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軍(雙石)治史的“四自”特點
周軍(雙石)治史的“四自”特點
高戈里
我軍歷史最為艱苦卓絕的是長征,長征最為艱苦卓絕的是“爬雪山過草地”。
“雪山草地”,是凝固紅軍長征艱難困苦征程的標志性地貌。
“爬雪山過草地”,是定格紅軍長征堅韌不拔精神的標志性歷史。
然而,中國至今尚無一套紅軍長征詳圖,已出版的紅軍長征略圖也多有錯漏,或模糊不清。
令人欣慰的是,四川人民出版社近年出版的《紅軍長征過草地行軍路線詳考》和《紅軍長征過雪山行軍路線詳考》,填補了黨史軍史的這一重要空白。
2011年穿越水草地時的周軍
鑒于此項軍史界獨有的非凡成果,2017年,應(yīng)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邀請,該書作者周軍(筆名雙石)指導(dǎo)助手趙文捷制作了《紅軍長征過草地示意圖》和《紅軍長征過雪山示意圖》。這兩幅圖寬1.49米、高1.8米,于2018年被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正式收錄,并在“紅軍過雪山草地”展廳入口兩側(cè)立墻上展出。
周軍指導(dǎo)趙文捷制作的兩幅圖
在軍事博物館“紅軍過雪山草地”展廳展出
周軍能完成這一當今軍史界無人愿做、敢做、能做的艱巨史學(xué)工程,有其獨特的“四自”治史特點:
一、自編軍史文獻匯編
他人寫軍史,多是依賴現(xiàn)成的文獻匯編。
對于現(xiàn)成的文獻匯編,周軍寫軍史也要用,但絕不無條件依賴,因為歷史文獻也有錯、誤之處,也有互相矛盾之處,稍不細心就會作出背離歷史本質(zhì)的誤判結(jié)論。這就需要在判讀歷史文獻的過程中,注意文獻的全息性和關(guān)聯(lián)性,慎重采信。
所以,即便有現(xiàn)成的歷史文獻匯編,周軍也要全面收集敵我雙方的歷史文件,整理文獻匯編,作為著史依據(jù)。比如,針對中央政治局1937年關(guān)于西路軍的歷史結(jié)論在20多年前被人推翻時,所依據(jù)的52封歷史電報是有選擇性的,周軍在甘肅人民出版社2004年7月出版的《中國工農(nóng)紅軍西路軍·文獻卷》和解放軍出版社1992年8月出版的《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四方面軍戰(zhàn)史資料選編》的基礎(chǔ)上,又在浩瀚書海中收集了三四十部著作中的史料,總共抄錄了一千多件歷史文獻,重新整理編輯了一部《中國工農(nóng)紅軍西路軍文獻匯輯》,在此基礎(chǔ)上,撰寫了反擊歷史虛無主義的力作《拂去歷史的塵埃——西路軍問題再考辯》(大風(fēng)出版社2013年版),并從中提取了不利于翻案結(jié)論而被“選擇”掉了的68件重要歷史文獻,以正視聽。
二、自繪行軍作戰(zhàn)示意圖
研究軍史,判讀地理要素,繪制軍史示意圖,是一項基本功。
我們國家寫軍史的,特別是一些暢銷軍史書作者,少有能掌握司令部參謀識圖、判圖、制圖、用圖基本技能者。他們多是先成文,然后找圖來配。錯、誤之處,常常由此而出。
周軍治史,先全面搜集敵我雙方的歷史文獻,然后繪制一套幾十幅完整的行軍路線圖、作戰(zhàn)部署圖和作戰(zhàn)經(jīng)過圖,爛熟于心后,才走筆著書。有些歷史當事人的事后回憶,還有一些權(quán)威出版物記述的歷史,一繪圖,問題就暴露出來了。一些被顛倒了的歷史,一上地圖,真相便霍然入眼。至于他通過圖上作業(yè)發(fā)現(xiàn)某些權(quán)威出版物或某些戰(zhàn)史“專家”的誤判,就更不勝枚舉了。比如,他寫過一篇《中央文獻版〈周恩來年譜〉中多年未得糾正的一處錯訛》,寫過一篇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博物館編著、星球地圖地出版社編制的《中國戰(zhàn)爭史地圖集》糾錯的《縣治挪位,兵馬跳槽·官圖之謬㈠》,還寫過糾正《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一方面軍史》顛倒昌德山和打古山兩座雪山翻越順序錯誤的《一座引起過不少誤會的雪山——昌德山》,等等。
周軍繪制的紅軍翻越昌德山行軍路線圖
三、自行實地探險踏勘紅軍長征路,特別是雪山草地路
2012年,四川省社科院倡議為紅軍長征路線“申遺”,但新中國成立至今沒人能繪制紅軍長征詳圖,官方出版的紅軍長征略圖也多有錯漏,特別是紅軍3 次過草地路線圖,錯漏10余處,其中1936年紅二、四方面軍過草地的路線竟然標在了當時根本無法通行的日干喬、才爾瓦共米喬、喀朶爾喬等大沼澤內(nèi)。至于紅軍總共翻越了多少座雪山,更無人詳考,以至官方紀念紅軍長征勝利80周年時發(fā)布差距甚遠的數(shù)據(jù)。
紅軍三大主力在川西北高原翻越過很多海拔4000米以上的雪山,但除了紅一方面軍主力翻越過的五座外,其他紅軍主力還翻越過哪些雪山?這些雪山數(shù)量有多少?位置在哪里?有什么名稱?藏語名稱翻譯成漢文應(yīng)該如何確定?是哪些部隊翻越的?翻越這些雪山是基于什么原因?這當間發(fā)生過什么重要歷史事件沒有?紅軍翻越的第一座雪山,是紅一方面軍翻越的夾金山嗎?紅軍翻越最高的雪山,是紅四方面軍翻越的黨嶺嗎?開創(chuàng)大兵團高海拔長距離徒步強行軍最高記錄的是那支部隊?紅六軍團翻越的一座無任何記載的無名山何以被當?shù)夭孛窆诿?span lang="EN-US">“死人山”?等等等等,都長期籠罩在若隱若現(xiàn)的一片歷史迷霧之中,甚至連當年許多從此間匆匆過境的一些歷史當事人都難以說清楚道明白……
而這,不實地踏勘是難以弄清楚的。
周軍在雪地上狂書:“紅軍從此過,子孫不斷頭!”
插“望桿”,可避免下山時跌進雪窩或跌下斷崖
考察確認紅軍三個方面軍翻越雪山穿越水草地的全部行軍路線并出版考察報告,是一項意義重大專業(yè)性很強并填補軍史空白的開拓性史學(xué)工程,因難度超常,長期無人問津。2015年筆者聽說,民政部曾打算撥款數(shù)十萬元,請某學(xué)院完成紅軍長征地名考證之課題,但找不到能勝任的學(xué)者。殊不知,民間史學(xué)研究者周軍能自設(shè)史學(xué)課題,投入微薄的工薪收入,經(jīng)過十多年探險踏勘,至2016年底,完成了紅軍穿越水草地全部行軍路線以及紅軍翻越72座海拔超過4000米的雪山埡口的圖測定位、地名考辯和實地探險踏勘,在此基礎(chǔ)上出版了《紅軍長征過草地行軍路線詳考》和《紅軍長征過雪山行軍路線詳考》兩部傳世力作。這其中的內(nèi)容,就包括了紅軍長征地名考證最難的部分。
四、自費研究并踏勘紅軍長征路
周軍收集文獻、實地踏勘、外出采訪都是自費,研究、寫作全在工余。周軍帶著凱旋摩托車隊一幫“窮哥們兒”考察紅軍穿越的水草地時,按每人每天預(yù)交食宿、向?qū)зM50元(后期增加到100元)標準掌握開支,其住宿多選擇在鄉(xiāng)間小學(xué)或農(nóng)牧民家中搭地鋪,有時在帳篷里露營。在如此節(jié)省的基礎(chǔ)上,他們默默無聞地資助了紅軍長征路上的一些山區(qū)貧困學(xué)子。
踏勘水草地紅軍路的凱旋摩托車隊
背負蒼天,紅旗引路,一展雄風(fēng)
雪山草地路,常常遇驚險
2014年以前,周軍自費探險考察紅軍長征路線,已跑廢三輛摩托、兩臺汽車,全家存款從未超出十萬,最困難時只有兩萬,以至于至今仍背負購房的大額借款,以至于他探險踏勘雪山長征路時,只能冒險開一輛政府明令報廢的“黃標車”。在周軍自費探勘紅軍穿越水草地全部行軍路線,自費探險踏勘20多座雪山后,自2014年起,周軍探險考察剩余40多座雪山,得到四川省委宣傳部和新華文軒出版?zhèn)髅焦煞萦邢薰绢I(lǐng)導(dǎo)的鼎力支持,這才使其自費開創(chuàng)的這一不朽工程得以完成。
即便得到資助,周軍帶助手踏勘考察過程中,依然將開支精打細算到了極致——最初,資助標準是按周軍的意見支付的。那一次,從雪山下來,筋疲力盡的周軍想吃鴨子。管賬的趙文捷是駕駛摩托、汽車的高手,“骨灰級網(wǎng)蟲”,懂軍史,又能繪制行軍路線圖,是難得的助手,但他是“自由職業(yè)者”,平日收入低且不穩(wěn)定,協(xié)助周軍踏勘紅軍長征路全靠奉獻精神。小趙“當家”,一路上量入為出克勤克儉討價還價,雖然沒少惹急于趕路的周軍生氣,但還是堅持嚴格控制用餐標準,以防超支后周軍又要從微薄的工資收入中墊支,所以,堅決不同意吃鴨子。于是,兩人在飯館里大吵一架。
吃鴨子吵架的事傳回成都后,成了笑談。此后,不僅資助考察的補貼增加了,每逢知情的朋友請周軍吃飯,常常少不了鴨子,自然,也多了個“調(diào)戲”周軍的話資。
看掌旗者趙文捷的神態(tài),周軍(右)能吃上鴨子嗎?
讓人五味雜陳的是,以“預(yù)支稿費”名義資助周軍探險踏勘雪山的補貼,依稅法被扣繳了個人所得稅,而退休后的周軍,依然義無反顧地“負債”前行……
當下的軍史界,能找到第二人嗎?

微信掃一掃,進入讀者交流群
本文內(nèi)容僅為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網(wǎng)站立場。
請支持獨立網(wǎng)站紅色文化網(wǎng),轉(zhuǎn)載請注明文章鏈接----- http://www.wj160.net/wzzx/djhk/jswx/2021-02-26/67878.html-紅色文化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