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飚的一封信改變“一邊倒”的外交方針
1949年10月1日,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向全世界宣告:“本政府為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的唯一合法政府。凡愿遵守平等、互利及互相尊重領土主權等項原則的任何外國政府,本政府均愿與之建立外交關系。事實上,根據(jù)毛澤東制定的“一邊倒”“另起爐灶”“打掃干凈屋子,再請客”的外交方針,在1949年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一次會議通過的《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共同綱領》中,就明確了新中國的外交方針:“凡與國民黨反動派斷絕關系、并對中華人民共和國采取友好態(tài)度的外國政府,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可在平等、互利及互相尊重領土主權的基礎上,與之談判,建立外交關系。”
新中國成立之初,與我國建交的國家有33個,社會主義國家占大多數(shù)。之后一直到1969年耿飚出任阿爾巴尼亞大使時,包括法國、英國在內,與我國建立外交關系的國家,還只有50個,英國還只屬于代辦級的外交關系。
耿飚出任阿爾巴尼亞大使
阿爾巴尼亞是最早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歐洲國家,在1949年11月就與我國建立了外交關系,1954年才互派大使。二十八個半布爾什維克的那半個的徐以新,為第一任駐阿爾巴尼亞大使。耿飚是新中國派往阿爾巴尼亞的第五任大使。耿飚出任駐阿爾巴尼亞大使前,已有兩年沒有安排人出任該國大使。
1969年中共九大上,耿飚被選為中央委員。因阿爾巴尼亞當時是我國在歐洲唯一的伙伴與戰(zhàn)友,因此兩國之間的外交關系顯得非常重要,毛澤東決定派一位中央委員去當大使。5月6日晚,周恩來專門召見了耿飚,告訴耿飚,中央決定派他去阿爾巴尼亞任大使,還告訴耿飚:你是九大后派出的第一個大使,并要求耿飚馬上赴任,盡快動身。耿飚請示對阿爾巴尼亞外交工作的指示方針,周恩來說,中央對阿爾巴尼亞的方針是:加強團結,友好合作,增進友誼,并肩作戰(zhàn)。
耿飚一行從廣州乘機起程,經(jīng)巴基斯坦轉機,1969年5月16日抵達阿爾巴尼亞,阿爾巴尼亞副外長馬利列到機場迎接。
中國對阿爾巴尼亞的援助
阿爾巴尼亞位于巴爾干半島西岸,北接塞爾維亞和黑山,東北與馬其頓共和國相連,東南鄰希臘,西瀕亞得里亞海和伊奧尼亞海,隔奧特朗托海峽與意大利相望,國土面積為28748平方公里。
阿爾巴尼亞人,是巴爾干半島上的古老居民伊利亞人的后裔,公元前167年,阿爾巴尼亞被羅馬占領,此后的兩千多年,阿爾巴尼亞不斷被歐洲強國侵占。1943年,德國入侵阿爾巴尼亞,從意大利手中奪取并控制了阿爾巴尼亞,直到1944年11月29日,阿爾巴尼亞在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進行了反法西斯民族解放戰(zhàn)爭,并奪取政權,解放了全國。1946年1月11日,阿爾巴尼亞人民共和國宣告成立,成為歐洲又一個社會主義國家。
1960年6月,由12個社會主義國家的共產(chǎn)黨、工人黨在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召開的大會上,以赫魯曉夫為首的蘇共代表團散發(fā)了蘇共中央6月21日給中共中央的通知書,宣稱列寧主義若干原則已經(jīng)過時,指責中共是教條主義,從而拉開了社會主義陣營圍攻中國共產(chǎn)黨的序幕。會議期間,惟獨阿爾巴尼亞代表團團長、阿共黨內第三把手希斯尼卡博力排眾議,發(fā)言表示不同意蘇共批評中共的做法。正是因為卡博代表阿爾巴尼亞維護了我國,赫魯曉夫便對阿打擊報復:撕毀協(xié)議,撤走專家,停止一切援助,并于1961年12月同阿斷交。中阿兩黨在反修斗爭中走到了一起。
1969年5月,耿飚出任駐阿爾巴尼亞大使。在阿爾巴尼亞,耿飚發(fā)現(xiàn)中國對阿爾巴尼亞的經(jīng)濟與軍事援助“有求必允”,但實際效果并不好。中國對阿爾巴尼亞的援助一直是在自己遭受封鎖、存在經(jīng)濟困難的情況下提供的。1954年以來,我國給阿爾巴尼亞的經(jīng)濟、軍事援助將近90億元人民幣,阿爾巴尼亞總人口才200萬,平均每人達4000多元,而援阿軍事項目之繁多,數(shù)量之大,超出了阿爾巴尼亞國防的實際需要……
耿飚還發(fā)現(xiàn),阿爾巴尼亞還存在一種不顧本國情況盲目向歐洲發(fā)達國家生活水平攀比的思想。如阿爾巴尼亞向中國提出援建電視臺時說,要做到每個農(nóng)業(yè)社都有電視。而當時的中國,連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黑白電視機都稀罕得很,更不用說廣大農(nóng)村了。中國幫阿爾巴尼亞搞了紡織廠,但阿爾巴尼亞沒有棉花,還要中國用外匯買進棉花給阿爾巴尼亞。阿爾巴尼亞織成布,做了成衣,還硬要賣回中國。在援助物資的使用上,耿飚看到:馬路邊的電線桿,都是用中國援助的優(yōu)質鋼管做的。中國援助的化肥,被亂七八糟地堆在地里,任憑日曬雨淋。類似的浪費現(xiàn)象不勝枚舉。
這種情況,引起了耿飚深深的痛楚和反思。
“歐洲的社會主義明燈”是誰提出的
在對待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上,耿飚還發(fā)現(xiàn)我國與阿爾巴尼亞的分歧存在已久。那么,是誰提出了阿爾巴尼亞是“歐洲的社會主義明燈”,并大肆宣傳的?
1966年10月,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中央書記處書記康生,率中國共產(chǎn)黨代表團即將參加阿爾巴尼亞勞動黨第五次代表大會。康生在毛澤東致阿爾巴尼亞勞動黨的賀電中,稱阿爾巴尼亞是“歐洲的社會主義明燈”。毛澤東考慮再三,鑒于我國當時在社會主義國家陣營中的處境與中阿關系的敏感性,還是簽署了這封賀電。
不久,康生率中國共產(chǎn)黨代表團來到了阿爾巴尼亞,11月2日,在阿爾巴尼亞勞動黨第五次代表大會上,康生宣讀了毛澤東致阿黨“五大”的賀電。從此,阿爾巴尼亞領導人,一再重復并加大利用,稱:中國是亞洲的社會主義明燈。馬列主義紅旗在空中飄揚,用兩根飄帶聯(lián)系著,一根在北京,一根在地拉那。耿飚發(fā)現(xiàn)這些宣傳,根本不是贊揚中國共產(chǎn)黨,而是抬高自己,這樣下去,只會加深我國與蘇聯(lián)等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矛盾。
阿爾巴尼亞甚至利用“歐洲的社會主義明燈”這句話,逐漸發(fā)展到吹捧自己為:世界的社會主義明燈。
耿飚還發(fā)現(xiàn),阿爾巴尼亞不贊成我國同其他國家搞好關系,反對中蘇緩和,反對我國與美國接觸、談判。純粹是唯我獨尊,目空一切。這種意識形態(tài)發(fā)展下去,我國將會在阿爾巴尼亞人民心里形成極不好的印象。
為此,耿飚決定向國內寫信,要把這些情況如實報告給黨中央和毛主席。
毛澤東明確表示:沒有什么“明燈”,全是胡扯
耿飚的信反映了幾個方面的真實情況,但對是否直接報告中央和毛主席,他心里沒底。
一是,除了我國對阿爾巴尼亞的援助有確切數(shù)字、確切實情之外,政治形態(tài)問題,有些耿飚只是看出了端倪,這樣報告是否妥當?
二是,當時國內“文革”極“左”思潮嚴重,這樣向國內反映中阿關系的“陰暗面”,一旦落入中央文革小組的人的手里,后果可想而知。
為此,耿飚決定直接把信寄給喬冠華。喬冠華當時是主管歐洲事務的副部長,向他匯報述職,順理成章,而且耿飚斷定喬冠華肯定有辦法把信直接送呈到毛主席手里。
耿飚這封信長達19頁,用大量的數(shù)據(jù)和事實把阿爾巴尼亞對我國的態(tài)度進行了闡述,信中他還把自己的所見所聞與分析思考,也寫了進去,并直言不諱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建議國內對援阿的規(guī)模、內容和方法,均須重新考慮,通盤修改。
喬冠華收到信后,對耿飚大膽、如實地反映情況十分欽佩和贊賞,將此信上報給了中央。毛澤東看到信后,大加稱贊說:“耿飚敢說真話,反映真實情況,是個好大使。”
后來,耿飚回國,李先念見到了耿飚,激動地說:“耿飚,你膽子真不小,敢說阿爾巴尼亞的‘壞話’!你是第一個提出這種意見的人。我對這件事也有意見,但一直沒有說話的機會。”周恩來見到耿飚,也提到了這封信的事,并告訴了毛澤東對他外交工作的肯定。
耿飚反映阿爾巴尼亞的真實情況后,毛澤東徹底認清建國之初“一邊倒”的外交方針已不再適應當前的國際環(huán)境,對歐洲社會主義明燈之詞,也明確表示了反感。1972年,我國考慮與德國建交時,就公開表示:“歐洲矛盾很多,局勢很復雜,沒什么‘明燈’,全是胡扯”。
此后,我國外交戰(zhàn)略實施大轉移,外交重點放在了與資本主義國家的建交上,1970年到1973年間,歐洲就有意大利、西班牙、希臘、奧地利、德國等多個資本主義國家,與我國建立了外交關系,英國與我國的外交關系也在1972年3月從代辦級升格為大使級。
1971年4月,毛澤東抓住第三十一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在日本舉辦的機會,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華,從而打開了我國與美國人民友好往來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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