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服當前經濟困難需要大力發(fā)展公有制經濟

田 磊

拜讀劉國光教授《堅持“兩個毫不動搖”，不能只強調非公經濟而忘了公有制的主體地位》和何干強教授《守住公有制的主體地位才能守住國家安全的經濟底線》后收獲良多，頗有感觸。兩篇文章都體現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基本理論和習近平經濟思想的重要觀點，對我國當前的經濟發(fā)展和改革作出了精彩分析。例如，劉文強調了國家計劃導向下的宏觀調控和保障公有制經濟主體地位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性，何文點出了公有制經濟規(guī)模萎縮帶來了兩極分化、產能過剩、勞動者失業(yè)等經濟問題，這些觀點都為我國應對當前經濟困難提供了合理化建議。

與上述文章相反，近些年來還有一些聲音認為，中國經濟增速下滑、就業(yè)壓力擴大、企業(yè)投資動力不足等問題的根源均在于公有制經濟占比過高和政府對經濟的干預過多，提出只要大力推進國有企業(yè)私有化，取消《勞動合同法》等保障勞動者的法律法規(guī)，放棄管控房地產市場和金融市場，中國經濟就能輕松恢復15%以上的增速，就業(yè)壓力也將不復存在。與劉、何二文相比，這些觀點既不懂科學的經濟理論，又不理解新時代中國面對的新的經濟局勢。

從經濟理論來講，這種觀點只不過是機械套用最極端的新古典經濟學理論，上世紀80年代以來特別是2008年經濟危機以后，美歐主流經濟學界早已出現大量對這一理論的批判和反思，近些年來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的代表作往往包含大量與這種理論相悖的觀點，認為這種“標準理論”是“不符合現實的”、“極端的”、“說服力不足的”。但是，社會主義國家的一些所謂專家卻還對這種過時且無效的理論抱殘守缺，實在令人費解。就算無法學會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科學理論，也應該及時跟進西方主流經濟學的最新發(fā)展成果吧?

從現實經濟局勢來講，這種觀點沒有看到全球經濟形勢已經出現巨大變革，更沒有看到中國為了應對這些變革應該作出的調整。習近平總書記指出，2008年全球經濟危機對世界各國的經濟發(fā)展都產生了極為巨大的影響，世界經濟結構發(fā)生了深刻調整，我國也因此處于三期疊加狀態(tài)。我國經濟目前存在著需求不足、產能過剩、失業(yè)率較高、兩極分化較嚴重等問題，這些問題是相互關聯的，需求不足，產能就相對過剩;產能過剩，投資需求就不足，同時就業(yè)需求少，失業(yè)率就高;失業(yè)率高，勞動者收入增長的動力就不足，兩極分化就會加劇;兩極分化嚴重，由于高收入者在全生命周期的消費占總收入比重低于低收入者，所以消費需求就不足。這形成了一個難以打破的惡性循環(huán)。正如何文指出的，這一惡性循環(huán)很大程度上源于我國公有制經濟的比重下降。換句話說，如果不大力發(fā)展公有制經濟，我國將難以克服當前的經濟困難。

其一，經濟下行壓力大的時期重振投資需求要依靠公有制經濟。想要打破經濟下行的惡性循環(huán)，必須依靠逆周期的經濟政策。美國在2008年危機后試圖通過極度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來提振經濟卻收效不大，雖然金融市場早已恢復，但實體經濟仍然處于長期停滯狀態(tài)。馬克思和凱恩斯都指出，單純依靠貨幣政策往往難以實現逆周期調節(jié)。凱恩斯認為資本主義國家主要應依靠政府負債來采取擴張性財政政策來刺激經濟，這對于我國有借鑒意義，同時要看到，當政府債務壓力已經很大的時候，我國還可以依靠國有企業(yè)等公有制經濟來進行逆周期調節(jié)，這是社會主義國家相對于資本主義國家獨有的政策工具。當投資回報較低時，私營經濟企業(yè)家必然不愿意進行投資行為，這是資本逐利的必然結果，這就導致投資需求始終難以恢復。此時，只有不以逐利作為唯一目標的公有制經濟可以根據國家政策逆勢增加投資。因此，如果公有制經濟規(guī)模繼續(xù)萎縮，我國的宏觀調控將失去一個強有力的政策工具。

實際上，不僅逆周期調節(jié)要依靠公有制經濟，而且一些利國利民的重大項目建設也只有依靠公有制經濟才能實現。這是因為，這種重大項目雖然社會效益巨大，但前期投入多，建設周期長，融資難度大，私人資本參與意愿不強，或者參與后面臨的風險巨大。對此，預言了美國會因金融不穩(wěn)定性而爆發(fā)金融危機的海曼·明斯基曾指出：“私營企業(yè)無法為鐵路和核電等資本密集型行業(yè)提供融資，這些行業(yè)的社會效益和成本并未反映在市場價格和成本之中。在這些行業(yè)中，必須實行公有制和公共經營;或許會顯得矛盾的是，私有制的資本主義并不適合于那些資本密集度極高的行業(yè)。”明斯基對資本主義內在矛盾和私營資本局限性的思考值得我們借鑒。

我國目前想要實現經濟的高質量發(fā)展，必然要大力發(fā)展這種資本密集型而非勞動密集型的產業(yè)，如果不鼓勵支持公有制經濟在這些產業(yè)中發(fā)揮自身優(yōu)勢，單憑私營經濟可能恐怕事倍功半。有些人認為公有制經濟只占據了不到10%的企業(yè)數量，卻實現了接近40%的國內生產總值，這反映了公有制經濟大都是大型壟斷企業(yè)。這種觀點其實沒看到，恰恰是私人資本并不適合那些必須進行極大規(guī)模資本投入的行業(yè)，所以這些行業(yè)內的公有制經濟才沒有被“趕盡殺絕”。美英日等國在能源、交通等提供社會公共服務的產業(yè)進行私有化后的后果說明了私人資本在這些資本密集度極高的具有社會公益性質的行業(yè)中，要么難以妥善經營，要么難以承擔社會公共責任，這說明了私人資本的能力存在著界限。

其二，拉動內需要依靠公有制經濟。何文中指出“放任資本主義積累規(guī)律在全社會起作用,結果必然造成相對過剩人口,這是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常識早已揭示的科學原理。”這很好地闡明了私營經濟與失業(yè)之間的關系。經濟壓力增大時，私人資本首先會選擇降低工資和(或)開除員工以維持利潤，但這直接地降低了社會需求，并會導致經濟壓力的進一步增大。這一規(guī)律在今天仍然沒有過時，就算是最先進的數字資本近年來在面臨利潤壓力時也爆發(fā)出裁員潮就是證明。此時，也只有公有制經濟可以暫時壓低利潤來保障勞動者的收入和就業(yè)，從而保障內需不會進一步萎縮。去年12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要加快推進保障性住房建設。當收入不變時，勞動者可以以更低的價格購買房屋，必然就有更多收入可以用于其他商品的消費，這種保障性建設實際上也提高了內需。這種從低利潤率的項目必然也只有依靠公有制經濟才能實現。

有人針對公有制經濟和私營經濟中勞動者收入與保障的差距，提出應該降低公有制經濟中勞動者的福利，這恰恰是走錯了方向。中國想實現共同富裕并切實有效地拉動內需，真正應該做的是保障私營經濟中勞動者的權益，提高私營經濟中勞動者的收入。這種操作與私人資本的直接感受相違背，但卻能提高整體經濟增長率并使每一個私人資本受惠。20世紀50-70年代的資本主義黃金年代中，美歐各國工會力量強大，勞動者收入增長速度很高，例如美國只有在這一時期內勞動者實際收入的增長速度才達到與社會生產率相一致的水平，這為美歐各國經濟快速增長提供了基礎。20世紀80年代以后，隨著新自由主義改革的推進，資本主義發(fā)達國家中工會力量被削弱，勞動者收入增速下降，美國甚至出現了勞動實際收入長期的停滯甚至減少，在這一時期美歐各國的經濟增速再也沒有恢復到之前黃金年代的水平，甚至因為勞動者債務過高而釀成2008年經濟危機。所以我國私人資本目前感受到的利潤壓力，不是勞動者收入太高而導致的，反而是勞動者收入不足，收入兩極分化帶來的。不幸的是，就算私人企業(yè)家看到這個道理，市場競爭的必然規(guī)律也導致無法依靠私人資本來實現內需的提振。

另外，反觀發(fā)達國家的發(fā)展經驗也說明了發(fā)展公有制經濟對經濟長期穩(wěn)定增長的積極意義。如前所述，美歐各國在上世紀中葉經歷了30年的黃金年代，在這一時期中，資本主義發(fā)達國家不僅實現了經濟的高速增長，還沒有出現全面的經濟危機。導致這一結果的原因不僅有勞動者收入的提高，還包括國家對私人資本的嚴格管控以及公共資本占比的提高。美、法、德等國的公有資本占總資本的比重都在1950-70年間達到有史以來的最高值，因此這一階段也被一些學者稱為是“國家資本主義”階段。歷史已經證明，國家資本主義在實現經濟的長期穩(wěn)定增長方面顯著優(yōu)于全盤私有化的新自由主義。那么，以公有制為主體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只要能夠大力發(fā)展公有制經濟，發(fā)揮出公有制經濟在逆周期調節(jié)和拉動內需方面的獨特優(yōu)勢，就一定能夠率先打破全球經濟長期停滯的趨勢。正因如此，習近平總書記在二十大報告中指出，要“深化國資國企改革，加快國有經濟布局優(yōu)化和結構調整，推動國有資本和國有企業(yè)做強做優(yōu)做大，提升企業(yè)核心競爭力。”這為我國克服當前經濟困難指明了前進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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