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心中的一件痛事
毛澤東心中的一件痛事
劉炳峰
在毛澤東故鄉(xiāng)韶山正北偏西約300公里處,有一座小縣城叫“南縣”。1904年8月19日,在南縣南洲鎮(zhèn)火箭村誕生了一名男嬰,他就是后來成為我軍早期名將、29歲被王明“左”傾路線執(zhí)行者冤殺、建國后被毛澤東譽為“共和國第一烈士”的段德昌。初次相見,段德昌給毛澤東留下深刻的印象
1921年4月下旬,毛澤東以湖南省督學身份,與新民學會會員易禮容、陳書農到洞庭湖區(qū)各縣考察教育情況、體察社會民情。他們從長沙出發(fā),經(jīng)岳陽到君山、湘陰、華容,于5月初到達南縣。這時,段德昌正在該縣第一高等小學(今德昌小學)就讀。毛澤東一行進入南縣后,上任僅兩個月的縣勸學所所長嚴世杰向三位省城來人匯報了南縣的教育情況。匯報中,嚴所長無意中談到一個學生名字,就是縣一高小號稱“孩子王”的段德昌。
原來,這年年初,縣一高小鬧過一場風波。原校長因貪污食堂財物,學生伙食極差,大家的意見很大。段德昌為此發(fā)動全校學生抗議造反。事情傳到縣里后,當事人被各打五十大板,校長被撤職,段德昌也受到處分。毛澤東聽罷,心頭一震,不由想起此前曾有學生給他寫信之事,印象中寄信人好像就叫段德昌。毛澤東很想見一見這位“有勇有謀”的熱血青年。不巧,段德昌正在家中照顧生病的父親,沒有在學校。于是,嚴世杰叫人趕到段德昌家中。很快,一位身著藍色布衫、看上去十分精神的學生,被引到毛澤東面前。
當段德昌獲知這位身材高大、滿臉英氣的人就是不久前他寫信反映情況的省督學毛潤之時,驚喜不已,上前緊緊握住毛澤東的手。在交談中,毛澤東發(fā)現(xiàn)段德昌的思維極其敏捷,話語幽默,還不時對上課老師進行惟妙惟肖地模仿。這是毛澤東與段德昌第一次相見,卻令他印象深刻。當晚,毛澤東又將段德昌叫到住處,繼續(xù)詢問南縣鄉(xiāng)村的國民受教育情況。段德昌說:“五四運動后,許多在外地求學的青年紛紛回鄉(xiāng)投身教育,他們希圖革除舊弊,大力倡辦新學?,F(xiàn)在小學的初小學制四年,高小三年。教學由課堂面授取代了私塾的點授??h立中學于民國2年(1913年)并入縣立高等小學,到民國5年停辦。去年師范學校在縣城辦起了師范講習班。職業(yè)學校縣城已辦兩所,一所是今年恢復的縣立女子學校;另一所是縣乙種商業(yè)學校。盡管這樣,多數(shù)孩子仍然進不了學堂……”毛澤東聽得十分仔細,并不時插話。談話間,毛澤東從包裹里拿出最新出版的《新青年》等刊物給段德昌看。段德昌欣喜地接過書,很認真地翻看起來。毛澤東看在眼里,喜在心頭,他將油燈移到段德昌跟前說:“德昌弟,我看你也像我從前一樣,遇到好書,就像餓牛闖進菜園子,大口大口地吃個不停喲!”段德昌笑道:“我母親早逝,父親在外地任職。我是靠祖母撫養(yǎng)帶大的。父親每次回來都會帶些好書給我看,如《天演論》、《民約》等,我都很喜歡讀。”他們越談興致越濃,不覺東方已露出魚肚白。毛澤東感到,眼前這位在讀的高小生,成熟穩(wěn)重,很有思想。于是,他對段德昌說:“德昌弟,我們新民學會今年1月1日至3日,在長沙潮宗街文化書社舉辦了新年年會。會上確定新民學會應以‘改造中國與世界’為共同目的,贊成用‘俄式’方法改造中國。……從今晚你反映的情況看,目前我國國民教育問題很多,改造中國任重道遠啊。”他見段德昌緊鎖眉頭,又語重心長地說:“砸爛舊世界,要靠我們這一代人。青年人就應善于學習各種各樣既文又武的方法,將民眾組織起來,去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世界!”段德昌越聽越興奮,盡管通宵未眠卻毫無睡意。他握著毛澤東的手說:“潤之兄,與你相識真是三生有幸!俗話說‘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話真的一點不假??!”
太陽已噴薄欲出。毛澤東走到窗邊,推開窗欞,舒展了一下筋骨說:“德昌弟,我們剛到南縣,人生地不熟,咱們出去吃飯,飯后你帶我去鄉(xiāng)村轉轉,可以嗎?”“潤之兄,看你說的,你們考察國民教育,我當然愿望為你帶路。”就這樣,他們吃罷早飯,就起身向鄉(xiāng)下走去。毛澤東等隨段德昌最先到了九都山,在鄉(xiāng)村小學和私塾中進行調研,獲得了不少新信息。接連幾天,段德昌都過來陪同毛澤東一行走村串戶,同吃同住,親密無間。隨后幾天里,毛澤東利用考察間隙,讓段德昌引導陪同,游覽了附近的名勝古跡。
在幾日的接觸中,段德昌所表現(xiàn)出的機敏和上進,給毛澤東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分別之后,毛澤東寫信推薦段德昌去黃埔軍校
在南縣考察一周后,毛澤東等人準備前往安鄉(xiāng)考察調研。臨別時,毛澤東拉住段德昌的手,依依不舍地說:“德昌弟,國家的興旺要靠民眾的覺醒,民眾覺醒要靠教育??!希望我們都投身到國民教育的事業(yè)中去。”段德昌重重地點點頭:“潤之兄,放心吧,我今后一定致力于國民教育。”毛澤東離開不久,段德昌就收到毛澤東的一封信,建議他高小畢業(yè)后去長沙讀中學,以便投身于省城的革命活動。征得父親同意后,段德昌乘江輪,遠赴長沙,并考取了長沙商業(yè)專科學校。
在長沙,段德昌與毛澤東見面的機會更多了。他常利用學業(yè)間隙參加革命活動。段德昌入學不長時間,家中就傳來了父親病故的噩耗。這意味著家里失去了主要的經(jīng)濟來源。無奈之下,段德昌打算輟學回鄉(xiāng)。毛澤東獲知這一情況后,寫信告訴德昌,讓他到長沙文化書社“寧鄉(xiāng)分社”去做書社的推銷助理工作。一來可以在民眾中撒播革命火種,二來也能掙點津貼貼補家用。段德昌欣然同意。在書社,段德昌積極工作。他按照毛澤東對書社的要求,將革命書籍的發(fā)行工作做的有聲有色。在這期間,段德昌結識了在寧鄉(xiāng)甲種師范學校任教的謝覺哉。
謝覺哉覺得段德昌赤誠、坦率,將來一定是個可造之才。于是,在謝覺哉指導下,段德昌利用業(yè)余時間閱讀了《共產(chǎn)主義ABC》、《解放與改造》、《各國社會思潮》等大量革命書籍。他一邊如饑似渴地讀書,一邊深入寧鄉(xiāng)各學校教師之間,與他們交朋友、送書刊,銷售《新俄國之研究》、《馬克思資本論入門》、《勞務政府與中國》等譯著。接著,他又和追求進步的教師、同行一起,在寧鄉(xiāng)成立了一個以傳播馬克思主義為宗旨的“青年學會”,結識、結交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新朋友,被毛澤東稱贊為“好同志”。
一個偶然的機會,段德昌結識了剛從法國勤工儉學歸來的共產(chǎn)黨員、華容縣人何長工。不久,他和何長工一起在華容創(chuàng)辦了“新華學校”,何長工任學校董事長,段德昌任副董事長兼教務部長、英文教員。學校大力開展新式教育,積極發(fā)展革命分子。段德昌開始親身踐行毛澤東在南縣考察國民教育時的囑托及闡述的教育思想。
1925年秋天,段德昌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隨后,他又通過毛澤東經(jīng)中共湘區(qū)委員會推薦,前往黃埔軍校學習。段德昌和一同被派往黃埔軍校的同事喻文兵一起,經(jīng)過30多天艱苦行程,步行到達廣州,并雙雙被黃埔軍校錄取。不久,段德昌被編入燕塘入伍生第二團,隨后又以優(yōu)異成績升入黃埔軍校第四期步科第二團。
段德昌在黃埔軍校學習期間,毛澤東也來到了廣州。一天,當毛澤東從李富春主辦的中央政治講習班回來路上,意外地與段德昌相遇了。兩人熱烈地擁抱在一起。良久,毛澤東邀請段德昌到寓所暢敘。從交談中毛澤東得知,段德昌到黃埔軍校學習后,因學習訓練刻苦、成績優(yōu)異,被周恩來等師生譽為“文武全才”。期間,他參加了由共產(chǎn)黨員組成的“中國青年軍人聯(lián)合會”,并成為中堅骨干,帶頭與國民黨極右分子打著孫中山旗號組成的“孫文主義學會”作斗爭。“中山艦事件”后,蔣介石大肆抓捕共產(chǎn)黨人,段德昌和同學們一起給蔣介石寫了一封公開信,指責蔣介石“脫離了革命,正在日甚一日地變成軍閥”,信中說:“如果我們從前當作孫中山博士的擁護者和學生,跟著你走,那么你要知道,當你背叛人民那天,我們將毫不手軟地把你打倒!”公開信很快被送到蔣介石的案頭。蔣介石讀罷勃然大怒,隨即下令逮捕了寫信者,開除了段德昌。
蔣介石之所以對段德昌手下留情沒有逮捕,主要是因為在校學習期間,段德昌的軍事天賦曾博得過蔣介石的親口夸贊。就這樣,段德昌留下一句“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話后,憤然地走出軍校大門。毛澤東得知段德昌的事后,對其行為稱贊不已,他充滿希望地說:“德昌弟,為了對付蔣介石的倒行逆施,組織千千萬萬的工友農友拿起武器開展革命斗爭,建立我們的無產(chǎn)階級政權,你就先到李富春同志主辦的中央政治講習班學習去吧。”段德昌趕忙拿出臨別時周恩來給他開的去講習班的推薦信,毛澤東看后說:“那就恩來推薦,我來介紹,先去講習所學習一段,怎么樣?”段德昌高興地點了點頭。
洪湖實戰(zhàn),提出與毛澤東“十六字訣”相似的游擊戰(zhàn)原則
毛澤東所說的講習班,全稱為“中國國民黨中央政治講習班”,是毛澤東、李富春等中國共產(chǎn)黨人在廣州創(chuàng)辦的培養(yǎng)我軍政治干部的學校。講習班于1926年2月開學,理事會由代理理事長毛澤東和理事李富春、林伯渠等7人組成,李富春為班主任。當時有學員382人,大部分都是湖南人。從此,段德昌正式成為毛澤東、李富春的一名學生。
在講習班里,段德昌尤其喜愛毛澤東、阮嘯仙關于農民問題的宏論,特別是毛澤東有理論、有實踐,詼諧幽默的授課風格,常引起他對自己家鄉(xiāng)現(xiàn)狀的深思。毛澤東對于這位早已熟識的小弟弟也格外關注,對段德昌提出的每一問題,總是很耐心地一一解答。6月初,在舉辦了四個月的講習班結業(yè)后,段德昌又參加了國民革命政治部短訓班。結業(yè)后,他被分配到了第六軍任營長。不久,他又以高昂的革命激情,踏上了北伐的征程。從此以后,在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無論是北伐戰(zhàn)歌、南昌槍聲,還是潮州血戰(zhàn)、彌陀寺起義……到處都有段德昌的戰(zhàn)斗英姿。至此,段德昌已從一名充滿革命激情的熱血青年,真正成為一名有膽有識、智勇雙全的紅軍初級指揮員了。
當北伐軍攻克武漢后,隨著湘鄂贛農民運動的發(fā)展,為了給農運提供骨干,1926年11月,時任中共中央農民運動委員會書記的毛澤東提出在武昌開辦“農講所”。1927年3月7日,武昌農講所正式開課,學員來自全國17個省,共800余人。惲代英、瞿秋白、彭湃、方志敏、李漢俊、李達等分別講授主要課程。毛澤東親自擔任《農民問題》和《農村教育》等主要課程教學,并給學員作了對湖南數(shù)縣農村調查32天后寫成的著名的《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的專題報告。此時,段德昌隨北伐軍一起進駐武昌。一天夜間,毛澤東正伏案寫作,忽然聽到敲門聲。他開門一看,不禁大喜過望。原來是段德昌和彭德懷前來拜訪。
“誒喲,真是貴客臨門啊!”說著,毛澤東上前一手一個,拉起段德昌和彭德懷的手,熱情地迎進屋內。毛澤東問:“你們兩個怎么走到一起的?”段德昌回答:“我現(xiàn)在在國民革命軍第八軍第一師政治部,德懷是一師一團一營的營長。”彭德懷接過話說:“德昌現(xiàn)在是我們師政治部的秘書長兼《北伐周報》主編,我們是通過團指導員米青引見認識的。”毛澤東說:“德昌可是個難得的人才喲!從寧鄉(xiāng)分社走后,又和何長工在華容創(chuàng)辦‘新華學校’,還是個英文教員呢。”又說:“你們兩個現(xiàn)在都比我強噢,手中都握有不少槍桿子。革命需要筆桿子,但革命成功更需要掌握槍桿子!”毛澤東問段德昌:“德昌,聽說北伐軍總部有嘉獎令,是通令嘉獎你在指揮北伐戰(zhàn)爭中所立功績的?”一聽這話,彭德懷沒等段德昌回答,就搶先介紹起來。他說:“德昌在中央政治講習班結業(yè)后,先到國民革命軍第六軍任營長,隨后擔任五團黨代表。北伐開始后,德昌調任北伐軍總政治部宣傳科長。在攻克醴陵、進占平江及汀泗橋等戰(zhàn)役中,德昌身先士卒,為部隊組織擔架、送水送飯、進行戰(zhàn)地宣傳鼓動,受到總部通令表彰,被譽為‘鐵科長’。攻下武昌后,他升為三十五軍第一師政治部秘書長。我是在一營時認識德昌的,他還是我的入黨介紹人呢!”(注:彭德懷曾兩次提出入黨申請,都是段德昌介紹的。第一次,因當時國共關系處于敏感期,中共決定不在彭德懷所在部隊發(fā)展黨員,彭德懷的入黨請求未獲批準。1927年10月,彭德懷被告知段德昌再次介紹他人黨,次年獲得批準。)段德昌謙虛地一笑:“德懷兄,那沒什么哩。”“不錯就是不錯嘛!不必謙虛,功不可沒喲。”毛澤東肯定地說。彭德懷繼續(xù)夸贊道:“德昌很會做思想工作,打武昌前,他到我們營講話,把全營煽得人人心中象燃起一盆憤怒的火。所以打起仗來那是個個似猛虎??!”聽到這里,毛澤東露出欣慰的笑容。
接著,毛澤東與段德昌、彭德懷又淡起了古今中外的軍事思想和著名戰(zhàn)例,分析了中國革命形勢,并對未來革命進行了展望,一直談到金雞報曉……1927年8月1日,段德昌以國民革命軍第二十軍第三師第二團黨代表身份,參加了由周恩來、朱德領導的南昌起義。隨后,段德昌受周恩來指示,遵照中共中央“八·七”會議確定的實行土地革命和武裝起義的總方針,轉入鄂西農村領導開展武裝斗爭,點燃了荊江兩岸的革命烈火,開辟了洪湖根據(jù)地。
1928年4月,朱德、陳毅率領南昌起義余部上井岡山,與毛澤東領導的秋收起義部隊會師05月,在總結井岡山游擊戰(zhàn)爭經(jīng)驗教訓的基礎上,毛澤東提出了著名的“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游擊戰(zhàn)術“十六字訣”。與此同時,中共中央又派賀龍、周逸群到達湘鄂西,與段德昌一道建立起了以洪湖根據(jù)地為中心的“湘鄂西根據(jù)地”。在面對國民黨四面“圍剿”的情況下,段德昌與周逸群一道,在游擊戰(zhàn)的不斷實踐中,同毛澤東心有靈犀,總結出了與其“十六字訣”不謀而合、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敵來我飛,敵去我歸,(敵)人多則跑,(敵)人少則搞”的游擊戰(zhàn)爭指導方針。同時,為了將游擊隊員訓練成為正規(guī)的人民軍隊,段德昌在洪湖還特別注重軍紀訓練,并編寫了《紅軍戰(zhàn)士紀律歌》,親自到基層各連隊教唱。這與同一時期毛澤東在1928年春夏于井岡山根據(jù)地提出的“三大紀律”、“六項注意”有著驚人的相似性。
擔任洪湖游擊隊隊長的段德昌帶領游擊隊員,在河港交錯、蘆林茂密的洪湖地區(qū)與敵人周旋、作戰(zhàn),不久他又從鄂西游擊隊長升任為游擊隊總隊長、紅六軍的副軍長、軍長,帶領紅軍和游擊隊打了一個又一個漂亮仗,被譽為“常勝將軍”。至此,段德昌已經(jīng)成長為名副其實的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紅軍高級指揮員、杰出軍事家和革命家了。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毛澤東為了鼓勵全國軍民的抗日斗志,在撰寫《抗日游擊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一文中,專門對段德昌在創(chuàng)建洪湖蘇區(qū)、領導游擊戰(zhàn)爭的功績大加贊賞,稱:“紅軍時代的洪湖游擊戰(zhàn)持續(xù)了數(shù)年之久,都是河湖港汊地帶能夠發(fā)展游擊戰(zhàn)爭并建立根據(jù)地的證據(jù)。”
冉冉將星,據(jù)理直諫卻慘遭冤殺
作為受到毛澤東稱贊、賀龍手下的頭號戰(zhàn)將,段德昌早年對《孫子兵法》熟爛于心,因此深得孫子“動如火掠,不動如山”的用兵精髓。在我紅二軍團(紅四、六軍會合后的稱呼)的幾乎所有大捷,無不閃耀著段德昌的斗爭智慧,成為賀龍所部人人稱贊的“無段不勝”的鐵血將軍。此外,作為中國革命戰(zhàn)爭史上水上和平原游擊戰(zhàn)的開創(chuàng)者、電影《洪湖赤衛(wèi)隊》隊長的原型之一,段德昌還很善于運用“火攻”。當年,他曾利用當時洪湖地區(qū)的天然柴山、蘆林,在古赤壁的舊戰(zhàn)場上,指揮過多次火燒連營的著名戰(zhàn)役,因此還獲得了“火龍將軍”的美譽。
1931年11月7日至20日,毛澤東在江西瑞金主持召開由各革命根據(jù)地代表參加的第一次全國工農兵代表大會。會上,毛澤東當選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主席,段德昌當選為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段德昌的這一職務是經(jīng)毛澤東親自提議,并受到與會代表的認可而當選的??墒?,當時誰也不會想到,正當一代將星光芒閃耀、冉冉升起之時,卻如曇花一般,剛剛露出笑靨便逝如云煙了。
1931年3月,王明等人為推行“左”傾路線,分別派代表團和“中央代表”到各大蘇區(qū)改造領導機關。夏曦奉命來到洪湖,擔任了中共湘鄂西中央分局書記。夏曦上任后,便在湘鄂西地區(qū)大力推行“左”傾盲動路線。他認為段德昌的游擊戰(zhàn)術已經(jīng)過時,毛澤東在井岡山時期所創(chuàng)造的“十六字訣”不過是童謠。夏曦提出了一個“三打三不打”原則,即:“只準打仗,不準休整;只準打大仗、打硬仗,不準打游擊戰(zhàn)、運動戰(zhàn);只準打宜昌、沙市、岳州、武漢等中心城市,不準打小據(jù)點。”(參見賀龍:《湘鄂西初期的革命斗爭》中央黨史出版社1993年版)根據(jù)夏曦“正規(guī)化建設”和陣地戰(zhàn)命令,紅軍和游擊隊幾乎每戰(zhàn)必敗,即使偶有“勝利”,也是付出了“斃敵800,自損2000"的代價,最后終于導致“洪湖蘇區(qū)徹底失陷”……
對于夏曦的這種“打法”,賀龍、段德昌等人從一開始就堅決抵制。尤其是段德昌,他心直口快,藏不住話,曾多次嚷著要找“老雞婆”(老機會主義分子)論理。賀龍多次善意地提醒他:“德昌,夏曦早巳視你為眼中釘,以后說話注意分寸,注意場合,注意方式。”段德昌的抵制被反映到夏曦那里,夏曦馬上給段德昌一個黨內“最后警告”處分。
洪湖蘇區(qū)淪陷后,在總結失敗的原因時,賀龍、段德昌等大多數(shù)人都認為,最重要的原因是由于“左”傾路線、錯誤的軍事策略和嚴重的“肅反”擴大化,尤其是內部“肅反”極大地削弱了黨和紅軍的戰(zhàn)斗力。更有人干脆說根據(jù)地是被“夏曦殺跨的”。而夏曦則完全持相反觀點,他認為洪湖失敗的原因是暗藏在革命陣營內部大批反革命、“改組派”破壞的結果。到達大洪山后,夏曦就開始在內部進行第二次“肅反”,并把“肅反”與段德昌掛起鉤來。賀龍后來回憶說:“洪湖的區(qū)、縣干部是殺完了。紅三軍中到最后有的連隊前后被殺了10多個連長。夏曦在洪湖殺了幾個月(即第一次肅反),僅在這次肅反中就殺了1萬多人?,F(xiàn)在活著的幾個女同志,是因為先殺男的、后殺女的,敵人來了,女的殺不及才活下來的。洪湖失敗后,夏曦與紅三軍在大洪山會合,在那里打圈子時,他仍然是白天捉人,夜間殺人。捉人殺人都沒有材料根據(jù),都是指名問供。比如捉樊哲祥、譚友林等,原因是他們曾在段德昌的領導機關刻過油印。”很多老紅軍后來都用“陰狠”來形容夏曦。在洪湖蘇區(qū),段德昌公開“反夏”,雖受到了黨內處分,但那時夏曦還能保持幾分忍耐??梢怀龊楹年鼐吐冻鰵⑿?,并且毫無顧忌地把目標鎖定在段德昌身上。
面對當時的嚴峻局面和不利處境,段德昌心知肚明。1933年2月,在參加完中央分局在鶴峰毛壩召開的擴大會議后,段德昌回到家中,對愛人劉淑云(紅九師秘書長)說了這樣一段話:“分局書記夏曦要繼續(xù)殺人,我堅決反對,他殺的全是我們黨的精華啊,能不令人痛心嗎?我估計他很快會對我下手。……你要保重,你腹中有孩子。我們從洪湖一路打過來,征戰(zhàn)五省,行程7000里。你將來生了孩子,如果是男孩,你就叫他段五?。蝗绻桥?,你就叫她段七干,以示對我的紀念好了。”此時,盡管段德昌有了心理準備,但他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怯懦。不久,當夏曦宣布解散紅軍黨組織時,段德昌再次站出來厲聲質問夏曦:“你把蘇區(qū)三萬紅軍搞得還剩下多少人?把蘇區(qū)丟光了,連黨也不相信了,你是革命的功臣還是革命的罪人?”夏曦終于被激怒了。他怕自己的所作所為將來被組織上清算,于是下令將段德昌以“改組派”的罪名逮捕,并不顧蘇區(qū)人民和紅軍的反對,不顧段德昌的反復申訴,也不顧賀龍所說的“德昌是開創(chuàng)蘇區(qū)的元勛,殺了德昌,紅軍會脫離人民”的忠告,于1933年5月1日,將段德昌殺害于湖北巴東金果坪江家村松樹坡。一聲槍響,名震遐邇的洪湖名將段德昌猝然倒地。時年僅29歲。
滿眼淚花,毛澤東心中難撫之痛
段德昌犧牲后,毛澤東是何時知道這一消息的?當時作何反應?目前并沒有相關的文字記載。但有一個事實是十分清楚的:1944年5月21日至1945年4月20日,歷時11個月的黨的擴大的六屆七中全會在延安楊家?guī)X召開。開幕式上,毛澤東代表中央政治局將“關于討論黨史中六個重大問題的結論意見”提交中央委員會討論,被會議一致通過并最終形成決議,這個決議就是著名的《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決議對建黨以來的歷史,尤其是1931年初至1935年底黨的歷史經(jīng)驗教訓,從思想上和理論上進行了深刻的總結,分析了期間發(fā)生的三次“左”傾錯誤,特別是以王明為代表的“左”傾錯誤產(chǎn)生的歷史背景、內容及其在政治、軍事、組織、思想方面的表現(xiàn)和危害。隨后,在同年4月23日至6月11日召開的黨的“七大”上,決定召開中國死難烈士追悼大會。6月17日,紅軍死難烈士追悼大會在中央黨校大禮堂舉行,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任弼時等中央領導及“七大”全體代表、延安各界代表參加了大會。毛澤東擔任主祭,并題寫了“死難烈士萬歲!”的挽詞。在“死難烈士”中,段德昌名列在冊。這是段德昌被害后第一次在組織上的公開祭祀。這表明,毛澤東此時已鄭重地為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zhàn)爭中被王明錯誤路線執(zhí)行者夏曦錯殺的紅軍杰出將領段德昌,正式平反昭雪了。
1951年3月4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務院民政部舉行頒發(fā)全國革命烈士證書儀式。此前,在填寫烈士證書時,毛澤東凝望著蓋有“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印”的燙金證書,神情莊重地思考了好幾分鐘,隨后他拿出序號為“壹”的那張空白證書,用毛筆道勁有力地寫下了“段德昌”的名字。由此,段德昌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第一號烈士”!這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殊榮,是黨和人民對段德昌革命功績的最高褒獎。從這一事件中,足以看出段德昌對中國革命的貢獻之巨,同時也能看出他在毛澤東心中的分量。
1955年,人民解放軍舉行授銜儀式前,毛澤東對段德昌這個軍事英才死于“左”傾路線之下,再次表現(xiàn)出深深的哀痛和惋惜。當彭德懷帶領解放軍總干部部副部長徐立青等幾位同志,向毛澤東匯報授銜方案時,毛澤東問“擬授將軍以上的同志里邊,有多少黃埔生”?彭德懷屈指細算,最后還提到了已犧牲的“段德昌”的名字。毛澤東聽后神情一下子嚴肅起來,他站起身,點上一支香煙,嘴里叨念著“段德昌”的名字,悲傷不已。彭德懷發(fā)現(xiàn),毛澤東滿眼淚花,一言不發(fā)地擺了擺手。彭德懷不得不中止匯報,悄悄地退了出去。
一直以來,黨和人民始終沒有忘記段德昌等革命功臣和先烈們。1981年7月1日,在建黨60周年慶祝大會上,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胡耀邦在報告中特意提起“段德昌”的名字,追思、緬懷這位紅軍早期的著名將領。80年代中后期,編纂出版《中國大百科全書·軍事卷》時,時任中央軍委主席的鄧小平親自主持開會,通過對我軍建軍60多年來眾多將領進行全面客觀的評價,第一次正式確認了毛澤東、周恩來、朱德、鄧小平、彭德懷、劉伯承、賀龍等33位我軍軍事家,其中就有段德昌。1989年11月,新當選的中央軍委主席江澤民,代表中央軍委正式宣布,段德昌為我軍33名軍事家之一。1994年8月經(jīng)中央軍委審議,又增補黃公略、方志敏、劉志丹3人為軍事家。這樣,被稱為我軍軍事家的共計36人,段德昌名列第29位。在犧牲的先烈中,段德昌位居葉挺、許繼慎、蔡申熙之后,排在第4位。
近年來,段德昌的名字一再被軍史學界反復提起。許多軍史研究者認為,如果段德昌不被錯殺,以其杰出的軍事才能和功績,日后必將被毛澤東所重用,并獨當一面,上升為共和國開國元帥中的前幾位都是很有可能的。歷史當然不能假設。但卻從另一側面反映出后人對段德昌的認可與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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