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基金會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俄烏沖突以來,西方使俄羅斯人更加團結(jié)在普京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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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按
本文第一作者丹尼斯·霍爾科夫(Denis Volkov)是列瓦達中心主任。列瓦達中心(Levada Center),是俄羅斯一家獨立、非政府的民意調(diào)查和社會研究機構(gòu),設(shè)在莫斯科,以俄羅斯社會學家Yuri Levada (1930—2006)的名字命名,創(chuàng)辦于1987至1988年間。
第二作者安德烈·科列斯尼科夫(Andrei Kolesnikov)是卡內(nèi)基國際和平基金會高級研究員,長于研究塑造俄羅斯國內(nèi)政治的重大趨勢??▋?nèi)基國際和平基金會是一家致力于國際事務(wù)研究的美國無黨派智庫,由蘇格蘭裔美國實業(yè)家安德魯·卡內(nèi)基創(chuàng)辦于1910年。
本文基于列瓦達中心在俄羅斯各地組織實施的民意調(diào)查和小組座談的發(fā)現(xiàn),考察了截至2022年8月間俄羅斯民眾看待烏克蘭戰(zhàn)爭的態(tài)度,并與看待2014年克里米亞沖突的態(tài)度進行了一定對比。核心結(jié)論是:烏克蘭的沖突非但沒有鞏固俄羅斯社會,反倒加劇了俄羅斯人在包括支持現(xiàn)政權(quán)在內(nèi)的一系列廣泛事項上的既有分歧。
本文原題“My Country, Right or Wrong: Russian Public Opinion on Ukraine”,是一篇工作論文,由卡內(nèi)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網(wǎng)站發(fā)布于2022年9月7日。點擊文末“閱讀原文”可達原文的PDF版。
譯者對原文有多分段,略去原文摘要,并為正文中的圖片補充了說明文字。其他均依原文譯出。
我的國家是對是錯:俄羅斯民意如何看待烏克蘭戰(zhàn)爭
丹尼斯·霍爾科夫(Denis Volkov)
安德烈·科列斯尼科夫(Andrei Kolesnikov)
注:本文基于列瓦達中心2022年2月至8月在俄羅斯各地進行的社會學研究和民意調(diào)查,以及2022年3月至5月由列瓦達中心在莫斯科和三個地區(qū)中心召集的八次小組座談的發(fā)現(xiàn)。
2022年2月24日,俄羅斯對烏克蘭發(fā)動入侵,包括美國在內(nèi)的西方國家政府隨即譴責了它們所稱的“弗拉基米爾·普京的戰(zhàn)爭”[1]。無疑,這一表達并非偶然,其首要目的是在克里姆林宮的行為和普通俄羅斯人的態(tài)度之間做出區(qū)分。
一種樂觀看法是,普通俄羅斯人不會支持對鄰國發(fā)動戰(zhàn)爭。[2]但認為俄羅斯草根階層會反對戰(zhàn)爭,這一期待很快就破滅了。事實上,民意調(diào)查一直顯示,對莫斯科所稱在烏克蘭實施的“特別軍事行動”,民眾的支持是壓倒性的(70%或更高)。與預期相反,普京的民望上升了,這與2014年俄羅斯并吞克里米亞之后很快發(fā)生的情況相似。
部分是在回應這些跡象,烏克蘭總統(tǒng)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等人士呼吁,對所有俄羅斯護照持有者實施簽證禁令,例外是安全受到威脅或容易受到政治迫害的人。[3]澤連斯基表示,“最重要的制裁是關(guān)閉邊境,因為俄羅斯人正在奪走其他人的土地”,而且俄羅斯人應該“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他們改變自己的哲學”。他補充說:“民眾選出了這個政府,他們沒有反對它,沒有與它爭論,沒有對它大喊大叫。”芬蘭總理桑娜·馬林(Sanna Marin)等一些歐洲政界人士呼吁歐盟對旅游簽證實施禁令,也是呼應這種情緒。8月中旬,馬林表示:“俄羅斯正在歐洲實施殘酷無情的侵略戰(zhàn)爭,同時,俄羅斯人可以過上正常的生活,在歐洲旅行,成為游客,這是不對的。”[4]
與此同時,細致審視俄羅斯民眾對戰(zhàn)爭的態(tài)度,揭示出一些總是被忽視的重要細微差別。首先是這樣一個事實:這次沖突非但沒有鞏固俄羅斯社會,反倒加劇了俄羅斯人在包括支持現(xiàn)政權(quán)在內(nèi)的一系列廣泛事項上的既有分歧。換言之,有關(guān)普京目前得到了俄羅斯公眾全力支持的印象是相當不正確的。更細致審視社會學數(shù)據(jù),包括與小組座談參與者的對話和定量研究,一個有關(guān)俄羅斯社會的遠為復雜的圖景就呈現(xiàn)在我們眼前。
誰支持普京,為什么支持?
俄羅斯民意的整體狀況可以用相當簡單的措辭來理解。自2月24日以來,在俄羅斯各地,老朋友之間鬧翻了; 父母和孩子不再和睦相處; 結(jié)婚多年的夫妻不再相互信任; 老師和學生互相指責。人們的意見正在變得對立。隨著時間的推移,對立的觀點正變得激進化。所有這些都預示,俄羅斯社會內(nèi)部的沖突在日益加劇。
民意調(diào)查持續(xù)顯示,多數(shù)調(diào)查對象支持俄羅斯武裝部隊在烏克蘭的行動。戰(zhàn)爭爆發(fā)的頭四個月間,支持的程度幾乎極少有變化。[5]但表示支持莫斯科所稱的“特別行動”的人群,與支持普京本人的人群并不完全同質(zhì)。(一般來說,普京的支持者傾向于支持軍事行動。)2022年6月,47%的俄羅斯人“完全支持”俄羅斯軍隊的行動,另有28% 的人表示他們“基本支持”俄羅斯軍隊的行動。
前者可以歸入確定支持或無條件支持一類。這些調(diào)查對象的判斷是最為教條的: 他們更樂意將這場戰(zhàn)爭描繪成他們所謂的“先發(fā)制人的打擊”、“不可避免的措施”或“防御(北約)”的一種形式。這些人一般不去質(zhì)疑新聞報道或描述,那些報道和描述是俄羅斯官方媒體戰(zhàn)爭報道的主要內(nèi)容。他們對普京表達了最高程度的支持,并為烏克蘭正在發(fā)生的事情自豪。
在小組座談討論中,他們直言不諱地稱烏克蘭正在發(fā)生的事情為“特別行動”。他們使用這個詞是合理的,因為正如各色參與座談人士所概述的那樣: “我們并沒有拿走(不屬于我們的)任何東西”; “我們正從納粹和法西斯手中解放(烏克蘭)”; 或者“弗拉基米爾·弗拉基米羅維奇(普京)是那么說的,我信任他。”
第二類人,也就是那些“基本支持”俄羅斯在烏克蘭行動的人,支持的堅定程度要低。對目前發(fā)生的事情是否正確,以及克里姆林宮行動的依據(jù),這一類人那里有更多疑問。
與無條件支持的第一類人相比,第二類人對正在發(fā)生的事情表達焦慮、恐懼和憎惡的可能性是第一類人的兩倍。他們表達自豪感的可能性要小很多。對他們來說,“特別行動”的發(fā)起,首先是為保護俄羅斯人所描述的烏克蘭俄語人口。在這一類人中,對俄羅斯政府行動的支持程度要低一些。這一類人的確信一般來講不是非常明確,他們傾向于簡單追隨主流民意和官方路線。這些調(diào)查對象中的一些人可能會說,他們支持俄羅斯士兵,是出于對不利于他們的后果的擔憂。但這一類個體的數(shù)量不應該被夸大(見圖1)。
圖1. 對俄羅斯武裝力量的支持程度
提問:對俄羅斯武裝力量在烏克蘭的行動,你個人支持嗎?左側(cè)文字自上而下:3月22日、4月22日、5月22日、6月22日。色塊中的數(shù)字代表調(diào)查對象回答的百分比。圖中下方自左至右、自上而下的色塊分別代表:是的,完全支持;是的,基本支持;不,基本不支持;不,絕對不支持;不確定。
調(diào)查對象支持“特殊行動”的動機相當多樣化。在小組座談中,一些人表達了強烈支持侵略的意見(大多來自45歲至50歲的男性),例如: “俄羅斯自建國以來就一直在戰(zhàn)斗……我們觀察并等待了多少年?八年!為什么,我們在等什么?最好先下手,維護你的獨立。”其他參與座談的人表示: “戰(zhàn)爭是歷史的火車頭。我們從來沒有侵略過任何人,只是保衛(wèi)過我們的邊界。我們八年前為什么不這么做?當時時機不對!”
一些調(diào)查對象,尤其是女性和更年輕人士,進行了某種形式的自我說服,比如聲稱“沒有選擇”或“不,你不能支持戰(zhàn)爭。我們的士兵在那里被殺,烏克蘭士兵也是,還有平民和兒童。但還有別的選擇嗎?誰能說還有什么別的選擇?與他們談判?太遲了!”
另一種廣泛的支持形式來自這樣一些人:他們基本上對形勢漠不關(guān)心,但支持政府的行動,因為他們認為政府最了解事態(tài)。一些可以歸入這一類的人士表達了這樣的意見: “憂心忡忡的是那些(在烏克蘭)有親人和愛人的人。對其他在烏克蘭沒有親朋好友的每個人來講,他們認為那是正常的。”“我寧愿保持中立,因為我既不是政治家,也不是軍人,我也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是一個領(lǐng)養(yǎng)老金的人,我們在事情上沒有任何發(fā)言權(quán)……我希望這一切很快就會結(jié)束,和平會有的。”
對這些人來講,最不舒服的選擇是加入主流觀點,因為那沒有迫使他們?yōu)樽约嚎紤]。對這些調(diào)查對象來講,把自己說成是外在于國家看待當下事務(wù)的主流思考領(lǐng)域,這讓他們不舒服。這種態(tài)度進而助長了封鎖負面信息和有關(guān)困難局面新聞報道的傾向。對這些人來講,所有關(guān)于謀殺、破壞和搶劫的報道都必定是烏克蘭人的挑釁、假新聞或者夸張其辭的信息。這些調(diào)查對象樂意相信,普京確實別無選擇,只能發(fā)動“特別行動”,阻止對俄羅斯本身的攻擊。
這一類的因循守舊確實給人們留下了一定程度的懷疑空間,但人們希望保持心理舒適區(qū)的愿望占了上風: 俄羅斯人不可能站在壞的一邊; 他們只能站在好的一邊。
這種被動因循的另一個方面是對上級決策的注定服從。服從的類型不只取決于被動,還取決于對遭到解雇甚至壓制的恐懼。這或許不是調(diào)查對象表明立場的唯一原因; 畢竟,通常有各種各樣的因素在起作用,但恐懼有時是其中之一。
在積極的因循守舊者中,有些調(diào)查對象已準備從沙發(fā)上跳起,親自參加戰(zhàn)爭。但他們當然是少數(shù)派,而且通常,他們參與的內(nèi)容包括譴責那些普京所稱的國家叛徒或第五縱隊分子。這一態(tài)度已成為一種普遍現(xiàn)象。
俄羅斯的民意調(diào)查有多少可信度?
對俄羅斯軍方行動的高度支持,以及俄羅斯領(lǐng)導層的支持率飆升,在俄羅斯國內(nèi)外引發(fā)了有關(guān)俄羅斯民意調(diào)查可靠性的頻繁討論。
許多批評人士認為,對持不同政見者施加壓力,以及為指控“敗壞武裝部隊聲譽”和其他違法行為引入新的刑事懲罰,意味著相較于以往可能的情形,人們更加害怕,更不愿意參與民意調(diào)查。但列瓦達中心評估響應率的研究[按照美國民意研究協(xié)會(AAPOR)的建議]并不支持這一假設(shè)。[6]列瓦達中心民意調(diào)查的響應、溝通和拒絕響應的頻率,與2021年1月的情況大致相同。[7]換言之,列瓦達中心的專家沒有發(fā)現(xiàn)有確鑿證據(jù)表明,自俄烏沖突爆發(fā)以來,俄羅斯調(diào)查對象變得越來越不愿意回答社會學家的問題。
本文作者當然注意到,過去十年間,俄羅斯的普遍氣氛變得越來越壓抑。無論如何,補充研究不支持如下判斷,即:不支持國家領(lǐng)導層的人更可能拒絕參加民意調(diào)查,或者民意調(diào)查只代表那些愿意參與并回答問題的人。[8]
輪詢實驗似乎表明“特別行動”支持度更低,[9]但該結(jié)果并不總是能獲得明確詮釋。自2015年到2021年,研究人員在俄羅斯進行了一系列類似實驗,觀察大眾對普京的支持情況,他們警告人們不要對那些實驗的結(jié)果做出明確詮釋。[10]
同樣值得注意的是,人們對今天發(fā)生的事情的總體態(tài)度與2021年底和2022年初的民意調(diào)查結(jié)果完全一致。[11]到2月初,三分之二的公眾已用這樣或那樣的方式支持俄羅斯政權(quán)及其烏克蘭政策。隨著沖突升級,支持度也在上升,絕大多數(shù)俄羅斯人認為,支持度的上升要由西方負責。俄羅斯社會中表達支持或反對意見的民眾或多或少都已涇渭分明,他們的構(gòu)成沒有發(fā)生重大變化。
同樣值得回憶的是,2014年,許多觀察家也拒絕相信顯示俄羅斯政權(quán)在并吞克里米亞之后獲得了很高比例支持的民意調(diào)查。[12]隨著時間推移,在分析有關(guān)2014年之后俄羅斯的民意轉(zhuǎn)變時,“后克里米亞共識”這樣的表達變得隨處可見。很少有專家對這樣一種轉(zhuǎn)變的存在提出異議。
一場防御性戰(zhàn)爭
兩個關(guān)鍵認知使得調(diào)查對象確信,俄羅斯領(lǐng)導層和軍方正采取正確的行動: 首先,烏克蘭講俄語的民眾受到了威脅; 其次,正在發(fā)生的事情,責任全在俄羅斯的對手那里。
多數(shù)支持“特別行動”的人解釋了他們在保護頓巴斯地區(qū)講俄語人口問題上的立場。在多數(shù)人看來,對“我們的人民”、“同胞”、“兄弟”、“說俄語的人”和“俄羅斯人”的致命威脅,足以成為軍事干預鄰國的理由,盡管在正常情況下,俄羅斯社會的普遍看法是不進行干預。在這種情況下,局面的極端性質(zhì)似乎賦予了在正常生活中看似不可能和不可接受的行動以正當理由,甚至要求采取那樣的行動。八年前,多數(shù)調(diào)查對象以差不多的方式為支持頓巴斯分離主義武裝分子和俄羅斯并吞克里米亞進行過辯護。[13]
在2021年底和2022年初,俄羅斯民意已準備好,要在極端情況下采取此類措施,這一點被觀察到了。當時,調(diào)查對象越來越多地表示“我們不想要戰(zhàn)爭,但我們正在被拖入戰(zhàn)爭”,或者“我們被激怒了: 我們必須做出響應,幫助頓巴斯”。[14]
支持俄羅斯軍隊的另一個關(guān)鍵因素是,絕大多數(shù)俄羅斯人堅信,美國和北約應對頓巴斯的沖突升級負責。甚至在2022年2月中旬,60%的調(diào)查對象仍表達了這一堅定看法,這一數(shù)字比2021年11月上升了10個百分點。[15]
只有很小一部分調(diào)查對象愿意指責俄羅斯方面。絕大多數(shù)參與小組座談的調(diào)查對象,尤其是更老一輩人中的調(diào)查對象,毫不懷疑美國領(lǐng)導下的西方長期以來一直試圖讓俄羅斯屈服,并用軍事基地包圍俄羅斯。
一些人表示: “我不希望發(fā)生戰(zhàn)爭,但這是不可避免的,因為美國已經(jīng)逼近俄羅斯。”“世界已經(jīng)忘記了,近年來,美國轟炸了二十多個國家: 出于某種原因,俄羅斯是壞人和侵略者。”“美國喜歡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別人怎么想; 它喜歡在哪里扔炸彈就在哪里扔。”此外,“打仗難以避免。他們計劃在北約國家的大力支持下,派遣烏克蘭軍隊進入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的領(lǐng)土,未來還可能進入俄羅斯領(lǐng)土。”
異見的規(guī)模
目前,大約有20%的俄羅斯人表示,他們不同意俄羅斯在烏克蘭的行動,這一數(shù)字高于3月的14%。
這些調(diào)查對象將目前發(fā)生的事情稱為“戰(zhàn)爭”和“俄羅斯的侵略”。他們更有可能是年輕人、莫斯科或其他大城市的居民以及互聯(lián)網(wǎng)新聞的消費者。同時,這一類人(與上文討論過的前兩類人相似)支持“特殊行動”的可能性仍高于不支持的可能性。
唯一一類多數(shù)反對這一“行動”的人,是那些整體而言具有反對意識,并且尤其不支持普京、俄羅斯政府或國家杜馬行動的人。俄羅斯社會的這同一部分人在2020年投票反對修訂憲法,支持反普京的反對派人士,并在2021年初參加了反政權(quán)抗議活動。他們也更可能在歐洲度過假,或整體上對西方持更正面看法。
在解釋他們的立場時,這些人首先表示,有人死亡是不可接受的。[16]參加小組座談的人表示: “許多無辜的平民正在死亡,我不認為那是正確的。”“我不禁被其他人的悲痛感動……我是一個正在執(zhí)行如他們所稱的特別行動的國家的公民,我是一個不情愿的幫兇。”“我為孩子們感到難過。”還有,“支持戰(zhàn)爭是不可能的”。
經(jīng)常被援引用來反對烏克蘭事態(tài)的另一個原因是俄羅斯蒙受的負面社會經(jīng)濟沖擊。調(diào)查對象提到: “人們正在失業(yè)……制裁措施已經(jīng)出臺,(而)經(jīng)濟正在崩潰。”“我們曾經(jīng)夢想的一切都在一瞬間崩潰了。我們的整個人生,我們曾為之奮斗的一切,我們的所有計劃……物價正在上漲。你不能買美元,也不能買我們習以為常的商品。”以及:“我們現(xiàn)在應該關(guān)注我們的國內(nèi)問題: 經(jīng)濟、社會經(jīng)濟改革。國內(nèi)的事情足夠多了!”其他人則擔心他們的兒孫可能被派到烏克蘭打仗。
盡管整體來講“特別行動”和俄羅斯政權(quán)收獲了較高支持率,但值得注意的是,今天俄羅斯的異議人士多于2014年。八年前,不到10%的人公開反對并吞克里米亞(相比之下,2022年反對政府在烏克蘭行動的人有20%)。2014年,僅有11%至12%的人表示他們對普京不滿意。再者,2014年,為支持其在烏克蘭的行動,政府組織了親政府的大規(guī)模示威活動。據(jù)保守估計,高峰時期,此類集會有數(shù)萬人參加。[17]但這一類活動今天沒有上演。那么,是什么變了?
最近幾個月,公眾對參加任何形式抗議活動的支持率都在大幅下降,這肯定是在響應俄羅斯政府實施的一系列限制性措施。今天,只有9%到10%的調(diào)查對象表示,他們準備參加抗議活動,不到六個月前的一半。[18]
眼下,參加未經(jīng)批準的抗議活動會被處以巨額罰款,因累犯還有可能遭到監(jiān)禁。煽動他人參加未經(jīng)批準的抗議活動和“敗壞俄羅斯武裝部隊聲譽”也被視作犯罪行為。[19]此外,對在新冠疫情大流行病期間舉行群眾活動的全國性禁令尚未解除。[20]官員以此為由拒絕批準反戰(zhàn)集會。[21]
小組座談的參與者稱: “他們真的嚴控一切?,F(xiàn)在不會再有大規(guī)??棺h了。”“抗議毫無意義,人們已經(jīng)意識到了這一點。”“沒有意義,他們不會取得任何成就。每個人都想過上好日子,沒有人愿意上街; 他們可能會進監(jiān)獄或失去工作。人們很害怕。”“我去了一個集會,然后發(fā)生了什么?有什么變化嗎?是的,有變化:我被解雇了!”
但即使在這些情況下,盡管有這樣的禁令和遭到報復的威脅,一些抗議活動仍在繼續(xù)。人權(quán)活動分子稱,自2月24日入侵發(fā)動至7月中旬,俄羅斯兩百個城市中已有一萬六千人因參加反戰(zhàn)抗議活動而遭拘押。[22]盡管總數(shù)依舊微不足道,但這些數(shù)字證明了一個事實:俄羅斯社會依舊有一少部分人愿意犧牲他們的安樂,表達與政府不一樣的意見。
比較克里米亞和頓巴斯效應
隨著俄烏邊境緊張態(tài)勢加劇,截至去年年底,國家機構(gòu)的支持率已經(jīng)上升。但敵對行動爆發(fā)后,俄羅斯當局的支持率隨即暴漲。
3月份的飆升令人想起2014年俄羅斯并吞克里米亞之后的情形。2014年3月,政府支持率從69%上升到80%。2022年3月,政府支持率從71%上升到83%。[23]這一支持率的上升惠及所有政府機構(gòu),包括對執(zhí)政的統(tǒng)一俄羅斯黨的支持率也在上升。[24]
與2014年一樣,人們對俄羅斯現(xiàn)狀和這個國家未來發(fā)展的樂觀情緒也同步高漲。[25]到4月底,民意調(diào)查顯示,更多調(diào)查對象“為人民自豪”[26]。最初通貨膨脹高峰造成的震蕩在春季結(jié)束時開始消退,人們已經(jīng)開始適應新的形勢。
俄羅斯民意當中的這些系統(tǒng)性支持浪潮表明,總的來說,對政權(quán)的支持和對“特別行動”的支持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回事。近90%的普京支持者贊成“特別行動”。在批評普京的俄羅斯人中,這一數(shù)字要低三倍。
目前的情緒與2014年的情緒也有不同(見圖2)。今天飆升的支持率并沒有伴隨那種吞并克里米亞帶來的狂喜。2014年,俄羅斯人的主流情緒是積極向上的: 為他們的國家自豪,有一種歷史性不公得到扭轉(zhuǎn)的感受,為俄羅斯軍隊的英勇表現(xiàn)高興。2014年,只有3%的調(diào)查對象提到自己覺得擔心或恐懼。[27]
今天顯然是一個情緒錯綜復雜的時代。哪怕在2022年3月,當“為俄羅斯驕傲”的情緒在調(diào)查對象那里盛行,尤其是在表示無條件支持“特別行動”的那一類人中盛行時,也有約有三分之一的俄羅斯人——包括許多這次俄羅斯軍事活動的支持者在內(nèi)——經(jīng)歷著“焦慮和恐懼”。但那種恐懼感沒有影響對國家領(lǐng)導層的支持程度。[28]
圖2. 俄羅斯人對烏克蘭軍事行動的感受
提問:你對俄羅斯在烏克蘭的軍事行動感受如何?圖中上方文字自左至右:總計、18至24歲、25至39歲、40至54歲、55歲及以上。下方文字:各年齡段調(diào)查對象百分比。左側(cè)文字自上而下:憤怒、恥辱、沮喪、恐懼、震驚、高興、振奮、民族自豪、其他、沒有特別感受。
對當局的支持和對“特別行動”的支持一樣五花八門。2022年3月,大約45% 的人“絕對贊同”普京作為總統(tǒng)的行動: 是1月的兩倍。幾乎同樣多的人(38%)“基本贊同”他,但有許多保留意見。[29]
例如,小組座談中的調(diào)查對象表示: “總的來說,我不是什么都同意……我的養(yǎng)老金很少……但普京的政策是正確的,因為我們周圍到處都有針對俄羅斯的陰謀。”“現(xiàn)在我們必須(同意) : 在戰(zhàn)爭進行期間,你不能反對他們!”
從他們的話中,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國際局勢緊張、西方國家對俄羅斯施加的壓力越來越大、西方制裁的出臺,正在鼓勵多數(shù)人團結(jié)在俄羅斯領(lǐng)導層周圍。這恰恰是2014至2015年發(fā)生的情況。
信息來源
人們對烏克蘭正在發(fā)生的事情的態(tài)度取決于他們依賴哪些來源獲取新聞和信息。相較于調(diào)查對象生活的地區(qū),乃至于他們在烏克蘭是否有親屬,這一因素更有分量。
參加小組座談的調(diào)查對象中,有許多人盡管在俄烏邊界的另一邊有親戚或熟人,但看待相關(guān)事態(tài)仍是親俄的視角。調(diào)查對象描述說:“我同事的母親在烏克蘭,幾乎每天都給她女兒發(fā)信息,說我們是什么(壞人),我們正在轟炸他們的家園,等等。”還有:“我的侄女在基輔生活; 我哥哥在那里服過兵役,結(jié)了婚,留在那里……我支持發(fā)起這次行動。”
國際緊張局勢顯著影響到涉及大眾對來自不同類型媒體機構(gòu)新聞信息準確性之信任的長期趨勢。[30]2022年3月,人們對電視的信任劇增(比2021年底的回答上升10個百分點),絕大多數(shù)俄羅斯人認為電視是“官方信息”的來源。
近年來,電視新聞的觀看人數(shù)和人們對電視新聞的信任度持續(xù)下降。人們對網(wǎng)絡(luò)新聞源的信任度也同時下降(7至8個百分點),而近年來這一信任度曾有過穩(wěn)步增長。2014年也出現(xiàn)過類似趨勢,在沖突的背景下,人們對俄羅斯官方媒體的信任增加了。[31]
與小組座談參與者的交流清楚呈現(xiàn)了導致這些情緒變化的原因。許多調(diào)查對象提到,俄羅斯媒體和西方媒體以及俄羅斯電視臺和互聯(lián)網(wǎng)新聞源在報道沖突方面存在差異。調(diào)查對象表示,西方對俄羅斯發(fā)動了“一場信息和意識形態(tài)戰(zhàn)爭”。在這樣的情形下,“聽取官方消息至關(guān)重要”,“一切為敵方工作的媒體都應該予以叫停”。對相當數(shù)量的俄羅斯人來說,“真相是在俄羅斯的消息源那里找到的”,同時,在線出版物和西方媒體正在傳播假新聞。
以下看法是典型的回答: “整個世界沒有人聽我們的; 他們都認為我們是敵人,我們是壞人。我們怎樣才能揭穿這些假貨呢?我們憑良心在做正確的事。同時,另一方在欺騙人們,呈現(xiàn)出一幅完全不同的畫面。”或者: “我在加拿大認識一個人;他們都被灌輸了俄羅斯發(fā)動了這場戰(zhàn)爭的說法。她自己都開始相信了。我的觀點是,(俄羅斯)這么做是正確的。因為有來自西方的壓力;他們想摧毀我們??偨y(tǒng)正在實施反擊,阻止俄羅斯被抹去。”
有關(guān)今天烏克蘭正在發(fā)生之事的信息,正在這樣一個回音室內(nèi)被接收和詮釋:在這個回音室內(nèi),回蕩著調(diào)查對象有關(guān)俄羅斯,和一直發(fā)生在前蘇聯(lián)、歐洲和全球的更廣泛進程的長期看法。這些看法歷經(jīng)多年形成,并且受到人們的政治傾向、生活經(jīng)歷以及新聞和信息來源的影響。俄羅斯官方版本的烏克蘭新聞與許多調(diào)查對象現(xiàn)有的看法吻合,這使得他們很容易相信。任何與這一版本相矛盾的說法都會被許多人認為是謊言、恐俄癥的表現(xiàn)或敵人的宣傳,而加以拒絕。
因此,自沖突開始,多數(shù)俄羅斯人或多或少保留了長期以來的堅定看法: 更愿意從俄羅斯官方控制的電視臺獲取新聞,并在2月中旬支持現(xiàn)政權(quán)的那些人,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shù)也支持俄羅斯軍隊今天的行動。同樣,絕大多數(shù)已經(jīng)具有反對意識的人(在那些從網(wǎng)絡(luò)獲取新聞的人當中,這樣的人更多)不支持今天的俄羅斯當局。
新常態(tài)
隨著時間流逝,人們對烏克蘭戰(zhàn)事的關(guān)注開始減弱。
3月,64%的調(diào)查對象表示他們密切關(guān)注事態(tài)進展。6月,該數(shù)字已下降到55%。[32]過去幾個月間,提到烏克蘭境內(nèi)發(fā)生的事態(tài)是最近幾周最令人難忘的事件之一的調(diào)查對象的比例已經(jīng)減半,從3月的75%下降到6月的38%。[33]
到春季中期,俄羅斯公眾已開始從俄烏沖突爆發(fā)形成的沖擊中恢復。極端情況已經(jīng)成為人們?nèi)粘I畹囊徊糠帧?span lang="EN-US">
小組座談中的發(fā)現(xiàn)支持這一結(jié)論。調(diào)查對象提到: “3月初,每個人都在積極關(guān)注(這場沖突)……你一醒來就會立即看你的智能手機……(但現(xiàn)在)人們正盡量少想它。”“人們已經(jīng)習慣了正在發(fā)生的事情,只是不再關(guān)注。”“那里沒有我愛的人,所以我并不特別擔心。以前有擔心,但不再擔心了。”以及:“以前人們驚慌失措,但現(xiàn)在每個人都冷靜下來了。”
時間越是流逝,俄羅斯公眾就越是遠離正在發(fā)生的事情。沖突正變成一場遙遠的戰(zhàn)爭,人們越來越確信,戰(zhàn)斗還將持續(xù)六個月甚至更長時間(見圖3)。
圖3. 俄羅斯人認為沖突會持續(xù)多久?
提問:你認為“特別軍事行動”將在烏克蘭持續(xù)多久?左邊文字自上而下:5月22日,6月22日,7月22日。圖中下方各顏色圖標所指,自左至右,自上而下:不超過一個月,一個月到兩個月之間,兩個月到六個月之間,六個月到一年,超過一年,不確定。圖中數(shù)字代表調(diào)查對象回答所占比例。
目前,焦點問題在經(jīng)濟和心理適應方面。對相當多的普通俄羅斯人來說,日常生活要應對新的、更具挑戰(zhàn)性的社會經(jīng)濟狀況: 物價上漲,儲蓄減少,對明天缺乏信心。無法對事件施加影響鼓動人們變得消極,更少考慮國際事務(wù)和政治發(fā)展。他們必須更多關(guān)注日常問題和他們的基本生存需求,也就是當前和眼下。
調(diào)查對象明確表示: “關(guān)于當下,我能做些什么?我可以擔心,然后呢?什么都不會改變。當下會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解決自己的問題。”“我能看出,老一輩人只是聽天由命。他們明白自己無能為力,也不能以任何方式影響形勢。”“很明顯,我們正在倒退,但既然我們留在了這里,假如我們沒有機會離開,我們就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這很可怕,但將來會發(fā)生什么,就會發(fā)生。沒有什么事情取決于我,所以我不會琢磨太多。”以及:“假如我們無法改變現(xiàn)狀,我們就不得不改變我們對現(xiàn)狀的態(tài)度,用樂觀和積極的態(tài)度看待一切。不論如何,我認為,很快,一切事都會進展順利,一切事都會好的。”
雙重效應的制裁
最初,西方擴大制裁俄羅斯,在俄羅斯公眾當中誘發(fā)了新一波焦慮。
3月,46%的受調(diào)查民眾表示,他們對西方的制裁感到擔憂,這一數(shù)字較去年年底上升了14個百分點。29%的俄羅斯人表示,制裁已給他們的家庭造成嚴重問題,這一數(shù)字較兩年前的上一次民意調(diào)查上升19個百分點。
大城市的居民、年輕人和不太富裕的調(diào)查對象最有可能談?wù)撝撇脤λ麄兗彝サ挠绊?,盡管他們感受到影響的方式不同。更窮的民眾最擔心通貨膨脹和更高的生活成本。值得留意的是,年輕人對外國品牌的退出和無法再接觸外國在線零售商感到擔憂。
莫斯科人哀嘆海外航空旅游線路的消失,以及許多品牌的離去。城市越大,越是融入全球經(jīng)濟,就越能強烈感受到制裁。有趣的是,最擔心制裁的那一部分人是那些批評俄羅斯政府、不支持“特別行動”的俄羅斯人,他們對制裁表示關(guān)切的可能性幾乎是俄羅斯政權(quán)支持者的兩倍,他們表示已經(jīng)感受到制裁影響的可能性是俄羅斯政權(quán)支持者的四倍。[34]
一般來講,西方制裁對普通俄羅斯人的直接影響是感受到通貨膨脹率上升,以及某些商品在一夜之間從商店貨架上消失。值得留意的是,抱怨跨國支付受阻、維薩(Visa)和萬事達(Mastercard)信用卡退出俄羅斯市場或者航線取消的人較少(見圖4和圖5)。[35]重要的是指出,整體而言,定期出國旅行的俄羅斯人數(shù)量一直很少: 2018年,只有十分之一的調(diào)查對象有出國旅行。[36]
圖4. 俄羅斯人擔心什么制裁
圖中左側(cè)文字自上而下:俄羅斯外國資產(chǎn)遭凍結(jié),取消俄羅斯海外文化活動,維薩和萬事達信用卡公司離開俄羅斯,對俄羅斯航班的限制,針對俄羅斯商人的個人制裁。下方圖標所指,自左至右,自上至下:非常擔心,比較擔心,不是太擔心,完全不擔心,不知道/不能說。圖中數(shù)字為調(diào)查對象回答的百分比。
圖5. 俄羅斯人擔心什么制裁(分年齡段)
圖中上方文字,自左至右:總計,18至24歲,25至39歲,40至54歲,55歲及以上。圖中左側(cè)文字自上而下:俄羅斯外國資產(chǎn)遭凍結(jié),取消俄羅斯海外文化活動,維薩和萬事達信用卡公司離開俄羅斯,對俄羅斯航班的限制,針對俄羅斯商人的個人制裁。圖中數(shù)字為不同年齡段調(diào)查對象回答的百分比。
似乎可以公平地說,西方制裁對融入全球最多的俄羅斯人影響最大,但這一人口群體的規(guī)模不足以對整體民意產(chǎn)生重大影響。
到5月底,實施制裁的最初沖擊已經(jīng)過去。[37]小組座談的討論顯示,許多調(diào)查對象越來越認為,制裁“將推動工業(yè)和農(nóng)業(yè)領(lǐng)域許多行業(yè)的發(fā)展”。其他人則表示: “沒有制裁,我們就不會嘗試?,F(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引入了制裁,我們將馬上開始嘗試!”以及:“制裁是……一個機會!一個新發(fā)展的機會。”
在莫斯科進行的一項民意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恰好有超過一半的調(diào)查對象認同那一看法,只有四分之一的人認為制裁弊大于利。[38]
2024年總統(tǒng)選舉背景
“特別行動”引發(fā)俄羅斯社會不同群體內(nèi)部意見和立場的兩極分化。這一兩極分化正使得這些分歧甚至更加激進,且可能無法調(diào)和。
但即使在克里姆林宮烏克蘭行動的支持者內(nèi)部,也存在一種分歧,即:在那些堅定認為應該“堅持到底”的人(本質(zhì)上是“去烏克蘭化”的堅定支持者,或那些支持烏克蘭完全俄羅斯化的人,包括否認烏克蘭的民族地位和國家地位的人),和那些支持普京行動但希望俄羅斯減少損失、宣布勝利并同意和平條款(這樣一切就可以回到2月24日之前)的人之間,存在分歧。
幾乎沒有調(diào)查對象準備承認,俄羅斯落敗哪怕在理論上都是可能的。[39]假如事態(tài)以如此轉(zhuǎn)變呈現(xiàn),人們懷疑克里姆林宮仍會試圖將其行動描繪成一種勝利的形式。隨后,一定程度上拜社會內(nèi)部因循守舊的程度和國家宣傳機器的放大效應所賜,民意可能理解并接受這一所謂的勝利。
結(jié)論
隨著烏克蘭戰(zhàn)爭進入第七個月,沖突正成為日常生活的慣常背景。關(guān)注戰(zhàn)爭的俄羅斯人越來越少。對沖突的擔憂正在減弱。
只要邊境依舊向最不滿的俄羅斯人開放,他們有機會離開這個國家,而且沒有大規(guī)模動員令強迫普通人將他們的兒女送到鄰國打仗,認為一切基本正常的感覺就可能繼續(xù)。曠日持久的敵對行動開始被視為一定程度上的第二次大流行病: 一場人們只是必須經(jīng)受的風暴,之后一切都將恢復應有的狀態(tài)。
懸而未決的問題是,俄羅斯社會經(jīng)濟狀況的惡化是否會改變這一局面。已經(jīng)有跡象表明,用于支持日益貧困人口社會需求的國家資源已經(jīng)減少。盡管俄羅斯勞動力市場的特殊性尚未導致大規(guī)模失業(yè),但有許多跡象表明,越來越多的工人在雇主要求下下崗。[40]完全因為西方企業(yè)退出,較少一部分人已經(jīng)事業(yè)。但這些因素會影響公眾對普京和在烏克蘭實施的“特別行動”的態(tài)度嗎?
認為這些因素必定引發(fā)公眾情緒上的變化,這合乎邏輯,但目前,對絕大多數(shù)調(diào)查對象來講,西方仍應為一切事端承擔責任。人們的不滿持續(xù)發(fā)作是可能的,但隨著反對派和民間社會遭到圍剿,一般大眾對有效進行自我組織沒有表現(xiàn)出興趣。
當然,黑天鵝事件總是能將當局打個措手不及。在最近的過去,抗議活動已因人們預想不到的事由,在人們預想不到的地方爆發(fā),例如2020年在哈巴羅夫斯克(Khabarovsk)爆發(fā)的抗議活動。[41]但考慮到對未經(jīng)批準的公民活動的嚴厲鎮(zhèn)壓,在俄羅斯出現(xiàn)大規(guī)模的反戰(zhàn)運動是不太可能的。(哈巴羅夫斯克,是俄羅斯遠東地區(qū)靠近中國邊境的一座城市,2019年人口約為61萬。原為中國領(lǐng)土。——譯注)
同樣值得銘記的是,俄羅斯領(lǐng)導層正緩步采取行動,為2024年總統(tǒng)選舉預熱,這次選舉將在一個愈發(fā)威權(quán)的體制中進行。準備工作可能包括表演性的審判和搜尋所謂國家叛徒。幾乎可以肯定的是,異見人士將面對更大壓力,一系列威權(quán)工具和高壓法律在等待他們。這些舉措幾乎肯定會激怒普通民眾,并疏遠部分精英。
但這樣的策略很大程度上是為恐嚇俄羅斯社會的關(guān)鍵部分,如經(jīng)驗告訴我們的那樣,這終將引領(lǐng)他們再次團結(jié)在政權(quán)周圍。
注釋
[1]“Scholz: ‘This War Is Putin’s War,’” German Press Agency, February 27, 2022, https://www.deutschland.de/en/news/scholz-this-war-is-putins-war.
[2] Boris Johnson, “Boris Johnson Speaks in Russian: ‘I Do Not Believe This War Is in Your Name’ — video,” Guardian, February 26, 2022, https://www.theguardian.com/politics/video/2022/feb/26/i-do-not-believe-this-war-is-in-your-name-says-boris-johnson-in-russian-video.
[3] David L. Stern, Annabelle Timsit, and Isabelle Khurshudyan, “Calls Grow to Ban E.U. Visas for Russians, But Not All Ukrainians Agree,” Washington Post, August 19, 2022,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2022/08/18/ukraine-russia-visa-ban-zelensky-arestovych.
[4] “Finnish PM: EU Should Restrict Russian Tourism,” YLE News, August 8, 2022, https://yle.fi/news/3-12568274.
[5] “Conflict With Ukraine: July 2022,” Levada Center, August 17, 2022, https://www.levada.ru/en/2022/08/17/conflict-with-ukraine-july-2022.
[6] “Response Rates - An Overview,” American Association for Public Opinion Research, accessed August 2022,
[7] Dina Smeltz, Emily Sullivan, Lily Wojtowicz, Denis Volkov, and Stepan Goncharov, “Russian Public Accepts Putin’s Spin on Ukraine Conflict,” Chicago Council on Global Affairs, April 2022, https://www.thechicagocouncil.org/sites/default/files/2022-04/Final Russia Brief V3.pdf.
[8] For evidence of the original assertions, see Mikhail Komin, Kirill Rogov, “An Imposed Consensus. What Do Polls About Support for the War Say, and Can We Trust Them?” (in Russian), Re: Russia, June 2, 2022, https://re-russia.org/6c314cc0da9d4f2686718cdf22f61037; and for evidence of the original research, see Kseniya Agapeyeva, Vladimir Shuklin, and Denis Volkov, “Readiness to Take Part in Polls: The Results of an Experiment,” (in Russian), Levada Center, June 14, 2022, https://www.levada.ru/2022/06/14/gotovnost-uchastvovat-v-oprosah-rezultaty-eksperimenta.
[9] Philipp Chapkovski and Max Schaub, “Do Russians Tell the Truth When They Say They Support the War in Ukraine? Evidence From a List Experiment,” European Politics and Policy (blog), 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Political Science, April 6, 2022, https://blogs.lse.ac.uk/europpblog/2022/04/06/do-russians-tell-the-truth-when-they-say-they-support-the-war-in-ukraine-evidence-from-a-list-experiment.
[10] Timothy Frye, Scott Gehlbach, Kyle L. Marquardt, and Ora John Reuter, “Is Putin’s Popularity (Still) Real? A Cautionary Note on Using List Experiments to Measure Popularity in Authoritarian Regimes,” Program on New Approaches to Research and Security in Eurasia, May 3, 2022, https://www.ponarseurasia.org/is-putins-popularity-still-real-a-cautionary-note-on-using-list-experiments-to-measure-popularity-in-authoritarian-regimes.
[11] Denis Volkov, “We Are Being Dragged Into a War,” Riddle, January 18, 2022, https://ridl.io/we-are-being-dragged-into-a-war.
[12] See, for example, Boris Akunin, “Boris Akunin: Russia As Ying and Yang” (in Russian), True Russia, July 20, 2022, https://truerussia.org/journal/akunin.
[13] Denis Volkov, “Supporting a War That Isn’t: Russian Public Opinion and the Ukraine Conflict,” 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 September 9, 2015, https://carnegiemoscow.org/commentary/61236.
[14] Denis Volkov, “We Are Being Dragged Into a War.”
[15] “Ukraine and Donbass,” Levada Center, March 4, 2022, https://www.levada.ru/en/2022/03/04/ukraine-and-donbass.
[16] “The Conflict With Ukraine and Responsibility for the Deaths of Civilians,” Levada Center, May 18, 2022, https://www.levada.ru/en/2022/05/18/the-conflict-with-ukraine-and-responsibility-for-the-deaths-of-civilians.
[17] Maria Tsvetkova and Jason Bush, “Ukraine Crisis Triggers Russia’s Biggest Anti-Putin Protest in Two Years,” Reuters, March 15, 2014,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kraine-crisis-russia-rallies-idUSL6N0MC0JC20140315.
[18] “The State of Affairs in the Country” (in Russian), Levada Center, accessed August 2022, https://www.levada.ru/indikatory/polozhenie-del-v-strane.
[19] “No to War: How Russian Authorities Are Suppressing Anti-War Protests,” OVD-Info, April 14, 2022, https://reports.ovdinfo.org/no-to-war-en.
[20] 20 Olesya Pavlenko, “Moscow Mayor’s Office Will Lift Ban on Public Events When WHO Declares End to COVID-19 Pandemic” (in Russian), Kommersant, July 11, 2022, https://www.kommersant.ru/doc/5458323.
[21] “Officials Told Yabloko to Hold May Day Parade Under the Symbol Z. The Party Is Taking Them to Court” (in Russian), Yabloko, April 26, 2022, https://www.yabloko.ru/cat-news/2022/04/26.
[22] “Anti-Military Events Report,” OVD-Info, July 5, 2022, https://data.ovdinfo.org/anti-military-events-report.
[23] “Putin’s Approval Rating,” Levada Center, accessed August 2022, https://www.levada.ru/en/ratings.
[24] “Approval of Institutions, Ratings of Parties and Politicians,” Levada Center, April 11, 2022, https://www.levada.ru/en/2022/04/11/approval-of-institutions-ratings-of-parties-and-politicians.
[25] “Socio-Economic Indexes” (in Russian), Levada Center, accessed August 2022, https://www.levada.ru/indikatory/sotsialno-ekonomicheskie-indikatory.
[26] “Social Mood Assessments” (in Russian), Levada Center, May 18, 2022, https://www.levada.ru/2022/05/18/otsenki-sotsialnogo-samochuvstviya.
[27] “Crimea and the Expansion of Russian Borders” (in Russian), Levada Center, March 23, 2015, https://www.levada.ru/2015/03/23/krym-i-rasshirenie-rossijskih-granits.
[28] “The Conflict With Ukraine,” Levada Center, April 11, 2022, https://www.levada.ru/en/2022/04/11/the-conflict-with-ukraine.
[29] Denis Volkov, “Can You Trust Russia’s Public Support for a ‘Military Operation’ in Ukraine?” Riddle, April 12, 2022, https://ridl.io/can-you-trust-russia-s-public-support-for-a-military-operation-in-ukraine.
[30] “The Internet, Social Media, and Blocking” (in Russian), Levada Center, May 20, 2022, https://www.levada.ru/2022/05/20/internet-sotsialnye-seti-i-blokirovki.
[31] Denis Volkov, “The Motherland Is Beyond Criticism” (in Russian), Vedomosti, March 17, 2016, https://www.vedomosti.ru/opinion/articles/2016/03/18/634111-rodina-kritiki.
[32] “The Conflict With Ukraine” (in Russian), Levada Center, June 30, 2022, https://www.levada.ru/2022/06/30/konflikt-s-ukrainoj-3.
[33] “Events” (in Russian), Levada Center, June 27, 2022, https://www.levada.ru/2022/06/27/sobytiya.
[34] “Sanctions,” Levada Center, April 12, 2022, https://www.levada.ru/en/2022/04/12/sanctions-5; and “Western Sanctions: Moscow Poll,” Levada Center, August 17, 2022, https://www.levada.ru/en/2022/08/17/western-sanctions-moscow-poll.
[35] “Sanctions,” Levada Center, June 10, 2022, https://www.levada.ru/en/2022/06/10/sanctions-6.
[36] “Trips Abroad” (in Russian), Levada Center, June 13, 2018,https://www.levada.ru/2018/06/13/poezdki-za-granitsu-3.
[37] “Western Sanctions” (in Russian), Levada Center, June 8, 2022, https://www.levada.ru/2022/06/08/sanktsii-zapada.
[38] “Western Sanctions: Moscow Poll” (in Russian), Levada Center, July 1, 2022, https://www.levada.ru/2022/07/01/sanktsii-zapada-moskovskij-opros.
[39] “Conflict With Ukraine” (in Russian), Levada Center, June 2, 2022, https://www.levada.ru/2022/06/02/konflikt-s-ukrainoj-2.
[40] “In Isolated Russia, a Tale of Two Economies,” Reuters, August 25, 2022, https://www.reuters.com/business/isolated-russia-tale-two-economies-2022-08-25.
[41] Andrei Kolesnikov, “Protests in Russia: Between Civil Society and Political Opposition,” 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 November 9, 2020, https://carnegiemoscow.org/2020/11/09/protests-in-russia-between-civil-society-and-political-opposition-pub-83211.
譯文未獲授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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