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與生態(tài)學

陳培永

在生態(tài)問題凸顯的今天，各式各樣的生態(tài)理論與綠色運動成為當代中西方社會理論與實踐的焦點，有關馬克思有無生態(tài)學思想的爭論也日益升溫。值得重新思考的問題是：究竟如何看待馬克思的生態(tài)學，馬克思的生態(tài)學在當代社會還有何價值?

如果說馬克思根本不關注生態(tài)問題，那是最容易批駁的。馬克思早在那個時代就關注了具體的環(huán)境問題，最早敲響了環(huán)境保護的警鐘，最精彩的是這段：“光、空氣等等，甚至動物的最簡單的愛清潔習性，都不再成為人的需要了。骯臟，人的這種腐化墮落，文明的陰溝(就這個詞的本意而言)，成了工人的生活要素。完全違反自然的荒蕪，日益腐敗的自然界，成了他的生活要素”。

其實，在馬克思備受關注的社會歷史思想背后深度耕犁文本，是可以理出一條一以貫之的、在不同時期又有著不同關注點的“綠色”生態(tài)學線索的。從其早期作品到《資本論》始終貫穿著一個綠色主題：即人與自然的社會歷史關系。

深受黑格爾哲學體系影響的青年馬克思，在從思辨哲學走出的同時賦予了自然在哲學中的地位，把自然從唯心主義、思辨哲學中解放出來。在對伊壁鳩魯為研究對象的《博士論文》階段及其后，馬克思呼吁把一切超自然的、目的論的原則從自然中趕走。

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馬克思把自然定位為人的“無機的身體”，并把未來的共產主義看成完成了的自然主義和完成了的人道主義的統(tǒng)一。盡管缺乏科學實踐唯物主義的基礎，但這至少表明馬克思的理想社會是有生態(tài)的維度的，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社會。

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和《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馬克思擺脫了費爾巴哈的自然主義，將人與自然關系的認識提高到一個新的層次，讓自然具有了歷史的維度。馬克思明確地把自然分為“先于人類歷史而存在的那個自然界”和作為“工業(yè)和社會狀況產物”、“歷史的產物”的“周圍的感性世界”，借助于社會和自然之間的勞動的聯(lián)系更為合理地把自然分為自在自然和人化自然，開始了為尋求人與自然異化關系的“現(xiàn)實”解決尋找客觀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的進程。

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馬克思(和恩格斯)曾經刪除過這么一段話：“我們僅僅知道一門唯一的科學，即歷史科學，歷史可以從兩方面來考察，可以把它劃分為自然史和人類史。但這兩方面是密切相聯(lián)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類史就彼此相互制約。”

不考慮這里刪除的原因，可以看出馬克思歷史科學的兩方面追求，既要形成人類社會的發(fā)展規(guī)律，又要道明自然發(fā)展史(其中必然有人與自然關系的問題)，既要考察人類與自然的物質占有關系又要考究在其之上的人們之間的關系，找到未來的理想社會，在此意義上而言，歷史科學就是生態(tài)學思想與社會思想的有機統(tǒng)一。

馬克思的高明之處在于他堅持把自然看作歷史性的，看作社會性的，自然不是一個始終如一的自然，總是在人類社會的發(fā)展中發(fā)生改變，而當今的生態(tài)主義一味強調自然的內在價值、內在規(guī)律，實際上并沒有用歷史的眼光去看待問題，這種看似進步的價值觀念，這種自然內在價值的宣揚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這與馬克思在其青年時期所突破的自然主義的傳統(tǒng)如出一轍。

在之后的一系列有關政治經濟學手稿及《資本論》中，可以看到，馬克思認識到自然的異化是當今制度的結果，只有從制度的層面找尋自然異化解決以及人與自然和諧關系形成的途徑。

馬克思指出，勞動、生產是“人和自然之間的過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動來引起、調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的過程”，但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促使這種正常的過程出現(xiàn)了一種“一個無法彌補的裂縫”。

馬克思開拓了把生態(tài)問題解決與社會變革聯(lián)系起來的先河，他的結論是：在資本邏輯下是不可能解決生態(tài)問題的，只會導致生態(tài)問題的不斷涌現(xiàn)，只有通過社會變革改變現(xiàn)實社會才是根本之策。

只看到生態(tài)問題的嚴重性加以解說，不乞求革命性的社會力量變革現(xiàn)實，對問題的解決于事無補。對馬克思而言，只有在實踐中找到客觀規(guī)律和主體力量才是根本解決之策。

當今的生態(tài)學理論的欠缺之處恰恰在于未能打造生態(tài)問題解決的主體力量，依靠社會變革來實現(xiàn)人與自然和諧的世界，這應該是馬克思給當今生態(tài)運動所開的良方。

問題是，誰是今天中國解決生態(tài)問題的主體力量？我們今天應該找到誰，應該依靠誰？就像一場革命、一次改革需要主體一樣，一場環(huán)境的革命也需要主體意識的覺醒，需要一場主體的行動！

作者簡介：陳培永，哲學博士、博士后，中共廣東省委黨校、廣東行政學院哲學教研部副主任，教授，碩士生導師，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重大課題首席專家，廣東省特支計劃“青年文化英才”，廣東省委黨校“青年嶺南學者”，廣州市重大行政決策論證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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