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陶:略談《李自成》的文學價值及有關創(chuàng)作思想問題
略談《李自成》的文學價值及有關創(chuàng)作思想問題
穆 陶
姚雪垠的長篇歷史小說《李自成》, 以史為鏡,憂深思遠,為新中國的誕生獻出了一幅醒神益世的藝術圖鑒, 其思想價值值得重視,值得高揚。《李自成》創(chuàng)作伊始,受到毛主席重視,并給予支持,并非無因。茅盾先生評價《李自成》說:“用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來解剖這個封建社會,并再現其復雜變幻的矛盾的本相,五四以后也沒有人嘗試過,作者是填補空白的第一人”。(茅盾:《關于長篇歷史小說(〈李自成)》) 李自成》甫一出版,便洛陽紙貴,風靡文壇,第二卷隨即獲首屆茅盾文學獎。
《李自成》的藝術價值和思想價值是融為一體的。文學的藝術性,無論中外有何不同,流派有何不同,作為意識形態(tài),它是與作家的思想傾向緊密相聯的,也就是說,它是服從于作家的思想需要的。舉例來說,在中國文學中,體現最顯明的莫過于《水滸傳》與《蕩寇志》。這兩部小說,所寫的歷史背景與故事,完全相同,而兩書人物的命運、結局卻完全相反——《水滸傳》里的梁山農民起義將領,人人都是英雄好漢,殺富濟貧,顯示了農民起義的正義之舉與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腐朽沒落。而《蕩寇志》卻把梁山英雄寫成十惡不赦的“賊寇”,最后將他們殺盡斬絕。為什么會這樣?就是因為作者的思想傾向不同,階級立場不同,于是便出現了“黑白顛倒”。像這樣的文學作品,是不能按照它的“藝術性”來決定它的價值的?!妒幙苤尽返?ldquo;藝術性”再高,也不能成為“偉大的文學作品”。在階級社會中,對文學作品的評價,是不能離開作品的思想傾向的。
由于姚雪垠是“用歷史唯物主義”來寫《李自成》的,便讓我們不能不聯想到馬克思主義文學理論的一個重要內容,那就是文學的階級屬性。“超階級論”者不愿意承認文學的階級性,似乎一提“階級性”與“階級斗爭”,就是褻瀆了文學的“圣潔”與“純粹”;而只有高談文學寫“人性”,這才是文學的“高明”。需要明確的是,“文學寫人性”是不錯的,不寫人性,如何刻畫塑造人物?但在階級社會中,“人性”本身是包含了“階級性”在內的(人的某些“動物性”除外)。這個常識性問題,有什么值得戒備與爭議呢?在這個問題上,《李自成》與“超階級論”者截然不同。姚雪垠是無產階級革命論者,《李自成》是一部“用歷史唯物主義”來寫“階級斗爭”的小說。
《李自成》如同《水滸傳》那樣,作者站在了農民革命的立場上,將無產階級的革命激情寄于筆下,如波濤洶涌,一瀉千里,成就了一部三百萬字的革命英雄史詩。在當代某些文學史著作中,將其列為“紅色經典”,是名副其實的。(見閻浩崗著《紅色經典的文學價值》,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李自成》的藝術思想價值,在“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這個方面,最為顯要。
在新中國成立前夕,郭沫若寫了《甲申三百年祭》;姚雪垠在建國前就開始醞釀創(chuàng)作《李自成》,倆位文學家以不同的體裁寫作同一個故事,并非偶然的巧合,而是相同的思想導向使然。這思想導向是什么?就是希望用歷史這面“鏡子”,為剛剛誕生的新中國“江山永固”作鑒戒!這種出自革命意識的家國情懷,首先體現的是作家與文學的思想稟賦。古人有謂:“摛文必在緯軍國,負重必在任棟梁。”(劉勰:《文心雕龍.程器》) 寫文章要有益于國家,身負重擔要想到那棟梁的作用。這是古人對于文學家的要求,也是對于文學思想的闡揚。當今文學,以小說最為繁榮,尤以長篇小說為重鎮(zhèn)。“緯軍國”,“任棟梁”這樣的“定義”,看似期許過高,卻也是中華民族的文化傳統(tǒng)。中國古代大文學家,如屈原、賈誼、范仲淹、王安石等等,無不既是文學大家,又是政治思想家。他們的文學作品,傳之千秋而不朽,其原因蓋在于此。
《李自成》與當下某些談“情”說“性”的小說不同,也與某些人崇尚的所謂“人性”書寫不同。姚雪垠是將手中筆的鋒芒投入到社會政治的大潮中,希圖為社會進步,人類文明做點什么,心中想的是國家的長治久安、人民的安康太平。與那些淫聲浪氣或者以挖掘“黑暗”為文學“使命”的作品,不僅大異其趣,簡直就是兩股道上的車,是不可同語的!進步的中國文學藝術家,有一個寶貴的思想傳統(tǒng),就是憂患意識與家國情懷。當代作家,不少人繼承發(fā)揚了這個傳統(tǒng),在建國前后的幾十年中,出現了一批優(yōu)秀作家,創(chuàng)作出了一批堪稱“紅色經典”的文學作品,《李自成》是其中之一。《李自成》既是一部大義凜然的農民革命的頌歌,也是一部慷慨悲壯的英雄失路的祭曲。它描寫農民起義軍,堅持革命戰(zhàn)爭十余年,給封建勢力以沉重打擊,橫掃大半個中國,以摧枯拉朽之勢,攻占明王朝首都北京,建立了大順政權。但在政權建立之后,卻犯了戰(zhàn)略性錯誤。一是政權內部居功自傲,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滋生了享樂思想與腐敗行為;二是放松了對內、外敵對勢力的警惕和重視,于是,北京“大順政權”僅僅維持了四十二天,便在外敵入侵下,敗如秋風落葉,一蹶不振,遂成千古恨!
這是多么深刻的歷史教訓!
《李自成》這部小說,反映了中華民族在歷史進程中不怕犧牲、勇于開創(chuàng)歷史新天地的奮斗精神;同時也在作品營造的悲劇氛圍中提供了沉痛的歷史借鑒,足以啟迪來者。
思考中國當代文學,它的社會主義性質和“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是不能被淡化的,這是意識形態(tài)建設的大事,不能含糊,不能模棱兩端。更不能以“超階級”、“超政治”的思想觀念來誤導社會主義文學的性質。當今有的作家宣稱:“作家必須站在高點,超越政治、階級的偏見”,這種典型的“文學超階級論”,其實并不新鮮,早在上世紀30年代,這種荒謬的文學觀念出現時,魯迅便當即予以嚴正批判,魯迅說:“生在有階級的社會里而要做超階級的作家,生在戰(zhàn)斗的時代而要離開戰(zhàn)斗而獨立,生在現在而要做給與將來的作品,這樣的人,實在也是一個心造的幻影,在現實世界上是沒有的。”(《魯迅全集》第四卷,第336頁)然而,令人遺憾與費解的是,時至今日,“文學超階級論”,仍然存活在某些作家的頭腦中并加以暢行無阻地宣揚!更有一種謬論,網上名曰“作家歸零論”,什么意思?發(fā)明者沒有詳細解釋,但顧名思義,就是作家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要把自己歸為“零”,把什么“政治”、什么“階級”,統(tǒng)統(tǒng)“清零”,讓自己高踞云端,俯察人世,這樣,“才能寫出人與社會的完整、真實面貌。” 這種“超階級論”的極致狀態(tài),已經把作家從人民的范圍中移了出去,變成了絕塵脫俗的“超人”,只有這樣,才能寫出社會的“真實面貌”!
這種自欺欺人的“理論”,可以在文壇“通過”嗎?可以在文學思想界報以掌聲嗎?能夠被“為人民服務”的人民接受嗎?這是需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的!
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強調指出:“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打江山,守江山,守的是人民的心。”社會主義文學的江山,也是人民的江山。“為人民服務”是天經地義的。我們的文學作品,是否能贏得人民的心,這是一個衡量作品優(yōu)劣的最根本的標志。如果民眾不滿意,訾議紛紛;只有少數同行人贊美,這樣的作品,是不能認作是“為人民服務”的作品,倘若以“民眾不懂藝術”為借端,自以為“陽春白雪”,我行我素,這樣脫離了人民感情的作家,要寫出“為人民服務”的作品也難。 我們可以想一想,建國初期,趙樹理的《三里灣》,周立波的《鐵水奔流》等那些反映時代進步,描繪工人、農民心靈之美的作品,人們在農場、車間,田頭、街巷,人人談說的那種融洽的情景,與當下某些被民眾紛紛質疑的作品比較一下,難道不覺得其中的差異與詫異嗎?
隨著中華民族的崛起和社會主義偉大事業(yè)的深入發(fā)展,回首前塵,重讀《李自成》,重讀諸多“紅色經典”,依然令人獲益良多,也令人感慨系之。撫今思昔,以史為鏡, 它給現實的人們留下的,都是彌足珍貴的走向光輝前程的路標。
中國文學“紅色經典”的產生,不是偶然的,它是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同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相融合的結果,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社會主義文學藝術的獨特“江山”。在中國文學藝術史的長廊中,“紅色經典”的革命英雄主義和愛國主義的恢弘篇章,必將奕世長存,永放光華。
(作者:山東濰坊市作家協(xié)會原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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