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法制：社會主義的政治機制與實現(xiàn)形式
 
劉永佶
 

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是一個動態(tài)過程，它以社會主義運動不斷凝聚、壯大民主勢力成為社會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實現(xiàn)制度化，主導并成為制衡社會矛盾的體現(xiàn)。但舊的統(tǒng)治勢力并未消失，而是作為反社會主義的勢力制造新的不和諧。其中，主要的不和諧因素就是舊勢力在公共權利機構中的殘存，其表現(xiàn)就是馬克思、恩格斯警示的“公仆變主人”的以權謀私，其最大危害就是在路線、法律、政策上違背社會主義原則，損害公共事業(yè)和利益，侵吞公共財產(chǎn)，進而壓制民眾。建構和鞏固、發(fā)展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就要在不斷壯大社會主義勢力的同時，抑制和克服反社會主義的不和諧因素。民主法制作為社會主義的政治機制和實現(xiàn)形式，主要的意義就在于此，也只有不斷強化民主法制，才能真正建構和發(fā)展社會主義和諧社會。

民主，自從英美法資產(chǎn)階級革命把它作為口號，已提出了二三百年。但直到今天，對民主的認識仍有諸多歧義，其中明顯的誤解，就是將民主歸入資本主義范疇。雖然民主的口號是資產(chǎn)階級思想家提出來反對君主專制的，但資產(chǎn)階級取得統(tǒng)治地位以后，卻對民主權進行了財產(chǎn)和性別限制，只有擁有高額財產(chǎn)所有權的成年男人，才享有選舉權等民主權利，沒有此限額財產(chǎn)的成年男人和全體婦女不能享有民主權。也就是說，資產(chǎn)階級民主制中的“民”，不是以人為本位，而是以財產(chǎn)為本位，這樣的民主，實則為財主或資主，是從政治上保護財產(chǎn)所有權的。因此，在資本主義思想體系和制度中，并沒有以人為本位的民主，而且，排斥婦女的選舉權等政治權利，又是封建專制在資本主義制度中的傳統(tǒng)。

以人為本位的民主，是由社會主義思想家提出，并在社會主義運動及其制度化中實現(xiàn)的。盧梭作為勞動者的早期思想代表，雖說并未明確其學說為社會主義，但他在對私有制所造成的人類不平等的批判中，發(fā)現(xiàn)了以財產(chǎn)所有權限制政治權利的不合理。他以人身權為根本，提出了“天賦人權”的觀點，認為政治權利應以人為本位。盧梭的這個觀點，被社會主義者所繼承，19世紀初展開的以英國“憲章運動”為標志的民主運動，都是主張以人為本位的普選制民主。而民主運動的思想代表馬克思，也明確地把以人為本位的民主作為其革命學說的重要組成部分，并據(jù)此提出了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理論。20世紀的社會主義民主運動，不論西方國家的和平漸變式，還是俄國和中國的武力突變式，都把爭取民主作為重要內容。西方國家在20世紀中期廢除民主權的財產(chǎn)和性別限制，是其民主運動的一大勝利，從而使民主納入資本主義政治制度之中；俄國和中國等則以武裝革命建立了初級的社會主義民主制。

民主的制度化，必然要求法制。法制是對舊的封建領主制和官僚集權專制的否定，是民主制的政治形式。

民主法制是一個由個體到總體，再由總體到個體的權利制約體系。由人身權派生的公民權和民主權，是民主制的基本權利，民主權中包括選舉權和被選舉權、言論自由權、結社權、集會權、游行示威權、批評建議權、監(jiān)督權等權利。選舉權的行使，派生并集合立法權、執(zhí)法權、司法權、行政權，以及國有資產(chǎn)和資源占有權等公共權利；由公共權利行使機構制約、調節(jié)個體社會關系和社會生活；公共權利之間的相互制約和監(jiān)督，公民個人以民主權對公共權利行使機構的批評、監(jiān)督、建議。這些環(huán)節(jié)，綜合而成民主制，并以法制形式實施和保證。對這些權利及其關系，都要有明確的法律規(guī)定，不論公民個人，還是公共權利行使機構，都要按照法律規(guī)定的權利行事，并承擔法律規(guī)定的義務和責任。

民主法制是一個全面系統(tǒng)的社會主義政治權利體系和機制，社會的所有成員都以自己的人身權、公民權為根據(jù)所形成的民主權參與其中，并因自己的社會存在而承擔相應的義務。公民個體的政治義務是與其權利統(tǒng)一的，首要的一條，就是履行民主權，發(fā)揮民主權的權能，形成權力，由此而派生、集合并控制公共權利及其行使機構。具體說，就是以高度的社會責任感，行使選舉權、言論權、結社權、集會權、監(jiān)督權、批評建議權等。這些權利的行使，對于公民個人是必要的義務，對于制度，則是其實現(xiàn)的根據(jù)和內容。如果公民個人不去行使其民主權，或大部分公民不去行使民主權，那么，民主制就形同虛設。其次，則是公民個人應遵循由其民主權派生并集合的公共權利行使機構所頒布的法律和制定、推行的政策，服從其對社會生活和社會關系的調節(jié)。再次，公民應盡其對社會生活所承擔的相關義務，以及公民之間的義務。

社會主義社會的不和諧因素，主要來自公共權行使機構的不健全致使反民主勢力在其中的潛伏與復生。而民主是抑制和克服這種不和諧因素的主要政治機制。公民個體民主權派生、集合的公共權利，都要在法律上規(guī)定其行使機構的職責，并選舉產(chǎn)生其負責人。公共權利行使機構并不是權利主體，而是受權利主體委托的處理公共事務的機構。公共權利行使機構的負責人和工作人員，也是公民，擁有與其他公民一樣的民主權，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特權。但他們的職業(yè)又是行使公共權利，公共權利由個別公民個體來行使，民主制出現(xiàn)問題的首要環(huán)節(jié)，就在這里。公民個人的民主權派生并集合的公共權利，是有相對獨立性的，民主權主體如何對公共權利行使機構中的個人進行選擇、控制和監(jiān)督，是民主制的核心和關鍵。馬克思無產(chǎn)階級專政理論的要旨，就在這里。公共權利行使機構負責人和工作人員，能否稱職，乃至失職、瀆職、利用職務謀取私利，不僅關系公共權利的行使，更會影響社會生活和所有個體人的利益。社會主義社會和諧的程度，主要就取決于民主權主體對公共權利行使機構及其負責人的控制。

這種控制，取決于民主權主體對其權利的行使，也取決于法制。以法律明確規(guī)定民主權與公共權利的關系，規(guī)定公共權利行使機構及其負責人的職責，規(guī)定各公共權利行使機構的關系與制約，是民主法制的基本內容。以相應的機制使民主權主體的意志貫徹于法制體系，從而體現(xiàn)于各公共權利行使機構的相互制約，并充分發(fā)揮民主權主體對公共權利行使機構負責人和工作人員的監(jiān)督、批評的作用，從而健全民主法制，保證社會和諧。

中國是一個通行集權官僚制兩千余年的大國，以武裝革命這種特殊的社會主義民主運動所建立的初級民主制，是有局限和缺陷的，其主要表現(xiàn)就是不得不保留行政集權體制。雖然在憲法上已規(guī)定了公民的民主權，但行政集權體制卻不具備充分體現(xiàn)、貫徹民主權主體意志的功能，甚至還會對民主權派生、集合、監(jiān)督、控制公共權利形成障礙。而按行政集權體制所設置的公共權利行使機構，還帶有相當多的國家權利機構的成分。改造這些國家權利機構的成分，是初級民主制的主要任務之一。馬克思指出：

當階級統(tǒng)治的這一種形式被破壞后，行政權、國家政府機器就變成了革命所要打擊的、最大的、惟一的對象了。[1]

國家是階級的統(tǒng)治工具，消滅國家是消滅階級的必然表現(xiàn)和必要內容。但國家的消滅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馬克思已經(jīng)認識到這一層，他的無產(chǎn)階級專政理論，就是為解決這個問題而提出的，其目的和核心是以民主來保證無產(chǎn)階級對公共權利的掌握和控制，改造國家權利為公共權利，選舉、監(jiān)督、限制公共權利機構的負責人和工作人員。他在總結巴黎公社經(jīng)驗時，寫出《法蘭西內戰(zhàn)》這部對人類社會發(fā)展具有前瞻性的光輝著作。其中一段文字對于現(xiàn)在及未來相當長的歷史時期，都是有指導意義的：

公社是由巴黎各區(qū)普選出的城市代表組成的。這些代表對選民負責，隨時可以撤換。其中大多數(shù)自然都是工人，或者是公認的工人階級的代表。公社不應當是議會式的，而應當是同時兼管行政和立法的工作機關。一向作為中央政府的工具的警察，立刻失去了一切政治職能，而變?yōu)楣绲碾S時可以撤換的負責機關。其他各行政部門的官吏也是一樣。從公社委員起，自上至下一切公職人員，都只應領取相當于工人工資的薪金。國家高級官吏所享有的一切特權以及支付給他們的辦公費，都隨著這些官吏的消失而消失了。社會公職已不再是中央政府走卒們的私有物。[2]

這是一百多年前寫的，而且巴黎公社在短期內就失敗了，它的這些做法也是相當不成熟的，但其中包含著推翻階級統(tǒng)治后仍保留國家機器時期，如何以民主權利的權威掌握、改造這個國家機器的基本原則。這個原則在國家存在的情況下，都是社會主義民主與和諧社會的指南。

社會主義是以消滅階級統(tǒng)治為宗旨的，這是達到社會大和諧的基本條件，為此，必須以民主法制作為其政治機制和實現(xiàn)形式。民主法制的實質在于公民個體平等地表達自己利益和要求于總體，制定集合個體權利而形成的代表總體利益和要求的法律，并選舉和控制執(zhí)行法律的機構及其負責人，進而由這些機構中的負責人和工作人員依法調節(jié)、處理個體之間的關系，以保證個體合法的權利和利益，實現(xiàn)其正當要求。與此同時，要以法制懲處、矯正那些侵害他人和公共利益的行為。這是兩個層面。侵害他人的行為是明顯違犯法律的，是對個體人權利的侵害，這個層面的懲處和矯正也是比較清楚的。而侵害公共利益的行為，特別是在公共權利機構任職的公務人員利用職務之便謀取私利，甚至以個人、家族、集團的私利影響，甚至操縱法律、政策制定與執(zhí)行，造成公共事業(yè)、公有企業(yè)、公共利益重大損失者，必須以民主法制嚴肅懲處，并消除其在法律、政策層面的影響。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主要標志，就是實現(xiàn)在平等公民權基礎上的民主權，由全體公民來掌控其個人權利派生并集合的公共權利。由民主選舉并控制的公共權利機構負責人制訂并執(zhí)行法律、政策，保證公民個人和公共權利和利益的實現(xiàn)，消除對他人和公共利益的侵害，保證公有制經(jīng)濟和公共事業(yè)的健康發(fā)展。民主法制是惟一的，也是切實可行的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政治機制和實現(xiàn)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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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馬克思．法蘭西內戰(zhàn)．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413

[2]馬克思．法蘭西內戰(zhàn)．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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