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書時總喜歡先翻書的后面，這樣的閱讀習慣也養(yǎng)成了我能在最短的時間做出準確的判斷：該不該靜下心來閱讀某本圖書。王子君的長篇反腐小說《梔子花殤》拿到手后，我一下就翻到書的最后一個章節(jié)開頭：

“梔子花每年初始綻放的時節(jié)又到了。

溫暖的陽光下，梔子花開得漫山遍野，濃郁的芳香彌漫在梔子山的空氣里。山坡上，一片萬物蓬勃生長的盎然生機。

一座新墳立在山坡上。那是鄒鳳英的墳墓。在新墳的旁邊，是兩座長著稀疏雜草的舊墳，那是張玉樹父親以及玉米、大偉夫婦合葬的墳墓。”

    我震撼了，一個梔子花開的美麗時節(jié)，一處梔子花開得漫山遍野的迷人風景，這本該是多么令人賞心悅目的好地方啊，可與之很不協(xié)調(diào)的墳墓卻出現(xiàn)了，而且不是一座，是新墳接著舊墳，一連有三座墳墓出來大煞風景！

    我是南方人，知道一點南方的風俗民情，在那里，墳墓總是與悲哀凄涼、錐心刺骨的痛苦聯(lián)系在一起的。這樣的風景之地卻墳墓累累，一種本能告訴我，這部小說值得一讀，而且書的內(nèi)容一定是一個悲?。喊岩患篮玫氖挛锘蛞粋€活鮮鮮的生命硬生生地撕碎、血淋淋地解剖進而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讓讀者去深思，去品味，去嘆息，去重新打碎小說傳遞給讀者的全部信息，重新構(gòu)建還原一個全新的生命或一個動人的故事?；蛟S，這也正是作家創(chuàng)作這部反腐小說的真實意圖。

    一口氣讀完全書后，我默然良久，我為鄒鳳英這位平凡而又極其偉大的母親流下了激動的淚水。鄒鳳英，一位再普通不過的農(nóng)村婦女，但她的所作所為，或許能讓許多大城市里自詡知識淵博、道德高深、背景顯赫的母親為之汗顏：因為地處深山，丈夫在修路的事故中壯烈犧牲，她毅然決然地讓幾個小孩輟學，全力以赴送她認為最有出息的兒子玉樹去讀書，以期將來改變家庭狀況；當玉樹不負重望考取重點大學后成為地區(qū)公路局的干部時，她卻力主不讓玉樹為自己的兄弟姐妹辦私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勸告玉樹要像他爹一樣為人講誠信，靠清白走好自己的仕途之路；玉樹當上地區(qū)公路局長以后，她偶然發(fā)現(xiàn)玉樹家里有人送禮物時，硬是逼著玉樹夫婦去歸還收到的各種禮品；玉樹當上省交通廳副廳長回家過個年竟然收到30多萬元紅包的事情讓她憂心忡忡，坐立不安，最后竟不顧深更半夜，逼著大兒子陪她冒著風雪嚴寒步行數(shù)十里路趕到賓館，勸玉樹辭官回家……如此深明大義，鄒鳳英堪稱一位商品經(jīng)濟時代大潮里純而又純的“廉政母親”。

    這部小說與時下的一些反腐小說和官場小說截然不同，沒有官場之間勾心斗角的濃墨重彩，也沒有名利場上的搏殺傾軋，更沒有小三小四出來胡攪蠻纏、插科打諢。整部書稿獨具匠心，視角獨特，用了大幅的筆墨來鋪墊、刻畫鄒鳳英這位廉政母親的高大形象，平凡里顯現(xiàn)母愛偉大，質(zhì)樸中彰顯清廉精神。盡管她出自農(nóng)村，沒有多少文化，但處處嚴于律己，支持兒子上進、反對兒子玉樹收受賄賂的方式都十分強烈，形式獨特顯眼，在玉樹當上了權(quán)力炙手可熱的省交通廳副廳長后，為了兒子玉樹能清廉做官甚至不惜撕破臉皮與家人、親戚約法三章：第一，全家、全族人從今往后要全力支持玉樹做一個清官；第二，你們?nèi)魏稳瞬坏们笥駱鋷兔k事；第三，你們?nèi)魏稳瞬坏么蛑駱涞拿x求村里、鄉(xiāng)里、縣里領導辦事。若有人違背其中一項，我鄒鳳英從此不認他為親人、親戚！態(tài)度之高調(diào)而決絕，甚至讓從事紀委工作的政府官員陳宏偉都暗暗佩服不已。

    也許有讀者會質(zhì)疑，作者在塑造母親鄒鳳英的藝術形象時會不會有刻意拔高之嫌？一名農(nóng)村婦女，其反腐倡廉的意識居然會如此強烈敏銳，有可能么？當玉樹后來聆聽母親講述幾十年前自己的親二叔為洗脫 貪污罪名要出賣她的家庭恩怨時，玉樹內(nèi)心震撼了。此時此刻，我相信讀者也會被震撼的：原來官場貪腐的丑惡現(xiàn)象一直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反腐敗斗爭任重而道遠。

    身為小說家的子君還是影視圈里的編劇高手，這一職業(yè)特征在書中也有恰到好處的體現(xiàn)，書中許多段落就像一幅幅生動的畫面展現(xiàn)在讀者的眼前：比如，母親在兒子玉樹當上副廳長以后，找來親戚家人開家長會約法三章時的情景，活脫脫如見其人，如聞其聲；母親在得知兒子玉樹借了組織巨款（實為貪腐，家人們擔心母親承受不了而刻意隱瞞了事實真相）的情況后，又一次號召家人親戚湊錢還款，并親自帶著外孫女去街頭上賣梔子花籌款替玉樹還債的情景，整個就是影視手法中的蒙太奇鏡頭，隨著鏡頭的搖動、推進、拉近，讓讀者在同情、嘆息母親鄒鳳英的良苦用心外，更加感到腐敗墮落分子的可惡與可恨。他們往往因為一己之私， 不僅敗壞了執(zhí)政黨的形象，讓國家的公共財產(chǎn)遭受嚴重損失，還親手毀滅了他們原本可以和諧幸福的大家庭。

    貪腐猛于虎。解讀小說文本，讀者觸摸到飽滿的情感、清新的風格和富有深刻的現(xiàn)實意義。

     無可諱言，長篇小說《梔子花殤》主人公玉樹確是一位胸存大志、聰明絕頂?shù)娜耍趯I(yè)上他帶頭攻克技術難關，為全地區(qū)乃至全省的交通建設立下了汗馬功勞；在仕途上，他深得頂頭上司、領導陳宏偉的高度信任，職務連年升遷，可謂一帆風順；在家里，他孝敬母親，關心兄弟姐妹，為家里致富支高招、獻計策。還時不時向組織上交一些無足輕重的小禮物，吸人眼球，博取廉政之譽?？上н@些都是表面上的功夫，骨子里的他卻悖逆母親的苦口婆心，不顧上司陳宏偉的諄諄教誨，對身為法官具有很強反偵察能力的妻子鄭小紅卻言聽計從，同流合污，在貪腐之路上越走越遠，最終滑進了無可救藥的深淵。

    當權(quán)力與法律達成了利益尋租同盟時，接下來就是人格的裂變與私欲的膨脹，最終的結(jié)果必將是自身的毀滅并將災難波及身邊無辜的親情、友情。這就是小說作者試圖要告訴我們?yōu)楣僖蝗握叩穆殬I(yè)道德底線。同時，小說還提示了一個深刻的反腐真理：信任不能代替監(jiān)督。親情的力量是巨大的，但遠遠無法防腐反貪，亦不能防腐拒變，而且上司的信任與同志間的友情還極有可能被腐敗分子利用為護身符，只有確立健全的制度，在法律的框架之內(nèi)，依靠制度強力反腐才是唯一的選擇。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紀委第二次全體會議上講話時曾指出,“要加強對權(quán)力運行的制約和監(jiān)督,把權(quán)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形成不敢腐的懲戒機制、不能腐的防范機制、不易腐的保障機制。”他強調(diào),各級領導干部都要牢記,任何人都沒有法律之外的絕對權(quán)力,任何人行使權(quán)力都必須為人民服務、對人民負責并自覺接受人民監(jiān)督。從這個角度來看，長篇小說《梔子花殤》無疑為正確解讀中共十八大后習近平、王岐山強勢反腐運動提供了一部令人觸目驚心的文學讀本。小說中的母親鄒鳳英無疑會成為新時期中國文壇反腐倡廉人物形象長廊中一顆耀眼的新星-----廉政媽媽形象。

    梔子花開，清白芳香。梔子花殤，母愛如山。

                                                       2014.8.8于白塔寺東南一隅

                  （江上月，中國紅色文化研究會副秘書長，現(xiàn)供職于全國政協(xié)中國文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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