述上有“跳躍”,為理論和實踐的相互滲透、相互轉化留下空間。這就是說,面向實踐的理論必須為新主題、新范疇、新命題的進入預留空間,這樣,它才不是絕對真理體系,而是行動的指南。但是,又正是這種理論體系上的“彈性”,這種看似“斷裂”、“對立”的邏輯構造,使其在實踐新挑戰(zhàn)面前避免外部分裂的命運,而保持其體系上真正的完整性。

  馬克思主義正是這樣一種既一脈相承又與時俱進的統(tǒng)一思想體系,它的立場、觀點、方法的一以貫之,與其在邏輯體系上對于實踐創(chuàng)新成果的包容相輔相成。這樣,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創(chuàng)新,就不同于一般的知識體系的創(chuàng)新,它不需要通過體系外部的“范式轉換”(即“推陳出新”、“破舊立新”的方式),而是表現(xiàn)為體系內部的繼承與發(fā)展。它實際上是把馬克思恩格斯所創(chuàng)立的科學社會主義原理,運用于不同的具體歷史條件,對于中國而言,就是把馬列主義同中國具體實踐相結合,把社會主義和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緊緊連在一起。因而,這必然是一個堅持和發(fā)展、繼承和創(chuàng)新相統(tǒng)一的歷史過程。

  進一步說,面向實踐的理論邏輯最為根本的特質還不是邏輯體系上的“彈性”,而是對實踐矛盾的有效把握時形成的“內在緊張”。如果我們承認矛盾是人類社會發(fā)展的動力,那么就必須承認理論內在的矛盾關系是推動理論創(chuàng)新的內在機制。但是,理論內在的矛盾關系并不是在任何情況下都表現(xiàn)為“內在緊張”關系。只有當實踐形成了迫切需要解決的課題而它又被理論準確地把握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理論自身的“內在緊張”。“理論在一個國家的實現(xiàn)程度,決定于理論滿足這個國家的需要的程度。”② 因此,“內在緊張”是理論即將實現(xiàn)自身的狀態(tài),是理論不僅面向實踐、而且實實在在地把握住了實踐的需要,與實踐相互作用、相互滲透的結果。這就是說,這種理論的“內在緊張”是馬克思主義作為“改變世界”的哲學所特有的。如果理論只面向自身,或者只作為“客觀知識”面對世界,或者主觀上面向實踐而無法正確地認識世界并找到改變世界的實踐方式,那么類似情況就不會出現(xiàn)。“內在緊張”首先是理論通過實踐作用于外部世界時自身所感受到的壓力,是其在實踐中發(fā)揮作用時產生的同步效應。正因為外部世界不是完全被動地接受改造,被理論指導的實踐活動就必然成為一把“雙刃劍”,它在指向外部世界的同時也指向理論自身。可見,“內在緊張”就是“被改造感”,是理論改造外部世界、力圖實現(xiàn)自身時被迫打破自身、撕裂自身的主觀狀態(tài)。改造世界的理論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展示自身的生命力,及其和實踐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馬克思早在其博士論文中就意識到:“在這種從本質世界到現(xiàn)象世界的過渡里,原子概念中的矛盾顯然達到自己的最尖銳的實現(xiàn)。”“哲學體系為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所鼓舞,同其余方面就進入了緊張的關系。它的內在的自我滿足及關門主義被打破了。那本來是內在之光的東西,就變成為轉向外部的吞噬性的火焰。于是就得出這樣的結果:世界的哲學化同時也就是哲學的世界化,哲學的實現(xiàn)同時也就是它的喪失,哲學在其外部所反對的東西就是它自己內在的缺陷,正是在斗爭中它本身陷入了它所反對的錯誤,而且只有當它陷入這些錯誤時,它才消除掉這些錯誤。”③

  此外,“內在緊張”還不僅是理論介入實踐的一般狀態(tài),而且是理論和實踐達到了相互改造、相互轉化的矛盾狀態(tài),因而不僅彰顯理論自身的成熟狀態(tài),還預示著提出實踐課題的歷史條件的成熟。馬克思在《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有一段發(fā)人深思的論述:“無產和有產的對立,只要還沒有把它理解為勞動和資本的對立,它還是一種無關緊要的對立,一種沒有從它的能動關系上、它的內在關系上來理解的對立,還沒有作為矛盾來理解的對立。這種對立即使沒有私有財產的進一步的運動也能以最初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如在古羅馬、土耳其等。所以它還不表現(xiàn)為由私有財產本身規(guī)定的對立。但是,作為財產之排除的勞動,即私有財產的主體本質,和作為勞動之排除的資本,即客體化的勞動,——這就是發(fā)展到矛盾狀態(tài)的,因而也是有力地促使這種矛盾狀態(tài)得到解決的私有財產。”④ 毫無疑問,私有財產下的貧富分化古已有之,消除這一分化是千百年來平等要求的基本內容。但這一現(xiàn)象在成為成熟的資本主義矛盾之前,客觀上不具備消滅私有制、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歷史條件,主觀上也無法達到對于私有財產本質規(guī)定的認識,找不到真正的出路,因而是“無關緊要”的對立。這樣看來,“內在緊張”不僅是成熟的客觀矛盾對于主觀邏輯的一種“壓迫”,同時也是思想觀念對于客觀矛盾的一種理論自覺,是理論傾聽實踐的呼聲、發(fā)現(xiàn)實踐的要求、在解決矛盾的深層次上提出問題并發(fā)現(xiàn)自身不足的焦慮狀態(tài)。如果把這種狀態(tài)視為“反常”而加以拒斥,或者用取消矛盾的還原論方式,就會喪失歷史的機遇,消解理論的實踐功能。從這個意義上說,“內在緊張”又是理論處于是創(chuàng)新還是倒退的艱難選擇狀態(tài)。

  

  在我看來,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內在緊張”主要表現(xiàn)在下述五大關系上:科學與意識形態(tài)、無產階級及其階級意識、歷史與邏輯、個人與社會、理論與實踐。這五大關系首先是理論介入實踐、面向實踐所形成的,從而表現(xiàn)了馬克思主義“改變世界”的實踐本性。馬克思主義如果只作為客觀知識或人類知識,就不會形成科學與意識形態(tài)、無產階級及其階級意識等的矛盾關系;說這五大關系是馬克思主義所特有的,不是從直觀意義上看,雖然其中個別關系也會被一些理論納入視野(如黑格爾哲學中的“歷史和邏輯”、費爾巴哈的“個體和類”),但這些關系在其體系內并沒有形成真正的矛盾關系,因而談不上“內在緊張”。這五大關系都發(fā)源于世俗生活,核心是利益問題,因而打破了理論自滿自足、自我圓融的可能性,使得馬克思主義區(qū)別于任何絕對真理體系。歷來以啟蒙或批判名義登場的社會思潮,總是以絕對真理的面目君臨天下,唯有馬克思主義蘊含著自我否定、自我批判的內在品格,把改造客觀世界和改造主觀世界(理論自身)結合起來,原因就在于打破理論的自我中心,從天上回到地上,認識和尊重客觀規(guī)律,是改造世界的當然前提。換言之,理論的自我反省、自我超越的動力,只能來自改變世界的實際挑戰(zhàn)。馬克思在談到哲學面對需要改造的現(xiàn)存世界,必須倡導一種無情的批判精神時指出:“所謂無情,意義有二,即這種批判不怕自己所作的結論,臨到觸犯當權者時也不退縮。”⑤ 觸動現(xiàn)實的利益格局,必定拷問自身的利益立場,如果不自欺欺人,理論的自我反省就在所難免。上述五大關系表明,正是來自實踐的不斷挑戰(zhàn),使得馬克思主義注定不能成為自我封閉的絕對真理體系。

  五大關系所涉及的挑戰(zhàn),集中到一點,就是如何開辟通向理想的現(xiàn)實道路問題。意識形態(tài)與科學、歷史與邏輯的關系,看似個“知真”的問題,其實是為了樹立行之信心,因而本質上是“行善”(即以善為追求的實踐)問題,而階級與階級意識、理論與實踐、個人與社會則直接地就是實踐關系。因此,歷來以科學自居的理論,總是標榜自己的價值中立或價值無涉,只有馬克思主義公然申明自己是服務于無產階級解放的學說,原因就在于在利益分裂的人類社會,回避利益對立的學說,就是回避現(xiàn)實的空洞說教,頂多是善意的謊言,而多半則是屈從現(xiàn)實統(tǒng)治利益的托詞,因而不可能真正具有真理性。“這些哲學家沒有一個想到要提出關于德國哲學和德國現(xiàn)實之間的聯(lián)系問題,關于他們所作的批判和他們自身的物質環(huán)境之間的聯(lián)系問題。”⑥ 架設從理想到現(xiàn)實的橋梁,既不能無視現(xiàn)實利益的分裂,又不能駐足于現(xiàn)實利益的分裂,正確的方法是探索消除利益分裂的實踐方式。“因此,對于世俗基礎本身首先應當從它的矛盾中去理解,然后用排除這種矛盾的方法在實踐中使之革命化。”⑦ 但是,排除世俗矛盾使之革命化必須訴諸行動的力量,而個人理性的局限以及世俗利益的狹隘,使得這一訴求變得十分渺茫,思辨式的浪漫主義批判和辯護式的改良主義主張便因此而大行其道。有沒有能夠引導人類走出世俗利益分裂困境的“現(xiàn)實普遍性領域”,馬克思的理論探索得出的原則性結論是,希望“就在于形成一個被戴上徹底的鎖鏈的階級,一個并非市民社會階級的市民社會階級,形成一個表明一切等級解體的等級,形成一個由于自己遭受普遍苦難而具有普遍性質的領域……在于形成一個若不從其他一切社會領域解放出來從而解放其他一切社會領域就不能解放自己的領域,總之,形成這樣一個領域,它表明人的完全喪失,并因而只有通過人的完全回復才能回復自己本身。社會解體的這個結果,就是無產階級這個特殊等級。”⑧ 只有通過無產階級解放的政治形式和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形式,才能達到階級消滅和進入無階級社會,從根本上消除社會利益的分裂。通過對上述矛盾關系的深入把握,我們就能真正了解馬克思主義的本質特征和理論方向。

  上述五大關系之所以表現(xiàn)了理論的“內在緊張”,還在于每一關系的兩極絕不是天然一致的,相反,它們都存在著固有的對立,是理論內部最容易發(fā)生“斷裂”、“對立”的關系,因而也是理論最容易發(fā)生偏差的環(huán)節(jié),使得馬克思主義不能有絲毫的自滿自足,而必須隨時隨地地自我反省、自我修正??茖W的客觀真理性和意識形態(tài)的黨派傾向性,無產階級的自在性及其階級意識的自覺性,歷史的豐富多樣性和邏輯的單一必然性,個人的歷史本體性和社會的現(xiàn)實決定性,實踐的直接現(xiàn)實性和理論的邏輯普遍性等,都存在著不易跨越的“斷裂點”。正因為如此,稍有不慎,我們在理論上就會陷入片面,在實踐中造成失誤。當我們強調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性時,很可能會排斥其黨性原則,而當我們強調其意識形態(tài)性,則又容易失去科學的態(tài)度;當我們強調無產階級的自覺性(組成政黨并接受其領導)時,很可能忽視整個階級的領導作用而脫離其階級基礎,而當我們強調無產階級的整體作用時,則很可能陷入自發(fā)性崇拜;當我們堅信邏輯能夠把握歷史時,很可能以想象代替活生生的現(xiàn)實,而當我們著眼于鮮活的歷史時,又很容易沉迷于感性經(jīng)驗而排除理論的指導;當我們承認個人的歷史基礎地位和張揚個性時,很容易把社會視為空洞無物的抽象,而當我們強調社會對于個人的決定意義時,又很容易抹殺個人的歷史基礎地位(請記住馬克思的一句名言:“人們的社會歷史始終只是他們的個體發(fā)展的歷史,而不管他們是否意識到這一點。”⑨);當我們強調實踐對于理論的決定性作用時,很容易忽視理論的獨特優(yōu)勢而陷入經(jīng)驗主義,而當我們強調理論對于實踐的指導作用時,又很容易用理論限制實踐而陷入理論中心主義;等等。但是,上述關系又不僅是我們在理論上實踐上容易失誤的陷阱,它同時又是我們準確把握馬克思主義的關鍵之處,更是馬克思主義理論創(chuàng)新的生長點。馬克思恩格斯為實現(xiàn)這些關系的真正統(tǒng)一,提出了一些指導性意見,對此加以研究,就能更準確地理解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始人的思想。因此,上述關系又是幫助我們完整準確把握馬克思主義精神實質的關節(jié)點。

  更為復雜的是,上述關系的統(tǒng)一不可能通過簡單的還原來實現(xiàn),這也是一些片面的極端思潮借以存在的方法論根源。比如,在今天頗為流行的通過“非意識形態(tài)化”重建馬克思主義,實際上就是對馬克思主義進行所謂的“科學還原”或“哲學還原”,其最好的結果也就是把馬克思主義變?yōu)?ldquo;純粹的知識”或“純粹的批判”,使之脫離無產階級的實踐運動而回到“書齋里和書本上”;又比如,國際共產主義運動歷史上非常著名的導致第二國際分裂和解體的大論戰(zhàn),伯恩施坦的主張從方法論上看,實際上就是“經(jīng)驗還原”,即當新情況、新挑戰(zhàn)造成了理論和實踐的緊張關系時,必須否定理論,服從經(jīng)驗。他的名言是:“社會主義運動并不依賴任何理論”,“運動并不取決于向它提出的理論的命運,意識到了這一點,精神自由就有了保證,只有這種精神自由才允許對各種傳統(tǒng)教義進行無拘無束的檢驗”。⑩ 歷史證明,伯恩施坦通過這種“還原”獲得的所謂精神自由,就是在資本主義制度框架內的改良主義,他在取消了改變和超越資本主義任務的同時,也消解了理論的實踐功能。諸如此類的“還原”,其結果必然是馬克思主義的革命性品格被鈍化、實踐性品格被扭曲。

  實際上,上述矛盾關系以一種尖銳的方式,向我們宣示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的真諦,即解決矛盾的出路不是取消矛盾的對立面,而是促使矛盾對立面的相互作用和相互轉化。正如恩格斯指出的:“自然科學證實了黑格爾曾經(jīng)說過的話(在什么地方?):相互作用是事物的真正的終極原因。我們不能比對這種相互作用的認識追溯得更遠了,因為在這之后沒有什么要認識的東西了。”(11) 從辯證法的角度看,最終的“還原”只能是事物本身的矛盾,即對立面的相互作用和相互轉化;從馬克思主義理論的角度看,終極的“還原”只能是實踐還原,即理論把握實踐矛盾時形成的相互作用關系,即理論的“內在緊張”。上述五大關系之所以重要,就在于這是我們認識和推動馬克思主義理論創(chuàng)新的終極關系,而無論何種形式的回避或消解,其結果都是對于馬克思主義的誤讀。

  

  無論是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立前還是創(chuàng)立后,上述矛盾關系也曾以不同的形式進入過一些思想家的視野,但最后都是無果而終,只有馬克思主義邁出了具有決定意義的一步。大家知道,“意識形態(tài)”概念提出之初,是作為“一種新的觀念科學,一種觀念學(idealogy),它將成為所有其它科學的基礎。”“因而,在它的最初意義上,意識形態(tài)這個概念是積極的、進步的。”(12) 觀念學是“肯定的,有益的,可以具有嚴格精確性的”,在譜系上,它是“第一科學”,因為一切科學知識都包羅觀念的結合。它也是文法、邏輯、教育、道德的基礎,以及最終是“最偉大藝術”的基礎……是“用人類從他的同類中獲得最大的幫助和最小的煩惱這種方式來調節(jié)社會的基礎。”(13) 但很快地,意識形態(tài)卻由于下述原因而走向了自己的反面,成為“虛假意識”的代名詞,即它無法如經(jīng)驗科學那樣找到社會科學領域的“絕對真理尺度”(第一科學),其背后則是無法找到從現(xiàn)實的特殊利益集團通向普遍真理的道路???middot;曼海姆試圖通過“總體意識形態(tài)”概念(14) 走向“知識社會學”,從而消解意識形態(tài)的局限性,結果因失去了客觀標準而陷入“曼海姆悖論”。(15) 盡管他也希望通過“無社會依附的知識分子”走出這一悖論,但他卻始終無法論證知識分子如何能夠超脫世俗利益而失敗。

  在馬克思主義看來,意識形態(tài)虛假性的消除不能通過簡單的“科學還原”、通過純學術的方式達到,而只能通過新型歷史集團及其意識的建構才可能實現(xiàn)。馬克思通過對于歷史的深刻研究,發(fā)現(xiàn)在階級社會,真正的人類和社會良知不能從個人或某些人的內心,而只能從領導革命的先進階級中尋找,因為在發(fā)動革命時“這個階級與整個社會親如兄弟,匯合起來,與整個社會混為一體并且被看作和被認為是社會的總代表;在這瞬間,這個階級的要求和權利真正成了社會本身的權利和要求,它真正是社會的頭腦和社會的心臟。”(16) 但階級的要求和權利與社會的要求相一致在以往的革命中總是短暫的,原因就在于革命的領導階級本身就是特殊的利益集團。因此,“在主流的馬克思主義傳統(tǒng)中,確定這個點就是尋求一個特殊的群體或階級,而這個群體或階級的代表具有一種非意識形態(tài)思想的特殊稟性。”(17) 這個階級就是伴隨現(xiàn)代大工業(yè)出現(xiàn)的無產階級。盡管許多研究者把馬克思和曼海姆歸為一類,然而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兩者的根本區(qū)別在于,曼海姆最終走的還是“價值中立”、“知識還原”之路,而馬克思走的則是階級性(黨性)和科學性統(tǒng)一之路。此外,馬克思訴諸無產階級和曼海姆訴諸“無社會依附的知識分子”不同之處是,無產階級是完全可以用科學去觀察和把握的經(jīng)驗性存在,而曼海姆的“知識分子”則不是。因此,無產階級的階級作為及階級意識并不取決于它現(xiàn)有的狀況,而取決于其歷史地位。“問題不在于目前某個無產者或者甚至整個無產階級把什么看做自己的目的,問題在于究竟什么是無產階級,無產階級由于其本身的存在必然在歷史上有些什么作為。”(18) 但是,無產階級的“實然”和“應然”之間的距離靠什么去消解呢?簡單地說,就是靠無產階級的階級覺悟,于是,我們就進入了馬克思主義的另一“內在緊張”關系,即無產階級及其階級意識的關系。

  

  從根本上說,現(xiàn)代社會主義運動就是無產階級的解放運動,現(xiàn)代社會主義意識就是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兩者有著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墒牵?ldquo;現(xiàn)代社會主義意識,只有在深刻的科學知識的基礎上才能產生出來。其實,現(xiàn)代的經(jīng)濟科學,也像現(xiàn)代的技術(舉例來說)一樣,是社會主義生產的條件,而無產階級盡管有極其強烈的愿望,卻不能創(chuàng)造出現(xiàn)代的經(jīng)濟科學,也不能創(chuàng)造出現(xiàn)代的技術;這兩種東西都是從現(xiàn)代社會發(fā)展過程中產生出來的。但科學的代表人物并不是無產階級,而是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現(xiàn)代社會主義也就是從這一階層的個別人物的頭腦中產生的,他們把這個學說傳授給才智出眾的無產者,后者又在條件許可的地方把它灌輸?shù)綗o產階級的階級斗爭中去。可見,社會主義意識是一種從外面灌輸?shù)綗o產階級的階級斗爭中去的東西,而不是一種從這個斗爭中自發(fā)地產生出來的東西。”(19) 這里提出的一個十分尖銳的問題,就是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不是由本階級群眾自發(fā)形成的。就歷史必然性而言,無產階級無疑是唯一需要以消滅階級、實現(xiàn)共產主義這一現(xiàn)代社會主義意識的階級,因此,共產主義只能是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但是,就現(xiàn)實狀況而言,受生存條件的局限,無產階級自發(fā)只能形成經(jīng)濟斗爭意識。“各國的歷史都證明:工人階級單靠自己本身的力量,只能形成工聯(lián)主義的意識,即確信必須結成工會,必須同廠主斗爭,必須向政府爭取頒布對工人是必要的某些法律,如此等等。”(20) 階級意識從根本上說是階級政治意識,一般地說形成政治意識首先要把階級斗爭的視野從經(jīng)濟方面(工人和工廠主的關系)擴大到全社會,“只有從一切階級和階層同國家和政府的關系方面,只有從一切階級的相互關系方面,才能汲取到這種知識。”(21) 特殊地說,形成消滅階級的無產階級階級意識,必須以深刻洞察人類社會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為前提,這就需要掌握并繼承人類所創(chuàng)造的全部優(yōu)秀文化成果、尤其對于資本主義文明達到科學的認識。這顯然不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無產階級群體能夠做到的,因此,無產階級的階級意識只能由學識豐富而又透徹了解無產階級需要的知識分子創(chuàng)立。

  “由外部灌輸”充分表達了無產階級及其階級意識之間的“內在緊張”。說無產階級需要馬克思主義,這是從覺悟工人的立場上做出的判斷,它著眼于工人階級的長遠、整體性的需要,而不是眼前、直接的需要。因此,當工人群體沉溺于經(jīng)濟福利、陶醉于自發(fā)性時,他們就感覺不到對于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需要,此刻他們實際上是作為資產階級及其思想的附庸而存在。而從另一方面說,如果理論不能掌握群眾,不能把改善當前生存狀況和激勵群眾為偉大理想而奮斗有效聯(lián)系起來,就難免遭到冷遇。無論上述何種情況,都說明一點,客觀上存在著無產階級和本階級的階級意識相分離的可能性。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始人為解決這一矛盾關系提出的指導性思想有二:一是“教育者要先受教育”,這主要針對無產階級思想家、理論家而言。馬克思在用唯物主義實踐觀點破解啟蒙思想家的困境(環(huán)境改變人和人改變環(huán)境的悖論)時指出:“環(huán)境是由人來改變的,而教育者本人一定是受教育的。”這個受教育不僅是文化知識的教育,更是革命實踐的教育,是對無產階級、人民大眾的切身利益和根本需要的認識,也是對自身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不斷改造。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馬克思得出結論,“環(huán)境的改變和人的活動或自我改變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為革命的實踐。”(22) 二是“在改造客觀世界的同時改造主觀世界”,這主要是針對廣大無產階級群眾而言。無產階級不是神,不是天生的革命領導者和新社會的建設者,它高于其他社會階級之處,就在于其沒有任何特殊利益使之必須拒絕某些社會變革和歷史進步,因此,它能夠而且必須在推動社會前進的過程中洗刷掉自己身上的缺點。“革命之所以必需,不僅是因為沒有任何其他的辦法能夠推翻統(tǒng)治階級,而且還因為推翻統(tǒng)治階級的那個階級,只有在革命中才能拋掉自己身上的一切陳舊的骯臟東西,才能成為社會的新基礎。”(23) 作為上述兩個方面的統(tǒng)一,就是無產階級必須組織成為政黨,才能真正成為自為的階級。“黨之所以贏得了群眾的信任,在于它是革命群眾意志的客觀體現(xiàn)……黨是階級意識明顯的有組織的體現(xiàn)。只有當黨為了這種信任并為了贏得它而戰(zhàn)斗的時候,黨才成為革命的領導。因為只有到那時,自發(fā)地本能地群眾才會竭盡他們的全部力量向著黨,向著他們的特有階級意識挺進。”(24) 無產階級階級意識的實質是“消滅階級”,它以對歷史發(fā)展的客觀必然性的科學把握為前提,但是,對歷史規(guī)律的這種科學認識是可能的嗎?這樣,我們就必須涉足理論“內在緊張”的又一矛盾關系,即歷史與邏輯的關系。

  

  歷史與邏輯相一致實際上是辯證法革命本性的表達,但它在黑格爾和馬克思那里卻具有完全不同的意義。黑格爾把調和現(xiàn)實的矛盾、為現(xiàn)存的普魯士國家制度辯護作為其哲學的最高使命,提出“哲學的最后的目的和興趣就在于使思想、概念與現(xiàn)實得到和解。”(25) 為此,他設置了全部哲學的終點和全部歷史的終點,其歷史與邏輯的一致也就是“終點”的一致,“這就是把歷史的終點設想成人類達到對這個絕對觀念的認識,并宣布對絕對觀念的這種認識已經(jīng)在黑格爾的哲學中達到了。”這種把起點和終點合一,以概念的自我展開和自我實現(xiàn)為過程,涵蓋自然界、精神和社會歷史全部發(fā)展的邏輯中心主義,當然不是真正的歷史和邏輯相統(tǒng)一。“這樣一來,革命的方面就被過分茂密的保守的方面所窒息。”(26) 但是黑格爾這樣做,卻也巧妙地回避了歷史與邏輯的諸多對立(主要是歷史的感性、多線條、偶然性充斥和邏輯的理性、單一性、必然性支配),因為站在歷史的制高點上,面對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的以往歷史進行反思,歷史的不確定性(偶然、多元、跳躍、斷裂等)就降至最低點,其與邏輯就在很大程度上相吻合。

  馬克思主義作為“改變世界”的理論,當然不能站在歷史的終點上為現(xiàn)實辯護,更不能套上絕對真理的光環(huán)君臨天下,而必須面對實踐、面對未來、面對邏輯在把握歷史中必然產生的緊張關系。當思想指向歷史的未來、亦即指向新的現(xiàn)實時,必然面臨如何在眾多的可能性中提供確定未來的客觀依據(jù)問題。在馬克思以前的實踐哲學,最容易落入兩個陷阱:一是強調意志(權力)支配實踐而落入意志主義陷阱,另一是強調經(jīng)驗(利益)主宰實踐而落入功利主義陷阱。前者袪除了實踐的感性實在性,用主觀意志代替客觀現(xiàn)實,后者則消解了實踐的革命批判性(實際上是根本取消了確定未來的根據(jù)問題),用自發(fā)的活動代替自覺的改造,因而兩者都沒有真正提出歷史與邏輯相一致的問題。類似的實踐哲學,并不是“改變世界”的哲學,不能與馬克思主義相提并論。

  面對理論把握未來形成的緊張關系,馬克思提出了解決矛盾的一些指導性意見。首先,“新思潮的優(yōu)點就恰恰在于我們不想教條式地預料未來,而只是希望在批判舊世界中發(fā)現(xiàn)新世界。”(27) 空想之為空想,就因為它脫離現(xiàn)實歷史去想象未來,因而無論其多么美好,也注定不能實現(xiàn)。未來與現(xiàn)實無論存在多大的質變,其新質的萌芽則總是孕育在現(xiàn)存社會。因此,問題不在于構想未來社會,而在于發(fā)現(xiàn)舊社會的新萌芽,而發(fā)現(xiàn)的方式,概括起來就是“批判”。批判是理性地審視社會矛盾、清除歷史假象、尋找社會病根及根除之道,所以,批判是否徹底和有效,關鍵在于把握事實真相。

  因此,第二,必須把握事實總和,反對“玩弄實例”。什么是事實?辯證法特別強調“考察的客觀性不是實例,不是枝節(jié)之論,而是自在之物本身”。(28) 為什么不能玩弄實例?就因為“社會生活現(xiàn)象極其復雜,隨時都可以找到任何數(shù)量的例子或個別的材料來證實任何一個論點”。(29) 但是,面對無比豐富且相互矛盾的現(xiàn)象,如何把握其“總和”(即“自在之物”本身)?這顯然不是一個經(jīng)驗范圍內能夠解決的問題,而只能訴諸辯證法。在辯證法看來,事實總和不是全部現(xiàn)象的堆積(事實上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堆積),而只能是揭示生活本質、決定歷史方向的基本關系。我們從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把握中,可以看出他主要抓住三類事實,一是“最簡單、最普通、最基本、最常見、最平凡、碰到過億萬次的關系:商品交換。”此類事實是構成該社會一切矛盾的“細胞”,也是我們認識一個社會及其發(fā)展趨勢的基本依據(jù)。二是最反常、最病態(tài)、最不可理喻卻又大量存在的關系,例如工人及其勞動產品的關系,就失去了以往社會勞動者及其產品關系中那種天然的和諧親近,而表現(xiàn)出根本性的排斥和疏離。此類事實是診斷該社會疾病的“病灶”,也是我們把握一個社會矛盾對抗的有效方式。三是最新穎、最重大、對社會生活最具影響力的關系,例如大工業(yè)的興起及其后果,尤其是近代無產階級的形成和壯大。此類事實是該社會孕育新因素的基礎,也是我們判斷取代該社會的新社會特征的客觀根據(jù)。把握了事實的真相,還有個邏輯再現(xiàn)問題。

  第三,從抽象上升到具體。在馬克思看來,研究方法與敘述方法正好相反,前者是從具體到抽象,而后者則是從抽象上升到具體;但列寧卻很強調從抽象上升到具體既是辯證法又是認識論,體現(xiàn)了辯證法、認識論和邏輯的統(tǒng)一,因此,“一般辯證法的闡述(以及研究)方法也應當如此。”(30) 實際上,列寧略掉了具體表象蒸發(fā)為抽象一般的過程,把從抽象個體(個別就是一般)上升為具體個體(“包含著無數(shù)的各式各樣觀察現(xiàn)實、接近現(xiàn)實的成分”)作為認識論,應該說是抓住了認識的實質。從抽象上升到具體,就是通過概念對于現(xiàn)實的再現(xiàn),是歷史和邏輯相一致的認識論表達。至此,歷史和邏輯的一致就從黑格爾的唯心主義辯證法的包裹中剝離出來,成為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重大特征,奠定了對于歷史客觀規(guī)律把握的方法論基礎。歷史規(guī)律說到底就是“現(xiàn)實的人及其歷史發(fā)展”的規(guī)律,這樣,對于規(guī)律的把握就必然要歸結到對于人的把握,“但是,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當我們的目光投向現(xiàn)實的人身上時,個人與社會的“內在緊張”就立即顯露出來。

  

  把馬克思主義僅視為“宏大敘事”,從根本上忽略了人,尤其是個人,是當下流行的觀點。當然這其中還是有差異的,而最為值得重視的則是保爾·薩特的斷言:“馬克思主義今天是一個無人地帶”。(31) 如果完整了解薩特的觀點,就知道他的這種指責并不是針對馬克思理論自身,而是針對該理論介入實踐的后果(尤其是蘇聯(lián)實踐后果)。即便如此,一個好理論,果真會在實踐中失去了人和人性的光輝,這難道還不讓人感受到了理論的“內在緊張”?理論自身應作何種反思呢?

  確實,在馬克思那里,人以致個人的地位是很突出的。實際上,包括馬克思在內的整個青年黑格爾派就已經(jīng)在黑格爾哲學基地上開始了兩大轉向:一是從認識論意義上的反思哲學轉向實踐論意義上的行動哲學;二是從抽象整體意義上的絕對主體(用馬克思的話即“形而上地改裝了的人類”)轉向具體的、感性的個人主體。具體個體成為青年黑格爾派不同哲學觀點的共同核心概念,布·鮑威爾將其表述為“個別的自我意識”,麥·施蒂納稱之為“唯一者”,費爾巴哈則直呼為“感性的個體”,認為這“是一切東西都圍繞其周圍的要點”。青年黑格爾派的這一轉向體現(xiàn)了世界歷史的一個趨勢,即近代以來人的解放潮流正向著每一個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的方向匯集,個人問題正成為這一潮流的聚焦點。當然,同是以個體為基礎,鮑威爾、施蒂納走的是個人主義之路,而費爾巴哈、馬克思走的卻是社會主義之路。根本區(qū)別就在于人的本質把握上的差異,在馬克思看來,高于個體唯一性、差別性的是社會性。因此,沒有純粹的個體,只有作為社會關系總和的“復合”個體;沒有離群索居、獨往獨來的個人,只有處在自然和社會這“雙重關系”中的“現(xiàn)實的個人”。

  正是兩者在這一哲學本體論意義上的差異,導致了其涉入實際歷史進程后馬上顯露出相互關聯(lián)的系列差別:一是實踐的主體形式問題,另一是理性把握歷史未來的限度問題,三是人性能否改造和如何改造的問題。在個人主義看來,個人是唯一和終極實體,因而實踐的可能主體只能是個體;基于個人理性的局限,實踐的預見性就只能限于“局部工程”,任何歷史預言都注定沒有根據(jù);人的解放就是個人的解放,個性自由就是個人通過與社會抗爭而自我實現(xiàn),任何改造人性的努力必定是對個人自由的剝奪。相反,在馬克思主義看來,人作為社會關系的總和,決定其實踐主體形式的多樣性,“歷史集團”(階級)是歷史進程重要的實踐主體形式;(32) 因此,人類理性也就不限于個人理性,可以在階級理性的基礎上形成人民意志和集體創(chuàng)造的實踐智慧,把握歷史發(fā)展的一般規(guī)律;個性自由不僅是人的自然潛能或本性的充分實現(xiàn),而且還是人的歷史積淀的優(yōu)化過程,而社會不僅為每個人的自然潛能的實現(xiàn)提供條件,還為人性的豐富和完善奠定基礎,所以人的解放和社會的解放存在著內在的一致性。

  但是,問題的復雜性在于,個人主義所表達的個人個性與社會及社會性的對抗,是資本本性的反映。一方面,“資本是集體的產物,它只有通過社會許多成員的共同活動,而且歸根到底只有通過社會全體成員的共同活動,才能運動起來。因此,資本不是一種個人力量,而是一種社會力量。”(33) 而另一方面,“包含在資本中的社會原則和社會作用,對資本所有者來說,不僅完全不知道,而且簡直是違背他們的意志,隱蔽在他們背后的。”(34) 如果說在事實層面資本內含著生產的社會化與私人占有之間的沖突的話,那么在價值層面它則內含著虛假個性與每一個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之間的沖突(用馬克思的表達就是:“在資產階級社會里,資本具有獨立性和個性,而活動著的個人卻沒有獨立性和個性。”)。因此,從現(xiàn)實歷史進程看,個人和社會的統(tǒng)一,只能建立在揚棄資本主義的共產主義實踐基礎上。反過來說,在資本的力量完全退出歷史舞臺之前,人的異化及其導致的個體和類的分裂、個人和社會的對抗,總會以某種方式表現(xiàn)出來。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內在緊張”正是由此而引發(fā)的。

  馬克思解決這一矛盾關系的基本思路是新型個人和新型集體的實踐同構性原則。一方面,改造和超越資本主義的每一個實際步驟,都要圍繞著每一個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這一核心價值目標進行,否則,就偏離了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宗旨,失去了其現(xiàn)實人道主義的內涵;而另一方面,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又必須與社會的改造和發(fā)展同步,這不僅因為個性與社會關系的分裂是資本主義發(fā)展的后果,不超越現(xiàn)存的社會關系就只能被虛幻的個性自由所陶醉,(35) 而且真正的個性自由只有在新型社會關系中才能形成,這就是勞動的解放和向每一個人的真正復歸為主要特征的新社會。(36) 總之,“每一個單個人的解放的程度是與歷史完全轉變?yōu)槭澜鐨v史的程度一致的”。(37) 無產階級革命實踐是推動這一歷史轉變的主要推動力,因而也是一切理論矛盾關系的最終落腳點。

  

  無產階級革命實踐開創(chuàng)了億萬下層勞動群眾登上歷史舞臺、自己解放自己的歷史新篇章,它揭示了一個歷史之謎,即廣大人民群眾為什么歷來只是創(chuàng)造歷史的主體,卻從來不是歷史舞臺上的主角?原因就在于不消滅階級就不能結束少數(shù)人統(tǒng)治大多數(shù)人的歷史,而以消滅階級為追求的革命不能從過去、只能從未來汲取力量。(38) 這樣,無產階級的革命實踐就是具有高度理論自覺的過程,它一刻也不能脫離先進理論的指導,否則必然回到歷史的舊軌跡。因此,如果說理論的“內在緊張”是馬克思主義理論所特有的,那么理論和實踐相統(tǒng)一就是無產階級革命實踐所特有的。“只有當出現(xiàn)一個階級要維護自己的權利,就必須認識社會這樣的歷史局面時,只有當一個階級認識其自身就意味著認識整個社會,結果這個階級既是認識的主體又是認識的客體時,簡而言之,只有當這些條件都被滿足時,理論和實踐才將能統(tǒng)一,理論的革命功能的前提才成為可能。”(39) 應該說,隨著現(xiàn)代無產階級的成長和成熟,理論和實踐相統(tǒng)一的客觀基礎已經(jīng)具備。

  但是,無產階級革命實踐中理論和實踐相統(tǒng)一并不順利,各國工人運動受各種錯誤思潮支配而走入歧途,以及馬克思主義由于停滯不前而無法有效指導革命實踐的情況都不乏先例。事實證明,“理論和實踐分離的結果,是把實踐變成一種無原則的經(jīng)驗論,把理論變成一種純粹的、固定不變的知識。”(40) 經(jīng)驗論的實踐崇拜自發(fā)性,不具有超越資本主義的眼界,只能成為資產階級的附庸,這是伯恩施坦始作俑的社會民主主義蛻變之軌跡;知識論的理論崇拜死學問,不具有洞察社會生活的眼光,只能成為書齋里和書本上的公式,這是“西方馬克思主義”演變之趨勢。作為行動指南的馬克思主義何以在實踐中很容易與實踐相分離呢?如果撇開特殊利益的因素(這個問題牽涉到工人階級會否成為新的利益集團、社會主義的國家利益和大眾利益等復雜關系,擬另文專論),著眼于理論自身的審視,則首推理論與實踐的異質性和同質性關系的把握。在這一關系上,我們很容易走兩個極端:當我們從理論與實踐的異質性方面出發(fā),就很自然地把理論視為純觀念性的現(xiàn)象,而這一領域的最高價值就是作為知識形態(tài)的學問,可理論一旦成為純粹的客觀知識,就必然走向僵化教條;而當我們從理論與實踐的同質性方面出發(fā),也很自然地把理論視為日常生活觀念,以經(jīng)驗能否把握作為最高的取舍標準,可理論一旦被經(jīng)驗所左右,就必然滑入庸俗化泥潭。

  實際上,在把握理論與實踐的統(tǒng)一方面,馬克思給我們的重要方法論啟示是,必須把握兩者間的異質性和同質性的統(tǒng)一。從本原性意義上說,理論作為觀念性存在,當然只是社會生活的反映,它與實踐不是同一序列的存在。不堅持這點,把理論作為本原性存在,就會脫離真實的生活和實際。“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凡是把理論導致神秘主義的神秘東西,都能在人的實踐中以及對這個實踐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決。”(41) 然而從無產階級革命實踐的過程看,理論與實踐又具有同質性,這不但表現(xiàn)在理論不斷轉化為實踐因素、實踐也不斷上升為理論因素上,還表現(xiàn)為理論和實踐的相互需要、相互適應上。“光是思想力求成為現(xiàn)實是不夠的,現(xiàn)實本身應當力求趨向思想。”(42) 沒有理論的實踐和沒有實踐的理論都是無產階級革命的消解。從這個意義上說,理論與實踐又是同一序列的因素,把理論視為被動的因素就必然陷入另一種脫離實際(即脫離了改造世界的實際)。鄧小平的下述論斷似乎可以對此作佐證:“列寧之所以是一個真正的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就在于他不是從書本里,而是從實際、邏輯、哲學思想、共產主義理想上找到革命道路,在一個落后的國家干成了十月社會主義革命。”(43) 把哲學思想、共產主義理想與實際并排在一個序列,這是對理論與實踐同質性的充分肯定。因此,實現(xiàn)理論與實踐的統(tǒng)一,不完全是理論正確反映實踐的要求問題,而是理論不斷地轉化為活生生的實踐因素、實踐不斷地成為“革命的”、“實踐批判的”活動的能動過程。

  把握理論和實踐相統(tǒng)一的精神實質,可以幫助我們更深刻領會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yè)中的地位。過去我們往往僅從主觀與客觀相符合、思想和實際相一致的角度理解理論與實踐的統(tǒng)一,其潛在的前提就是把實際視為純客觀的存在,把理論視為純主觀的反映,其結果是往往在夸大思想的作用的同時又往往貶低了理論的作用。事實上,實際不是僵死的客體,而是不斷地處在變動和創(chuàng)造的過程,理論的作用就在于不斷“發(fā)現(xiàn)”并參與創(chuàng)造這一變動著的實際;理論不是純粹的思想,而是滲透在實際生活中的邏輯,實踐的作用就在于把生活的邏輯不斷地轉變?yōu)楦轮膶嶋H。脫離了理論的實際,不過是現(xiàn)象的堆積和現(xiàn)狀的簡單重復;而脫離了實踐的實際,更只能是觀念的世界和幻想的現(xiàn)實。因此,只有理論和實踐的統(tǒng)一才有從實際出發(fā)和面對現(xiàn)實。所以,強調理論聯(lián)系實際,這不是一個簡單的認識過程,而是一個自覺的實踐過程,要在理論轉化為共同理想、根本意志、實踐方式上下工夫,并最終形成具有自覺性的歷史創(chuàng)造主體。正如鄧小平所說:“人的因素重要,不是指普通的人,而是指認識到人民自己的利益并為之而奮斗的有堅定信念的人。”(44)

  毫無疑問,盡管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始人為上述的理論“內在緊張”提供了破解的基本思路和方法論原則,然而歷史一再表明,這些關系的解決不是一次性的,而是隨著歷史活動的深入反復出現(xiàn)。更為重要的是,這不是簡單的重復,而是在歷史新高度上不斷形成的新課題。因此,這些“內在緊張”的矛盾關系推動著我們不斷地去創(chuàng)新理論,從而構成馬克思主義的主要理論生長點。每當我們克服了理論上實踐上的片面性,把理論的“內在緊張”轉化為內在的有機統(tǒng)一,我們就大大地前進了一步;而當上述關系的部分或全部又以理論的“內在緊張”擺在我們面前時,就意味著我們不僅面臨著理論創(chuàng)新的巨大壓力,同時也面臨著理論創(chuàng)新的巨大機遇。只要我們敢于面對它,勇于抓住它,我們就能迎來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又一大發(fā)展??梢哉f,不斷地根據(jù)歷史條件的變化去建構上述矛盾關系的有機統(tǒng)一,是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理論創(chuàng)新的基本路徑,也是我們不斷進行理論創(chuàng)新的巨大空間。

  注釋:

 ?、偕鲜鲇^點參看卡爾·波普爾《開放社會及其敵人》(陸衡等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年);雷蒙·阿隆《社會學主要思潮》(葛志強等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8年);R. L. 海爾布隆納《馬克思主義:贊成和反對》(中國社會科學院情報研究所,1982年);悉尼·胡克《政治自由和個人權力》,轉引自《資產階級哲學資料選輯》第12輯,上海人民出版社,1965年;丹尼爾·貝爾《后工業(yè)社會的來臨》(高金、王宏周等譯,商務印書館,1984年)。

  ②《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第462頁。

 ?、邸恶R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228、258頁。

 ?、堋恶R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117頁。

 ?、荨恶R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416頁。

 ?、蕖恶R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第23頁。

  ⑦《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4頁。

 ?、唷恶R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4—15頁。

  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532頁。

 ?、狻恫魇┨寡哉摗?,三聯(lián)書店,1966年,第257、248頁。

  (1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328頁。

  (12)大衛(wèi)·麥克里蘭:《意識形態(tài)》,孔兆政、蔣龍翔譯,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7—8頁。

  (13)約翰·B. 湯普森:《意識形態(tài)與現(xiàn)代文化》,高铦譯,譯林出版社,2005年,第32頁。

  (14)卡爾·曼海姆:《意識形態(tài)和烏托邦》,黎鳴等譯,商務印書館,2000年,第78頁。其中寫道:“如果人們不僅有勇氣對對手的觀點,而且還有勇氣對所有的觀點,包括其自己的觀點進行意識形態(tài)分析,那他們就是在運用意識形態(tài)的總體概念。”

  (15)羅伯特·默頓指出:“曼海姆的一般的總體意識形態(tài)概念……好像會立即陷入極端的相對主義,它的熟悉的惡性循環(huán)也會隨之出現(xiàn),其中的肯定這種相對主義的命題根據(jù)其自身的邏輯是無效的。”轉引自大衛(wèi)·麥克里蘭《意識形態(tài)》第63頁。

  (16)《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12—13頁。

  (17)大衛(wèi)·麥克里蘭:《意識形態(tài)》,第2頁。

  (1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第45頁。

  (19)《列寧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26頁。

  (20)《列寧選集》第1卷,第317頁。

  (21)《列寧選集》第1卷,第363頁。

  (22)《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55頁。

  (23)《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91頁。

  (24)盧卡奇:《歷史和階級意識》,張西平譯,重慶出版社,1989年,第48—49頁。

  (25)黑格爾:《哲學史講演錄》第4卷,賀麟、王太慶譯,商務印書館,1978年,第372頁。

  (26)《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18頁。

  (27)《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416頁。

  (28)《列寧選集》第2卷,第411頁。

  (29)《列寧選集》第2卷,第578頁。

  (30)《列寧選集》第2卷,第558頁。

  (31)《資產階級哲學資料選輯》第1輯,上海人民出版社,1964年,第10頁。

  (32)恩格斯指出:“與其說是個別人物、即使是非常杰出的人物的動機,不如說是使廣大群眾、使整個整個的民族,并且在每一民族中間又是使整個整個階級行動起來的動機;而且也不是短暫的爆發(fā)和轉瞬即逝的火光,而是持久的、引起重大歷史變遷的行動。探討那些作為自覺的動機明顯地或不明顯地,直接地或以意識形態(tài)的形式、甚至以被神圣化的形式反映在行動著的群眾及其領袖即所謂偉大人物的頭腦中的動因,——這是能夠引導我們去探索那些在整個歷史中以及個別時期和個別國家的歷史中起支配作用的規(guī)律的唯一途徑。”(《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第249頁)

  (33)《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287頁。

  (34)盧卡奇:《歷史和階級意識》,第71頁。

  (35)“有個性的個人與階級的個人的差別,個人生活條件的偶然性,只是隨著那本身是資產階級產物的階級的出現(xiàn)才出現(xiàn)。只有個人相互之間的競爭和斗爭才產生和發(fā)展了這種偶然性本身。因此。各個人在資產階級的統(tǒng)治下被設想得要比先前更自由些,因為他們的生活條件對他們來說是偶然的;事實上,他們當然更不自由,因為他們更加屈從于物的力量。”(《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119—120頁)

  (36)“代之而起的應該是這樣的生產組織:在這個組織中,一方面,任何個人都不能把自己在生產勞動這個人類生存的自然條件中所應參加的部分推到別人身上;另一方面,生產勞動給每一個人提供全面發(fā)展和表現(xiàn)自己全部的即體力的和腦力的能力的機會,這樣,生產勞動就不再是奴役人的手段,而成了解放人的手段,因此,生產勞動就從一種負擔變成一種快樂。”(《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644頁)

  (37)《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89頁。

  (38)馬克思指出:“十九世紀的社會革命不能從過去,而只能從未來汲取自己的詩情。它在破除一切對過去的事物的迷信以前,是不能開始實現(xiàn)自身的任務的。從前的革命需要回憶過去的世界歷史事件,為的是向自己隱瞞自己的內容。十九世紀的革命一定要讓死者去埋葬他們自己的死者,為的是自己能弄清自己的內容。從前是辭藻勝于內容,現(xiàn)在是內容勝于辭藻。”(《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61年,第124頁)

  (39)《歷史和階級意識》,第3頁。

  (40)薩特:《辯證理性批判》(上),徐懋庸譯,商務印書館,1963年,第22頁。

  (4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60頁。

  (42)《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11頁。

  (43)《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292頁。

  (44)《鄧小平文選》第3卷,第19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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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RC 更新時間:2014-06-08 關鍵字:哲學  理論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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