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一本解放前地下秘密出版的刊物

1.最黑暗時期出版的黨刊

1997年前，《求是》雜志原副總編方克及原黨委書記周國全主持研究中國共產(chǎn)黨黨刊，從中央檔案館及北京各大圖書館找到中國共產(chǎn)黨建立以來到建國后黨中央主辦的19種黨刊，組織了十來位同志參加研究，也把我拉了進去，并分工讓我研究1933~1937年出版的中央黨刊《斗爭》。

1933~1937年，是中國最艱難最黑暗的時期，也是中國共產(chǎn)黨最困難的一個時期。1931年9月，日本帝國主義侵占沈陽以及整個東北和華北，不久又侵占上海和華東，妄圖霸占全中國。日本的侵略激起全國人民的極大義憤，抗日運動在全國各地風起云涌。但蔣介石卻采取“絕對不抵抗主義”，實行“攘外必先安內(nèi)”的反動政策，對日本侵略者屈膝投降，對內(nèi)則調動100萬軍隊對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的革命武裝連續(xù)發(fā)動了5次“圍剿”，企圖一舉而消滅之。

這一時期，以王明為代表的黨內(nèi)第三次“左”傾機會機會主義路線占統(tǒng)治地位。當時的中央不顧民族矛盾上升為主要矛盾的現(xiàn)實，混淆民主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的界線，否認中間營壘存在，提出奪取中心城市，給革命事業(yè)造成了巨大損失。1934年反第5次“圍剿”失敗，1934年11月開始長征。1935年在遵義會議上確立了以毛澤東為代表的正確路線，才使中國革命走向成熟和勝利。

《斗爭》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版的。

我查了一下，《斗爭》作為當時中國共產(chǎn)黨中央的機關刊物，有三種版本。1933年1月到1935年紅軍長征前，出了二個版本。第一個版本是作為黨臨時中央的機關刊物，在上海出版的；臨時中央從上海遷到瑞金后，上海中央局及上海臨時中央局仍以中央名義繼續(xù)在上海出版。從1933年1月到1935年7月，共出版了79期，用蠟版刻字油印。第二個版本，是臨時中央遷到瑞金后在瑞金出版的，從1933年2月初到1934年9月，共出了73期，是鉛字印刷的。長征期間停了1年零1個月。長征完成到陜北后，出版第3個版本，從1936年11月初到1937年3月，共出了25期，也是鉛字印刷的。

這個刊物從1933年1月創(chuàng)刊，到1937年3月停刊，共出版了181期，700萬字左右。給我的任務，就是閱讀分析這700萬字左右的刊物，進行分析做出恰當評價。

 

2.“太受教育了”

 

求是雜志圖書館館長徐傳良同志先給我找出1933~1937年中國共產(chǎn)黨臨時中央在上海出版的十大卷79期《斗爭》雜志。這十卷雜志全部用蠟紙刻印，小8開，紙已泛黃發(fā)脆，翻閱起來需要十分小心，否則就可能翻破。字只有米粒般大，一張小32開臘紙竟容納下990個字。字刻得清秀認真，一絲不茍。各卷的字體不完全一樣，顯然不是一個人刻的。封面有的用偽裝，以《歷代名人詞選》等封裝包在外面，以防止被敵人察覺。從蠟紙刻印到封面?zhèn)窝b，可以看出出版這個雜志是動了多少腦子，也可以看出地下秘密出版刊物是多么艱難和危險。當時國民黨瘋狂鎮(zhèn)壓共產(chǎn)黨，嚴禁中國共產(chǎn)黨的活動和宣傳，瘋狂查禁一切進步言論書刊，不要說地下秘密出版中國共產(chǎn)黨的刊物了，就是發(fā)現(xiàn)誰閱讀收藏這樣的刊物，也是要掉腦袋的！第11期雜志的編者導語中寫到了這一點：“我們是在人類歷史上最可怕的恐怖之下艱苦工作的”，“不僅時時遭受反動統(tǒng)治階級的嚴厲禁令和瘋狂的搜查，而且出版，印刷，發(fā)行，保存都存在生命危險”。我算了算，這套發(fā)黃的地下刊物已有近70年的歷史，在那樣險惡的環(huán)境下保存下來，保存得這么完好，是很不容易的。不知哪位黨的工作者冒著生命危險保存了這套刊物。據(jù)說保存下來的這一刊物僅有兩套，除這一套外，上海還有一套。

我如獲至寶，抱著尊敬虔誠的心情讀這十大卷本。開始讀時很興奮，但刊物字實在太小，有些地方又印的模糊，我這一雙既近視又花了的老眼，看得時間一長，就酸痛。讀了2卷后，眼睛實在吃不消，真有點后悔接這個活，怨主持者為什么把這么小字的刊物交我看，而不交給年紀輕一點的人看，想打退堂鼓。讀到長征后的幾十期，一方面刊物改為鉛字印刷字大了許多；另一方面內(nèi)容豐富，引人入勝，甚至可以說是觸目驚心，心情才有所變化：越讀越高興，越興奮，受到感動，覺得太值得讀，太受教育了。

3.難得的珍貴史料

這十卷79期紙頁發(fā)黃的于1933年1月創(chuàng)刊上海的《斗爭》雜志，社址設在上海愛文義路（今北京西路），成都北京路西公共租界的一所偽裝成為富豪家庭的三層樓房里，由張聞天任主編。他當時是臨時中央政治局9名委員之一和臨時中央政治局3名常委之一（另外兩名常委是秦邦憲和盧福坦。后來陳云代替了盧福坦），主管宣傳工作。張聞天是主筆，博古，陳云也是主要作者。創(chuàng)刊階段每期發(fā)行1300份，主要發(fā)給上海市各地下黨支部、上海附近的幾個省的地下各級黨的負責人和黨員閱讀，一部分通過黨團員分送到群眾中。發(fā)行量雖小，但有很大影響，黨員們認為它比金子和糧食還寶貴，，見到雜志，如見到親人一般地親切高興；見不到雜志，“如失魂魄”，“像折斷胳膊那樣難受”。

這本雜志除了傳達黨的決定，宣傳黨的政策，報道革命根據(jù)地和紅軍的情況；揭露日本帝國主義侵華罪行，國民黨勾結日本的種種勾當，號召民眾起來抗日；總結白區(qū)工人斗爭的經(jīng)驗，指導工人運動外，還刊出了其他報刊上見不到的許多珍貴文章、報告和史料。舉幾個例子：

 

第111前發(fā)表了一篇日本特務機關的秘密報告，用日本特務提供的大量令人驚心動魄的材料，告訴人們?nèi)毡镜蹏髁x侵略中國的巨大野心、陰險策略、罪惡打算，以及它們侵略為什么能夠暫時得逞，它們恐懼的是什么，不怕的是什么。這份報告說：“國民黨實力派十分之九有恐日病，不愿發(fā)動實力，只維護自身之存在”，“實屬可笑”。“帝國如欲發(fā)動，口實可隨時而得”，“安不乘機進攻，奪取特殊之利益”！又說：“紅軍實力雄厚，戰(zhàn)斗力偉大，其先進精神，為近代軍隊所難能，其思想極能浸徹民心”。“彼善能利用時勢，抓住華人心理，鼓吹抗日，故其將來勢力不容忽視”。“以共產(chǎn)黨之實質言，實為皇帝之大敵。”

用國民黨提供的材料來揭露蔣介石“六個月消滅共匪”的謊言。說：“今日共產(chǎn)黨決不是簡單的土匪所可比擬”，“縱延六年，橫貫數(shù)省，當局曾大軍云集，屢次圍剿，但其結果仍是彼竄而來，甚至在某些地方還表現(xiàn)出‘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狀態(tài)！”哀嘆國民黨“人心也隨之失矣”。這是1933年國民黨自己說的話，他們中有人頗有自知之明。

一期雜志專門發(fā)表了“伍豪啟事”。伍豪是周恩來的化名。1933年，國民黨通緝伍豪不成，又造謠說“五豪脫離共產(chǎn)黨”。《斗爭》辟出?？衣读藝顸h的這種造謠伎倆。文化大革命期間，陰險的造反派曾把這件事作為一個“把柄”攻擊周總理，費盡心思自然不能得逞。

52期在補白一欄中有一短文告訴革命者們怎樣對待奸細、工賊、黃色工會和國民黨的特務：“不對不可以說話的人說話，而對需要說的人說話。不多說，不失言。你只問你所需要的東西。少寫信，少打電話。郵局是有人檢查的，電話是有人偷聽的。不要在自己身邊保存任何多余的東西。注意是否有人跟蹤。每一步都要思考。依照你所生活的那一界過你的生活。一旦被捕，有證據(jù)也否認。拒絕口供，拒絕律師的幫助。”這些帶著血的教訓的勸告，可能在外事工作中還有用，今天通常很難見得到了。

瑞金版有5期連續(xù)刊登了毛澤東的“興國長岡鄉(xiāng)調查”及“上抗才溪分調查”。這兩個調查報告《毛澤東選集》中未收，《文集》也未收，但很值得讀。1965年，毛澤東重讀調查，寫了兩段批注：“什么叫馬克思主義？那時的中央領導者們，實在懂得很少，或者一竅不通，鬧了許多大笑話。但這是難免的，人類總要犯一些錯誤才能顯出他們的正確”。“認識的盲目和自由，總會是不斷地交替和擴大其領域，永遠是錯誤和正確并存。不然，發(fā)展也就會停止了，科學也就會不存在了”。原文很長，這里摘的只是一小段。

長征后的西北版更加大氣磅礴，豐富多彩。所發(fā)表的毛澤東等領導人這一時期的重要講話、文章，以及毛澤東、朱德個人發(fā)表的紅軍和蘇維埃政府的布告、聲明等，在其他刊物上都未見到。毛澤東關于長征的講話完全用口語敘述，精彩絕倫，收入《毛澤東選集》的講話經(jīng)過整理把這些精彩的口語刪去，實在可惜！

這些文獻，長的幾千字，短的只幾百字，字字珍珠，分析時局，針砭時弊，痛罵漢奸賣國賊，揭露日本帝國主義，宣傳黨的方針政策，有極大的說服力，表現(xiàn)了馬克思主義的巨大力量。

一期雜志全文刊出了1936年3月29日魯迅、茅盾致中國中國共產(chǎn)黨中央和中國工農(nóng)紅軍的致敬電。具名未用魯迅、茅盾真名，而以xx，xxx代替，但人們知道這來電是誰寫的。另一期雜志全文發(fā)表了方志敏1935年6月19日和29日在國民南昌監(jiān)獄中寫的《致全體同志書》和《我們臨死以前的話》。

西安事變時，胡適發(fā)表“張學良叛國論”和“聯(lián)合陣線叛亂論”，說“西安的叛變最明白的告示我們，共產(chǎn)黨高唱的所謂聯(lián)合陣線是絕對不可能的，共產(chǎn)黨是絕對不能一變就成為愛國主義者的。”《斗爭》及時給以批評，指出“胡先生的返祖國，對于現(xiàn)實稍有隔閡，枉發(fā)議論，不免太過輕率”。

類似的內(nèi)容還有許多。

4.兩萬字的長文

花了近1個月的功夫，抽空讀，挑燈夜戰(zhàn)，或者放棄午休，終于讀完這密密麻麻、內(nèi)容豐富、十分珍貴、長達700萬字計181期的黨中央理論刊物。經(jīng)過初步分析，寫出了一個2萬字的稿子。除了分時期對這個刊物的出版讀閱，出版背景，基本內(nèi)容，所起的作用做了較為細致的敘述介紹外，還對每個時期刊物的內(nèi)容作了綜評，說了自己的看法。

3月末，將稿子交給周國全同志。而后不久，周告訴我：“畢竟是高手，通過了！”來年正式出版時，看到我寫的2萬字的稿子被刪去了約1/4，竟連魯迅，矛盾致敬電也刪去了。實在可惜。

 

 

十一、玩伴球友

 

1、“洗澡會不會把腦子里的字洗掉”

 

我退下來的時候，小孫子不到3歲。我的一個任務是幫助老伴管他，既是他的玩伴，又要接送他上幼兒園和小學。小學4年級以后，不再接送，但要督促他完成作業(yè)，安排玩。現(xiàn)在他已是個有獨立見解的優(yōu)秀的初二生，個子長得比我高，英語超過我，電腦操作更離不開他的指點。

他長得白凈，眉清目秀，腦子靈活，口齒清晰，小小年紀就會隨機應變，出口成章，說話想不到的嚴密，有些話說得像大人，有些話則能讓人笑掉了大牙。

不到3歲，已識幾十個字，過目不忘。為了引起他學習的興趣，自制了一些帶色的小卡片，告訴他，這個字裝到腦子左邊，那個字裝到腦子右邊，裝到里面，就忘不了，能自己看書編故事，講給小朋友聽。裝的越多，本事越大。奧特曼算什么！

 

晚上洗澡時，他怕把裝到腦子里的字洗掉，不讓奶奶洗頭，只準擦頭。洗完澡問奶奶：“字洗掉了嗎？”

繪畫，能自行創(chuàng)造一些形象，蟲、鳥、花、大頭娃娃，畫的頗神似，八大山人、齊白石、徐悲鴻、畢加索是畫不出來的。他至今對繪畫有興趣。小學1~5年級時一直參加校內(nèi)的美術班。上中學后功課緊張，畫得少了，備有一個速寫簿，把素描作為休息的手段。

插積木有本事，不經(jīng)指點，能插出許多花樣來。用泥巴捏的鳥獸古樸有趣，誰見誰愛。

 

但頑皮，胡作非為，在地上摸爬滾打。一會兒說自己是怪獸，一會兒說是奧特曼，總之很厲害，天不怕地不怕，“跌倒也不哭”。動作都是從電視里學來的。胡說八道，動不動地就說：“把他吃了”，“把你捆起來送到婚姻介紹所去！”

提出給他買老虎皮，做衣服；買冰鞋，買機器人。還沒有提出買一只真老虎或大象養(yǎng)在家里玩呢。

他觀察蛙蛙魚：“為什么老睡覺呢？”“不會說話，又不會寫字，夠懶的！”不喜歡這種無所作為的家伙，喜歡威武有氣勢的東西。但給他買了一個抽煙的毛絨黑猩猩，卻不敢看。

晚上躺下來給我講故事：一個小偷，偷了個太陽，讓警察捉住，把小偷關起來，把太陽放掉了。太陽變成阿詩瑪，阿詩瑪可以上天，他也可以造飛機。

怕說自己小，自稱“大哥哥”，一幅男子漢氣概。

監(jiān)督關心我。洗完澡讓我聞身上的香味，聞過以后，警告我：不要看書了，看到我把書放下才走。

2、學前班

4歲，送黃化門幼兒園。一路走一路哭，不去，奶奶舍不得，送了二次又抱回來。后來送到景山公園的一個學前班，卻十分高興地愿意去。這個班坐落在景山公園東門右側的一所古式大院里，院有二進，前院是青磚鋪地，花草滿廷；經(jīng)過一個玻璃房到后院，正中一個大殿，東西二個側殿，古色古香，空氣清新。班設在東西二側殿中，正殿供兒童午睡。執(zhí)教的是經(jīng)過專門培訓的幼師畢業(yè)的幾位年輕女教師，園長姓趙，是個中年熱情的女姓。

學前班有五六十個小朋友，分三個班，小孫孫是其中最小的一個。他一下交了好多好朋友，對三個小朋友睡一張床特別新鮮，說，“與兩個朋一起睡覺，一個圓面孔，胖胖的；一個穿紅衣服，會唱歌”。這是人生的第一站。

學會了英文歌，新學了一些字和知識；學了加減法，加法能加到八九十了。學了唐詩。對新學的東西，感到新奇、高興。學了電子琴。發(fā)了舞服、舞鞋，就是不跳，膽子小，躲在老師后面看。思維中增加了辯證法，許多是兒童們瞎編的詭辯，他說：

太陽出來就是沒出來，太陽沒出來就是出來；

毛毛不是毛毛，不是毛毛是毛毛；

水不是水，不是水是水；

 

爺爺不是爺爺，不是爺爺是爺爺……

能順著同樣的思路一直編下去。

我說，應該是太陽出來會落下去，落下去又升上來；并解釋落下去是怎么回事，升上來是怎么回事，用地球儀給他演示。他靜靜地聽，并能順著思考。

景山公園綠樹遮天，風景優(yōu)美。兒童們上一、二節(jié)課后，就由老師領著在公園里做游戲，玩耍。這些小家伙們上課老老實實地坐著，作業(yè)必須完成。下課后就完全放開，像被關在籠子里的鳥兒被放出來一樣，大聲喊呀，發(fā)瘋地玩。玩滑梯、雙杠、上山，撿最危險的地方爬。有時老師帶隊領他們出公園散步，一個個小精靈似的，惹得行人駐足觀看。

這個班對外稱學前藝術班，實際上是幼兒園，早上送去，吃過晚飯接回。最活躍的是放學后接回前一段。小朋友們從班里接出來，必結伴在公園里玩?zhèn)€盡興才走。

調皮的焦為希和文質彬彬的周志毅是小孫孫的玩伴。焦為希矮胖，無法無天，文武一起來。但他和周志毅服從小孫子的領導和指揮，叫他們到哪里就到哪里。他們玩有固定路線，先爬小山包，再上亭子，上到最高亭子再順著到水槽往下爬。邊爬邊觀察螞蟻，尋找小蟲，或研究樹葉形狀。出公園時，至少我要讓他們喝二次水，擦三次汗，即使這樣，個個仍汗流滿面。三位友人玩完后，要相互送別，一個出公園西門，一個出公園大門，我們出公園東門。出門時給他加上背心，坐上我的腳踏車回家。我不能去接時，奶奶接，到公園門口，稱“走不動了”，要奶奶抱回。

一次由焦為希帶頭，三個孩子向在文化宮前玩的兩個4年級的小學生挑釁，罵人家“臭小子”，說“你敢來嗎？”一個學生扭起焦為希的胳膊就要動手。我馬上趕過去打圓場勸解，才緩和下來。小小年齡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向強者挑起戰(zhàn)爭。

玩夠了，接回來，再復習新學的知識，背唐詩，表演電子琴。讓奶奶準備二頭大蒜，二粒花生，二粒小米，二粒黃豆，種在盆里做實驗。常常早7時整，自己起床穿衣，走到中間房間開燈看書。還能幫助做一些事。

我說，腿疼。他找出醫(yī)療手冊，說：我給你治。翻手冊翻了半天，翻到畫骨頭的地方，說：就是這樣，捆起來就行了。

我說，背痛。站到我背上給我踏背，踏得滿頭大汗。晚飯后幫助整理桌子，幫奶奶把碗送到廚房。

調皮搗蛋。把我書中夾的貨條，全部抽出來，撕得粉碎。

讓奶奶買一斤花生，從背后倒入我的上衣中，形成一個大包，再往外掏，灑得滿地都是。他滿頭大汗，奶奶掃地也滿頭大汗。

把我當小毛驢，用棍子趕著我走；讓他當小毛驢，則不依。

他在學前班學得好，吃得好，那里的伙食不限量，菜不夠自己盛，小朋友們比賽吃包子，幾年下來，原來矮胖的焦為希更胖了，小孫孫也成了一個小胖礅。

3、第二站

1999年9月1日，小孫子進入人生第二階段：上小學。

早6時起床。起床后過來告訴我：他早就醒了，起來了。我說：真懂事。

上身著白襯衫，下身著藍色短褲，長襪，腳登涼鞋。走過來讓我看，十分精神。奶奶說：老師一看就喜歡。

7：40送到學校，11：40放學接回。帶回十幾本書，三個小黃帽（過馬路用）。十分興奮，午飯后，1：15再送到學校，下午4：20接回。他怕遲到，總是提前到校，學校未開門時寧愿在校門口等。準時，學習有積極性，是他從小學起養(yǎng)成的好習慣。我的任務是按時接送，一天4次，風雨無阻。我有事時，奶奶接送。

從1年級到5年級，學習成績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語文、數(shù)學雙百，最低時也就是差幾分。但字寫得不夠美，評為良。年終高老師在記分冊上寫道：“你那珍珠般的眼睛，聰慧伶俐的腦子，團結助人的性格，多么好啊！如果字寫得也像眼睛那樣漂亮，就更好了。”爺爺馬上給他買字帖，練字。

二年級第1篇作文：“向同學借雨衣”，老師劃了5個紅圈，評為最優(yōu)。小孫子滿臉高興。老師說，還可以多用點形容詞，描寫得細致一些。

第2篇作文：“做沙拉”，老師說：“比4年級的同學寫得還好”。小孫子更高興。

第3篇作文：“驕傲的小鳥”，得優(yōu)甲，老師評道：“比喻得好，繼續(xù)努力啊”。句子下面畫了無數(shù)的圈。

第4篇作文：“小鳥傷心了”，老師拿出去參賽了。現(xiàn)在正抄寫“巴西龜”。

文字干凈利落，條理清晰，生動有趣，有文采，與平時說話一樣。他作文顯得很輕松，想一下，刷刷地就寫出來，通常一字不改。一下子就是2頁，200字。也有一些錯別字，或一些意思表達不出來。畢竟年齡還小，還沒有進入豐富多彩的世界。

1~3年級的語文老師對他一直評價甚高。4年級換了語文老師，要求嚴格，評價有所降低，但優(yōu)仍占90%以上。一次在一篇那作文下面寫“待及格”，上部又寫優(yōu)+，不知何意。后來問老師，說有些意思沒有說到。

對英文越來越感興趣。主動背單詞課文，與我對話。英文常常得兩個A。告訴我，“有的同學還得D呢。”我的英文很快就趕不上他了。

電腦有起色，不僅學會了打字，繪畫，還能編小報，編排得像模像樣。

畫，也被學校送到外面參賽，還得了幾次獎。

5年級畢業(yè)時計分冊上門門得優(yōu)，總評也是優(yōu)，而期中考試卻不行，語文94.5分，數(shù)學99.5分，英語100分。告訴我，“數(shù)學我復習了4遍，語文拼錯了二個字。”“爺爺，我考的你滿意嗎？”我說：還行，還可以更好一點。你考好了，像我寫了一篇好文章一樣高興；考不好，像我寫不出文章一樣難過。我還給他講我上大學時門門得5分，年年被評為三好生，二次選到夏令營作獎勵的故事。告訴他天天學是多么好的事，學習沒有什么難，下了功夫就會有好成績。

寒暑假到少年宮學奧數(shù)、語文，晚上到小學補學劍橋英語。喜歡聽少年宮語文老師的語文課。老師講豬八戒吃西瓜，瓜未吃，口水就流下來了，嘴巴巴地響。老師讓他們描寫豬八戒流口水的樣子；下次再寫豬八戒的肚子和怎么被西瓜皮滑倒在地。奧數(shù)老師講數(shù)學甚有章法，復印出的題目先讓學生答，學生爭著舉手回答，答后再解釋，為什么對，為什么錯。小孫子告訴我，真想有個雙胞胎，一起學習多好。我說，同學也是兄弟。

4、緊張的一天

一天，早上送他到校時，他告訴我：壞了，高家渭奶奶到老師那里告狀去了。高奶奶前面走，小孫子跟在后面，保持一段距離，不敢接近。中午放學回來說：上午被高老師說了一頓，減了6朵花。又怕老師告訴校長，緊張得很。有什么事？不說。忽然說；有辦法了，我找證人，同學能做證明。

原來中午放學路上，兩個同學用石子砍弱小的女同學高加渭，砍到頭上，起了一個包。小孫子未砍，只是用腳踢了一下石子，踢到了路旁。但兩個同學都說沒砍；后來又說，是小孫子讓他砍的，“要報仇”。

我對小孫子說：砍了，或你讓別人砍了，就承認，認錯；沒砍，就是沒砍。老師問就直說，不能說謊，也不要害怕。錯了就改。告到校長那里也這樣說。不就是這么點事嗎！

下午小孫子找到證人到老師那里做證，弄清真相，才安靜下來。老師說，你走路不要再踢石子了，踢到人家身上怎么辦！這件事與你無關，若是高加渭頭痛，讓另外二個同學賠。同時，調整了路隊，讓三個小女孩夾在隊中間，監(jiān)督這三個挑脾倒蛋的小男孩。

做老師難，孩子們打起官司來有理說不清。好在小孫子機靈，還會找證人。事后砍石子的另二位小男孩說小孫子：你不就是會找證人嗎？

班級雖小，經(jīng)常有事。兩個同學打架，追到操場上，全班一起到操場上起轟，被老師集體罰站10分鐘，小紅花全部扣除。

廁所地上有水，被滑倒，腿上碰出一個口子。送到醫(yī)院，上藥打針，十多天才痊愈。

5、家中玩伴和老師

我和老伴是他家中的玩伴和老師。語文不懂問爺爺，數(shù)學不懂問奶奶。準備了一塊小黑板，奶奶常在小黑板出題對他啟發(fā)，一起切磋。他稱奶奶是大數(shù)學家。

做完作業(yè)便安排到院子里玩。抓知了、螞蟻、蜈蚣，挖知了洞。樹下看到一群螞蟻在圍攻一個正在脫殼的知了，把它救出來。捉住小蟲先把它扣起來，然后再放飛。

夜間壁虎常常出現(xiàn)在我書桌前的玻璃窗上，我稱壁虎是朋友。他問：除壁虎是你的朋友外，還有什么動物朋友？答：牛，馬，雞，狗，喜鵲，啄木鳥，知了，還有你。“羊是不是”？“是”。

一只麻雀冒失地飛到樓道里，撞到窗上，昏了過去。他趕急小心地把它抱在手里，放到陽臺上，又是喂小米，又是倒水給它喝。一會，麻雀醒過來，他雙手捧住放飛，說“讓它找朋友去吧”，表現(xiàn)了他的心地善良。

但有時也嫌我管的嚴。說：“你不就是會看書，吃飯、打乒乓嗎？書呆子！”我說：我還會寫文章呢。答：“我也會寫，一秒鐘能寫250個字”。沾水在門上寫了“250”三個字，說：看，不到1秒鐘，250個字。

與同學在機關大院玩飛盤，要他不要靠草坪上的燈柱太近，以免把剛安裝好的藝術燈打壞，不理；讓他把上衣的扣子解開，裝著沒聽見。玩瘋了。還冒出一句：“就是不，看你怎么樣吧”。把我氣壞了，回來讓他寫了撿討。人已長大，不教育不行。既有知識，又品德高尚，才能成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他現(xiàn)在品學兼優(yōu)，是棵好苗子，努力學習，定能成才，看到下一代成長起來，感到高興。

 6、半工作，半休息

退下來之后，我半工作，半休息，生活充實而自由自在。一般是上午工作，下午休息，或上下午各工作2小時，然后就放松休息。休息，一是打球，二是轉小胡同，三是接送小孫子。

年輕時喜歡打排球、籃球、游泳、跑步、玩雙杠。樣樣不精，樣樣會一點。中年以后，迷上了打乒乓，不敢和好手打，可敢與比不上我的青少年拼。上班也罷，退休也罷，上午10時必放下手頭的一切，到乒乓室來上幾盤。冬天脫掉毛衣，夏天穿件汗衫，起勁時，汗衫也脫了，赤膊上陣，邊打邊喊，贏幾盤才罷休。輸多贏少，輸了就說“讓你的。”遇到小王這樣的好手，第一句話：“我才不怕你，讓你十個”（實際他要讓我十個）；第二句話：“收拾你這小子”。與他打，十必九輸，但輸?shù)氖娣硎呛?，身上的疲勞一掃而光?/span>

得過五十歲以上的冠軍、亞軍、第三名。參加者沒有幾人，老年人只有我一個，其余有的比我小十歲，有的小二十歲，無論如何，冠軍總是冠軍，三人參加得冠軍也是冠軍。得冠亞軍，獎幾瓶洗頭水。我說：獎個拍子吧，不必千萬元一只的，200元一只的也行，誰要你的洗頭水！

機關找不到人時，就到圖書館雙打。年輕的館長、副館長一組，我與另一位同志一組。館長、副館長靈活，我們較弱，一般是輸，但他們贏也不太容易，不經(jīng)較量很難贏得一盤。單打時，則我贏居多。星期六、星期天機關不開門，就到景山公園后側露天水泥乒乓臺或一個由車間改造的乒乓館打。那里是另一片天地。

公園后門有四張水泥乒乓臺，還有兩架單杠，一架秋千，后來又增加了一些別的體育器械，是勞動人民鍛煉身體的地方。一天到晚有人來打乒乓，下象棋，或坐著休息。老少男女都有。出租司機在那里歇腳；小商販賣完菜，到這里來幾盤；退休的大爺大媽們來這里散心；這里更是放學后的兒童們歡樂玩耍的天地。游景山、北海的外國朋友，經(jīng)過這里經(jīng)常是先站在一邊笑瞇瞇地看，憋不住了也進來來兩下子。

7.球友

在石頭臺子上經(jīng)常與我打球的老王，比我年長，已74歲了。光頭，腳登布鞋，夏天赤膊，冬天厚棉襖一罩。他是這里的?？停瑒e人說他“這個老頭在這里打球從來不下崗”，意即打得多，占臺子，不讓人，可是見到我時通常高喊：“老鄭，來，你先打！”讓位子給我。他打得不算好，但有耐心，能一氣堅持兩三個小時，我就差遠了。他自我介紹：三輪車出身，沒有知識，身板子還行，拉三輪打下了底子。爽朗正直，休息時與我談了不少三輪車的故事以及現(xiàn)在的生活狀況。這是我的第一個球友。

住在附近的一位大學教師高老師，休息時在這里來兩下子。文質彬彬，著裝整齊，打球如講課般地瀟灑文靜。他打守球，不緊不慢，遠離臺子，一扳一扳的像撈魚似的撈、削。他也常到景山公園轉轉，聽唱歌，但從來不參加唱。他告訴我：這個地方不錯，自然風光，老少皆宜，要來就來，要走就走。只是地滑，球常常跑到馬路上，撿球不方便；刮風下雨下雪就不能來了，很容易跌跟頭，要小心點。我記住了他的忠告。

一位有眼疾的售貨員，常帶著小孫子來這里來幾下子。他只對攻，別的不會。攻也無力量。與他打我的身份是陪練，給他往右手送球；左眼不好，送到左邊接不住。這樣的打法比較單調，技高的人不和他玩，我愿意甘當陪練，一是不能冷人，二是怎么打都能起到鍛煉身體的作用。只是陪的時間不能過長，長了也煩。他自我介紹：年輕時喜歡打羽毛球，當過一段運動員，傷了左眼，只好下來改行。他每天4時起來給小孫子做飯，接送上學，中午從來不睡?？障聛沓鰜泶驇紫?，活動活動骨架子。

孩子們常常結堆來玩。有的一點不會，有的是高手，不可小看了他們。小朋友們單純，調皮，懂事，敢打敢拼，不怕失敗，表現(xiàn)出了人類優(yōu)秀的一面。不求技術上進步，只求心情歡樂和鍛煉身體，還可以和他們交流思想，進入小朋友的世界。一個12歲的少年，滿臉聰明，精瘦，玩起來高喊，嗓門很大，是這里的明星。他什么都和我說，說在少年宮學過3年乒乓，有踏實的基本功。但一交手，常常輸給我。我技不如他，但經(jīng)驗多于他。無人讓臺子時，我就找他，他馬上騰位子給我。另一個小朋友也是我們的玩伴，但他常常占著臺子不讓，該下去時賴著不走，還欺負別的小朋友，一副小痞子樣。我訓過他一次，從此老實了不少。

到美術館后街乒乓球室打球需要購票，平均一天3元。到這里打球的人更多，有退休工人，部隊干部，公司職員，中學老師，小學老師，也有兒童和外國朋友。馬金龍當教練。乒乓球名將王浩，牛劍鋒等還來過二次，留下與大家合影的照片被小老板掛在墻上，招攬顧客。此館開始是由一香港小老板入股投資辦的，小老板是女性，白天睡覺，晚上來這里視察一下，觀察情況。后來又把股份轉給另一小老板，開別的店去了。打乒乓者不管主人是誰，只歡迎他提供了一個鍛煉的場所。

一位電力局的工程師，球打得好，精力充沛，人精干，球也打得刁，我不是他的對手，但與他打，從不回絕。已退休，有時幫助別人設計電站。有單位出高工資聘用他，他回絕：“不去！不給別人當孫子”。他關心時事，經(jīng)常對社會上的奇聞怪事發(fā)表議論，發(fā)發(fā)牢騷。他看到我頭發(fā)斑白，戲稱為“老八路”，我則稱他為“電老虎”。見了面總是說：“老八路，咱們談談形勢？”我說：談球，你教我打球吧。打完球，他總要拉住說一通，無非是報紙上所說的一些事，說不出所以然。有時我要說一點看法，做點疏通工作，他倒是也聽的進去。

一位退休不久的車間主任，滿臉忠厚，老實巴交的工人形象。球打得也很老實，像我一樣，就是那兩下子，無多大變化。一次交完手坐下來休息，我問他從事那行的，現(xiàn)在做什么。一問，他打開了話匣子。“兄弟，我從來不說，一說就傷心。我又當組長，又當車間主任，干了幾十年，一下子說是企業(yè)不行了，就這么不明不白的下崗了。下崗后給人家看門，一天20元，一個月600元。按天算。這是什么事！工廠也不行，沒個理啊。廠長貪，出國帶他小秘，到處跑。說留誰就留誰，說叫誰走誰就得走。一切他一個人說了算。”說著說著流下淚來。他說，打球是來散心的，你不問我不說，一說就傷心。我勸他不要傷心，一面看門，空下來就出來玩玩，不要想得太多，生活過得下去就行。咱們都一樣，幾十歲了，不要想過去的事了。一說，他平靜下來。

一位中年人老張，大高個，球藝精，患有糖尿病，打四五局就休息。人誠實厚道，總是等我，幫我找臺子。我常輸給他，但嘴上不讓。他說，來個5：0吧，我說，還不知道誰是0呢，結果往往是3：2，或2：3。張老弟比我小20歲，家住附近，有時一天能來打幾次。他自我介紹原是搞外貿(mào)的，現(xiàn)在玩古董，也販一點字畫之類的東西。看門的師傅告訴我：老張家里凈是古董。買一個瓶幾千元，可賣幾萬元。問老張是這樣嗎？答：瞎扯！有一點，沒那么多。他時不時地帶來字畫讓我鑒別，可我只能說出一個大概，難以做確切的判斷。

常來這里打球的一對夫婦，時常邀我到矛盾故居打球，或到故宮打球。故居坐落在一個偏靜優(yōu)雅的胡同里，那是一個有兩進十幾個房間的古院。前院的兩棵大樹上常常聚集著許多百靈鳥，少時四五只，多時幾十只，婉轉奏鳴，美妙的曲子傳得老遠。雪天大風時他們也常停在光禿禿的樹枝上，跳躍唱歌，令人特別高興。一架葡萄，果實累累；架下養(yǎng)有多種花卉，花香撲鼻。在乒乓室的隔壁，夫婦開了一個書屋賣書，兼售各種小美術作品，包括主人自己的油畫。一張下山虎畫得特別好，虎虎有生氣，可畏可愛。藝術品大都是小玩藝，，一件件擺在那里，琳瑯滿目，很吸引人的。這個店由女士看管，說，賣不了多少錢，書也無人買。

女主人養(yǎng)了兩只狗，一大一小。小狗溫順，大狗個子不高，卻非常兇，脾氣暴烈。女主人怕他惹事，常常拴在室內(nèi)，可它不甘心被關，在室內(nèi)時常雙腿直立推門，推得門咣咣地響，震動全院。放出來則圍著院子疾跑，見著誰咬誰。

女主人是位副部長的千金，高挑個兒，爽直熱情，曾下放農(nóng)村，后來回京?？赡苁墙?jīng)過鍛煉吧，非常能干，刮下海風時，她利用節(jié)假日從河北販服裝到京，一套防雨服能賺幾十元，每次販百套可賺幾千元，上萬元。頂風冒雨騎三輪向一家一家小店送服裝，十分辛苦。我說，您真行，少見能這么吃得起苦的千金。她給我講下鄉(xiāng)經(jīng)歷和婚姻史，有聲有色，起伏跌蕩。

另一位年輕女士則不同了，一雙大眼，婀娜多姿，女主人講販衣史、婚姻史、下鄉(xiāng)史，她坐在一旁靜靜地聽，不多言。問她的“發(fā)展史”，羞羞答答地不開口。她養(yǎng)了一只叫“貴夫人”的小狗。我逗她：“貴夫人”會說話嗎？羞羞答答地不答。隔一會她猛然回我一句：你那乒乓拍子會說話嗎？也把我問的啞口無言了。

男主人是位知識青年，中學畢業(yè)后到內(nèi)蒙插隊。能詩會畫，“特別會寫挽聯(lián)”。喜圍棋，晚間常在院子里擺一張棋盤，邀幾位棋友，邊茶邊來幾盤。下罷則以乒乓補充。

一位50來歲的中年人，戴金絲眼鏡，身穿黑緞子唐裝，氣勢軒昂，一幅書生氣概，文鄒鄒的。打守球，通常不攻。從旁觀察，打得很好，不敢與他交手。后來與他打了一次。旁邊的胖老友告訴我，他只守不攻，打弱點。結果，一上手，我以攻為主，打了五盤，他都輸了。有時他放高球，我接不住，他會呵呵地笑一聲，或發(fā)出“哼哼”聲顯得高興。后來一問，他是北京一家公司的干部，內(nèi)退。

他告訴我，他養(yǎng)過一只小狗，被車壓死了；現(xiàn)在養(yǎng)了一只八哥。50元買的，不會說話，只會一句goodpon！要買，最好買黃嘴黑毛頭上有小冠的八哥，可以教很多話。但提防“臟嘴”，即罵人的鳥。黃嘴八哥貴，一只要200多元。最好從小養(yǎng)，什么都吃，人吃什么它吃什么，不必專門買鳥食。也可不遛，掛在那里就行了。此老兄會享受，是否旗人的后代？

一位是房地產(chǎn)公司退休的師父，方面孔，胖墩墩的，來打球減肥。每天早時來，12時前回去吃飯，一打一上午。經(jīng)常穿一件單衫，汗虛虛的，滿頭是汗，坐在那里休息。他球打得不太好，但認真，說：這里誰都贏我！人和順，與他打不費力，但后來我也打不過他了。

一位搞證券的中年人，是晚間打球的?？?。人很精明，球打的精明。左手持拍，百發(fā)百中，多遠的球都能接回，乒地一聲落在對面臺子最難接處，讓對手招架不住?？此蚯蚴窍硎埽梢钥闯龈墒裁凑莆找?guī)律得心應手是什么狀況。我不敢與他打，但他很熱情，“打吧，你打得不錯，不要客氣，出出汗么！”事實上我不是他的對手。他可能整個晚上都在那里打，雪天也去。我打幾盤穿衣即將回去時，他通常說一句：打這么一會啊，再打一會吧。

隨他來的是一位胖大嫂，濃眉大眼，一幅厚道和藹的形象。她是小老板的幫手，操電腦。她自我介紹：自己是內(nèi)蒙插隊回來的，住在后海的一個中式大院里，老輩是清朝官員，丈夫是數(shù)學家。

一位細木工師傅，大眼白臉，體態(tài)勻稱，活潑靈活精干，說話急而快。第一次與他交手，他故意放高球難我，意思是，讓你跑跑吧！您接不住我的球。無非是消耗你的體力，認為你技不如他。后來我說：要不咱們“數(shù)一盤”？即計數(shù)賽一下。結果五盤下來，他盤盤皆輸，長短球快慢球皆不如我。但與他成為了朋友，每次見必打，不論輸贏。后來他不在這里打了，每到故居打球時，必電話約我。

他自我介紹，畢業(yè)后學木工，以細工裝修為主，凡細活都會。他用的乒乓球拍就是自己做的。開始在一家大飯店干，后來大廈改造，改開出租，干了兩年，爭了點錢，感到累，又回頭干木工，到一家公寓干。干了兩年，本說兩年后可轉正，但老板一直不表態(tài)，問了一聲，老板答：“你如果覺得有更好的地方就去吧”，一氣，就不干了，至今失業(yè)在家。

他僅住十幾平方米的房子，有一個上高中的兒子，看來生活不太順暢：花錢的地方多，而錢不是那么好賺的。

一位故宮的球友是老北京，對北京的大街小巷人情世故極熟，講起來頭頭是道。球打得好，善打快攻，持一幅價格不菲的好拍子。我從他那里學到了不少北京的掌故。但他看不起編輯一行，動不動就說故宮的研究員怎么怎么樣。一次我“刺”了他一句，說：行行出狀元，我也有個不值錢的的研究員頭銜，還享受國務院專家特殊補貼呢，他就不言語了。

我說，編輯好比總設計師、規(guī)劃師和裝修師。你故宮9900間房子 ，3大殿，72萬平方米地，在建設前總有人設計規(guī)劃，建好每座房子還要有人粉刷裝修。這設計師、規(guī)劃師、裝修師就是編輯?？傮w設計不好故宮建不好，每座房子建起來裝不好故宮也建不好。有好設計師，建筑師才能發(fā)揮作用；沒有好設計師，建筑師有本事也使不出來。好建筑師自己會設計，好設計師自己會建筑。不要小看編輯這一行。魯迅、葉圣陶、巴金都當過編輯，自己又是大作家。他們培養(yǎng)了多少人才。蘇聯(lián)被分解，先造輿論，美國花了多少億美元收買輿論陣地，先把蘇共和十月革命抹黑，蘇共才被打垮的。他說，哦，我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