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爆炸凸顯俄羅斯長期性反恐壓力
圣彼得堡爆炸凸顯俄羅斯長期性反恐壓力
梅新育
“當前俄羅斯境內恐怖分子活動頻繁,且與境外恐怖分子遙相呼應,恐怖襲擊不但次數(shù)增多且有向莫斯科等大城市蔓延的跡象”——今年1月31日俄羅斯國家反恐委員會新聞發(fā)布會后當?shù)孛襟w評論余音猶在,圣彼得堡地鐵爆炸案就震撼了國際社會,從廣袤的俄羅斯國土到法國,世界許多國家聞聲而動,迅速提高了警戒等級。應該說,面對沖擊,俄羅斯社會和政府表現(xiàn)堪稱優(yōu)良:圣彼得堡居民總體而言表現(xiàn)出了相當高的團結互助精神,俄羅斯官方已將此案定性為恐怖襲擊,調查委員會已對涉嫌制造爆炸案的兩名嫌疑人簽發(fā)搜查令,俄羅斯媒體也已經在網(wǎng)上發(fā)布了嫌疑人照片,……但從更大背景上看,此案再次表明,俄羅斯面臨長期性反恐壓力,并因此在經濟、國際政治方面產生了一系列影響,我國需要作出相應安排,并汲取俄羅斯教訓。
俄羅斯面臨的長期性反恐壓力可以追溯到蘇聯(lián)解體揭開了極端宗教勢力、極端地方民族主義乃至奴隸制復活的蓋子,在今后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俄羅斯都不得不面對戈爾巴喬夫這筆致命遺產的威脅。橫空出世的強人普京主政之后,蘇聯(lián)解體前后掀起的各聯(lián)邦主體競相發(fā)布主權宣言的風潮雖然已經平息,創(chuàng)巨痛深的車臣戰(zhàn)爭正面作戰(zhàn)雖然已經結束,成建制的車臣叛匪已被消滅,車臣叛匪綁架販賣的奴隸中存活者雖然多數(shù)已被解救,但俄羅斯武裝力量仍需枕戈待旦,時刻準備應對北高加索、中亞極端恐怖勢力威脅,極端勢力仍然不時能夠在莫斯科等城市制造傷亡慘重的恐怖襲擊,2008年又與格魯吉亞大打出手。正因為如此,在聯(lián)合國開發(fā)計劃署《2010年人類發(fā)展報告》中,[①]這家知名國際機構就基于豐富的量化資料將俄羅斯列為陷入了小規(guī)模內戰(zhàn)的國家。[②]2011年以來,在伊斯蘭教極端主義勢力趁阿拉伯世界政治動亂之際崛起的背景下,俄羅斯反社會勢力活動有加劇之勢:
韃靼斯坦共和國首府喀山是列寧母親的故鄉(xiāng),也是列寧父子接受高等教育和生活多年的地方;但這里又是有伊斯蘭教背景的韃靼族聚居地區(qū),當初正是克里米亞韃靼人伊斯馬依勒·普林斯基(西元1815—1914年)提出了系統(tǒng)的泛突厥主義思想而被稱作“泛突厥主義之父”,泛突厥主義從一開始就與泛伊斯蘭主義緊密結合,又是在商業(yè)資本取得了長足發(fā)展的喀山韃靼人中找到了成長的沃土,然后才擴展至中亞的哈薩克人、土庫曼人、吉爾吉斯人、烏茲別克人,并輸入新疆,成為1930年代以來新疆歷次動亂和暴力恐怖事件的思想根源。十月革命后,以米爾·蘇丹加列夫為首的一批韃靼共產黨員趁戰(zhàn)亂之機主張建立高度自治的“泛突厥斯坦國家”,于1920年被俄共(布)中央開除。戈爾巴喬夫改革時期,泛突厥主義與泛伊斯蘭主義沉渣泛起;蘇聯(lián)解體后,韃靼斯坦共和國領導人于1992年趁亂舉行全民公決,拒絕加入俄羅斯聯(lián)邦,葉利欽政府姑息縱容,與其簽署《俄羅斯聯(lián)邦國家權力機關與韃靼斯坦國家權力機關之間關于劃分管轄范圍和相互授權的條約》,授予韃靼斯坦多項超出俄羅斯憲法規(guī)定的權力,韃靼斯坦由此實際上成為俄羅斯聯(lián)邦內具有特殊地位和特權的“國中之國”,也由此埋下了此地伊斯蘭極端主義勢力死灰復燃持續(xù)滋長壯大的禍根。20多年來,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瓦哈比教派一直努力在此復制車臣模式,一些當?shù)厍嗄晗嗬^奔赴北高加索、阿富汗等地,混跡于當?shù)貥O端組織之中,更有一些圣戰(zhàn)者開始在喀山設立森林密營,發(fā)動恐怖襲擊。
2012年7月19日,喀山在幾分鐘之內接連發(fā)生兩起針對親中央溫和派穆斯林領袖的刺殺案,韃靼斯坦共和國宗教管理局教育處處長、前副穆夫提提亞庫波夫和穆夫提法伊佐夫相繼被射殺、炸死,[③]曾宣誓效忠車臣匪首烏馬羅夫的當?shù)厥?zhàn)者組織頭目明加利耶夫宣稱對暗殺事件負責,以此向溫和派穆斯林宣戰(zhàn)。就在俄羅斯聯(lián)邦和韃靼斯坦共和國當?shù)匕踩块T緊鑼密鼓審訊、拘留爆炸案嫌疑人之時,8月5日,該組織又在喀山組織集會,公然叫囂要推翻該共和國合法政府,建立獨立于俄羅斯的伊斯蘭國家。
2012年8月28日,俄羅斯境內非法武裝最活躍地區(qū)之一、毗鄰車臣的達吉斯坦共和國發(fā)生一起自殺式爆炸襲擊,包括一名宗教領袖在內的6人死亡。同日,達吉斯坦杰爾賓特區(qū)邊防哨所發(fā)生惡性案件,士兵阿利耶夫射殺7名戰(zhàn)友后被擊斃,據(jù)稱兇手多次被發(fā)現(xiàn)閱讀瓦哈比教派材料,并曾因向往瓦哈比教派組織而3次準備退役。
2013年4月15日,美國車臣族恐怖分子察爾納耶夫兄弟制造波士頓爆炸案,震驚世界。兇手家庭于2002年從達吉斯坦首府馬哈奇卡拉移居美國,其母祖貝達特·察爾納耶娃(Zubeidat Tsarnaeva)2012年因在超市行竊和破壞財物而遭通緝,被保釋后遷回達吉斯坦共和國居住,一號兇手塔梅蘭·察爾納耶夫(Tamerlan Tsarnaev)2012年回到達吉斯坦呆了6個月。美俄調查人員認為,塔梅蘭·察爾納耶夫很可能就是在達吉斯坦成為伊斯蘭極端主義分子。
2013年10月21日,來自達吉斯坦的30歲人彈阿西亞諾娃在伏爾加格勒(原斯大林格勒)制造公交車爆炸案,造成6人死亡,30多人受傷,成為這座經受過斯大林格勒戰(zhàn)役洗禮城市歷史上最大的恐怖襲擊,地區(qū)反恐委員會由此進入15天高度戒備狀態(tài)。12月29日和30日,伏爾加格勒火車站和電車又接連遭遇恐怖分子爆炸襲擊,34人死亡、70多人受傷。隨著索契冬季奧運會日益臨近,車臣恐怖主義武裝正日益積極策劃恐怖襲擊,企圖借這個舉世矚目的大舞臺讓自己一鳴驚人,車臣匪首烏馬羅夫2013年7月就曾通過網(wǎng)站呼吁追隨者采取一切可能手段破壞索契冬奧會,稱之為“魔鬼般的舞蹈”。
即使首都莫斯科這樣的俄羅斯核心地區(qū),也未能幸免于伊斯蘭極端主義勢力侵擾:2004—2008年間歷次地鐵和列車爆炸案造成了數(shù)百人死亡,2010年3月29日莫斯科地鐵連環(huán)爆炸案又造成了39人死亡。這回“俄羅斯的上海”圣彼得堡遭遇地鐵爆炸,并非史無前例。
得手的暴恐襲擊案只是極少數(shù),數(shù)量大得多的是醞釀發(fā)動襲擊的暴恐分子及其組織。2013年4月25日,震驚世人的波士頓爆炸案后,俄羅斯聯(lián)邦安全局在莫斯科南部行政區(qū)丹尼洛夫濱河街的“達爾烏利-阿爾卡姆”祈禱室一次就抓獲了140多名伊斯蘭極端分子,其中外國人30名。莫斯科國立設計工藝大學學生普利耶夫正是這個祈禱室接受了伊斯蘭極端主義熏陶,而后于2011年5月加入北高加索匪幫,當年10月被擊斃;2011年因策劃內務部和地鐵爆炸案而被捕的北高加索人也曾多次光顧此地。
2013年11月27日,俄羅斯警方在莫斯科東部地區(qū)抓獲14名宗教極端組織“希支拉”(維語稱為“伊吉拉特”)成員,現(xiàn)場查獲自殺式炸彈等不少槍支彈藥。與早已被中國、俄羅斯、沙特阿拉約旦、敘利亞、土耳其、烏茲別克斯坦、美國等眾多國家取締和定性為恐怖組織的“伊斯蘭解放黨”(伊扎布特)一樣,該組織源出埃及穆斯林兄弟會(穆兄會),被多個國家明確定性為恐怖組織,近年來向中亞和新疆滲透猖獗,2012年新疆和田劫機案就是“希支拉”組織的“杰作”。
……
就總體而言,根據(jù)俄聯(lián)邦調查委員會統(tǒng)計,2013年俄羅斯共發(fā)生恐怖犯罪661起,其中恐怖活動31起。
面對伊斯蘭恐怖主義運動的威脅,俄羅斯政府付出了巨大努力以求打擊遏制,高加索區(qū)域尤為打擊重點:
2012年9月17日至23日,俄羅斯南部軍區(qū)舉行級別甚高、規(guī)模不小的“高加索-2012”戰(zhàn)略指揮演習,俄軍總參謀長尼古拉·馬卡羅夫將軍親自出馬指揮,正規(guī)軍、俄聯(lián)邦警衛(wèi)局、內務部、緊急情況部和俄聯(lián)邦安全局行動小組共同參與。
2012年10月16日,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在反恐怖主義會議上表示,俄羅斯最近數(shù)月在高加索的反恐戰(zhàn)斗中抓獲479名匪徒,擊斃313名恐怖分子,其中頭目43名。
2013年12月24日,俄羅斯國家反恐委員會發(fā)布公告,宣布當年截至當時在北高加索聯(lián)邦區(qū)實施了70次反恐行動和作戰(zhàn)行動,防止了78起恐怖犯罪,其中包括12次恐怖襲擊,消滅260多名匪徒,其中有42名頭目,包括2013年10月21日伏爾加格勒恐怖襲擊的策劃者。沒收320多枚非法流通的自制炸彈,以及大量槍支與其它殺傷武器。
2013年12月29日、30日伏爾加格勒連續(xù)遭遇恐怖襲擊后,普京總統(tǒng)在元旦親臨該市主持反恐怖會議,當天警方在反恐怖專項行動中逮捕近八百人。
……
根據(jù)今年1月31日俄羅斯國家反恐委員會新聞發(fā)布會公布的統(tǒng)計,2016年俄羅斯共阻止恐怖襲擊40余起,沒收自制爆炸裝置199個、槍支800多件,擊斃恐怖分子140多名,其中恐怖分子頭目24名,還逮捕了超過900名武裝分子及其幫兇,合計逾千人。為迎接2018年世界杯足球比賽,俄羅斯還將舉行一系列反恐訓練。
盡管如此,從整個國際形勢來看,伊斯蘭極端主義勢力仍將繼續(xù)蔓延,俄羅斯反恐仍將長路漫漫。一方面,某些國家和地區(qū)對極端主義和暴恐行為的支持堪稱土壤深厚,以至于有的阿拉伯國家所謂“體面人士”甚至能夠堂而皇之表達對俄羅斯性奴女色的垂涎。2011年,科威特電視主持人、女政客穆塔瑞(Salwa al-Mutairi)便公開宣稱,為了保護“正直、信仰虔誠且精力充沛”的科威特男性不犯通奸,最佳方法是買入性奴,非穆斯林戰(zhàn)俘就是最佳性奴來源,還特別點明應向車臣人購買俄羅斯女俘到科威特作為性奴。
同時,經過長達六年的阿拉伯戰(zhàn)亂,世界各國赴阿拉伯參戰(zhàn)的恐怖分子組織、技能、斗志都得到了全面提高,他們返回本國制造嚴重暴恐襲擊的風險正在與日俱增。去年12月俄羅斯破獲的一起案子就是敘利亞恐怖組織指令所為,一伙恐怖分子受命赴莫斯科準備接受武器或奪取警方槍支,然后在新年和圣誕節(jié)期間在莫斯科發(fā)動恐怖襲擊,只是未及動手就被全部拿獲。根據(jù)俄羅斯國家反恐委員會副主席庫利亞金在1月31日新聞發(fā)布會上所述,近年來國際恐怖組織加大力度滲透俄羅斯,加強了網(wǎng)絡宣傳力度,改變了以往派遣有經驗團隊赴俄的做法,而更傾向于在俄臨時招募、培訓人員來完成單次恐怖襲擊。
另一方面,大國之間的“自傷性競爭”仍然在為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恐怖主義、分裂主義“三股勢力”提供膨脹空間。某些國家某些勢力始終沒有改變冷戰(zhàn)思維,對極端主義及其暴恐活動實行雙重標準:發(fā)生在本國者命名為“暴恐襲擊”,發(fā)生在他們看不順眼的其它國家就是該國政府的錯誤。由于這些國家至今仍然掌握著國際社會主要話語權,他們的這種雙重標準不改變,國際反恐事業(yè)將始終面臨嚴重掣肘,三股勢力就始終有機可乘,對于這些國家自身也是災難,因為事實表明,他們的雙重標準初衷只是忽悠別人,但隨著時間流逝,已經日益變成忽悠自己的“政治正確”,導致他們本國社會面對日益加劇的極端主義威脅喪失了正視問題的勇氣,遑論解決問題了。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極端主義威脅的不僅僅是俄羅斯,而是整個人類文明,其它國家同樣要做好持久戰(zhàn)的思想準備。
(主要資料摘自梅新育:《大象之殤——從印度低烈度內戰(zhàn)看新興市場發(fā)展道路之爭》引言,中國發(fā)展出版社,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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