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1960年，有人向上反映，說群眾都餓得啃樹皮了，楊貴還要繼續(xù)大搞建設(shè)，不顧百姓死活。

說他比秦始皇修皇陵、隋煬帝鑿運河還要苛刻。

面對指責(zé)，楊貴在一次地委擴大化會議上，將林縣和紅旗渠的建設(shè)情況作了全面匯報，闡述林縣群眾修渠情緒高昂、縣中存糧夠吃等情況。

地委派人下去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情況真的屬實，上級領(lǐng)導(dǎo)對楊貴不畏困難，堅定帶領(lǐng)林縣謀生路的革命意志大加贊賞。

楊貴一人頂在風(fēng)口浪尖上，面對外界的種種批評和質(zhì)疑，他絲毫沒有動搖修渠的決心。

也正是這種“紅旗渠”精神，才造就了堪稱奇跡的紅旗渠。

對歷史有了解的朋友應(yīng)該都知道，60年代初正是我國3年自然災(zāi)害時期，全國都面臨糧食不足的情況，為何楊貴帶領(lǐng)的林縣還能有余糧搞建設(shè)？

修建紅旗渠不是全民同心同力嗎，為何還會被人舉報？

一、打井、挖渠、建水庫

楊貴，1928年出生在河南衛(wèi)輝市羅圈村的一個貧苦農(nóng)民家庭中，他14歲就開始參加革命工作，15歲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1953年，林縣縣委書記病重，楊貴奉命帶工作組前往林縣協(xié)助工作。

在那時，他第一次與干旱貧瘠的林縣會面。

對于楊貴來說，他幼年生活雖然窮苦，卻也沒見過像林縣這樣，土地貧瘠、水貴如油的地方。

次年，楊貴正式接任了林縣縣委書記一職，從此扎根于此，為這片土地奉獻了幾乎整個青春。

楊貴接任縣委書記時，只有26歲，但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的洗禮，精神堅毅無比，一心一意為人民服務(wù)。

楊貴（中）

林縣地處河南北部的太行山山區(qū)，地少山多，資源匱乏，因地質(zhì)原因蓄不住水，極易出現(xiàn)干旱。

從古至今，林縣一直處于窮困潦倒的境地。

自明代以來，林縣出現(xiàn)過5次人吃人的歷史記載，都是因為干旱導(dǎo)致的饑荒。

一直到新中國成立后，解放的春風(fēng)吹遍大江南北，林縣人還普遍存在一家人合蓋一床破棉被的情況。

由于地處太行山區(qū)，林縣連一條公路也沒有，有些崎嶇的山路，只夠獨輪車通行。

路途不通，興修水利更是想都不要想，全縣90萬多畝耕地，全部靠天吃飯，這也是林縣極易遭受旱災(zāi)的一大原因。

在紅旗渠修建之前，林縣人真是將水看得比油還貴重。

他們?nèi)∷邘资锏纳铰?，往往是早上出發(fā)，晚上才能回來。

那里的人，幾乎全年都不洗澡，只有在重大節(jié)日的時候，才舍得拿出一碗水，一家人輪流洗一次臉。

就連用完的洗臉水也不會浪費，還要拿來喂牲畜。

楊貴當(dāng)了縣委書記后，立志要改變這種狀況，讓林縣人都能用上水，用上干凈的水。

為了解決缺水難題，楊貴幾經(jīng)走訪考察，主持起草《中共林縣縣委1954年山區(qū)工作意見》。

在《意見》中，楊貴分析了當(dāng)時林縣人民生活狀況的主要困難，提出實現(xiàn)林縣水利化的主張。

這份報告引起領(lǐng)導(dǎo)的高度重視，楊貴接下來工作的開展，就有了更大的發(fā)揮空間。

為了使群眾早點用上水，他帶領(lǐng)男女老少開始轟轟烈烈地打井蓄水工程建設(shè)。

經(jīng)過全縣群眾兩年多的努力，林縣境內(nèi)一共打井、修水窖、挖山泉7000多口。

但因為天不下雨，又沒有活水，那些好不容易挖出來的井根本蓄不上水。

眼看著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楊貴心急如焚。

但是，他還不能放棄，群眾沒有水喝，莊稼沒有水灌溉，他不能看著林縣一直貧苦下去。

為此，楊貴調(diào)整了政策方針，根據(jù)當(dāng)時的實際情況，召集縣委班子進行調(diào)查研究。

1956年秋，楊貴組織全縣的干部群眾進行“山區(qū)前途大討論”，并在眾人面前立下鏗鏘有力的宣言：

“頭可斷、血可流，不建設(shè)好林縣不罷休。”

次年，他又在全縣人民面前提出5年和10年目標，林縣群眾都被他這種堅決的意志所感染，又燃起了重建林縣的決心。

到1957年，淇河渠、淅河渠等水渠，還有黃華、曲山等水庫相繼建成，林縣水澆地擴大到16萬畝。

林縣水利工程建設(shè)逐漸步入正軌，眼看就能實現(xiàn)全縣灌溉體系了。

1957年11月上旬，楊貴前往北京參加中央召開的山區(qū)工作座談會，在會上作了相關(guān)報告。

他的發(fā)言引起了周總理的注意和重視，楊貴因此大受鼓舞。

然而，好景不長，厄運再一次降臨這個困苦的小縣城。

1959年夏天，一次特大干旱使得之前修建的水渠、水庫都干了，不僅農(nóng)作物無水灌溉，就連人、畜飲水都面臨著難題。

命運再次給了林縣人民一記重擊。

望著地上一道道干涸的裂痕，楊貴意識到，要想徹底解決水源問題，只靠林縣本身是不行的。

他們必須走出去，到別處引水過來，才不會發(fā)生斷流的悲劇。

二、重新安排林縣河山

1959年6月11日，楊貴召開縣委書記處會議，這次會議的主要目的就是進一步分析和研究林縣水利規(guī)劃，以及派調(diào)查組到山西境內(nèi)尋找水源。

會后，他自己親自帶著調(diào)查組，奔赴與林縣交界的山西平順縣，在石松公社的地界，他們親眼看到了濁漳河。

只見峽谷之中，濁漳河巨浪沖天，震耳欲聾。

楊貴兩眼都放光了——要是能將這樣的水源引入林縣，還怕水渠和水庫會斷流嗎？

事不宜遲，他立刻找到當(dāng)?shù)厮块T進一步了解。

當(dāng)楊貴得知濁漳河水常年流量在每秒25立方米左右、水源充足時，立即拍板做了決定：

將濁漳河水引入林縣。

不久后，“引漳入林”的工程計劃擺在了楊貴的案前，他向安陽地委和河南省委做了匯報，上級予以同意的批示。

但是，由于當(dāng)時大旱影響了全國大部分地方，政府和人民都過得比較艱難，楊貴要修這個跨省水渠，基本得不到錢款和物質(zhì)上的支持。

要干，就只能傾全縣之力去干，沒有上級的支援。

楊貴堅定決心，一定要完成這項工程，徹底解決林縣因缺水導(dǎo)致民不聊生的問題。

1960年2月11日，紅旗渠工程宣布正式動工。

3.7萬名來自林縣各個鄉(xiāng)鎮(zhèn)、村子的民工，匯集到太行山，他們效仿“愚公移山”壯舉，沿途刷著“重新安排林縣河山”的標語。

他們要在巍巍太行上，鑿出一條救命水渠。

那時資源匱乏，民工們就地鑿崖壁、搭席棚居住，墊地的蘆席一時供不應(yīng)求，從外地采購的又無法及時送達。

楊貴便帶頭，將自己床上的蘆席抽了出來，送給民工使用，機關(guān)干部紛紛效仿，上千張?zhí)J席送到了太行山上。

沒有工具，他們就從家里帶；

沒有石灰，他們就地取材煉制；

沒有水泥，他們用土爐代替高爐生產(chǎn)；

……

林縣上下齊心，勢要將這道“天渠”修好，改變世世代代的苦難。

根據(jù)專家測算設(shè)計，從渠首到分水嶺為主干渠，長度有70.6公里，這是整個“引漳入林”工程的重難點。

這70多公里的工程位于太行山山腰上，幾乎全是懸崖峭壁，而且這里的巖石質(zhì)地堅硬，極難開鑿。

工程開工20多天后，楊貴從鄭州參加完省委會議趕回來，立刻上了工地。

他從墳頭嶺沿著開渠的路線徒步行走，足足走了3天才到達渠首。

在這三天中，楊貴沿途觀察了工程的進度，發(fā)現(xiàn)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37000多名民工分布在70公里長的開鑿路線上，一個點上幾乎看不到幾個人，人力都分散了。

而且因為沒有施工經(jīng)驗，大家東一榔頭、西一棒追，炸得山腰上坑坑洼洼，不但浪費人力物力，還極易發(fā)生危險。

與此同時，坊間還隱隱傳著一些流言，說什么這工程是“秦始皇修皇陵”、“縣委背著干糧送遠屎，屙了也肥不到林縣田”。

這些流言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對民工情緒的影響很大。

同時，因為要開山建渠，沿線居住的群眾意見很大，紛紛反映：

“白天黑夜炮聲不斷，碎石滿天飛，毀了樹，砸了瓦，牲口嚇跑了，房也震裂了。”

楊貴看出了問題的嚴重性，他當(dāng)機立斷，立即調(diào)整政策。

在1960年3月召開的“盤陽會議”上，他宣布：

要徹底改變?nèi)€出擊的被動局面，集中優(yōu)勢兵力打“殲滅戰(zhàn)”，首先拿下在山西境內(nèi)的20公里。

因為山西段離家遠，物資保障較為困難，在這里的民工心態(tài)容易失衡。

再加上，打通了這一段，可以進行首次試通水，既可以檢驗工程，又可以讓心中不安的群眾們放心、鼓舞士氣。

“集中兵力打殲滅戰(zhàn)”源自于毛主席的軍事戰(zhàn)略思想，楊貴靈活的將其運用到開渠工程中，化解了工程初期遇到的大難題。

也因此，這道跨省的水渠，被命名為“紅旗渠”，盡顯林縣縣委和群眾不屈不撓，勢要將其拿下的堅強決心。

在這70余公里的主渠之中，又有“難上加難”的工程段，其中之一就是鸻鵡（héng wǔ）崖。

鸻鵡崖位于林縣與山西交界的山西一側(cè)，地勢艱險，壁立千仞。

當(dāng)?shù)厝硕颊f，那地方除了鸻鵡鳥之外，其他的鳥類都飛不上去，所以才被稱為“鸻鵡崖”。

這塊地段施工，要從山頂打下一組由三根鋼釬組成的繩樁，再由民工腰系繩索，從崖頂下到渠線位置，倚著絕壁分層打出39個20米深的炮眼（開始不是很理解，看了紀錄片后，才知道每個炮眼是可以讓人進去的那種，一個炮眼里要放上千斤炸藥）。

最后填上炸彈引爆，將200米長，250米高的鸻鵡崖從上直劈而下。

民工往炮眼里放炸藥

這項工程極難操作，還曾出過一樁較大的事故。

6月12日，一塊巨石從崖上掉了下來，導(dǎo)致9名民工犧牲，還有3人身受重傷。

即便如此，林縣人修渠的決心依舊堅定，不久后，在發(fā)生事故的工地上，多了一名來回搬運泥漿的少年。

這少年名叫張買江，只有13歲，是那場事故中遇難民工張運仁的兒子。

他的母親埋葬丈夫后，擦干了眼淚，將孩子送上了工地。

指揮長王書才看孩子年齡不大，她家中又沒有人支撐，說什么也不同意。

母親堅定地說：

“讓孩子留下來接著干吧，紅旗渠不通，他爹在地下也合不上眼！”

在修建紅旗渠的過程中，正是因為無數(shù)林縣兒女都有這樣堅決無畏、敢于犧牲奉獻的精神，才有了后來紅旗渠的奇跡誕生。

三、立于風(fēng)口浪尖，力保工程完成

在林縣上下齊心干工程的同時，紅旗渠的總設(shè)計師楊貴，除了操心工程之外，在另一個層面上，也承擔(dān)著重重責(zé)任。

讓我們將時間線撥回1958年。

1958年10月到11月期間，楊貴在新鄉(xiāng)參加地委召開的縣委書記會議。

1號的晚上，楊貴剛剛吃過晚飯，地委書記匆匆忙忙地找到他，告訴了他一個驚人的消息：

毛主席要聽他當(dāng)面匯報林縣修水利和防治疾病（楊貴在林縣修渠挖井的同時，還解決了困擾林縣群眾多年的食道癌難題，此處不再贅述）的先進事跡。

楊貴萬分激動，連忙跟著地委去專列見毛主席。

楊貴（左）

毛主席一見到楊貴，就親切地握住他的手，用帶著湖南口音的話對他說：

“你是河南林縣治水的楊貴，我知道你，聽說你治水很有一手嘛！”

緊接著，楊貴向毛主席匯報了林縣的情況，將問題回答得很詳盡。

不一會兒，毛主席突然問起了林縣煉鋼的情況，楊貴渾身一僵，冷汗都要下來了。

當(dāng)時，全國正在搞大煉鋼的運動，楊貴為了解決林縣群眾吃水難題，冒著“犯錯誤”的風(fēng)險，指揮了一部分群眾去修水利。

經(jīng)過了短暫的思考，楊貴決定繼續(xù)向毛主席如實稟報，他說明了將部分人手派去修渠的實情，并表明了林縣群眾面臨的困境。

毛主席并沒有生氣，反而在聽到楊貴說地里莊家無人收的情形時，對他和河南省委的領(lǐng)導(dǎo)說：

“林縣人民好不容易有了水，種了莊稼，卻沒人收，多么可惜啊！你們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把煉鋼的同志撤回來一些，讓他們?nèi)ナ涨f稼和修渠……”

楊貴聽后，心中的巨石終于落了下來，激動得快要流淚。

有了毛主席發(fā)話，楊貴的修渠之路更加暢通，后面一系列決策也能順利通過。

1960年，國家進入了困難時期，全國都陷入糧食短缺和經(jīng)濟困難。

在紅旗渠剛進入二期工程之時，中央通知全國實行“百日修整”，要求基建項目全面停工。

楊貴認同中央的政策，但從林縣層面來講，他覺得紅旗渠可以不停工。

因為中央之所以搞“百日修整”，也是為了首先保證民生，不讓人民餓肚子。

但是，林縣情況有所不同——他們還儲存著幾千萬斤余糧，足夠供應(yīng)修渠所需。

為什么在全國陷入饑荒的大環(huán)境下，林縣還能有這么多儲備糧呢？

那是因為，在早幾年“大躍進”風(fēng)氣吹起來時，楊貴并沒有跟風(fēng)參與，而是實事求是地匯報了林縣的糧食產(chǎn)量。

這樣一來，交走的公糧就在合理范圍之內(nèi)，林縣才能有余糧儲蓄。

紅旗渠工程不能停。

在響應(yīng)“百日修整”的政策過程中，楊貴將大部分民工撤回來修整，只有幾百名青壯年在險要地帶“啃”硬骨頭。

之后，隨著紅旗渠工程的延伸，楊貴頂住壓力，將紅旗渠建設(shè)的民工增加到6200人。

很快，楊貴就被有心之人“盯”上了。

故而出現(xiàn)開頭他被人舉報的情節(jié)，經(jīng)過上級的調(diào)查，確認楊貴沒有犯錯，反而高舉艱苦奮斗的旗幟，發(fā)揚自力更生的精神。

1968年，周總理在一次外事談話中提到：

“第三世界國家的朋友們來訪，要讓他們看看紅旗渠是如何發(fā)揚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精神的。”

1969年7月，在經(jīng)過近10年的艱苦努力后，紅旗渠全線工程告竣。

在這近10年時間里，英勇無畏、敢于開拓的林縣兒女，共削平了1250座山頭，鑿?fù)?span lang="EN-US">211個隧洞，架設(shè)了150座渡槽……

紅旗渠將濁漳河水引入林縣，全縣灌溉面積增加到64萬畝，50余萬群眾和3萬余頭牲畜的飲水問題得以解決。

貧苦了千年的林縣，終于舊貌換新顏！

時至今日，紅旗渠精神依然在被廣大中國人民學(xué)習(xí)和發(fā)揚，它不單單是一項水利工程，而是已經(jīng)成為了民族精神的象征。

參考資料：

《紅旗渠總設(shè)計師楊貴的傳奇人生》

《紅旗渠故事背后的故事——訪原河南省林縣縣委書記楊貴》

《幾經(jīng)磨難的紅旗渠設(shè)計師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