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故事:我所認識的李爾重同志
1
李爾重的大名,如雷貫耳,我在武昌讀中學時就聽說了??烧嬲嘧R,卻是在四十多年后的事。1996年12月31日,為了貫徹江澤民同志關(guān)于編撰出版《王任重文集》的批示,我赴京拜訪王任重夫人,湖北省委宣傳部原副部長蕭慧納同志,聽取她對編撰《王任重文集》的意見。
聽了蕭慧納同志的意見準備離開時,蕭慧納同志又特別囑咐我們回武昌后,一定要去見李爾重,聽聽他的高見,他和任重是幾十年的戰(zhàn)友和同事,相知甚深。
回武昌后,經(jīng)過預約,我和劉紅心于1997年1月7日下午前往李家。其實李家離我單位咫尺之遙,十多分鐘即可到達。
開門的是李老的女兒李曉丹,而李老在客廳,見我們進來,就從活動的木躺椅上站起來,我們趕緊上去握手問候。李老頭戴絨線帽,身穿棉衣,十分消閑,一副文人相。
曉丹送上兩杯清茶,我們向李老匯報了北京之行,中央有關(guān)部門都支持編撰出版《王任重文集》以及湖北省委的積極態(tài)度,還匯報了我們籌備工作的情況。李老默默地聽后,對我們第一次向他作的匯報表示滿意。
他說:“時間這么短,跑了這么多地方,做了這么多工作,不容易。”他又問:“省委誰負責?”我說:“目前是省委副書記兼秘書長鄧國政和省委副秘書長高鳳梧。”
李老的意見是“要盡快成立省委《王任重文集》編委會,盡快開展工作”。
這就是我們和李老的第一次會面。我的印象是一個樸實和藹可親的老人。從這天起,就開始了我們長達十年的交往。
《王任重文集》編委會,經(jīng)過一年的一波三折,終于在1997年12月26日中共湖北省委辦公廳[1997]94號文下達后成立了。時任省委副書記楊永良任編委會主任、李爾重任編委會副主任,負責編委會日常工作。成員都是王任重原來的秘書、熟悉王任重的同志和其親屬及有關(guān)方面負責同志。
在這十年中,我們雖不能說與李老朝夕相處,但幾乎是天天有電話聯(lián)系,節(jié)假日也不例外。李老即使有幾次赴廣州、昆明,也每天有電話互通情況。在這十年中,我對李老的了解加深了。
他是一個學者型的黨的高級干部,嚴于律己,即使在生活的小事上,李老能做到的,我們不一定能做到。記得我第一次隨他去北京,在同一個軟臥包廂。李老在晚上九點就睡了,他側(cè)身而臥,把被子蓋得嚴嚴的,我睡在他對面,他一晚上都保持這個睡姿,紋絲不動。早晨起床,被子保持原狀,好像沒有人睡過那樣。我不得不贊嘆這位86歲高齡的耄耋老人。
2
在石家莊,河北省委為李老餞行畢,李老問秘書老張:“離開車還有多長時間?”老張說:“40分鐘。”李老說:“我睡20分鐘。”說畢進他的房間脫衣而睡,我聽后頗吃驚,怎么還能睡覺呢?還睡得著!我們幾個人坐在走廊的沙發(fā)上等,不一會就聽到從房內(nèi)傳出熟睡微微的呼吸聲。等李老出房間,我看了下表,恰恰20分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們立即上車去車站乘車回武昌。這些事雖是小事,一般人卻是不易做到,像李老那樣遇事從容不迫,不慌不忙,淡定處之。聽說在“文革”中,李老遭陷害,“發(fā)配”至粵北深山荒嶺坐牢,他不像有些受冤的同志發(fā)火、拍桌、罵人,態(tài)度很安詳。
據(jù)看守的一位警衛(wèi)戰(zhàn)士的回憶文章說:“李爾重坐牢,把馬克思的《資本論》讀了兩遍,還說每讀一次都有收獲,對認識問題有提高。”這位警衛(wèi)戰(zhàn)士說:“他好像不是來坐牢的,是來進高等學府深造的。”我相信,這位警衛(wèi)戰(zhàn)士的話不會有半點夸張,這就是李老的真實寫照。
李老沒有半點官架子,隨和、平易近人。誰的話對,他就按誰的意見辦。有些干部往往唯我獨尊,說一不二。但李老,不。他沒有沾染上這些庸俗的官氣。1999年8月5日,為聽取中央文獻研究室對《王任重文集》四稿本的意見,李老帶領(lǐng)伍愉凝、萬茂林和我赴京,會合了北京的范康、胡月華、王正謙、曹志勤,按照中央文獻研究室的意見修改文稿,進行了三天四夜的緊張工作,完成了修改文稿的任務(wù)。
在最后一次匯報會快結(jié)束時,我說:“回去后,要寫個報告,向省政府要點錢,將余下的26萬元補上。”我的一句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都表示同意。這時李老說:“錢多了,花不完的,統(tǒng)統(tǒng)退回。”
我知道李老為什么這樣說,但我還是說:“算了,多了,按有關(guān)規(guī)定辦個手續(xù),留給省委黨史研究室。”
我的意見得到范康、伍愉凝等人的支持,連王正謙、曹志勤也表態(tài)同意,李老便不再堅持。
回武昌后,我將寫好的追加資金報告送李老閱。李老將報告改成以他的名義給省委的報告,這一改,更加重了報告的分量,使26萬元資金基本上按時到賬。
再說那次會上,李老又說,年底在北京召開《王任重文集》發(fā)行座談會,要寫三篇講話稿,一篇是全國政協(xié)領(lǐng)導的,一篇是省委領(lǐng)導的,還有一篇是他的發(fā)言稿。說到這里,李老看了我一眼,就說:“由章重同志承擔。”
也許李老記得,1998年4月在武昌召開的第一次《王任重文集》領(lǐng)導小組和編委會聯(lián)席會議上,省委副書記楊永良的書面發(fā)言、李老的講話、王性初的講話三篇講話稿是由我起草的。
但現(xiàn)在不同了,不應(yīng)照套。我聽完李老講話后就發(fā)言說:“我現(xiàn)在坐不下來,靜不下心來,我建議全國政協(xié)領(lǐng)導講話稿由全國政協(xié)副秘書長范康同志承擔,省委領(lǐng)導的講話由省政府秘書長伍愉凝同志起草,李老你的講話,你自己寫,想寫什么就寫什么……”我的話未完,大家一片笑聲,更奇的是曹志勤激動地站起來說:“我同意章重的意見,老范、老伍都可以,李老你自己講話自己起草多好……”曹志勤的樣子又引來大家笑聲,李老也笑了,范康、伍愉凝也沒提反對意見,這三篇講話稿就這樣定了。會議在笑聲中結(jié)束。常愛和我開玩笑的伍愉凝對我說:“你好厲害,李老兩件事都被你否定了。”
我說:“這是大家的支持,李老的開明,換了別個,可能就不行。”后來在1999年12月8日的北京座談會上,李老在發(fā)言中高度概括了王任重一生的五大優(yōu)點:
(一)對黨的事業(yè)無限忠誠、甘愿奉獻、從善如流,堅持真理、改正錯誤、不怕批評,把實事求是作為黨性修養(yǎng)的圭臬;
(二)為黨為人民工作,不追求名利地位;
(三)一身正氣、不諂媚、不慢下,不媚俗以逐利,不拉幫以造勢;(四)艱苦奮斗,樸實無華,與人民共甘苦,一生過著清淡的生活;(五)提倡“學習、工作、寫作”的作風。
試問,對王任重沒有深刻了解,能如此正確地概括出王任重這五個方面的優(yōu)點嗎?只有和王任重相知相交幾十年的戰(zhàn)友,才能有如此精辟的概括。李老的發(fā)言,大家都說講得好。
3
李老的戰(zhàn)友、同事,皆為黨和國家的棟梁。其中有中央常委、中央政治局委員,有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國務(wù)院副總理,還有中央有關(guān)部門的領(lǐng)導以及文壇名流。李老每次赴京,總有些政界、文壇的人物相訪,李老也會抽空去看望他們。
有一次李老來京,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宋平幾乎每天下午3時來訪。他獨身一人步行來,身穿深色夾克衫和一雙北京布鞋,不認識他的人,會把他當作北京的一個普通老人。他們是真正的君子之交,一杯清茶聊半天,下午五點半后宋平又一人悄悄返回。
有一天下午,我正和李老聊天,突然進來一位須發(fā)全白、眉毛又長又白的老人,李老給我介紹:作家魏巍。我趕緊走向前握住他的手,我告訴他,我上初中時讀過他的《誰是最可愛的人》,他聽后特別高興,連說:“謝謝!謝謝!”這時李曉丹用相機拍下了這個動情的場面。我要留魏巍吃晚飯,李老沒說什么。吃的什么呢?高粱饃、玉米粥,還有幾樣蔬菜。我要加幾個菜,被客人制止了。我看著兩位老人,邊吃邊聊,非常開心。李老這代人,在生活上簡樸得不能再簡樸了,但他們已習以為常,保持了一輩子。
李老的樸素作風也影響了我們,《王任重文集》編委會在武昌東湖賓館梅嶺2號兩年,沒有大吃大喝一次,吃的都是家常飯菜?!锻跞沃匚募烦霭婧螅響?yīng)慶賀一下,聚個餐,可李老也未同意。唯一的奢侈是,有時要求增加幾個紅薯。
2001年是李老八十八歲壽辰,中國人俗稱“米壽”。李老請了他的秘書老張、劉紅心和我三人,加上他家三人共六人。事先曉丹在電話里一再強調(diào)不準送禮,否則李老會不高興的。我和老張老老實實,兩手空空地赴宴,可劉紅心買了個蛋糕,一進門就挨李老“批評”,引得我們大笑,但李老“批評”了些什么,我是一句話也未聽清。壽宴六菜一湯,大家喝了一小杯紅酒,祝老壽星健康長壽,這天李老很開心。這就是共產(chǎn)黨的一個正省級干部的壽宴,可能還比不上普通老百姓的。
我和李老相處的十年中,李老對生活方面無所求,對穿、吃都不講究,但他對工作卻抓得很緊,從不馬虎。1999年春節(jié)后,時任中央文獻研究室副主任陳群率五位黨史專家來漢,就《王任重文集》四稿本交換意見。李老和編委會同志從頭到尾聽了一天。
第二天又在湖北飯店召集編委會會議,研究貫徹中央文獻研究室的意見,對《王任重文集》文稿進行第五次修改。會議開了一天半,會后向省委寫了報告,將中央文獻研究室的意見和貫徹修改情況作了匯報。爾后,李老才回漢口同濟醫(yī)院。
對此,我并未在意,還是每天由曉丹與我聯(lián)系,互通情況,一切正常。有一天,呂乃強突然要車去同濟醫(yī)院看望開了刀的李老,我大吃一驚,忙問:“開什么刀?”乃強說:“直腸癌開刀。”我說:“好……好……我馬上要車,下午就去。”我又問:“還有誰去,需要帶些什么?”我想看病人,特別像李老這樣高齡,應(yīng)買些營養(yǎng)品,可乃強說:“不需要買什么東西,就我們兩人去。”下午,我陪乃強去醫(yī)院,一進病房就見李老擁被而坐,正在修改文稿,桌上、床上、沙發(fā)上都是《王任重文集》的文稿。
乃強說:“爾重,你應(yīng)該休息,靜養(yǎng)……”
這時曉丹進來,端來兩杯茶,我把她帶到外面問:“這樣大的事,天天來電話都不說一下……”
曉丹說:“李老不讓說。本來春節(jié)過后就要開刀,但北京來人了,就耽擱了一個星期。”這時,我才知李老一直抱病工作,他抱病聽取了北京同志的意見,又抱病主持了一天半的修改文稿會議。工作安排好后,才進醫(yī)院。
曉丹又說:“醫(yī)生、護士都要求李老休息,但做不到,他心里時刻想著《王任重文集》的事。”
我問:“開刀成功嗎?”
曉丹說:“開刀很成功。中央辦公廳要省委在他住院開刀期間,安排人值班,隨時報告。湖北省委也很重視,主要領(lǐng)導人都來探望過……”我這時覺得我有一種強烈的失責感,內(nèi)心感到十分內(nèi)疚。每天與曉丹通話,盡問工作上的事,從未問過李老的身體狀況,太大意了。我看著病房內(nèi)坐在床上的李老與乃強談話的情景,心想患了直腸癌開刀,換上任何人都會臥床休息,而李老硬是撐著,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異。
我忽然問曉丹:“那乃強怎么知道的?”
曉丹說:“他可能聽省委辦公廳的人說的。”
我對曉丹說:“以后凡是李老的事,都要通氣,現(xiàn)在工作已到了沖刺階段,離不開李老,為了《王任重文集》的如期出版,一定要確保李老的身體健康……”
曉丹說:“沒有辦法,醫(yī)生說話他都不聽……”
這時乃強喊我:“爾重有事問你。”
我趕快走進病房,李老問:“北京三寶(指王任重的兒子-筆者按)、范康工作得如何?武昌的同志也應(yīng)抓緊時間。”
我答:“北京幾乎每天有電話聯(lián)系,你放心吧,無論北京還是武昌的編委會成員,都在埋頭苦干。伍愉凝、張濤來電話,已修改完了。”
李老說:“你回去后,再給北京三寶打電話,要他們抓緊時間……”我說:“你放心,我回去就給北京打電話。”
一周后,即3月11日,李老從同濟醫(yī)院回水果湖,曉丹給了我一卷修改稿和一封信。信是李老寫給呂乃強、王性初和我的。
全文如下:
文獻研究室同志走后,我本著他們提示的精神,把張濤同志專輯部分和另外幾篇文章看、改了一下。實踐證明,文獻研究室的要求是十分正確的,是把任重的文集做成一位中央領(lǐng)導同志的文集,所以,必須做到的。我們已做過的工作,與文獻室的要求不是有距離,而是相差太遠。我們需要嚴肅斟酌。第一,取舍問題或前后重復的,均應(yīng)考慮再舍棄一部分;第二,文內(nèi)取舍,文章的段落重復、有的句子重復,有的話應(yīng)考慮刪減;第三,文字的刪改,有的文辭使用不當,有的文字太不嚴肅,有的造句太不規(guī)則,應(yīng)考慮整改;第四,規(guī)范文字與標點;第五,全文整改之后再考慮注解上的取舍與修訂。
我已經(jīng)改了的,不一定完好。大家可以傳看、參考。廣州起義一篇(指王任重寫的紀念廣州起義的文章-筆者按)我總感覺思路不明,因為任重同志當時對廣州起義的歷史評價也是不明確的,黨史上也只是給了一般意義上的評價。此文之取舍可以考慮。總之看了幾篇(文)以后,加倍地感到我們肩上責任重大。我們多吃些苦,文稿搞得精些,文獻研究室不大動斧鉞,將是對我們最大的獎勵。否則,會使我們慚愧,對不起黨和任重同志。
天氣乍涼乍暖,注意保重,又要有計劃地使用時間與體力,以求較好的成果。
敬禮
爾重1999年3月10日
我讀著信,深深地為李老對黨的事業(yè)的忠誠、對亡友王任重的深情、對編委同志的關(guān)懷而感動。我立即將信復印,送楊永良、高鳳梧、呂乃強、王性初和編委會成員,并電告北京同志。
3月12日晚上9時40分,李老從醫(yī)院來電話,說了幾點意見:
一,你給三寶打電話,通知范康,抓緊按中央文獻研究室意見認真修改;
二,家里這些人(指湖北的編委會成員)也要抓緊時間修改文章,一天改幾千字也行,準備4月20日左右集中,一起再搞,再逐篇審查,到5月份爭取交出《王任重文集》全部文稿;
三,文字寧肯精,不可多。我改的十多篇文章,大部分不是任重自己寫的文章,當時任重在工作崗位上,別人將其作為文件下發(fā),這是可以的。但現(xiàn)在作為任重的文選出版,好多話、好多例子可以不要,弄掉。廣州那一篇,我們不能把農(nóng)村暴動、抓槍桿子、抓農(nóng)村根據(jù)地都歸結(jié)為是從廣州暴動那里來的,那是不對的。當時以毛澤東為代表的共產(chǎn)黨人,還沒有創(chuàng)建農(nóng)村根據(jù)地,這種思想還未形成。
文章中講的七八條,與此沒有關(guān)系,思路不太明確,任重那時總結(jié)的思想還不明確。毛澤東的文章也還沒有發(fā)表。還是按中央文獻研究室的觀點來改,特別是文章中有重復的地方、不必要的例子,都要刪去,真正形成有思想的文章??傊ゾo時間一天修改幾千字。
我連夜整理李老的電話內(nèi)容,13日由省印刷廠印刷后馬上發(fā)給楊永良、高鳳梧和全體編委會成員,包括北京的四個編委會成員。
4月20日晚上7時40分,李老來電話,內(nèi)容如下:
一,我認真看了《王任重文集》下卷,問題不大,請你轉(zhuǎn)告編委同志,抓緊時間改稿;
二,開會時間過了“五一”節(jié)就開,時間要比上次長,上次11天,這次15天;
三,開會地點還是老地方-東湖梅嶺;
四,和北京小曹聯(lián)系(指曹志勤同志-筆者按)請他轉(zhuǎn)告范康同志,抓緊時間做好準備;
五,開會通知,請趕快發(fā),還有十多天,時間上要抓緊。
這就是李老的工作方法,抓住不放、一抓到底、抓出成效;不過像李老這樣抓工作,少見,尤其是一個剛開了刀的耄耋老人。
5月6日上午,武昌、上海、北京的編委會成員集中在東湖賓館梅嶺2號。李老坐鎮(zhèn),對《王任重文集》三稿本又逐篇逐段逐句地進行討論進行再修改,再訂正,包括每篇文章的標題、標點符號也不放過。方法是上午集中討論,由負責有關(guān)文稿的編委先介紹情況,爾后大家發(fā)表意見;下午分頭閱讀文稿,準備第二天的討論。
這次修改文稿,首先將不同歷史時期的內(nèi)容相似的文稿歸類集中、梳辮子。王任重文稿可分四大部分:第一,關(guān)于理論學習方面的文章有5篇;第二,關(guān)于工作方法、思想方法的文章有20篇;第三,關(guān)于農(nóng)業(yè)方面的文章有72篇;第四,關(guān)于經(jīng)濟工作方面的文章有9篇。
其次,一個部分一個部分地進行討論,逐篇地進行研究,將內(nèi)容基本相同的文章進行比較,擇優(yōu)留用。但暫不改動,保留原型,作為歷史見證。最典型的是,當時在全國有影響的、有爭論的,但實踐又證明是正確的一篇文章《學習馬克思主義,發(fā)展馬克思主義》,一字不動、原汁原味地保留。
再次,又對四個部分保留的文章逐篇審核,認真討論,取得共識。對入選文集的反映政治運動的文章,如“反右”、“大躍進”、人民公社、三年自然災害(指三年困難時期-編者按)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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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改時把握分寸,對原稿只刪不增,對可有可無的段落、文字堅決刪去,可進行必要的文字潤色,使文字準確、語言規(guī)范,保留作者在每個歷史時期的真實思想。對兩篇內(nèi)容相似的文章,要進行比較。
如《對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的體會》和《堅定不移地貫徹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精神》,比較認為后文比前文好,便刪去前文。作者任中央宣傳部部長時,針對文藝、新聞、出版的理論學習發(fā)表了不少文章,宣傳了黨的方針政策,這在當時是必需的,也很重要,但入選文集,就有很多方面有重復,也只能忍痛割愛,擇優(yōu)留用,使文集精粹些。作者任湖北省委書記時,在各種會議上的報告,有不少報告的題目有千篇一律之感,如1960年11月2日《在中共湖北省委三級干部會議上的講話》、1961年6月21日《在中共湖北省委擴大會議上的講話》等,這些會上的講話很重要并都作為文件下發(fā)執(zhí)行。
問題是如果照單全收,這類雷同的標題羅列在文集內(nèi)就會顯得重復、大而全。更重要的是掩蓋了每個報告的特色和重點。編委會經(jīng)過反復討論,將上述三文的標題改為《反對共產(chǎn)風》《認真做好甄別平反》《幾年來為什么不敢說話》。這一改,標題醒目,重點突出,可吸引讀者。而對省委集體筆名“龔同文”所寫的文章,一般不予收入,如有證明為王任重的文章,也是以優(yōu)取勝,而不是統(tǒng)統(tǒng)照收。
1962年6月1日至7日,時任中南局第一書記陶鑄、第二書記王任重在廣西龍勝縣進行調(diào)查,寫出了《關(guān)于鞏固生產(chǎn)隊集體經(jīng)濟調(diào)查座談會紀錄》的報告,呈送毛澤東。
這個報告所提出和解決的問題也正是毛澤東當時思考的問題,正符合毛澤東的思想。對此,毛澤東評價很高,批示:“這個文件所作的分析是馬克思主義的,分析之后所提出的意見也是馬克思主義的。”并以中共中央文件方式發(fā)全國省、地級。
調(diào)查報告經(jīng)陶、王二位修訂,但起草者是中南局政策研究室,當時任中南局常委的李老對此一清二楚,鑒于這種情況,也未將它收進《王任重文集》內(nèi)。對王任重在改革開放中寫的幾篇文章,盡管完全符合政策,作者也有獨到的見解,但編委會經(jīng)再三慎重研究,考慮到作者的特殊身份和所發(fā)生的影響,也刪去了《經(jīng)濟制度的改革》《社會主義經(jīng)濟規(guī)律》和《解決經(jīng)濟過熱問題》等文。
在編委會14天的討論中,文字之增刪、標題之修正、注釋之考察,都應(yīng)該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各抒已見、暢所欲言的。為了求真求實,要求言必有據(jù),力戒空談,不說套話。提倡不同意見之爭論、交鋒,即使爭得面紅耳赤、言辭犀利,也是允許的,真理是越辯越明的。李老坐在一旁,一言不發(fā),靜聽各種不同意見,誰說得有理,按誰的意見辦,即使有違自己的看法,李老亦從善如流。真乃大學者的胸襟、大領(lǐng)導的風度。但當李老拍板后,大家都十分尊重李老的決定,都按李老的意見辦。經(jīng)過爭論形成共識,《王任重文集》也從三稿本的73.1萬字成為四稿本的58萬字。
6月23日,時任省委副書記、省委《王任重文集》領(lǐng)導小組組長、省委《王任重文集》編委會主任楊永良,在聽取了《王任重文集》編委會的匯報后,非常滿意,評價很高。
省委表態(tài)后,李老要萬茂林和我攜稿速去北京送中央文獻研究室并作匯報。后來《王任重文集》又作了五次、六次修改,但都不是原則問題,均是文字技術(shù)層面上的事,故改動不大。但李老仍每次和大家一起修改。
六易其稿,直到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文獻出版社滿意為止。在黨中央、湖北省委領(lǐng)導下,在中央文獻研究室的指導下,在有關(guān)兄弟省市幫助下,一部閃耀著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光芒的65萬字的上、下卷《王任重文集》終于問世了,這是全國黨史界的一件盛事,也是湖北政治生活中的大事。為研究撰寫中共黨史、中共湖北黨史提供了許多寶貴的史料。中央文獻研究室的同志認為,湖北省委《王任重文集》編委會,是高水平的編委會,所編輯的《王任重文集》也是高水平的。這是對于通宵達旦、勤奮工作730個日日夜夜的編委同志的褒獎,也是恰如其分的評價。
1999年12月8日、2000年4月27日分別在北京、武昌舉行了《王任重文集》發(fā)行座談會。至此,為《王任重文集》的工作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這時,李老曾邀我以后為他做些文字工作。我很高興,能當李老的助手,那是我的幸運。但我只能直話直說,我說:“李老,在這前幾個月,中央文獻出版社約我寫一本毛澤東在武昌東湖客舍的紀實文學,我已同意了;呂乃強秘書長要我和他一起研究湖北解放后的國民經(jīng)濟發(fā)展情況,總結(jié)經(jīng)驗,找出教訓,形成文字……”不想李老聽罷,哈哈大笑,說:“寫毛主席在東湖客舍的事,很重要也很有必要;研究總結(jié)湖北的經(jīng)濟狀況也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
當我于2003年把在北京出版的《梅嶺-毛澤東在武昌東湖客舍》和《東湖情深-毛澤東和王任重13年的交往》兩本書送到李老手上時,李老從座位上站起來,喜笑顏開地邊翻書邊說:“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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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場突如其來的反腐斗爭,把呂乃強和我打算研究湖北經(jīng)濟的事攪了,后來又因乃強身體欠佳而被迫放棄,這是一個莫大的損失。從私而言,使我失去了向湖北省委第一支筆桿子學習的良機;從公而言,湖北少了一本總結(jié)經(jīng)濟、探討教訓的經(jīng)濟史,這對湖北也是一個遺憾。
李老是我黨的資深黨員,是革命的前輩。他1932年入黨,曾在北平大學、北京大學讀書,后又遠涉重洋,在日本仙臺帝國大學求學,因“七七”事變,毅然回國參加抗日戰(zhàn)爭。他少年得志,抗戰(zhàn)時曾任冀南軍區(qū)政治部宣傳部長、冀南五軍分區(qū)政委兼地委書記,是與王任重、任仲夷齊名的“冀南三才子”之一。參加過震驚中外的百團大戰(zhàn)。解放戰(zhàn)爭時曾任牡丹江省委常委、民運部長、鐵道兵團黨組成員、宣傳部長,先后參加東北剿匪、遼沈戰(zhàn)役、平津戰(zhàn)役。解放后任武漢市委第二書記、中共湖北省委常委、中南局常委兼宣傳部長、農(nóng)委主任。“文革”中遭陷害,出獄后任中共廣省委常委,省革委會副主任、中共海南區(qū)黨委書記。粉碎“四人幫”后,任陜西省委常務(wù)書記和河北省委書記、省長,是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
李老是一個大文人,毛澤東稱他為“我們的作家和才子”。他一生勤于著述,著作等身,他的寫作面廣,他寫小說、詩、散文、戲劇,長篇名著《新戰(zhàn)爭與和平》獲全國圖書二等獎(這一屆評獎缺一等獎),還任過長江日報社社長兼總編輯,在新聞領(lǐng)域亦是“十八般武藝,件件皆能”。學術(shù)方面,有《易經(jīng)拓荒雜錄》《甲骨文的文學》《書經(jīng)的文學》《易經(jīng)的文學》《孔子與易》《老子研究新編》等論文。這些都顯示了李老淵博的知識和深沉的古典文學造詣。在他人生的最后幾年,李老老驥伏櫪,不僅成功地主持編撰了好評如潮的《王任重文集》,更可喜的是還苦心孤詣地出版了用心血鑄就的20卷千萬字的皇皇巨著-《李爾重文集》。這是李老留給人民、留給歷史的寶貴精神財富。李老的一生可謂功成名就,十分精彩。
他領(lǐng)導的《王任重文集》編委會的一場有聲有色、如火如茶的反腐斗爭,本有百分之百的勝算,可由于對反腐斗爭的復雜性、尖銳性估計不足,被不了了之。作為政治家的李老,是多么不甘心喲!但自己年事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只得囑托人們,秉筆直書,實事求是地將其寫下來,流傳下去,讓后人以史為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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