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民:一個喜感故事引發(fā)的嚴峻思考——難道最終要審判……?
一個喜感故事引發(fā)的嚴峻思考——難道最終要審判……?
郭松民
“人民法院審判這樣的案子,就等于在審判自己存在的合法性。”
01
最近有這樣一條新聞,相當有喜感,原文如下——
2012年上映的電影《咆哮無聲》中有一段“八百壯士跳黃河”的情節(jié),而百歲的抗戰(zhàn)老人王蒙芳和抗戰(zhàn)將領后人趙武原認為,這個情節(jié)沒有事實依據(jù),且歪曲了抗戰(zhàn)史,詆毀了中國軍人戰(zhàn)至最后一滴血的英雄氣慨,遂將電影的出品發(fā)行及相關視頻網(wǎng)站起訴。
為什么說有喜感呢?
因為無論如何,編造“八百壯士跳黃河”的悲壯故事,并將其拍攝成電影的這些人,都是癡情果粉,國軍真愛。
國軍“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黑暗歷史,像一塊大石頭一樣壓在他們心頭,令他們喘不過氣來,他們一定要把這個案翻過來,一定要力壓共產(chǎn)黨領導的八路軍英雄“狼牙山五壯士”一頭。
五個人跳懸崖算什么?國軍有八百人跳黃河!如此而已,豈有他哉?
盡管用力過猛,惹得眾人嘲笑,但也不是成心的呀?“我們”熱愛國軍的一片丹心,你們看不見嗎?要是有一點點想詆毀國軍的故意,愿遭天打五雷轟!怎么可以當眾給“我們”嘴里塞馬糞呢?
國軍老兵因惱羞成怒而漲紅的臉,在無辜果粉一臉懵逼的表情映襯下,為這個多少有點沉悶的春天增添了不少快活的氣氛。
就為這個,也要為他們點贊。
02
可是,要為國軍挽回“榮譽”,單靠起訴“電影的出品發(fā)行及相關視頻網(wǎng)站”哪里夠——
最早將這個故事形成文字的是小說家陳忠實先生,而陳忠實又是從《立馬中條》的作者之一張君祥那里聽說的。
此外,2015年,中國國家話劇院出品了原創(chuàng)大戲《中華士兵》,馮俐編劇,查明哲導演,“再現(xiàn)了800冷娃投黃河的悲壯故事”。
然后,2015年,陜西畫家李新安也創(chuàng)作了“八百壯士投黃河”的巨幅油畫……
這些人全都應該吃馬糞,否則何以消除惡劣影響?
03
但事情還有另一面。
按照新聞敘述,兩位原告分別是“抗戰(zhàn)老人王蒙芳和抗戰(zhàn)將領后人趙武原”。這里的“抗戰(zhàn)老人”和“抗戰(zhàn)將領”都是一種相當曖昧,乃至刻意模糊的說法。
相關的資料顯示,王蒙芳先生可以確定是國民黨軍的老兵,而“抗戰(zhàn)將領”則指的是曾任楊虎城的十七路軍將領,1947起義加入解放軍的趙壽山將軍,趙武原先生是他的孫子。
從目前掌握的材料看,王蒙芳先生1936年參加十七路軍,1945年抗戰(zhàn)勝利后即回鄉(xiāng)務農(nóng),沒有在解放戰(zhàn)爭中被俘、起義或投誠加入解放軍的經(jīng)歷,可謂原裝正版的國軍老兵。他認為“八百壯士跳黃河”的故事抹黑了國軍/陜軍,以受害者兼代言人的身份提起訴訟,從身份上說應該沒什么問題。
趙武原先生的身份,就存在值得厘清之處了。
趙壽山將軍
趙武原是以趙壽山將軍孫子的身份提起訴訟的,但趙壽山將軍的一生,可以簡單地分成兩個截然不同的階段:第一個階段也可以稱為藍色階段,是身為國民黨舊軍人的歷史,包括擔任十七路軍旅長、國軍第38軍軍長和第三集團軍總司令的經(jīng)歷;第二個階段也可以稱為紅色階段,則是他1947年起義之后,被毛主席任命為第一野戰(zhàn)軍副司令員,解放后又擔任青海省人民政府主席和陜西省省長等職務的經(jīng)歷。
對趙壽山將軍來說,紅色階段是獲得了新生,是對藍色階段的否定。如果趙將軍還健在,他對自己政治身份、法律身份的認定,只能是起義之后的新身份,而斷不會以“國軍將領”的身份開展活動,并主張自己身為“國軍將領”的權利。
質(zhì)而言之,王蒙芳可以用“民國遺民、國軍遺兵”的身份,多少有點尷尬地到新中國的法庭上主張國軍/陜軍的榮譽權,但趙壽山將軍會同意自己是“民國遺民、國軍遺兵”嗎?趙武原先生如此大包大攬,符合趙壽山將軍的遺愿嗎?這可以理解為對趙壽山將軍1947年選擇的一種否定嗎?
04
還有更嚴重的問題。
既然王蒙芳先生、趙武原先生自認可以代表陜軍主張權利(并且這一代表資格已經(jīng)得到了法庭是確認),那么陜軍的債務也理所應當?shù)赜伤麄儊沓袚?,法律上不存在只有權利,沒有義務的主體。
回溯一下十七路軍-陜軍的歷史,應該說比國民黨中央軍要好很多。但同樣作為舊軍隊,他們也不可能白璧無瑕,有些時期甚至可以說是對人民犯了罪!
舉個例子。1926年,擔任楊虎城所部營長的趙壽山,和楊虎城一起卷入了軍閥混戰(zhàn),在西安被軍閥劉鎮(zhèn)華率領的鎮(zhèn)嵩軍整整圍困了8個月。守城期間,楊虎城要征集市民存糧以作軍用,但許多市民不愿交出糧食,趙壽山向楊虎城建議“槍斃幾個,寧叫掙死牛不叫打住車!”這個建議被楊虎城采納了。
今天,如果這些被槍斃的市民后人向趙武原先生要求賠償,趙先生愿意承擔這個責任嗎?
況且,毫無正義可言的軍閥混戰(zhàn)本身就是對人民的犯罪。
再舉個例子。1930年5月,蔣馮閻中原大戰(zhàn)爆發(fā),本是馮玉祥部下的楊虎城將軍投靠蔣介石,參加對馮、閻作戰(zhàn),攻占洛陽,為蔣介石獲勝立下汗馬功勞。趙壽山在此戰(zhàn)中升任旅長,年底任綏靖司令。中原大戰(zhàn)結束后,趙壽山率部回到陜南,“綏靖”過程中擊潰收編了一些地方軍閥部隊,但也殺害了一些共產(chǎn)黨人。
這筆賬要不要算?
其實,趙壽山將軍在1947年起義參加解放軍后,他做為舊軍人的歷史,是在革命過程中已經(jīng)解決了的問題,今天無需追究,他的一生總體上是光榮的。
可是,當趙武原先生以界定訴訟主體的方式恢復了趙將軍的舊軍人身份之后,這些問題也就再次浮出水面了。
趙武原先生是在維護他的爺爺趙壽山將軍嗎?這是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05
但是,和最后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相比,前兩個問題又都不是問題。
這個問題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是革命建國,人民共和國的法律不承認新中國成立前那些在新民主主義革命過程中被推翻的階級、被消滅的舊軍隊以及被革命的浪潮所蕩滌的一切舊統(tǒng)治精英權益的合法性。
承認了他們權益的合法性,革命就失去了正當性,人民共和國就失去了正當性!
這些“民國遺民、國軍遺兵”,即便感到自己在新中國成立前的權益受到侵害,這也屬于政治問題,只能在政治范疇內(nèi)通過黨的政策來解決,法庭無權受理,也根本不能審判。
新中國人民法院的法庭審判這樣的案子,就等于在審判自己存在的合法性。
為什么呢?
因為人民法院受理這樣的案子,從邏輯上說,就等于承認了在革命過程中被最終消滅了的舊軍隊、舊軍人的權益,沿著這樣一條道路走下去,最終會導致對一切參與締造新中國的革命階級、革命力量的審判,會導致對法庭自身的審判,乃至對革命本身的審判!
這個問題難道還不嚴重嗎?法庭難道還要繼續(xù)審理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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