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民:最討厭求人道歉
最討厭求人道歉
郭松民
急于讓莫雷道歉的背后,是不是某種急于找臺階下的焦慮呢?
道歉的故事
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道歉故事,當(dāng)屬“負荊請罪”了。
這個故事的內(nèi)容,大家都熟悉,這里不贅述了。
其實,藺相如并不需要廉頗道歉,他雖然不斷被冒犯,但并不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他只是在等待廉頗改變自己的政治立場。
需要唱“負荊請罪”這出道歉大戲的是廉頗,他要通過這樣一個非常儀式化的道歉,來向他身后的武官集團宣示立場的轉(zhuǎn)變,即從與以藺相如為首的文官集團對抗轉(zhuǎn)向合作,以共同對付趙國真正的大敵——強秦!
文學(xué)作品中,最有名的道歉故事,應(yīng)該算是《紅樓夢》中,寶玉向黛玉道歉。
事出第26回,黛玉到怡紅院去找寶玉,晴雯使性子不給開門,黛玉碰了釘子,又聽到里面寶玉和寶釵笑語,越發(fā)傷了心,引出“葬花”故事。
對寶玉來說,這完全是個誤會,他被蒙在鼓里。
費勁周折找到和黛玉說話的機會后,寶玉發(fā)表了著名的“既有今日,何必當(dāng)初”的議論——
“當(dāng)初姑娘來了,那不是我陪著玩笑?憑我心愛的,姑娘要就拿去;我愛吃的,聽見姑娘也愛吃,連忙收拾的干干凈凈收著,等著姑娘回來。一個桌子上吃飯,一個床兒上睡覺。丫頭們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氣,替丫頭們都想到了……, 有冤無處訴!”
這番話,披肝瀝膽,情真意切,寶玉自己把自己都感動了,“說著,不覺哭起來”,黛玉更是“滴下淚來,低頭不語”,兩人就此盡釋前嫌。
這次道歉,對寶黛兩人都是很重要的。
寶玉要借這個機會向黛玉剖白心跡,黛玉要這個機會證實寶玉對自己的愛情。在此之前,兩人的關(guān)系是捉摸不定,黛玉更是習(xí)慣讓自己的箭穿過寶玉的身體射向別人,以后這樣的事情就很少了,因為兩人心中都有了底。
八十年代初的時候,錢鐘書的小說《圍城》一度非常流行,還被拍成了電視連續(xù)劇,里面也有一次很著名的道歉。
一天,方鴻漸在蘇小姐家的沙龍里,無意當(dāng)中發(fā)現(xiàn)蘇小姐的一首新詩是抄襲之作,并說破了。只是當(dāng)時在座的人中,只有他不知道這首詩是蘇小姐的大作,事后才從唐小姐那里知道真相。
如何挽回呢?方鴻漸決定寫一封信,并且“他覺得用文言比較妥當(dāng),詞意簡約含混,是文過飾非輕描淡寫的好工具”。
這封信是這樣的:
“昨天承示扇頭一詩,適意有所激,見名章雋句,竟出諸傖夫俗吏之手,驚極而恨,遂厚誣以必有藍本,一時取快,心實未安。叨在知愛,或勿深責(zé)。”
這封信起到了雙重效果。一方面收回了自己關(guān)于“抄襲”的指控;另一方面也給自己的“錯誤”找了個合適理由。
其實,方鴻漸自己并不需要這次道歉,因為他并不喜歡蘇小姐。他之所以道歉,是因為他還需要以蘇小姐家的沙龍為平臺追求唐小姐。所以他道歉的態(tài)度是戲虐的,真正的目的是取悅唐小姐。
但蘇小姐需要這次道歉,只有方鴻漸道歉了,她才有臺階可下,才可以維持和方鴻漸的關(guān)系——她當(dāng)時也是把這種關(guān)系視為自己的核心利益——才可以繼續(xù)追求方鴻漸。
最近,“吃著中國還罵中國,火箭總經(jīng)理莫雷發(fā)表不當(dāng)言論人設(shè)崩塌”。
一時間,要求莫雷道歉的聲音很大。主流媒體一條“莫雷必須道歉”的短評,很快了有了好幾萬的點贊,#莫雷必須道歉#的話題還上了熱搜。
其實,急于讓莫雷道歉的背后,是不是某種急于找臺階下的焦慮呢?是不是反而會讓他們覺得我們離不開與他們的關(guān)系呢?
真不需要火箭或者莫雷的道歉,為了在中國的商業(yè)利益而言不由衷的道歉也毫無意義。
我們需要做的只是一點:不帶你玩了,并且沒有時間限制。直到有一天,火箭或者莫雷用行動而不是言論,證明他們已經(jīng)認識到了錯誤。
莫雷不是方鴻漸,我們也不是蘇小姐。
魯迅先生說:最大的輕蔑是無言,甚至連眼珠也不轉(zhuǎn)過去。
最討厭求人道歉!今天,不需要道歉故事,需要懲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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