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木樨園公寓——拜訪賀敬之先生
去木樨園公寓
———拜訪賀敬之先生
許衛(wèi)國
盡管冬云黑沉,冬雨淅瀝,盡管不遠處還正在開著一個舉世矚目的大會,而天上地下,世界乾坤,此時此刻似乎都與我無關,有關的是我將要見到一位老人,一位為人民不知疲倦,引吭高歌的激情世代歌手,一位為走進崇高,擁有崇高而盡情呼喚的先鋒戰(zhàn)士,一位影響我?guī)资?,讓我仰之彌高的圣師。至此,我眼前一片晴空?/p>
幾十年前,也是一個冬雨淅瀝的上午,那時的農村,天上下雨,地上就立即泥濘,下雨就是農民的休息日,村莊一片安寧。年幼的我在難耐的寂寞中東西流竄,在被雨水打濕的小村里,試圖尋找好玩好看的事情,最終想找本書翻翻,至于想到書,絕不是因為我勤奮好學,而是完全出于好奇。
我流竄到一個民辦老師家里,這老師是縣中畢業(yè),他家是小村的文化中心,家中文字最多。我看到桌子上有一本中學語文課本,雖然我距離讀到這個課本還得好幾年,我還是就好奇地翻起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文字一句一排,樓梯一樣,位列中間,一頁紙留下很多的空白,我不明白為什么這樣排列。這文字我斷斷續(xù)續(xù)能讀出來,只是不知所云,手抓黃土我不放,還把黃土貼在心口上干什么?千聲萬聲呼喚你,母親延安在這里,究竟延安是母親,還是母親是延安?還幾回回夢里回延安,什么幾回回?沒人能解答我,我再看看其他內容也都很吃力,于是扔下書本茫然地走了。
又過了好幾年,再次看到這一句一排的那篇文字,,我知道了這叫詩,還講究賦比興,還能言志,不讀詩還無以言呢。這次我一口氣讀完,我就被那赤子般熾熱的情懷感染,血在不斷往頭上涌。那樸實純真的文字震撼了我,寫母親的文字唯有樸實,因為母親也是樸實的,寫母親的文字一定是純真的,因為母親的愛也是純真,母親聽不懂也聽不慣那肉麻的華麗辭藻。那字里行間急切的回家心情,又何嘗不是母親倚門盼兒歸的心情,母子心心相印,誰看了誰不感動,現(xiàn)在我知道了,母親是比喻,指的是延安。延安,是多么神圣的地方啊,現(xiàn)在我也知道了延安窯洞的燈光曾經是民族解放的曙光,我也知道了延河的小米、延河的水養(yǎng)育了一大批優(yōu)秀兒女,而幾乎耗盡了她的心血,她不是母親她能是誰,還有能比母親更偉大更無私嗎?
我記住了這詩的作者是賀敬之,來自山東臺兒莊,且不說早年名相匡衡,車神奚仲,墨子、魯班、孟嘗君等無數(shù)先賢的影響,單說氣壯山河的臺兒莊大戰(zhàn),足以使其歷史更加可歌可泣,也就是這場大戰(zhàn),十四歲的賀敬之被卷入流亡的隊伍,西去湖北四川,山河破碎,生靈涂炭,災難卻使他迅速成長,在他幼小的心靈埋下拯救社會的種子,可是種子找不到土壤,豈能發(fā)芽生根,開花結果。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在三位大朋友的帶領下,他穿過敵人重重封鎖,一路風塵,帶著救國的強烈愿望,也帶著柳琴戲、魯南花鼓、漁燈秧歌的余韻來到延安。一個革命的詩人也就從此誕生。
2001年,我第一次到延安旅游,兒時的情結最易釋放,兒時的記憶最易喚醒,剛到西安,我心里就回蕩起信天游的旋律,我四處尋找山丹丹花開紅艷艷,南泥灣、棗園、楊家坪、瓦窯堡、三十里鋪……
在延安,他人都在房間里說笑看電視,我獨自出走,來到沿河邊,黑暗里急切地抓起一把黃土,回味賀敬之老先生的那種感覺,雖然沒那么強烈,倒也激情澎湃,雖然有點東施效顰,但我也絕不是天真,絕不是矯情,是那捧炙熱的“黃土”黃金一般鑲嵌在我的年輪里,珍藏在我的記憶里,因為延安,因為《回延安》、因為延安那么多動人的故事,那么多延安深情的歌曲,雖說此時黃土已不是那時的黃土,但敬仰是永久的。我們朝圣的心情一直虔誠的。
到了木樨園公寓,心情有點緊張,不時地深呼吸。假裝鎮(zhèn)靜也沒用。同行的一位說,昨晚知道要去見賀老,一夜無眠那。
這絕不是夸張,你若是文學愛好者,特別是資深文學愛好者,你說你不激動,你說你不緊張,除非你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心跳停止了,要么就是油鹽不進的生葫蘆頭————像剛才那個門衛(wèi)說,軍官證不屬于證件。
八十八歲的賀老,依然行走自如,文人的儒雅,官員的風度不減當年。墻是白色的,門窗是白色的,窗簾是白色的,書桌鋪的桌布也是白色,素雅而簡潔,南北墻面字畫四副,一面兩幅,不多不少,其中一幅上書:海為龍世界,云是鶴家鄉(xiāng),顯然蘊含著主人的心胸和神思;室內陳設典雅、大方、樸素,也恰如主人。
且不說他開了新民歌體詩歌的先河,且不說他的作品曾經影響了幾代人,也毫不夸張地講影響了社會進程,也不說他畢竟是寫進中國文學史的名人……
就說他畢竟是原中宣部副部長,文化部代部長,他畢竟是延安走來的老革命,他人老,他資歷老,可他一點也不倚老賣老,初次見到我們這些無名后生,第一就是請坐,第二就是呼喚家人上茶。
這就是賀老嗎?這就是我像他那樣“幾回回夢里回延安”的心情而景仰已久的賀老嗎?寬闊的額頭,那是大智慧的發(fā)源地啊;那幾縷稀疏花白頭發(fā)記憶著霜雪的歲月,也保留著詩意的春色,我凝視他的雙手,那是大寫的手啊,當他伸來寬厚的大手,我緊握難舍,我那是如同賀老把延安的黃土貼心口上的那種親熱啊!
賀老還是那么健談,還是那么睿智,他對我們研究崇高文化,弘揚崇高,十分贊賞,說“,這和中央步調是一致的,好啊。他還說,對崇高人物的宣揚要歷史地看,也要經得起歷史的考驗。你們要理直氣壯地推行崇高文化,什么躲避崇高,哈哈……”賀老搖頭,意味深長。
在賀老面前,難免不談詩歌,我們談《回延安》、談歌劇《白毛女》、談《南泥灣》,賀老右手一揚,搖搖頭,微笑道,“啊,慚愧,慚愧”。接著他談詩歌的發(fā)展,談他與新流派的糾葛,他受到過新流派的批評和嘲諷,他一笑了之,寬容地接納了,他說,“一個詩人,他的詩不能離開時代與人民,應當反映時代的脈搏,表達人民的心聲。”
“詩要保持巨大的歷史價值,一定要與時代與人民保持緊密的聯(lián)系。”
“要抒人民之情,敘人民之事。對于這一點,不能曲解成為否定詩人的主觀世界和摒棄藝術中的自我。另一方面,也不能把詩歸結為純粹的自我表現(xiàn)。致使詩人脫離甚至排斥社會和人民。”
“詩人不會因為把人民之情和為人民代言而減才,對于一個真正屬于人民的詩人,他是通過屬于人民的這個‘我’,去表現(xiàn)‘我’所屬于的人民的時代的。”
接著他又談正在召開的十八大關于文化的改革與走進崇高的研究問題,談山東老鄉(xiāng)莫言獲獎,談老家文化建設,賀老的真知灼見,妙語連珠……。賀老啊,誰叫你當中宣部長,文化部長的,不管是誰,,我都佩服他的眼光!
戀戀不舍離開賀老的寓所,回望那四樓的潔白無瑕的窗簾,我感覺到心中春風拂煦, 眼前一片明亮,此時此刻,這哪里是冬天下雨的時候?
許衛(wèi)國 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 中國戲劇家協(xié)會會員
2012/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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