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評價毛澤東的學術地位

陸劍杰

在我黨歷史上，習近平作為黨的總書記第一次對毛澤東作出了學術評價，指出他是偉大的哲學家、思想家、社會科學家。筆者認為:作為哲學家，毛澤東的最大貢獻在于突破普列漢諾夫解讀，突出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實踐論硬核，多方面發(fā)展和創(chuàng)新哲學原理，成為“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學科的奠基人和創(chuàng)造者;作為思想家，毛澤東的豐富思想遺產，可梳理為揭示實踐客體性的“世情國情”的中介性思想，揭示實踐主體性的“人民本位”的結構性思想，揭示實踐主體客體統(tǒng)一的“物之限”和“心之力”相統(tǒng)一的能動性思想，揭示中國社會主義前程充滿風險和艱難課題的憂慮性思想;作為社會科學家，毛澤東有他創(chuàng)新的軍事學、政治學、文化學貢獻，在經濟研究、歷史研究上也有諸多的創(chuàng)見。科學評價毛澤東的學術地位，具有建立正確處理政治和學術關系的人物評價體系、更加全面評價毛澤東的崇高歷史地位、厘清中國近現(xiàn)代學術史、把毛澤東作為學術家放置在中國思想殿堂中、將其學術成就納入各個相關學科、推動我國學術研究的全面深入發(fā)展、增強對黨的前途輝煌和民族復興中國夢一定實現(xiàn)的自信心的重大意義。

毛澤東是革命家、政治家，同時，又是思想家、學術家。這體現(xiàn)出世界上無產階級領袖們的共有品質?；蛘叻催^來說，只有同時具備革命家和學術家品質的人，才能騎上引領人類在一個嶄新時代奔跑的白馬。列寧的話符合事實:馬克思主義“對世界各國社會主義者所具有的不可遏止的吸引力就在于它把嚴格的和高度的科學性(它是社會科學的最新成就)同革命性結合起來”，其原因之一在于“學說的創(chuàng)始人兼有學者和革命家的品質”。令中國共產黨人高興的是，本黨也在艱苦卓絕的革命實踐和理論探索中，涌現(xiàn)了一大批“兼有學者和革命家的品質”的人物，具中的杰出者首推毛澤東。這不僅是國際無產階級領袖一般品質在中國的表現(xiàn)，而且來源于中國文化的無比深厚，中國人民的實踐智慧的無比豐富，中國民族解放和人民解放事業(yè)的無比艱巨。中華民族涌現(xiàn)的偉大人物，成為一支前仆后繼的團隊，毛澤東站在這支團隊的前列。

改革開放以來，對毛澤東的評價眾說紛紜，褒貶不一。中共中央通過1981年的歷史決議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肯定毛澤東的“功勞遠遠大于過失”。在毛澤東評價中，普遍的傾向是從領袖的視角評價他，特別是從政治的視角評價他，很少有人從學者的角度肯定他的奉獻，分析他的心路進程，考察他對于中國前途的深沉思考和憂慮。中國出版業(yè)的一項大工程——“中華現(xiàn)代學術名著叢書”收入300種著作，但未把毛澤東當作學術家、毛澤東的若干著作當作學術著作收入其中。毛后的幾位中共中央主要領導人，也沒有公開作出對毛澤東學術地位的評價。撇開了學術地位，被評價的毛澤東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就一定會被貶低為僅僅是個政治家，而政治家在歷史上是很難流芳的。我們感到特別高興的是，習近平在2016年5月17日在《全國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者座談會上的講話》中第一次以黨的總書記名義對毛澤東作了學術評價。他說:“革命戰(zhàn)爭年代，毛澤東同志就說過，必須‘用社會科學了解社會、改造社會、改造社會，進行社會革命’。毛澤東同志就是一位偉大的哲學家、思想家、社會科學家”。筆者把對習近平總書記這一判斷的認識寫在下面:

一、毛澤東的哲學家地位

(一)毛澤東的哲學寫在哪里？

毛澤東哲學著作內容寬廣，形式多樣，構成一個寶庫，后人研究它不能把它窄化。如果認為他的哲學就寫在《實踐論》《矛盾論》的“兩論”中，不但會遺漏他諸多的哲學創(chuàng)新成果，而且會對他哲學的總體規(guī)定性發(fā)生錯誤的判斷。因此，討論毛澤東的哲學家地位，必須收集和疏理他的哲學著作和寫有哲學觀點的著作。

毛澤東的哲學首先寫在專門的哲學著作中。最先是1937年4月—8月，為在抗大講授馬克思主義哲學，寫成《辯證唯物論(講授提綱)》三章十六節(jié)。這部著作，既向學員介紹蘇聯(lián)學者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研究成果，也在核心部分論述了毛澤東自己的創(chuàng)新哲學思想。在此基礎上，他撰寫了傳世名作——《實踐論》《矛盾論》。國內學者，有一部分人強調“兩論”是從蘇聯(lián)學者著作抄錄下來的，這些學者，完全無視“兩論”超越蘇聯(lián)學者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解的創(chuàng)造性發(fā)展;另一部分人則按普列漢諾夫解讀的“唯物論+辯證法”結構，把“兩論”內涵壓進這一框架，從而抹殺“兩論”的創(chuàng)造性思維。在這一點上，我們對“兩論”的理解還不如國外的學者。如日本學者松村一人說:“兩論”不應看作是兩篇著作，而應主要看作是“為了實現(xiàn)同一目的缺一不可的不可分割的統(tǒng)一的一篇著作。一般說來，可以說這兩篇著作一起構成了辯證唯物論的整體。”如果說，松村一人看到了“兩論”的同一性，但沒有真正把握住這種同一的基礎;而另一日本學者新島淳良則看到了這個基礎，這就是“實踐論”，不過他不恰當?shù)胤Q之謂“實踐一元論”。問題在于，究竟怎么看《矛盾論》。這篇著作的最重要貢獻，是把矛盾的共性(普遍性)和個性(特殊性)、絕對和相對的關系認定為“事物矛盾的問題的精髓”，矛盾共性的獨存只在理論之中，而矛盾個性則在具體事物和改造具體事物的具體實踐之中，這樣，矛盾共性個性關系就是普遍真理和具體實踐的關系。這樣，“兩論”就統(tǒng)一在理論和實踐結合的原則的建立和貫徹上。毛澤東所寫的專門的哲學著作還包括:1939年2月寫的《關于<墨子的哲學思想>一文給陳伯達的信》和《關于<孔子的哲學思想>給張聞天的信》，這兩封信所論述的正確對待傳統(tǒng)文化的態(tài)度和方法，具有重大的意義。此外，1943年寫的《關于人的基本特性及其他》、1963年寫的《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里來的?》、1964年寫的《關于人的認識問題》、1963—1965年寫的《學習馬克思主義的認識論和辯證法》，也是重要的哲學著作。

毛澤東的哲學更大量地、更有創(chuàng)見地寫在他的軍事、政治、文化、經濟、黨建的著作中。他的哲學思考和表達的最大特點就在于解決各種重大問題，特別是戰(zhàn)略、策略問題時，夾敘夾議，既講選擇的結果，又講作出選擇所根據的哲學理論、所運用的哲學方法、所獲得的哲學見解。毛澤東在這樣的著作中，講了他最重要的哲學觀點。作為軍事著作的《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和《論持久戰(zhàn)》，作為政治著作的《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和《目前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中的策略問題》，作為文化著作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和《同音樂工作者的談話》，作為經濟著作的《論十大關系》和《讀蘇聯(lián)<政治經濟學教科書>的談話》，作為黨建著作的《改造我們的學習》和《整頓黨的作風》，都是“敘”決策、“議”哲學的著作。還值得注意的是各個時期分析總的形勢、總結黨的經驗、探討黨的理論、制定黨的戰(zhàn)略的報告。其中，最具歷史意義的是毛澤東在黨的七大所作的書面報告(《論聯(lián)合政府》)和長篇口頭報告。兩報告所解決的關于規(guī)律和價值的關系問題，關于財產和人性的關系問題，關于社會解放和個性解放的關系問題，關于黨性和個性的關系問題，關于理想主義和現(xiàn)實主義的關系問題，標志著黨在思想上的成熟、理論上的全面和“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體系的形成。還有一類著作是討論工作方法的，這方法就是哲學方法，也應看作是哲學蘊含豐富的著作。如:《關于領導方法的若干問題》、《黨委會的工作方法》、《工作方法六十條》，均是具有豐富哲學內涵的著作。

毛澤東的哲學，其中萌發(fā)的新鮮思想，還寫在他的哲學筆記中?！睹珴蓶|哲學批注集》的出版，讓人們看到，里面含著當前也稱前衛(wèi)的哲學觀點。改革開放后，中國哲學界提出，歷史是在人的選擇中展開的。其實，我們從這部批注集中，已經讀到對“選擇”的論述。毛澤東引李達的“關于兩種可能性的選擇的問題，是促進或延遲過程的樞紐，是成功或失敗的關頭。”毛澤東顯然是同意這樣的選擇論的，批注了中國已經面對過的大量選擇實例，包括西安事變的處理;但又補充自己的觀點;對于選擇，不僅要捕捉“可能性”，尤其要“把所選擇的可能性之實現(xiàn)條件當作鏈子一環(huán)抓住”，這個補充顯然是重要的和合理的。

(二)毛澤東哲學來自哪里？

也許可用毛澤東的一句話來說明他自己的哲學思想從何處而來。“你們都是洋哲學，我是土哲學。”所謂“土”，就其來源說，出自本土——他的哲學是從中國特別艱難、特別復雜、特別曲折的實踐中來的智慧結晶;就其內容說，反射本土——他的哲學是反映中國歷史、中國文化、中國現(xiàn)實、中國將來的獨特面貌、獨特本質、獨特規(guī)律的思維成果;就其目的說，為了本土——在革命成功僅是光芒初現(xiàn)的時候，論證革命勝利的可能性、爭取勝利的方法論、建立敢于并善于奪取勝利的精神品格。這是毛澤東哲學來源的根本，但也有它對于中國外國哲學的承續(xù)。在后一種意義上，毛澤東哲學，是刻苦學習來的，深入思考來的，科學批判來的。沒有在湖南第一師范跟楊昌濟學習哲學、倫理學，沒有在中央蘇區(qū)長期靠邊站后的發(fā)奮研讀馬列，沒有在延安組織學習組學習馬克思主義哲學也包括學習李達的《中國社會學大綱》和艾思奇的《哲學與生活》，沒有畢生不倦的讀書思考，他就不會成為哲學家;沒有對井岡山上“紅旗能打得多久”疑問的思索，沒有長征途中對黨建立以來走過道路為何如此曲折的探源，沒有抗日時期如何爭取民族解放和人民解放的算計，他的創(chuàng)造性哲學思維就無從產生;當然，沒有對各種錯誤思想的批判克服和文化傳統(tǒng)的批判繼承，他的哲學也不會如此凝練厚重。但在更大程度上，他的哲學思想還是從實踐中來的。例如:他的關于事物發(fā)展平衡和不平衡的思想，根本上來自中國近代以來社會發(fā)展的極大的不平衡性;他的關于命運、關于可能性、關于選擇的思想，根本上來自中國社會前途的極大的不確定性;他的極其豐富的認識論思想，根本上來源于黨對于中國問題、中國道路、中國戰(zhàn)略的痛苦的探求過程;他的非常精妙的辯證思維，根本上來自中國歷史現(xiàn)實的辯證機理、中國的決策必須經歷辯證的思維錘煉。

(三)毛澤東哲學新在哪里？

對于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在學界和政界，都有不同的理解。一種理解是“中國化”就是“中國用”，認為中共僅是把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運用于中國的實踐，解決中國的問題。如果要給學習者講哲學原理，那沒有中國人創(chuàng)造的原理，只有馬、恩、列書上的原理。按照這種邏輯，就沒有什么“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毛澤東也只是馬、恩、列哲學原理的闡述者，頂多是個哲學教員。另一種理解是“中國化”就是把馬、恩、列的原理運用于中國的實踐，進而在二者的結合中產生新的哲學范疇、新的哲學原理、形成新的哲學體系，創(chuàng)造出“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學科。如同歐洲產生了葛蘭西、盧卡奇、柯爾施等人的“西方馬克思主義哲學”一樣。作為“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奠基人和創(chuàng)造者，毛澤東才是一位偉大的哲學家。那么。毛澤東的哲學創(chuàng)造表現(xiàn)在哪些方面呢?

其一，全面堅持和努力發(fā)展了馬克思主義哲學實踐論，在人們長期把“科學”當作馬克思主義哲學唯一特性的誤判之后，突出了“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價值觀，同時提出判定是非的“兩條標準”——生產力標準、人民利益標準，揭示了它是科學維度和人文維度統(tǒng)一、真理維度和價值維度統(tǒng)一的哲學。

其二，建構“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獨特的“新實踐論”硬核，即提出了“具體實踐”范疇，將它同一般“實踐”范疇相結合，形成了主要寫在“兩論”中的“普遍真理和具體實踐、矛盾共性和矛盾個性辯證統(tǒng)一”的原理。全部“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體系，是這一理論硬核的輻射型展開。

其三，將“命運”范疇引入自己的哲學體系，界定了中國哲學的基本問題。它表明:現(xiàn)代中國的前途，中國的進步力量和反動力量作為實踐主體和中國社會作為實踐客體，二者關系有著極大的不確定性，這樣的主體和客體的關系問題，才是中國近代以來哲學的基本問題。

其四，強化了“可能性和現(xiàn)實性”范疇的相關性及其在辯證法范疇體系中的突出地位，形成了事物發(fā)展方向具有多種可能性、實現(xiàn)價值具有多種可能性、幾率分布具有多種可能性的三維判斷，實際上提出了“可能性空間結構”的新思想，對于“命運”范疇的內涵作了深刻揭示。海德格爾把“可能性”看作“此在”的最本質特征和存在主義哲學的最重要范疇。毛澤東在實踐唯物主義的基礎上，達到了同樣睿智、更為現(xiàn)實的結論。

其五，重新界定規(guī)律論，將社會實踐規(guī)律區(qū)分為“實踐指導規(guī)律”(由“戰(zhàn)爭指導規(guī)律”合理泛化而來)和“實踐行動規(guī)律”，并且，令人非常驚奇地論述了中國革命的根本規(guī)律的統(tǒng)計性。實踐指導規(guī)律是指正確決策中所包含的主觀指導與客觀環(huán)境、自覺目的與實現(xiàn)手段、手段體系中各個手段的內在必然聯(lián)系;實踐行動規(guī)律則是實踐指導規(guī)律的逐步外化，一直達到成功并得到確證。一個寛領域、長時期的實踐，當它的實踐指導規(guī)律和實踐行動規(guī)律不斷展開并達到了成功，由此構成的貫穿性的規(guī)律，就是該領域該時期的社會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了。比如，中國社會從1840年鴉片戰(zhàn)爭到2049年社會現(xiàn)代化基本實現(xiàn)，經過了“舊民主主義革命——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改革開放和實現(xiàn)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的四個階段，把它的各個階段的實踐指導規(guī)律和實踐行動規(guī)律連接起來，我們就可以說:從中國封建社會解體到中國社會主義社會建成，必然經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會——半資本主義半社會主義的新民主主義社會——社會主義居于主導地位又有非社會主義成分與之相伴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樣三個中介性社會的逐步過渡。我們可以稱之謂中國近現(xiàn)代運動的中介過渡規(guī)律。

其六，突出“規(guī)范性認識形式”，把“反映”、“評價”、“規(guī)范”三種認識形式鏈接為“理論指導決策，決策規(guī)范實踐”的認識機制。列寧曾經說:馬克思畢生注意策略問題，“馬克思正確地認為，唯物主義缺少這一方面，就是不徹底的、片面的、毫無生氣的唯物主義。”但他們都沒有來得及在哲學認識論的研究中論述作為“規(guī)范性認識”的決策的機制，而面臨極端復雜的決策任務并在錯誤和正確的比較中掌握決策的中國共產黨人，以毛澤東為代表，把“規(guī)范性認識”突出起來，從而更完整地論述了實踐論的認識論。毛澤東說，認識的環(huán)節(jié)有三:從客觀事實中“引出”理論思想的環(huán)節(jié)，以此為指導“提出”路線、方針、戰(zhàn)略、策略的環(huán)節(jié)，將所提政策策略付諸實踐的“做”的環(huán)節(jié)。這三環(huán)節(jié)就是“反映”、“規(guī)范”、“實踐”的認識鏈;毛澤東說，“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因為成敗在此一舉，這個生命論，就是規(guī)范性認識及其轉化為實踐在認識論中的決定性;毛澤東說，實踐不僅檢驗理論之是否具有真理性，而且，“凡政策之正確與否及正確的程度，均待經驗(實踐)去考證”，發(fā)展了實踐檢驗的哲學原理。

其七，發(fā)展馬克思主義哲學辯證法，揭示它的中介性奧秘。毛澤東講辯證法，喜歡說“一分為二”，但在論述實際的辯證運動時，他更重視“兩極端之間的中項”，提出一系列的三項式:政治上的“進步勢力——中間勢力——反動勢力”，軍事上的“戰(zhàn)略防御——戰(zhàn)略相持——戰(zhàn)略反攻”，文化上的“西學——中西融合——中學”。連哲學自身的原理也有中介地給以闡述。如前已述，他認為，認識形式是三項的:“理論認識——評價認識——規(guī)范認識”;矛盾機制是三項的:“同一性——又同一又斗爭——斗爭性”。毛澤東批評蘇聯(lián)人的哲學思維，他們要么搞同一性，要么搞斗爭性，不知道還有“又同一又斗爭”這個中介項。中國哲學界，歷來有學者質疑列寧的“矛盾的同一性是相對的，而矛盾的斗爭性是絕對的”觀點，但在《毛澤東哲學批注集》上，恰已提出了超越列寧思想的論斷:“依一時說，統(tǒng)一是絕對的，斗爭是相對的;依永久說，統(tǒng)一是相對的，斗爭是絕對的。”這個哲學結論也是三項的:“絕對——絕對相對——相對”。三項式，不是三分法，因為有一項是“兩極端之間的中項”，是既有這一極特性、又有那一極特性的“亦此亦彼”的居間聯(lián)系的中介。三項式就是中介辯證法。

其八，毛澤東的所有哲學原理，我們后人將其融會貫通，可概括為國外哲學所不可能有的“命運掌握論”——掌握中國的命運的哲學基本問題;掌握作為實踐初始條件的中國國情;掌握中國革命建設的價值理想(現(xiàn)在稱之謂“中國夢”);掌握實現(xiàn)革命建設成功的客觀可能性空間;掌握以戰(zhàn)略決策為核心的選擇機制;掌握從“實踐指導規(guī)律”到“實踐行動規(guī)律”再到社會運動規(guī)律的轉換;掌握對理論和決策的實踐檢驗機制，“實踐——決策——再實踐——再決策”，把革命建設實踐引向成功和勝利。這個“命運掌握論”發(fā)展了從馬克思的《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以來論述的“歷史創(chuàng)造論”，形成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學科的內在本質。

我們對毛澤東哲學創(chuàng)新的系列回顧和顯性解讀證明:毛澤東的哲學，在馬克思哲學后裔中，獨樹一幟，昂首闊步，他突破了普列漢諾夫解讀模式，突出了馬克思原始創(chuàng)新的實踐論核心，創(chuàng)立了“具體實踐論”、“可能性空間論”、“統(tǒng)計規(guī)律論”、“規(guī)范認識論”、“中介辯證論”、“命運掌握論”、“歷史創(chuàng)造論”，為“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學科的建構奠定基礎，并將以學科形態(tài)傳承到千秋萬代。

二、毛澤東的思想家地位

(一)思想家是怎樣的人？

顧名思義，思想家就是生產人類先進思想的大家，他們給人類、給民族貢獻了深刻的思想。思想家未必是哲學家。比如，中國學術界公認，魯迅是思想家，但很少有人說他是哲學家。二者的區(qū)別在哪里?第一，思想家思想的寬廣性。他們不僅具有哲學思想，還具有橫跨各個學術領域或綜合各個學術領域的豐富思想。第二，思想家思想的深邃性。他們往往超越學科眼光，對社會、對人性、對歷史的奧秘提出獨特的判斷。第三，思想家思想的超越性。他們提出的思想往往為前人所不知、今人所未想、常人所難解。第四，思想家思想的接地性。思想家和一般的學術家不同，后者專注于純學術，而思想家則必定對現(xiàn)實的社會、現(xiàn)實的人發(fā)表洞察性的見地，影響社會，影響人心。思想的寬廣性與深邃性兩全、超越性與接地性和合，那才是思想家。

(二)毛澤東作為思想家具有怎樣的社會歷史基礎？

現(xiàn)在講思想家，很少講他們的成為思想家的社會基礎和思想文化基礎，好像他們都是靠天才做成了思想家。對毛澤東的思想家地位的評價，要把他成為思想家的社會和思想文化基礎講清楚。

毛澤東是東方大國——中國的思想家。這同小國寡民地域的思想家有很大不同。站在泱泱中國，第一，一定會放眼世界，遙觀世界大勢，反思中國地位，意識到自己對人類的責任。毛澤東說:“中國是一個具有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和六萬萬人口的國家，中國應當對于人類有較大的貢獻。”這就是大國思想家的情懷。第二，一定會文化積淀深厚，學習、研究、繼承、發(fā)展故國的文化及其優(yōu)良傳統(tǒng)，其思想也一定會厚積薄發(fā)，韻味醇香。毛澤東說:“我們這個民族有數(shù)千年的歷史，有它的特點，有它的許多珍貴品。”“我們不應當割斷歷史。從孔夫子到孫中山，我們應當給以總結，承繼這一份珍貴的遺產。”這就是故國思想家的風采。

毛澤東是歷史大轉折時代——中國大革命時代的思想家。這同生活在社會穩(wěn)定時代的思想家有很大不同。站在中國歷史的轉折點上，第一，一定是“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艱苦備嘗而目光遠大，險境頻現(xiàn)而豪氣曠達。毛澤東說:“而今我謂昆侖:不要這高，不要這多雪。安得倚天抽寶劍，把汝裁為三截……”，又說，“俱往矣，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這就是歷史轉折點上偉人的浩歌。第二，一定會續(xù)自古以來的百家之長、集千萬人民的智慧之果。為了前者，毛澤東提出“片面真理”和“全面真理”兩范疇，前一范疇，使人尊重歷史;后一范疇，表明后人責任。為了后者，毛澤東提出了“從群眾中集中起來，到群眾中堅持下去”的箴言，古今中外，他是第一個這樣講的人。

毛澤東是來自社會底層、從事軍事政治經濟實際工作的思想家。這同貴族世家出身的且過著文人生活的思想家有很大不同。站在人民大眾特別是底層工農兵的立場和同人民血肉相聯(lián)地共同奮斗，第一，一定會堅持民族解放和人民解放相統(tǒng)一的觀念，懷著中華民族復興和共產主義在世界成功的遠大理想，腳踏實地的為之付出不懈的努力。為此，毛澤東成為理想主義與現(xiàn)實主義緊密結合的歷史巨人。第二，一定會堅持思想創(chuàng)新和實踐探索相統(tǒng)一的觀念，把感性經驗的“食料”加以“消滅”、產生出足以支持中國人日趨強勁的“營養(yǎng)”。黑格爾正是這樣描述思想和經驗的關系的:“飲食依靠食物，而且全靠消滅食物”，“思維所以成為思維，全靠感官材料，而且全靠消滅感官材料”。

毛澤東是馬克思主義培育、接受其真諦、付諸于實踐的思想家。這同中國各種形式的教條主義的思想家有很大不同。在馬克思主義核心思想指引下開展實踐活動、提煉先進思想，第一，一定會通曉關于人類社會本質和規(guī)律的學說，抱有科學和人文的雙重理想，掌握研究社會歷史的方法論，胸懷開闊而目光遠大。由此，毛澤東往往出言神圣、立論深廣、性格飄逸。他可以說出那些猥瑣的教條主義者不敢想象的論斷。例如他說:“馬克思主義也有它的發(fā)生、發(fā)展與滅亡。這好像是怪話。但既然馬克思主義說一切產生的東西都有它的滅亡，難道這話對馬克思主義本身就不靈嗎?說它不會滅亡是形而上學。當然馬克思主義的滅亡是由比馬克思主義更高的東西代替它。”第二，一定會立足民眾實踐，汲取民智民意，使個人的思想能夠察微知著，接隱揭秘。這是關在象牙塔內的知者所不及的。毛澤東的思想中，由貼近民眾而來的比比皆是。他能提出:黨要領導民眾，“必須具備兩個條件:(甲)率領被領導者(同盟者)向著共同敵人作堅決的斗爭，并取得勝利;(乙)對被領導者給以物質福利，至少不損害其利益，同時對被領導者給以政治教育。”這段話，繼承孔孟“義利觀”，發(fā)展馬列物質利益論，劃出底線，指明目標，妙處無窮。沒有對民眾呼聲的傾聽和民眾心理的微妙觀察，沒有來自下層民眾的實際體察，根本講不出來。

(三)毛澤東取得了怎樣的卓越思想成就？

毛澤東的思想創(chuàng)造極為豐富，他留給后人的思想遺產非常珍貴。中國共產黨中央，給他為代表取得的思想成就以“毛澤東思想”的總稱。這是中國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工人階級的思想體系，其劃時代性就在這里。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對這一思想體系作了“6+3”的概括:“6”是六個方面的理論:新民主主義革命理論、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理論、革命軍隊和軍事戰(zhàn)略理論、政策和策略理論、思想政治工作和文化工作理論、黨的建設理論;“3”是三個“精髓”——實事求是、群眾路線、獨立自主。“6+3”的宏偉理論，它的被實踐證明的真理性，在它的指引下獲取的實現(xiàn)中國社會根本轉型的成就，足以證明，毛澤東是中國劃時代的偉大思想家。特別是三個“精髓”，是毛澤東給中華民族現(xiàn)代新文化注入的思想之魂，是他作為劃時代思想家的不可替代的成就。下面，筆者對毛澤東思想家成就的幾個突出方面再加論述:

在毛澤東的重要思想遺產中，首先是對于世界和中國的歷史、現(xiàn)實、未來的準確深刻的觀察。這是毛澤東對于實踐中主客體關系中事物客體方面的研究成果。對于世界歷史，毛澤東最著名的論斷是:“人到老年就要死亡，黨也是這樣。階級消滅了，作為階級斗爭的工具的一切東西，政黨和國家機器，將因其喪失作用，沒有需要，逐步地衰亡下去，完結自己的歷史使命，而走到更高級的人類社會。我們和資產階級政黨不同，他們怕說階級的消滅，國家權力的消滅和黨的消滅。我們則公開聲明，恰是為著促使這些東西的消滅而創(chuàng)設條件，而努力奮斗。”對于世界的當代格局，毛澤東最著名的論斷是1946年的“中間地帶”論和1974年的“三個世界劃分”論。對于中國歷史，毛澤東最著名的論斷是前引的“我們的民族有數(shù)千年的歷史”那一段，而對于中國社會的格局，毛澤東最著名的論斷是“中國政治經濟發(fā)展不平衡”，它有著“微弱的資本主義經濟和嚴重的半封建經濟的同時存在”等五個“同時存在”而其最后一個“同時存在”是“若干的鐵路航路汽車路和普通的獨輪車路、只能用腳走的路和用腳還不好走的路同時存在。”而對于中國解放以后的未來，毛澤東最著名的論斷是:“中國的命運一經操在人民自己手里，中國就將如太陽升起在東方那樣，以自己的輝煌的光焰普照大地”。所有這些用極其生動的語言所表達的中國實踐客體狀況的判斷，是其他一切判斷的客觀基礎。

在毛澤東的重要思想遺產中，接著的是對中國人民的力量和智慧的肯定性評價。這是毛澤東對于實踐中主客體關系中主體的研究成果?？疾斓慕Y論是中國共產黨的一切活動都必須“以人民為本”。毛澤東說:“緊緊地和中國人民站在一起，全心全意為中國人民服務”，是黨和軍隊的“唯一宗旨”。這是毛澤東思想，不是孔夫子的思想?？鬃拥?ldquo;仁”是要求按周禮協(xié)調人際關系，“仁者愛人”、“克己復禮為仁”，都是在這個意義上說的。這既不是近代以來西方的以個人自由為核心的人本主義，也不是現(xiàn)代中國由毛澤東提出的以人民解放和人民幸福為核心的人本主義，而是為建立和諧穩(wěn)定的社會秩序為核心的君子主義。馬克思那時認為，除無產階級以外的各個階級都會消亡，在這個意義上，原初的馬克思主義是“以無產階級為本”的思想體系。列寧開始，因為首先要領導成功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需要各個革命階級的聯(lián)盟，才賦予各個革命階級以“人民”的總稱。毛澤東從抗日戰(zhàn)爭開始，建立了非常鮮明的人民意識。在他看來，人民的主要部分是社會底層的工人、農民、勞動知識分子，也團結一切“和工農相結合”的、反對內外敵人的、推動社會進步的階級和進步力量。毛澤東的“人民本位”思想，正確處理了幾個基本的關系:其一，人民的歷史創(chuàng)造者地位和歷史目的的地位。誰是歷史創(chuàng)造者?批判歷史由神創(chuàng)造、絕對理念創(chuàng)造，得出的結論是:“歷史是人創(chuàng)造的”，毛澤東也說，“歷史是人類自己造的”;批判英雄創(chuàng)造歷史、君子創(chuàng)造歷史，得出的結論是“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chuàng)造世界歷史的決定力量”。這兩個命題，是馬克思主義史論的第一、第二命題，缺一不可，也顛倒不可。人民創(chuàng)造歷史，這創(chuàng)造出來的成果屬于人民?？档抡f:要“在任何情況下把人當作目的，決不只當作手段”，確切地說，人是達到自己目的的手段。毛澤東說:人民是目的，共產黨人則是人民實現(xiàn)自己目的的手段。其二，人民和個人的關系。毛澤東在人民本位和個人本位之間架設了由此及彼的橋梁。他并不認為，人民和個人是決然對立的。在一種意義上，毛澤東認為:人民的集體奮斗所要達到的目的恰是人的個性解放。在1944年8月31日給博古的信中說:我在你們的原稿中，“加上了解放個性，這也是民主對封建革命中必然包括的。有人說我們忽視或壓制個性，這是不對的。被束縛的個性如不得解放，就沒有民主主義，也沒有社會主義。”1957年7月，中國進入社會主義歷史階段，毛澤東對于這一階段內中國社會的狀態(tài)作了這樣的展望:“我們的目標，是想造成一個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紀律又有自由，又有統(tǒng)一意志、又有個人心情舒暢、生動活潑，那樣一種政治局面”。這是非常杰出的思想，每對“又有……又有……”的前一個“又有”，繼承發(fā)揚中國的文化傳統(tǒng)，而后一個“又有”則是現(xiàn)代文化的特質，毛澤東的理想是要把二者在中國的社會主義社會中實現(xiàn)統(tǒng)一和融和。其三，人民內部各個利益集團的關系。毛澤東的思想是在政治上依靠工農聯(lián)盟，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在經濟上則實行“統(tǒng)籌兼顧、適當安排”的方針，各得其所，各安其位。在“以人民為本”的價值觀中沒有這個關系的正確處理，就不能貫徹。比如現(xiàn)在，中國逐步富裕起來后，貧富差異拉得很大，社會公平很難實現(xiàn)，這個問題不解決，“以人民為本”就還沒有做到。

在毛澤東的重要思想遺產中，有著尊重實踐的初始條件的客觀實在性和發(fā)揚實踐主體的自覺能動性相結合的思想。這是毛澤東在分別認知實踐客體和實踐主體后為實現(xiàn)二者的具體的歷史的統(tǒng)一所提出的思想原則。這個“結合”原則的前一個方面，毛澤東提出了“實事求是”的馬克思主義解釋。他把中國古代作為詮釋學原則的“務得事實，每求真是”的“實事求是”，賦予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的重釋，在中國思想史上第一個提出“思想路線”范疇，第一個用古詞新語的“實事求是”來表達。毛澤東思想原則的另一側面是他對發(fā)揮“自覺能動性”的分外重視。就這一側面說，毛澤東繼承發(fā)揚了自王陽明以來中國“心學”的內涵。針對明晚期、清早期民眾意志力的萎靡，“心學派”龔自珍、譚嗣同、梁啟超接力棒似地高揚“心之力”。毛澤東為唯心主義正名。他寫道:“觀念論(注:也譯為‘唯心論’)哲學有一個長處，就是強調主觀能動性，孔子正是這樣的，所以引起人的注意與擁護。機械唯物論不能克服觀念論，重要原因就在于它忽視主觀能動性。我們對孔子的這一方面的長處應該說到。”這里的“主觀能動性”，就是龔自珍所說的“心之力”。但毛澤東的“心之力”又不同于龔自珍的“心之力”。讀他的眾多著作，筆者愿意把毛澤東的“心之力”，分解為努力把握實際情況的“智慧之力”、認真進行戰(zhàn)略決策的“謀劃之力”、堅毅推進正確決策下的實踐的“意志之力”。這樣理解的“心之力”，就是與尊重實踐環(huán)境條件的唯物主義前提相統(tǒng)一的“心之力”。筆者由此稱毛澤東的思想為“物之限”和“心之力”相統(tǒng)一的思想，其“統(tǒng)一”的關節(jié)在于對現(xiàn)實事物中可能性空間的分析和判斷。正如毛澤東所警告的“不可以超越客觀情況所許可的條件計劃自己的行動，不要勉強地去做哪些石在做不倒的事”這樣意義上的“心之力”已經不同于龔自珍他們的“心之力”，它不僅是“主觀能動性”，而是人的“自覺能動性”了。毛澤東在《論持久戰(zhàn)》中，正是把他的“心之力”規(guī)定為“自覺能動性”的。他言之鑿鑿:“一切根據和符合于客觀事實的思想是正確的思想，一切根據于正確思想的做或行動是正確的行動。我們必須發(fā)揚這樣的思想和行動，必須發(fā)揚這種自覺能動性。”

在毛澤東的重要思想遺產中，還有處理實踐中主客體關系必須使用的中介辯證法。在哲學部份，筆者已經講了毛澤東的中介辯證法，需要進一步說明的是，毛澤東把中介辯證法運用到各個方面，成為一大思想創(chuàng)造成果。在國情分析上，他指出:“中國社會是一個兩頭小中間大的社會”(無產階級一頭和地主大資產階級一頭都小，中間階級大)，由此，他不但重視敵人，更重視朋友，提出了分清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是革命的首要問題。這也是一個三項式:“敵人——朋友——自己”。在事物運動上，他揭示客觀存在的三階段:抗日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防御——戰(zhàn)略相持——戰(zhàn)略反攻”分析，得到了實踐的確證。在戰(zhàn)略決策上，他從三項式分析出發(fā)，預見戰(zhàn)略前程，決定戰(zhàn)略方向。1949年打過長江去，外國朋友有疑慮，怕引發(fā)“蘇美戰(zhàn)爭”，毛澤東回答說:在美蘇之間“隔著極其遼闊的地帶”，“美國反動派在沒有壓服這些國家之前是談不到進攻蘇聯(lián)的”，從而論證了“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戰(zhàn)略方針。毛澤東的中介分析，貫徹到了各個方面:“進步勢力——中間勢力——反動勢力”，“先進分子——中間分子——落后分子”，“解放區(qū)——游擊區(qū)——敵占區(qū)”，“貧農——中農——富農”，“上中農——中中農——下中農”，等等。在有些場合，毛澤東本來沒有建立第三項，但客觀實踐“迫使”他承認事物結構的第三項。例如，毛澤東在《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一書中，贊同打“殲滅戰(zhàn)”，反對打“擊潰戰(zhàn)”。但是，到了1947年大規(guī)模戰(zhàn)爭時，他發(fā)現(xiàn)，在實際的戰(zhàn)爭中，在許多場合，要取得勝利，只能殲滅其一部、擊潰其另一部。于是，他于同年8月28日致電劉鄧、陳粟等說:“在目前情況下，給敵以殲滅與給敵有殲滅性打擊，必須同時注重。”所謂“殲滅”就是“不使漏網”;所謂“殲滅性打擊”就是“不要四面包圍”，“不以全部殲滅敵軍為目標，而以殲滅其一部、擊潰其另一部為目標。”翌日，又致電陳粟等，干脆把這種戰(zhàn)法稱為“半殲滅半擊潰的作戰(zhàn)方針”。這個案例說明了三項式的來源和毛澤東作為思想家的獨特品格。

在毛澤東的重要思想遺產中，還有他對中國社會主義發(fā)展前途的憂慮性思考。這是毛澤東對于處理實踐中主客體關系尚有不確定性的思考。他在上世紀30年代談中國革命戰(zhàn)爭根本規(guī)律時所使用的可能性分析，到60、70年代探討中國社會主義前途問題是仍在使用。在他看來，中國的社會主義前程充滿著風險，他的完全勝利在起步階段不過是一種可能性。毛澤東所憂慮的，一是共產黨自身能不能經得起執(zhí)政的考驗，保持他所期望的“共產主義純潔性”;二是如何對待國內長期地存在著的反對社會主義的力量，1957年黨整風時候，那普天蓋地的要求共產黨放棄一黨執(zhí)政的大字報，大概在他心中留下了太深刻的影響;三是如何應付國際的反華勢力對中國走社會主義道路的阻撓。也許，毛澤東不該把這些可貴的憂慮概括為階級斗爭的長期存在，更不該制定出“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基本路線，但深深憂慮也是一種遠見卓識。筆者贊同作家王蒙的判斷:“你不能不認真思考毛澤東思考過的一切:事實上的不平等，人民的大多數(shù)與少數(shù)，城市與鄉(xiāng)村，治人與治于人，貧與富，武力暴力與道德教化，儒家與法家，天下大亂與天下大治，英雄創(chuàng)造歷史與奴隸創(chuàng)造歷史，……包括所有的舊世界舊制度舊朝代土崩瓦解的教訓，都值得喚醒我們的憂患意識。尤其是今天，在分配不公、干部政風、貧富差別、農村前景、環(huán)境污染、意識形態(tài)、國際處境……日益引起人們的思考與憂慮的時刻，我們更要重溫與思考一下聲名狼藉的60年代的‘文化大革命’。如果毛澤東是個大學教授，如果毛澤東的憂患表現(xiàn)為學術研究論文，那將是中國人對世界社會科學的一大貢獻。”筆者也是在這樣的意義上把思想家毛澤東的憂思當作留給后人的遺產。

三、論毛澤東的社會科學家地位

(一)作為社會科學家的毛澤東擅長那些學科？

作為革命家兼學術家的毛澤東，既有對社會科學多種學科加以研究的使命，又具有研究這些學科的素質，能夠把這樣的研究使命擔當起來。中國革命的特點是武裝的革命反對武裝的反革命，黨領導革命必須建設軍隊、黨的主要領導人必須成為軍事統(tǒng)帥。毛澤東本是一介書生，說“軍旅之事，未之學也”，但在戰(zhàn)爭之中學會戰(zhàn)爭，不但勝任了軍事統(tǒng)帥責任，而且成了偉大的軍事學家，是中國的另一個孫武。中國革命的另一個特點是面對“極端復雜的中國政治”，要求黨“深刻的給以注意”。這樣的政治，而且是專著于人民解放、人民當政的新政治，錘煉出了毛澤東這樣的偉大的政治學家。中國革命是在一個有幾千年文明史的大民族中開展的。文化積淀及其深厚的毛澤東，很早就概括出“兩條戰(zhàn)線——軍事戰(zhàn)線和文化戰(zhàn)線”、“兩支軍隊——一支是朱總司令的，一支是魯總司令的，即手里拿槍的軍隊和文化的軍隊”他緊緊抓住文化工作、深入研究文化問題、形成指導黨的文化工作的科學思想，從而成為偉大的文化學家。毛澤東在革命戰(zhàn)爭時期，關注根據地的經濟工作，這是不能不關注的。全國解放以后，面對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繁重任務，他學習經濟、研究經濟，對經濟工作提出自己的主張，毛澤東有自己的經濟思想，但沒有條件成為經濟學家。毛澤東是“史學癖”，他讀二十四史所寫的批注，透露了他的史學主張。

(二)毛澤東在軍事學上有那些貢獻？

在國際軍事學術界，一般認為，毛澤東的游擊戰(zhàn)爭理論是最重要的軍事學貢獻，被認為是20世紀人類社會科學領域重大的成就之一，因為毛澤東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把游擊戰(zhàn)作為戰(zhàn)略問題來研究的學者。但筆者認為，毛澤東的軍事學說應由是前人未有、它國未有的“人民軍隊”的建軍學說，“人民戰(zhàn)爭”的戰(zhàn)爭學說所構成。在戰(zhàn)爭學說上，毛澤東的獨特貢獻在于運用他的哲學思想，建立了戰(zhàn)爭認識論和戰(zhàn)爭辯證法。在戰(zhàn)爭認識論上，毛澤東以戰(zhàn)爭認識論，以對象的“蓋然性”(注:即“或然性”)特點為出發(fā)點，以戰(zhàn)爭勝負的可能性空間分析為中心，把握其指導規(guī)律。這是“兵者，詭道也”的當代詮釋。《論持久戰(zhàn)》的“主動性、靈活性、計劃性”一章，是他的戰(zhàn)爭認識論最精彩的篇章。關于以“可能性空間”分析為軍事認識的中心一件，除筆者在上面引述過的《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中對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以幾率分布為表達方式的根本規(guī)律論外，毛澤東在戰(zhàn)役指導上也有他的獨特軍事認識論的成功運用，1948年8月—9月對濟南戰(zhàn)役的指導就是范例。8月12日，毛澤東提出攻濟作戰(zhàn)結果的三種可能性:第一種，打一個極大的殲滅戰(zhàn)，既攻克濟南又殲滅大部分援敵;第二種，打一個大的殲滅戰(zhàn)，既攻克濟南，又殲滅一部分但不是大部分援敵;第三種可能性:既未攻克濟南、援敵亦不好打，形成僵局。傾向于抓住第二種可能性并使之轉化為現(xiàn)實性來部署。8月26日，又提出戰(zhàn)役進程的三種可能性:在援敵距離尚遠時攻克濟南;在援敵已近之時攻克濟南;在援敵距離已近之時尚未攻克濟南。以此可能性分析為基礎，提出戰(zhàn)役實施，應首先爭取第一種可能性的實現(xiàn);其次爭取第二種，又其次是“應有辦法對付”第三種可能性的出現(xiàn)，亦即將“攻城為主”轉化為“打援為主”。由于毛澤東正確的戰(zhàn)役指導和華東野戰(zhàn)軍的謀劃指揮，濟南戰(zhàn)役以攻克濟南、殲敵10萬、徐州援敵未敢北援的結果告終。對于戰(zhàn)爭辯證法，毛澤東提出和分析了戰(zhàn)略中的39對矛盾，要求弄清它們的“區(qū)別和聯(lián)系”，“照顧”關系的雙方論述了戰(zhàn)略的實質是:要把客觀存在的優(yōu)勢劣勢加以轉化，將自己的劣勢轉化為局部的優(yōu)勢，以局部勝利的積累達到戰(zhàn)略優(yōu)勢的建立和最后戰(zhàn)爭的勝利?？谷諔?zhàn)爭中的“防御中的進攻，持久中的速決，內線中的外線”的戰(zhàn)略方針，就是這樣能動地轉化來的。

(三)毛澤東在政治學有哪些貢獻？

毛澤東是實踐的軍事家，又有他的軍事學說;同樣，毛澤東是實踐的政治家，也有他的政治學學說。毛澤東在政治學上至少有三大學術貢獻。第一個貢獻是關于革命時期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學說。其中，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學說更為精彩，寫在1940年寫的《目前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中的策略問題》等一系列論文中。毛澤東曾總結說:中共應對革命的勝利靠了三大法寶:武裝斗爭、統(tǒng)一戰(zhàn)線、黨的建設。后兩項的理論，都屬于政治學范疇。毛澤東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學說，是他的政治學中的精彩篇章。這一學說的基礎環(huán)節(jié)，是對當時中國半封建社會狀態(tài)的各階級分析，這種分析的理論特點在于以經濟基礎決定政治態(tài)度為基本方法，在于對中國社會龐大的各個中間階級的辯證分析，在于作出了對各個中間階級經濟地位中介性和政治態(tài)度兩面性的細致梳理，從而為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和策略奠定理論基礎。這一學說的中心環(huán)節(jié)是讓矛盾辯證法和處理各種矛盾的策略原則互動。在當時的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內部，既存在著共產黨和各個抗日力量的關系，又存在著和國民黨內的反共頑固派的關系。對于后面的關系，毛澤東在1940年提出了“自衛(wèi)原則(有理原則)、勝利原則(有利原則)、休戰(zhàn)原則(有節(jié)原則)”。這是毛澤東關于矛盾的斗爭性也有相對性思想的運用和驗證。第二個貢獻是提出了對新中國國體的論述建國之初，寫在1949年6月寫的《論人民民主專政》的論文中。歷來的馬克思主義政治學論文中只提“資產階級專政”和“無產階級專政”，而毛澤東提出的是居于二者之間的“人民民主專政”。文章界定了“人民”范疇，也界定了“人民民主專政”的范疇，指出它是“對人民的民主方面和對反對派的專政方面”的“相互結合”。毛澤東在政治學上的第三個貢獻是提出了“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學說。如果說“人民民主專政”范疇是政權性質與建構的學說，那么，“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則是毛澤東的治國理念。人們常指責:毛澤東不懂“馬上取天下，而不能馬上治天下”的道理，沒有把共產黨從“革命黨”轉變?yōu)?ldquo;執(zhí)政黨”。其實，他寫的《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就是實現(xiàn)這一轉變的著作。在這篇著作中，在價值觀念上，他以“團結全國各族人民進行一場新的戰(zhàn)爭——向自然界開戰(zhàn)，發(fā)展我們的經濟，發(fā)展我們的文化”，“鞏固我們的新制度，建設我們的新國家”為目標;在執(zhí)政理念上，他以“我們作計劃、辦事、想問題，都要從我國有六億人口出發(fā)”為準則，以“統(tǒng)籌兼顧、適當安排”為原則，所謂“統(tǒng)籌兼顧”乃兼顧人民內部各個階層、各個社會集團、各個地區(qū)的利益，所謂“適當安排”則是在量的比率上保障他們各自的利益的相對平衡;在處置各種矛盾問題的構架上，他將這些矛盾“一分為三”:政治領域的矛盾以“團結——批評——團結”(包括各個政黨之間的“長期共存、互相監(jiān)督”)為方針，經濟領域的矛盾以“統(tǒng)籌兼顧、適當安排”為方針，思想文化領域的矛盾以“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為方針。這是一整套的執(zhí)政理論和理念，它的基本部分，至今仍被證明是正確的。

(四)毛澤東在文化學上有哪些貢獻？

在紀念毛澤東誕辰110周年的全國討論會上，筆者提交了《毛澤東——民族歷史根本轉折時期的文化巨人》的論文。認為他之所以稱得起“文化巨人”，因為他的“思”——創(chuàng)造了中華民族歷史上第一個工人階級的思想體系;因為他的“詩”——詩化了他的廣博深邃的思想，塑造了中華民族新文化的崇高品格;因為他的“志”——高揚了中華民族現(xiàn)代民族精神;因為他的“事”——規(guī)劃了中華民族新文化的模式和指導方針，開拓了新文化的建設大業(yè)。文中提到的“事”的方面，正是毛澤東作為文化學家的貢獻。毛澤東在文化學上，留下三篇力作:一篇，1940年1月的《新民主主義論》，對新民主主義文化的歷史發(fā)展、內在本質、建構方向作了系統(tǒng)的論述;一篇，1942年5月的《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對文藝的“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本質，建立藝術家和人民的正確關系、實行普及和提高相結合的方針的發(fā)展規(guī)律，作了具有世界影響的創(chuàng)造性論述;再一篇。1956年8月發(fā)表的《同音樂工作者的談話》，對新中國如何處理中國文化和西方文化的關系，作了最精到的說明。這篇作品的特點和優(yōu)點仍是哲學地討論文化問題——它發(fā)展了文化的普遍性和特殊性的關系，說:無論科學、技術、文化，基本原理是相同的，“解剖刀一定要用中國式的，講不通”，“軍樂隊總不能用嗩吶、胡琴”;它發(fā)展了中介辯證法，很有趣味地說:“非驢非馬也可以。騾子就是非驢非馬。驢馬結合是可改變形象的，不會完全改變。中國的面貌，無論是政治、經濟、文化，都不應該是舊的，都應該改變，但中國的特點要保存。應該是在中國的基礎上面，吸取外國的東西。應該交配起來，有機地結合。”

四、正確評價毛澤東學術地位的重大意義

(一)中共中央主要領導人肯定毛澤東的崇高學術地位，開辟了毛澤東研究的新領域、新視角

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哲學社會科學座談會上，稱頌毛澤東是偉大的哲學家、偉大的思想家、偉大的社會科學家，肯定他的崇高學術地位，這在實際上是希望毛澤東的研究工作，要開辟一個新領域，就是相關各學科的學術領域;還要建立一個新視角，就是從學術視角來討論他的全部論著的豐富意涵。筆者相信，這件事，會得到相關各學科學者們的支持和參與，從而吸引廣大的學者群來開展這一研究。方式有三:一是單獨開展毛澤東哲學、毛澤東軍事學、毛澤東政治學、毛澤東文化學以及毛澤東經濟思想、歷史觀念等學術研究;二是在各個學科的綜合研究中納入毛澤東的獨特研究成果，或者作為論斷，或者作為論證，或者作為比較研究的一方;三是可考慮建立“毛澤東學”的特殊學科，除研究毛澤東生平、毛澤東實踐以外，全面研究和整合毛澤東的學術成就。

(二)毛澤東學術地位的肯定，有利于政治和學術關系問題的解決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學術界普遍要求劃清政治與學術的界限，這有一定的歷史理由。但實事求是地說，政治與學術又無從予以隔斷。一般的道理在于:政治是上層建筑領域的實踐變革活動，學術則是思想文化領域的理論創(chuàng)造活動。政治與學術在實踐和理論關系的意義上有著特定的聯(lián)系。胡適是中國近現(xiàn)代的大學者，但在中國的環(huán)境中，他也參與政治活動，留下了顯著的政治軌跡。你無法完全分開他的學術與他的政治。即使純學者的陳寅恪，也會對抗日前途這樣的政治問題發(fā)表意見。特殊的道理在于:無產階級和人民大眾的政治領袖，由于客觀的需要，只有革命家和學術家一身二任的人才能登上這樣的歷史舞臺。所以，人們不能因為某人是政治家就斷定他不能享有學術家的名聲。從另一個視角看，一些研究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人，也竟認為，毛澤東這樣的人，只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指導思想形態(tài)”有貢獻，而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學術形態(tài)是由張岱年、馮契這樣的純學者創(chuàng)造的。這種把馬克思主義哲學截然分為兩種形態(tài)，把毛澤東排除在學者隊伍以外的做法，是有失公正的。習近平總書記對毛澤東的學術評價，可以克服毛澤東只是政治家，甚或只是權術家的片面評價;可以克服在馬克思主義哲學、政治學、文化學、經濟學、歷史學的建構中，排斥毛澤東學術貢獻的不妥做法。

(三)通過毛澤東學術地位評價所涉及的政治和學術關系問題的解決，發(fā)展馬克思主義各個學科的學術

因為原來不承認毛澤東的學術家地位，剝奪他的學術貢獻進入學術殿堂的權利，因而在中國思想文化史中，在馬克思主義哲學學科、政治學科、文化學科中，沒有毛澤東的哲學、政治學、文化學學術貢獻的進入;而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學科、中國馬克思主義政治學科、中國馬克思主義文化學科的內容大為淡化，甚至不承認這些學科的建構可能性。這對于近現(xiàn)代思想文化通過學科的教學與研究來傳承，造成很大負面影響。在學了習近平對毛澤東的學術家地位的評價，進而厘清政治與學術的關系以后，馬克思主義各個學科、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各個學科，都將因為納入毛澤東的巨大學術貢獻而進一步發(fā)展起來。

(四)習近平對毛澤東學術家地位論述的發(fā)表，將使對毛澤東的評價成為更全面更深刻的評價

在對毛澤東的評價中，他的詩人地位是比較地得到公認的。前有柳亞子的“才華信美多嬌，看千古詞人共折腰。算黃州太守，猶輸氣概。稼軒居士，只解牢騷。更笑胡兒，納蘭容若，艷態(tài)濃情細細雕。君與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后有高亨的“掌上千秋史，胸中百萬兵。眼底六州風雨，筆下有雷聲。喚醒蟄龍飛起，掃滅魔炎魅火，揮劍斬長鯨。春滿人間世，日照大旗紅。抒慷慨，寫鏖戰(zhàn)，記長征。天章云錦，織出革命之豪情。細檢詩壇李杜，詞苑蘇辛佳什，未有此雄奇。攜卷登山唱，流韻壯東風。”毛澤東的學者地位至少可比肩其詩人地位，卻得不到崇高評價。其實，毛澤東的詩情與哲理是相互滲透的。有人說，億萬斯年后，人們能夠記得和傳誦的大約只有毛澤東的詩，但詩中蘊含的就是他的哲學。本杰明·許華慈說:“毛澤東的詩比他的辯證法、認識論更是毛澤東哲學的核心”。“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內含的是他的“人民本位論”;“雄關漫道真如鐵，而近邁步從頭越”，內含的是他的“實踐規(guī)律論”;“安得倚天抽寶劍，把汝裁為三截”，內含的是他的“天下大同”的哲思;“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形成二萬”，內含的是他的“忍耐的哲學”;“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shù)英雄盡折腰”，帝王雖可歌，可“俱往矣，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內含的是他的“人民創(chuàng)造歷史”的歷史觀;“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內含的是他的“個性的實現(xiàn)”在集體的奮斗成果中的品行觀。毛澤東學術地位的肯定，不僅是對他的才能和功績加了一項，而且使他的實踐成就和學術成就交響輝映。中外都有學者稱頌毛澤東作為東方巨人的全面性。美國學者羅斯·特里爾在所寫《毛澤東傳》中說:“毛不是一種，而至少是五種類型的人。他是點燃反抗烈火的農民運動領袖，發(fā)起了遍布全國的暴動;他是軍事指揮家，是豪放不羈的浪漫主義詩人;他是哲學家，賦予馬克思主義一種東方倫理的新形式;他是全球最大的機構中的政治領袖。中國學者何顯明說:“在古往今來的無數(shù)風流人物中，真正能像毛澤東這樣集政治巨人的博大胸懷、哲學家的深沉睿智、軍事家的韜略智謀、詩人的才氣激情于一身的，屈指可數(shù)。”現(xiàn)在有了習近平總書記對毛澤東學術家地位的評價，突出了他的學術貢獻，對毛澤東的評價就更全面更深刻了。

更全面更深刻的評價包括對他的功過是非比重和關系的評價。說到功過比重，由于增加了對毛澤東學術家地位和各個學科的學術貢獻的評價，毛澤東的“功”的一頭、“是”的一頭的份量顯然增加很多，1981年歷史決議關于毛澤東“功勞遠遠大于過失”的結論將得到進一步的證明。毛澤東的功績將遠播未來，而他的錯誤則是在較短時間起作用的東西。這個“遠播”因它具有學術形態(tài)而可流芳至億萬斯年。說到功過關系，毛澤東作為哲學家、思想家、社會科學家，他的學術成就是他的實踐成就的重要原因，而他在實踐上發(fā)生的許多過失，有的過失是未能在變化了的環(huán)境中貫徹原來正確思想的結果;有的過失則是他敏感地發(fā)現(xiàn)問題、尖銳地提出問題，但解決問題的決策卻是錯誤的或根本上錯誤。

毛澤東評價的更全面更深刻，將使中華民族、中國人民、中國共產黨為他而更值得驕傲和自豪。1993年紀念毛澤東誕辰100周年，2003年紀念毛澤東誕辰110周年，在中央主要領導人的講話中都說:“中國出了個毛澤東，是我們黨的驕傲，是我們國家的驕傲，是中華民族的驕傲。”只有中國共產黨在其集體奮斗中才能產生毛澤東，只有中國在1840年—1949年實現(xiàn)社會大變革中才能涌現(xiàn)毛澤東，只有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文明史才能培育出毛澤東。當時的這兩個講話，都沒有對毛澤東的學術地位作出評價。今天，有了習近平總書記對毛澤東的學術地位的評價，毛澤東更顯出其特殊的雄奇和高大，更值得我們黨、我們國家、我們民族因為產生了毛澤東而驕傲。這樣的情緒，將會使我們對黨、國家、民族的前途更加信心百倍。

(作者簡介：陸劍杰,中共南京市委黨校教授，長期從事中外哲學原理的比較研究和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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